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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对峙

第49章 对峙
再次接到仲文楚的电话时,孟寄宁不知道,在那一瞬间,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是恐惧还是愤怒。

他来到另一个城市,换掉了电话、住址和社交账号,可那人还是找来了。

然而,听到对方声音的一刹那,他并没有惊讶——那人做什么出格的事,都在意料之中。

他只是攥紧手机,努力抑制从心底蔓延开的绝望。

似乎是察觉到他沉默中的情绪,仲文楚叹了口气。“欠了这么多钱,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失踪?”他说,“都工作好几年了,怎么一点契约精神也没有?”

孟寄宁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抑制轻微的颤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开门,”仲文楚说,“我们见一面。”

他愣了愣,快速走到窗边,慢慢撩开一角。街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坐的车。

宇未岩他住的房子窗户位置刁钻,只能看见对街的一角。停在这么恰巧的位置,很明显是有意为之。

灰败的大街上,崭新的豪车显得醒目而格格不入。

提出见面的要求后,电话那头就不再出声,似乎这件事没有讨论的余地。这种沉默的余裕总让他恼火。

他挂断电话,望了眼床对面的橱柜。

然后,敲门声响了。

一下,两下,停住,不紧不慢,好像是在拜访客人。

孟寄宁坐在床上,久久地凝视虚空。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见我,为什么不选最简单的一种?”

孟寄宁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他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这次谈话的结尾,还不发疯。

终于,他站起来,打开门。

门外的阳光缓缓照亮他的脸,仲文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瘦了很多。”

孟寄宁松开门把,转身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仲文楚缓缓扫视了一圈,似乎是在记录屋内陈设的信息。

“为了躲我,跑到这种地方,”他评估道,“你也真是慌不择路了。”

孟寄宁没有回答。见他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仲文楚关上门,随便找了床边的空位坐下。

孟寄宁没有看他,望着屋内其他地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对着空气问,“又派人跟踪我?”

“现在是信息时代了,找人并不需要那么多苦功夫,”仲文楚说,“你跑到酒吧唱歌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人把你的消息传到网上。”

所以,他还知道自己的上班地点。孟寄宁死死咬住牙关,他快控制不住了。

“当初不愿意唱给我听,”仲文楚冷冷地望着他,“现在倒是愿意唱给一群醉鬼听啊。”

孟寄宁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你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知道答案的事,为什么要来问我?”

“你……”孟寄宁盯着他,“我根本不欠你什么,你找人栽赃陷害……”

仲文楚忽然站了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孟寄宁,对方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这微小的动作让仲文楚皱了皱眉。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对面,定格在橱柜上的一个位置。

他迈了一步,伸出手,抽出那本书,然后用力一拉。

一个摄像头滚落下来。

他打量了一番这东西,把它扔在地上,慢慢踩了上去,金属零件四分五裂。

“从进门到现在,”他说,“你往这个位置瞟了太多次了。”

他慢慢往前走,孟寄宁猛地起身,他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钉在椅子上。

“我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开门了,”仲文楚的注视让他毛骨悚然,“你不会觉得,我那么容易被你套出话来吧?”

肩上的手顺着锁骨往下滑,前胸、腰、大腿,孟寄宁挣扎起来,被轻而易举地按住。那只手在腿上停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

“果然在录音,”仲文楚说,“以后别耍这种小心思了。”

孟寄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盛怒之下,眼眶和两颊烧得通红。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在仲文楚身边时,被一张大网包裹得密不透风,濒临窒息的感觉。

他不知道如何摆脱这种感觉,好像只有把胸膛的血肉一块一块撕下来,才能得到喘息。

仲文楚把屏幕转向他:“你删还是我删?”

他攥成拳头的手上爆出青筋,仲文楚端详了他一会儿,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删掉了录音。

“你的密码还是那么好猜,”他把手机放回孟寄宁的口袋,“不过你放心,我要看你的消息,不需要翻手机。”

孟寄宁望向炉灶旁的刀架,在这一瞬间,他真想把刀捅进面前人的脖子。

仲文楚似乎感觉到这一闪而过的杀意。某个时刻,他条件反射地想握住他的手,像是要抓住某种早已流逝的东西。

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放开了孟寄宁。

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双手松弛地搭在床沿,看起来毫不设防,像是等着对面的人来杀一样。

孟寄宁的呼吸逐渐放缓。愤怒到了极点,他反而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想睡我吗?”他问。

这突然的发问让仲文楚皱起眉,眼神鹰隼般钉在他身上。

“那就睡吧。”他说。

仲文楚微微俯身,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抬起手,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脸颊:“你认真的?”

“你要是为了睡我,我现在就让你睡,”他说,“但拜托你,下了床就给我滚,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脸上的手猛地收紧了,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我是很想现在就干你,”仲文楚说,“但我不接受附加条件。”

孟寄宁不再因为脸上的疼痛而吸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是望着某种奇异的、难以理解的事物:“你不会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吧?”

那一瞬间,仲文楚的手僵住了。这句话刺痛他了,孟寄宁心里闪过快意。

“当然不会,”仲文楚说,“我只是希望你待在我身边。”

“那有什么意义呢?”

仲文楚不语。

“如果你是怀念我关心你、安慰你的那段日子,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孟寄宁说,“我现在恨你恨到想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你,就算你逼我回去,也只会痛苦而已。”

他不相信仲文楚不知道,所以他更恨他了,恨他把自己逼成现在这副疯癫的样子。

仲文楚说:“但我还爱你。”

孟寄宁笑了起来,笑得太厉害,让仲文楚都怔住了,放开了掐住他的手。

他的脸色太苍白,对方又用了点劲,半张脸上都是红色的指痕。笑声里,眼泪滑过那些凌虐的痕迹。

“在你把我送进看守所,让我丢掉工作,背上案底之后,你说你爱我,”孟寄宁叹了口气,半是震惊,半是追悔地说,“我当初竟然看上你这个疯子。”

“我求过你,”仲文楚说,“我用尽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讨好你,求你回来。如果你当初点一下头,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孟寄宁止住了笑声,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痕。“那怎么办?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了解,就知道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

是的,仲文楚最恨他这一点。追求的时候比谁都热烈真挚,分手的时候比谁都决绝。

他就这么转身离开,把那些美好都带走了,只留下自己消化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

“更何况,”孟寄宁耸了耸肩,“我没你这么缺爱。”

仲文楚的额角一瞬间爆出青筋。他猛地抬起手,掐住孟寄宁的脖子。孟寄宁没有躲闪也没有挣扎,挑衅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伤害自己。物理上的伤害,也比跟他对话更痛快。

“你想掐死我吗?”孟寄宁观察着他的神情,“来啊,别老拿爱不爱的借口骗自己,你就是想伤害我。你精神不正常,你自己也知道。”

仲文楚的胸口起伏着,这是进门以来,孟寄宁见过的他最强烈的情绪。

他快到临界点了,孟寄宁知道。

就一了百了吧,别再继续这漫长的折磨了。

然而,就在手指按到他的颈动脉时,仲文楚停下了动作。

孟寄宁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情绪又如潮水般褪去。

他收回了手,走到房间的另一端。他保持着这个商业谈判的距离,不知是为了防备孟寄宁,还是抑制他自己的冲动。

“我听说酒吧的人说,你跟一个酒保走得很近啊。”他说。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语气中有一种蔑视,孟寄宁难以遏制地冒出怒火。

“他家里最近不太好吧,”他观察着孟寄宁的表情,“父亲都瘫痪了,还闹自杀。”

孟寄宁猛地站了起来:“你还有没有人性?他已经够惨的了,你还要拿他生病的父亲威胁我?”

“你别激动,”仲文楚说,“我还没干什么呢。”

孟寄宁恍然意识到,仲文楚又开始压制他了。他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就是个酒保,妨碍到你什么了,你要害他?”

“就是因为他是个酒保,我才生气,”仲文楚说,“你至少找一个有点竞争力的对手。你挑他,是想恶心我吗?”

孟寄宁望着他,冷冷地嗤笑一声:“我犯得着为了恶心你费功夫?别自恋了。”

如果孟寄宁的本意是想激怒他,那完全失败了。仲文楚看上去波澜不惊:“无所谓,反正你们也不可能了。”

孟寄宁咬着牙:“你说什么?”

“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知道有可能给别人带来危险,还能像以前那样没有顾虑地跟他相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现在连见他都不敢。”

孟寄宁死盯着他。是,他说的对,仲文楚说了这句话,以后齐椋身上发生任何事,原因都在他身上,他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面前这个精神病,根本就没有底线,而齐椋的生活,再压上一根稻草就会崩溃。

仲文楚站了起来。“你再好好想想,”他走过孟寄宁面前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的耐心不多。”

孟寄宁盯着虚空,忽然绝望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最终可能还是会回到仲文楚身边。他不能放任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也不能冒险认识新的人。

而回去了……他想象不出是什么日子。和仲文楚在一起度过半小时,那个暂时隐没的想死的念头,再度浮上了水面。

仲文楚走上街道,坐进车里,忽然感觉到虚无。

他知道孟寄宁说得对,即便他逼他回到身边,也只不过互相折磨。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也许他只是不甘罢了,他不能忍受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而对方却能无忧无虑地走向新生活。

他知道自己是疯了,但疯的同时,又感到奇异的平静。

司机问他去哪里,他说了一家餐厅的名称。

今晚是兄长主动邀约。

付关山打电话来,说要和他见一面时,他短暂惊讶后,很快明白了其中原委。

大概他们还是辗转打听到了孟寄宁的事,要来问罪了。

孟寄宁官司缠身的时候,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姓孟的老师,他当时觉得兄弟关系应该不好,现在看来,到底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心里还是在乎弟弟的。

这念头让他莫名不快,或许是又让他想起了孟寄宁刚刚刺激他的那句话。

他走进餐厅,果然是包了场,里面只有付关山一个人。他脱下外套,交给侍者,坐到兄长对面。

“怎么?”他望向付关山身边的座位,“亲哥哥不打头阵吗?”

“他在实验室有事,一会儿过来。”

看来虽然在乎,份量也没有多少。“如果你们是为了孟寄宁的事,”他说,“那就不用谈了,我不可能放弃他。”

“你以为你是谁?”付关山面色阴沉,“他辛辛苦苦拿到的学位,打拼出来的前程,你凭什么毁了?!”

仲文楚望着他,觉得兄长义愤填膺的样子很可笑。

“只要他回到我身边,我可以给他更好的,”仲文楚说,“你们与其来劝我,不如去劝劝他。”

“你……”付关山说到一半,眼睛忽然望向他身后。

仲文楚回过头,看到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他的眼睛不主动和人对视,走路都悄无声息的。

孟寄宁的哥哥看起来很内敛,很安静……据仲文楚的经验,是个忍气吞声的角色。

对方走到桌边,却没有坐下。他端详了一会儿桌面上的陈设,忽然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他一把抓起酒瓶,直直朝仲文楚砸去。

仲文楚愣了愣,迅速凭借训练出来的本能闪开。

付关山也惊呆了。他从没见过孟初打人。

仲文楚立刻夺过酒瓶,掷在地上,瓶身轰然碎裂,深红色的酒液溅落满地。他丝毫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立刻抡起拳头,开始攻击。

付关山连忙赶上去。如果他没记错,他这个讨厌弟弟是练过格斗的。

然而,还没等他插到两人中间,他忽然听到了某种杂音。

电光火石间,他震惊地看到,仲文楚像是脱力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孟初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某个小巧的机械,尖端闪着蓝光。

“都21世纪了,谁还靠肌肉说话?”孟初低下头,冷冷地望着他,“我劝你一句,现在是电气时代,你最好别惹电子工程师。”

仔细看,能发现仲文楚并没有昏迷,只是手脚麻木。这个级别的电击器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估计是孟初的实验品。

“离我弟弟远点,”孟初蹲下来,电击器逼近对方的脸,“否则,你今后的每一天,碰到每一样电子产品,都给我小心一点。我保证,要是你哪天触电死了,警察都会觉得是意外。”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一旁的付关山能听到。

愣了一会儿,付关山忽然猛拍了一下手,转向赶来的服务员,语气兴高采烈的:“我就说他是猛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