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庄越敛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艘飞船上, 转眼就能看到窗外面的宇宙深空，而他躺在一张床上。
这个舱室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仔细打量了一圈终于明白奇怪在哪里, 房间大概是给小朋友准备的, 到处都充满了童趣, 连睡的床也是机甲造型的。
他感觉更疑惑了, 没关押他，甚至没有对他做任何的束缚，庄锐到底把他抓来做什么？
庄越敛满脑子疑问地下床, 刚站起来舱门就打开, 一个穿着白褂，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来。
看到戴眼镜他下意识以为是凌千瑾, 因为现在绝大多数视力问题都能治愈, 需要戴眼镜的少之又少。
对方径直地朝他走近，最后停在他面前对他一笑，说了句, “醒了？”
顿时, 庄越敛怔在了原地，这个声音是苏教授！
他瞪起来仔细地审视过去，一瞬间想通了许多的问题, 之前他想过的怀疑都是真的。
庄锐被改造精神力核，然后失踪，他遇到苏教授，所有一切都和苏教授有关！
他不禁地盯上了苏教授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 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我直接给你讲个故事。”
苏教授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 看着庄越敛回忆起来。
“曾经有一对AO夫夫，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被诊断出了精神力核病变，医生都劝他们放弃这个孩子，可是那个Omega却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想要活下去，所以他们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男孩。
而为了治疗男孩的精神力核病变，Omega提出一个精神力核改造的项目，就是你所知道的塔顶项目。”
庄越敛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什么，那么多人不顾一切想要研究出成就的塔顶计划，真正的开端竟然是为了给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治疗精神力改造？
苏教授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微笑着继续说：“没错，项目凑齐了当时最顶尖的专家，用那个孩子的精神力做出了第一颗‘种子’，然后又植入进孩子的精神力核中。
这本来只是一次别无选择的尝试，却没有想到效果意外的好，不止控制住了精神力核病变，还得到了意外的结果——孩子的兽象发生了变化！
从此之后实验项目越来越顺利，那孩子的兽象展现出了超乎正常人的力量，也是那时项目的存在开始改变了意义，成为了真正的‘塔顶计划’。”
庄越敛脱口问道：“那个孩子就是唯一的实验体？他去哪里了？”
苏教授忽然双眼盯直了他，大笑起来，笑到他感觉到了心慌，突然反问他，“你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等庄越敛开口，苏教授又接着说：“后来项目最初的几人发生了分歧，孩子的Alpha父亲坚持要解散项目，另一位你也认识，沈鸿坚持要继续，并且加入新的实验体。两人相持不下，实验被迫停滞，为了不被他们影响，孩子的Omega父亲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从此他们开始了在太空流浪，可是那几年他发现要人为的调整精神力核，达到想要的结果太难了，孩子的精神力核病变还在继续。
但一次意外，孩子的精神力核却自己往好的方向变化了，并且产生出强大的力量。他终于明白，就像人类让机器人像人类一样灵活应用肢体花了数百年的时候，可人类却天生就会。”
苏教授说着顿下来，仔细地看着庄越敛许久才又说：“所以为了让孩子的精神力核能够自然修复，他把孩子扔到了垃圾星。”
轰——
庄越敛感觉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突然明白了许多疑惑，本能地对苏教授的话反驳，“你胡说！”
苏教授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他，“小越，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
苏教授走近了庄越敛，抬手摸到他的脸，眼中溢满了说不出的怜爱，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般，向他承认，“在那之后我一直在观察你，知道你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没有想到庄锐的失踪对你的刺激会那么大，让你直接精神力核乱暴了，兽象也紊乱了，只能接近你，告诉你怎么做——”
“我不信！”
庄越敛一掌拍开了苏教授的手，往后退开，盯着眼前曾经他最信任的人，现在只剩下了无法理解。
苏教授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揉了揉手继续微笑着说：“其实你只是不愿相信，可是这都是事实，包括你和沈棘结婚都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
“你忘了吗？”苏教授提醒他，“8年前，你在第三星系救过一个少年，那就是沈棘。因为他从小植入了你的精神力做成的种子，不明原因会让他对你产生本能的爱意，甚至达到精神力绝对同频。”
庄越敛记得那个少年，他当时是执行任务，遇到了一艘飞船爆炸，他上船去救人，结果只救到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冰蓝的眼睛，银灰的头发，与沈棘完全不一样——
——不对！
他想起变成小豹崽的沈棘，就是冰蓝的眼睛，银灰的头发。
沈棘真的是那个少年，所以才会说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Alpha，因为他们的第一次见不是在军校。
所以，沈棘是真的一开始什么都知道，一直在配合他演戏。
那只傻崽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庄越敛猛地捏紧了双拳看向苏教授，“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没兴趣，现在我要回去。”
“小越，你不想成为最强的兽象吗？”
“那有什么意义？”庄越敛无法理解地反问。
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强大，一开始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也能保护庄锐。后来是为了爬得更高，才能有更多的能力去找庄锐。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他也从来没想过想成为最强的兽象。
苏教授继续说：“可是你的精神力核已经快到极限了，要么完成最后的进化，要么就等着衰变死去。”
庄越敛猛然想起之前告诉沈棘他活不了太久，沈棘想也没想地回答要和他一起死。
他紧咬住了牙，转眼对上了苏教授的视线。
苏教授忽然微笑着说：“最后一步，你想选谁？是庄锐，还是沈棘？他们谁死了会让你更受刺激？”
庄越敛觉得果然不该再对这人有期待，回答道：“我选你！”
“苏青铭在发现‘种子’能改变兽象形态后，就越来越不正常，不顾孩子的痛苦不断调整精神力的频率，我看不下去想阻止他。结果他带着孩子失踪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直到他到了特勤部。”
容骁伫在沙地里紧蹙着眉头对着沈棘，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一定是苏青铭用了什么方法带走了小庄，按他的想法，肯定会做更极端的事。”
“他在哪里！”
沈棘不管对方是不是总统，直接冲上去拎起了容骁的衣领，像是容骁答不出来他就要把人脑袋拧下来。
旁边总统的保镖枪都抬起来了，容骁抬手制止，然后拍了拍沈棘的手说：“你这样也找不回小庄，冷静点！”
沈棘根本冷静不下来，庄锐本来出现的时机就很奇怪，现在他可以肯定庄锐救走卢战只是掩饰，从一开始庄锐的目标就是庄越敛。
因为庄越敛对庄锐的信任，只要庄锐说点什么可怜的话，庄越敛就会傻傻相信，要带走人不费吹灰之力。
凌千瑾觉得沈棘的眼神看谁都满是杀意，在边上想开口但真怕死，可如果庄越敛真的出事了，他可能也会被沈棘杀，最终还是开了口。
“沈少爷，庄二少走的时候留了话。”
沈棘立即把眼中的杀意全转向了他，他连忙往后跑开，“你别过来，过来我就不告诉你了。”
果然只有和庄越敛有关，这小疯A才知道什么是克制，硬是站住了脚步问他，“他说了什么？”
庄越敛实际上说的只有那几句话，但他错过了时间已经找不到人了。
不过那可是庄越敛，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他把庄越敛发给他的坐标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庄越敛不是用他自己的终端发的，而是之前在基地里庄越敛偷偷塞给他的通讯器，他发现还能找到庄越敛那边的信号。
他把通讯器拿出来给沈棘看，沈棘只看到了一个坐标，倒是后面的容骁立即明白过来。
“那是特勒部的特殊通讯器，能全星际定位。给我。”
容骁开口，通讯器就被沈棘抢了过去，然后不理容骁，拿着直接冲上了容骁的飞船。
容骁无奈地叹气，他觉得沈棘是打算抢了他的飞船去找人，作为一个老父亲他不知道有人这样在意他儿子，他该高兴还是担心。
他转身对旁边的人说：“老周，你处理这边的事。”
“总统，请带我一起。”
凌千瑾看到容骁要走，不顾保镖的枪冲上去，容骁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你是？”
“凌千瑾。”
“果然是你！”容骁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下一刻点下了头，“走吧，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庄越敛押着苏青铭走出了房间，飞船很大，这么大的飞船不可能入港，所以船里一定会有转乘的飞船，只要找到就能离开。
但他不确定自己在飞船的哪个位置，只能凭对飞船结构的了解推测，结果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猛地怔住了动作。
前面的是一排比手臂还粗的栅栏，栅栏另一边关着一堆“怪物”。
他用怪物来形容是因为找不到别的词，但他很清楚这些并不是怪物，而是兽象，只是在改造的过程中变得不受控制，不只是形态，还有本人的理智，就像当年庄锐一样。
这些人一定是苏青铭找来的实验体。
他握着藏在衣服里的□□抵着苏青铭的脖子，冷下声问：“当初给卢战种子的人，也是你？”
苏青铭一点也不像被威胁，如常地回答他，“没错。他和沈家的合作也是我促成的，因为沈鸿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最后还是采用我的‘刺激’法。”
他顿时想起了视频里沈棘不断被精神力刺激，不断地兽象扭曲，不断地失去理智，又因为一声声“哥哥”恢复过来，握着的匕首在苏青铭脖子上擦出了一条血痕。
“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青铭轻轻抹掉了脖子上滑下来的血迹，视线转向在了庄越敛，眼神透着疯狂回答：“想看到你变成最完美的样子。”
庄越敛下意识地一怔，前面的栅栏突然打开，早就失去了理智的“怪物”都朝他冲来。
他转头看去，发现庄锐也在里面。
他最终选择放开了苏青铭，朝着“怪物”堆中间的庄锐冲去，失去理智的“怪物”径直地朝他攻击过来，他并不想伤害这些人，尽量地只是将对方甩开，开出一条路到了庄锐面前。
“庄锐！”
庄锐的样子很奇怪，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呆呆地站着不动，对他的话也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他终于冲开“怪物”的阻挡到了庄锐面前，抓到庄锐的手腕。
“小越。”
庄锐就像要被触碰才被激活的机器人，抬起眼来看着他，露出了他无法理解的眼神。
“你怎么了？”
庄越敛感觉庄锐的样子更加奇怪，怀疑是苏青铭做了什么，他拉起庄锐立即说：“我带你走。”
然而，他刚拉起庄锐转身，刚刚被他甩的“怪物”又回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庄锐，你——”
庄越敛回头和庄锐说话，可才开口就感觉后腰一痛，他低下头看到了庄锐握着一把刀刺在他腰上。
他震惊地张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庄锐会伤害他，哪怕把他带到了这里，他也相信曾经拿命保护他的庄锐绝对不会伤害他。
“啊——”
一只“怪物”忽然发出了嘶哑的吼声，朝着庄锐扑过来，丑陋诡异的爪子伸着长长的指甲，径直地刺向了庄锐。
“小心！”
庄越敛本能地把庄锐拉开自己挡上去，“怪物”的动作莫名地迟疑了一下，而他趁机用手中的匕首挡住了“怪物”的爪子，不自觉地暴出精神力将“怪物”震飞。
可是，他没想到这只“怪物”竟然扛住了，对着他嘶吼起来，企图绕开他攻击后面的庄锐。
“庄锐，你先走——”
庄越敛喊完，庄锐举着刚刺他的刀再次朝他捅来。
他惊滞地回过头，眼看要再次被刀刺中，刚才的“怪物”竟然推开他，尖利的爪子直接割向了庄锐的脖子。
“住手！”
庄越敛身体比大脑更快地行动，精神力震过去直接冲散了“怪物”的兽象，“怪物”里面的是一个老人。
老人又扛住了他精神力的冲击，继续扑向庄锐，用最后消失的利爪刺进了庄锐的心脏。
他登时冲过去撞开了老人，匕首直刺进了老人的胸口。
登时，老人和庄锐一起倒下。
他本该朝着庄锐过去，却看到了老人眉骨上的疤。
他6岁时垃圾星来了新的垃圾，那是垃圾星上的人活下去唯一的物资来源，他和庄锐像所有人一样涌进垃圾山里找吃的，用的。
他像只小虫子一样跟在庄锐后面，挖了半天找到了一只残缺的机甲玩具，高兴地拿起来给庄锐看，结果被同行的一个少年抢了。
玩具对那时的他来说是奢侈又无用的，他没告诉庄锐，但庄锐却看见了，什么也没说，一直到当天的傍晚，庄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带给他了那只残缺的机甲。
他高兴地仰起头正对上庄锐眉头上的血迹，那个伤留下了一条疤让眉毛断了一截，他看了那么多年不可能忘记，这个老人眉骨上的疤和庄锐一模一样。
——不可能！
庄越敛立即把视线转向了庄锐，又看向了老人，头顶突然想响了苏青铭的声音。
“小越，你还没有明白吗？那个只是庄锐的克隆品，真的庄锐是——”
“闭嘴！”
庄越敛大喊了一声，双腿支撑不住地跪下去，刚刚被他刺中的老人却摇摇晃晃地起来，朝着他爬过来。
“小——越——”
庄越敛看过去，才发现老人脸上还能看到庄锐的影子，可是庄锐也才不到50岁，不可能是现在的样子。
可他对上了老人的眼睛发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庄锐的眼中永远都有希望，像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坚定得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地拉住了老人的手，扑过去紧紧抱住，才发现老人瘦到只剩下骨架，脸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
“我——”
庄越敛开口不知道说什么，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滴落在了他满是深壑的脸上。
“别哭啊，小越。不是你的错，是你拯救了我，过去，现在——”
老人抬起手抹掉了他眼角的泪痕，微微地笑起来，“因为你我的人生才有了意义，能看到你长大真的太好了，还变得这么帅，一定要跟漂亮的Omega生两个小宝贝，一定跟小越小时候一样可爱，像是天使一样。”
“不，不是——”
“别哭了，你可是Alpha，这么多年不见，我想最后看到小越笑着送我。”
庄越敛勉强扬起了唇角，贴在他眼角的手忽然落下去，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亲手杀死了这个星际中最好的庄锐。
“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整个飞船，伴随着一股如同核爆的精神力冲击，震向了无际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