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方甄新专辑的主打曲叫《hello》。
她要问好的, 不仅是所有正在听歌的听众。
还是这个世界。
是二十岁一往无前的曾经，是三十岁踌躇茫然的过去, 也是四十岁再次破茧的现在。
是她自己, 也是所有被生活裹挟，被磨掉了棱角，还在尝试挣扎的人。
MV上线之后，网友点开视频, 率先被触达的是听觉。
海妖一样空灵婉转的吟唱, 被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送到远方, 停滞了两秒的黑暗后, 镜头亮起许多噪点, 模糊的第一人视角, 像是谁手持镜头, 听到动静外出探寻。
带着慑人的安静和诡异。
稀薄晃动的光束扫过草地, 远处海岸漆黑, 随着镜头的走近，吟唱声时近时远。
像在耳边, 又像在海的那头, 以及在海的深处。
空无一人的海岸边，海水蔓延至沙滩, 水的颜色和夜幕一样沉闷。
镜头里, 只能窥见一丝随风晃荡的裙摆，和一双沾着砂砾，赤足踩在沙地上, 不时被海水拍撞的脚。
幽怨的吟唱仍在继续。
镜头像一双眼睛, 从下而上抬起，落在远处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里。
突然, 咚的一声。
镜头翻滚跌落的同时，破水而入的声音让一切归零。
画面再次陷入漆黑。
但声音并没有停止，短暂的空白后，音乐遽然响起，密切的鼓点像是从四面八方灌入大脑的海水，撞击着每个观众的耳膜，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激烈又透着一丝诡诞的音乐里，方甄那把甜嗓丝毫不见往日甜蜜，她的嗓音像神秘诡异的海底一样铺陈开。
像冬天推开门，拍在脸上的第一缕寒气。
又没完全脱离她自身的音色，又保留着些微暖意，如同屋外狂风暴雪，屋内炭火洋洋，热可可香气缕缕。
这两种感觉，看似矛盾，又融合得相得益彰。
她声音里凸显出的生命力，不是初升的旭日，也不是破土的嫩苗，而是在经历过沧桑后饱含故事性的倔强，是悬崖边紧紧扎根在峭壁上的野草，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也不放手的不服输。
她是海底神秘危险的海妖，她是挣扎求生的落水者。
MV为了配合这段音乐传递的内容，镜头晃动得特别厉害，求生的落水者没有脸，只有挣扎踩水的脚，脚下黑暗密不透光。
随着镜头在水下翻滚，跌出水底，昏暗密闭的房间终于出现在观众眼前。
第一视角换成了窥探他人的第三视角，在诡异的视角里，歌声高昂充满诱惑，只能看见屋里人走动时微晃的裙摆，和墙壁上灯光透过玻璃瓶投下的束束光斑。
镜头对准了缩在墙角摆弄玻璃瓶的人影，随着音乐一点一点推进。
突然，侧对着镜头的人猛地转过头。
屏幕上是一只，猩红的眼睛。
贝斯、吉他和鼓点，所有激烈的音乐在此处都是遽然一停，诡诞的视频表现手法，方甄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唱腔，让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观众都没回过神。
下一秒，炸裂的旋律如同飓风一下席卷而来，带着蓬勃旺盛的力量，高昂的曲调仿佛将海水炸开。
画面也终于正常亮起，背景繁复的欧式宫殿里，方甄在激烈的鼓点和繁杂的人声里，没有任何形象的乱舞。
她蹦来蹦去。
在她身边，有许多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张牙舞爪地接近她。
但她完全不为所动，沉浸在音乐里。
地毯潮湿，玻璃渣碎在脚边。
她的嗓音丝滑，最后只剩吟唱。
不再是开口那样缥缈哀怨的吟唱，而是轻松带着愉悦，仿佛脱掉了什么枷锁，是呼之欲出的自由。
……
《hello》这首歌，不管是从曲风也好，演唱者的人声表达也好，还是MV诡诞的拍摄手法，都是方甄从未尝试过的。
甚至因为他独特的拍摄视角，观众几乎百分百地沉浸到了音乐里，甚至都快要忘记这是方甄的歌。
但只要一回神，没有人会说这不是方甄的歌。
因为虽然有点陌生，但那山泉一样的嗓音，就是方甄。
在她舒适的中音区，她的表现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才发现，原来她的声音在不失去自身特色的情况下，还可以这么有力量。
《hello》就像一枚炸弹，在周末第一天的凌晨，炸进了互联网里。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方甄的新歌，好听又好怪，再听一遍。】
【卧槽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方甄是被人夺舍了吗我去？】
【啊啊啊啊姐姐真的不是只会唱情歌，我居然都快听哭了。】
【太强了，我为上次嘴甄姐道歉，别人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秒爱上。】
【我看完mv闭着眼睛听了一遍歌，这首歌和mv完全可以分开品鉴，单独听歌那种蓬勃的力量感更强烈。】
【这个mv真的是独树一帜了，我还以为我在看什么恐怖片。】
【但是配上这个mv，这首歌的湿冷感更重，不看mv你能体会到歌词中的挣扎，但看mv你会有一种始终被人窥探的束缚感。】
【报！！已经有专业音乐人开始分析《hello》了，点击直通车[链接]】
【不是吧，这么大晚上还有这么多人在线坐等方甄发新歌？】
【那倒没有……我是刚好刷到。】
【我是朋友分享的。】
【过年那会儿唱个高音还飘呢，她是怎么在短短半年把嗓子练厚这么多的？不会又是修音吧？】
【啊啊啊啊黑粉别来找事，这首歌完全在我姐的舒适音区，修你爹呢！】
【我本来无所谓的，搞得我现在好好奇，好想听听方甄其他歌。】
【俺也一样】
【我去音乐平台看了，都没动静，方甄啥意思，新歌就这一首，不卖专辑？】
【好强，我不是说方甄好强，当然方甄能驾驭这种曲风确实也不差，但是能给方甄写出这种又适合她，又和过去二十年风格截然不同的歌的人好强！】
【音乐专业的来了，《hello》这首歌的作曲真的很专业，在兼具了独特风格的同时，听感又很大众，没有那种高深莫测的卖弄，就是很直白地要让大家觉得好听，副歌旋律非常抓耳。】
【以前方甄唱抒情歌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声音很有故事性，没想到还能这样用。】
【帮方甄操刀新专辑的人，真的有两把刷子。】
【是小姜同学啊佳人们，mv最后的制作人员名单你们没注意吗？】
【我我我，我注意到了！我想说这个小姜同学也太牛了吧，上次方甄的《圣女》也是他，这回《hello》的作曲人，联合作词，甚至连音乐监制都是他。】
【哪里横空出世的音乐小天才？？？】
【但他的歌真的每首都好听啊，上回的《失而复得》是我这几个月播放率最高的，真的好快乐！】
【该说不说，他不才十九岁吗，就能给方甄做出这么让人惊艳的专辑？】
【虽然确实有点离谱，但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吧？】
【方甄能不能赶快出来说说她新歌的概念啊，我好好奇。】
【MV表达得很明显了吧？】
【我更好奇她和小姜同学的故事。】
……
《hello》这首歌本身的优秀和抓耳动听，以及方甄在新歌里超人预料的表现，很快就让方甄的名字上了热搜，包括《hello》mv在各视频平台的搜索量也开始逐步攀升，播放量水涨船长。
各种声音对此都讨论得很热闹，网友热议，专业音乐人出场分析方甄在歌曲里的突破，分析音乐的表现，就连mv想要传达的内容也有人专门写小作文逐帧剖析。
前期对她离开嘉瑞转型一事唱衰的声音有多大，《hello》上线后，网友打脸的声音就有多响。
还有网友玩梗，做了听《hello》前后的真香表情包。
包括制作人小姜同学的账号，也被带着涨了一波粉。
网友在方甄和他的账号下敲着碗评论，让他们不要搞饥饿营销，把新专辑其他歌也放出来让大家好好审判下。
当然新专辑发布能有这么大声音的一个原因，也是几乎半个娱乐圈的艺人，都帮忙转发了方甄正式MV的微博宣传。
她入行时间长，人脉广，大家都知道这次转型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帮忙宣传只是动动手指而已，但在听完全曲后，熟悉她的人都被惊艳了。
这种惊艳不是像《圣女》那样，因为是完全突破自身条件的惊艳，而是这确实好像是在她能力范围内能驾驭，并且很轻松的惊讶。
但在此前，大家完全没有发现她这一面。
就像一枚硬币，都是一块钱，但以前大家只看到了人头，没想到背后画着菊花。
但它又确实，只是一块钱。
陈竹给她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以我专业音乐人的角度来说，你这首歌或许可以冲一下年度金曲。】
窗外天色早就大亮，餐厅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正午，方甄眼下挂着浅浅乌青。
她警告对面的小朋友吃饭不要东张西望，回复道：【别捧杀我，我还没往那边想呢。】
【而且这歌昨晚才发，虽然现在看起来反响还可以，但知道后面的情况。】
陈竹：【你是当局者迷，这首歌不管从哪个角度它都很优秀，不然它能一夜之间被网友传播开？】
【你这辈子就和小姜绑死好吧，有他给你保驾护航，你绝对可以。】
【而且你能不能学学人小姜？对自己的作品有些绝对的自信。】
【我算是知道小姜为什么那么狂了，你等着吧，一会儿嘉瑞就要联系你谈版权了。】
华国全民都有强烈的版权意识，上传到视频平台的MV只要选择为原创类型，就只能分享不能下载，除非是创作者开放下载渠道。
而且现在大家都习惯用手机，最好是耳机里放着歌的同时不打扰自己使用其他软件，视频平台虽然能后台播放，但也不至于说一直反复循环同一个视频。
始终是不方便。
所以网友在第一时间就去轰炸了各个音乐平台方，特别是方甄的前东家嘉瑞。
什么三秒之内我就要看你上架《hello》，不然你就会失去我的言论数不胜数。
而各家平台本来也是高度关注市场，他们又是专业搞音乐的，早就在第一时间联系方甄这边询问版权事宜。
只是方甄以前所有歌曲的版权都是归嘉瑞所有，其他平台联系不到她本人，只能通过她微博上新的工作邮箱，去联系她经纪人。
但嘉瑞不一样，虽然离开时和高层稍微有些矛盾，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商人更是前一秒争得面红耳赤，下一面有利益摆在面前，就能伏低做小的神奇存在。
陈竹说完还没两分钟，嘉瑞的老同事就联系了她：“方老师，恭喜您发新歌了，特别好听我们都听了。”
对方的祝贺情真意切，觉得好听也不是特地恭维。
毕竟一起共事了许多年，替她高兴的心都是真的。
方甄道谢，但她并没有主动提版权方面的事，两人闲聊几句，对方终于等不下去。
“方老师，我就直说吧，您新专辑的版权签出去了吗？”
终于聊到了正事，方甄说：“还没有。”
“那太好了了，”老同事闻言一喜，“您应该也知道我这通电话的来意，我们这边想和您签独家。”
“这个我还真不能直接答应你。”
“啊！方老师！”
方甄笑道：“你也知道我离开嘉瑞后签了新公司，新专辑也不是我第一个人说了算，除了嘉瑞，其他平台也想签……”
“知道知道，”老同事急切道，“所以我这不是直接联系了您吗？看在曾经共事一场的面上，您一定要把这个独家签给我。嘉瑞还是您老东家呢，不会亏待您的。”
“那我也得和我老板和经纪人商量一下是不是？”方甄打太极，“但你放心，我肯定会优先考虑嘉瑞的。”
对方也知道她这话当不得真，混娱乐圈的，大家都是人精。
但至少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机会的。
老同事说：“那我等您消息，我先把合同发给您，条件这方面我们都是可以详谈的。”
方甄轻笑着应了一声好。
挂掉电话，对方把独家版权代理的合同发过来，方甄也没细看，直接转发给了杨卿宇。
陈竹当初在听到姜易安要坐等所有平台找上门，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的运营方案时，只觉得小姜董狂妄。
是对自己亲手操刀的歌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做出这种决策？
经验再丰富再资深的制作人，也不敢说自己写的每一首歌都能红。
但偏偏，新歌上线后的一切进展，都和姜易安设想的相差无几。
他的狂妄是建立在他对市场的敏锐，和对自身的绝对自信上。
而且他敢赌，越是嚣张的赌徒，越敢于用一点小筹码去撬动杠杆。
方甄自然没他这么敢赌。
陈竹让她学学姜易安，但她想说，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从发歌开始，方甄就紧张地刷了一夜，现在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具体签哪个平台等她睡一觉起来去公司再商议。
她闭上眼，将小朋友搂在怀里。
方甄的儿子没什么睡意，蜷缩在妈妈怀里，点了点她微笑的唇角。
方甄已经睡了过去。
–
另一边，在圈内多个音乐平台，向杨卿宇抛出一个比一个更具竞争力的条件时，姜易安在睡觉。
他只需要和地心引力解约，但孙亦帆那边还有他原经纪公司的合同。
程律师处理完他们和地心引力的合约后，就去跟进孙亦帆和原公司解约的事情了。
孙亦帆这两天闲着在家抠脚，但姜易安却一点也不得闲。
就像他说的，孙亦帆这个人丢在娱乐圈，就像是丢进大海里的一枚石子，引不起太大的波澜。
他各方面都普通，没有特别突出的一技之长，虽然唯一可取的是他跳脱热忱的性格，但也要看把他放到什么环境里。
和熟稔的，能和他产生化学反应的人，能有很多看点。
但如果是和本身也不算活跃的人一起，他也就随之色淡。
真要往综艺人方向发展，他的控场能力，造梗能力都还需要进一步提高。
既然要签他，姜易安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在一个赛道做到极致，而要从一个已经成熟的赛道杀出来，光靠他自身的本能反应是不够的。
他就要强调孙亦帆各方面都很普通，哪里都不突出的特性。
让他成为一个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什么梗都能接上的万金油综艺人。
而且综艺录制周期短，投入少，来钱快，对于前期资金流动大的尧润来说，也可以稍微救救急。
姜易安给孙亦帆写了份发展规划，又整理总结了国内外近二十年的经典综艺，包括一些相应的书单就列了一长串。
还有让他短期内学会的技能，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姜易安的要求也很简单，不需要精，但必须得会。
孙亦帆昨晚还沉浸在糊逼无人在意的悲伤中，独自emo大半夜，感觉自己才刚睡下，就被震个不停的手机给吵醒了。
看到这一串又一串让人眼花的内容，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应该不是卖身为奴吧？】
【我还没和尧润签合同呢…………】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压榨我？】
【资本家，果然都是黑心的。】
姜易安就回了一句：【那你还钱。】
【包括律师费。】
孙亦帆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沉默片刻。
孙亦帆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下辈子擦亮眼睛，找个值得信任的人过一辈子。
加油，鹿小……孙小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打开电视，还照了张照片给姜易安打卡：【小孙开始学习了，姜董。】
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和笔还特地入镜。
然后姜易安就自己躺下了。
闭眼前还看了眼网友对方甄新歌的反馈，见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安详地闭上眼。
再然后他就被杨卿宇从床上薅了起来。
姜易安倒没什么起床气，就是每次被人从梦里叫醒，人虽然坐起来了，但脑子尚未开机。
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银发坐在床上，掀开眼罩一角，睡眼朦胧的看了杨卿宇一眼，脑袋往后一扬又要往床上倒。
杨卿宇又气又好笑，眼疾手快接住他后仰的头。
姜易安顺势闭着眼。
然后杨卿宇手猛一抽走，姜易安猝不及防栽进被窝里，突然的失重什么瞌睡都吓飞了。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耍赖：“我要把我家密码换了，我要给物业说再也不准放你进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幽怨，嘴翘老高。
杨卿宇抱歉地给他拧了张毛巾，哄他：“一会儿再睡好不好？”
姜易安轻哼一声，终究还是乖乖擦了擦脸，他随手把眼罩丢在床上：“好，卿宇哥的话我哪能不听。”
杨卿宇揉揉他脑袋。
简单的洗漱后，两人坐在客厅。
最近天热起来，除了早晚，姜易安已经很少去露台晒太阳了。
露台门开着，裹着屋外热气的风趁机钻进来，掀起门边纱帘。
阳光斜爬进地板，落下一串灼人眼球的光块。
杨卿宇把纱帘拉上，轻纱晃动，大块光块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
姜易安盘腿坐在茶几和沙发间的地毯上，在平板上翻动几家音乐平台递来的合同。
碗沿轻碰桌面，蓝莓和树莓外皮上挂着些微水渍，连同一杯温水一起放置在姜易安手边。
姜易安捏着蓝莓往嘴里喂，杨卿宇无奈：“你怎么这么悠闲，这一晚上我的工作邮箱都要挤爆了。”
不仅是各个音乐平台发来的版权签约意向，还有很多媒体想要方甄的独家采访，包括一些合作意向。
方甄是杨卿宇第一个正儿八经接手的艺人，还是个国名度摆在那里的大前辈。
即使，杨卿宇在专辑上线前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方甄的工作，但专辑上线前后就像是一条分水岭，他所接受和面临的完全不一样。
前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唱衰和不看好方甄，就算工作邮箱在方甄微博里挂着，也只有几个偶尔联系他想要采访的媒体，因为方甄离开嘉瑞，她就好像被娱乐圈给抛弃了一样。
作为她经纪人的杨卿宇，并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邀请，连演出的也没有。
而他为了给方甄谈《声声入耳》也是接连碰壁，千方百计联系上节目组，对方艺人统筹更是直接直言，方甄老师不在他们的拟邀艺人名单里。
不管是什么综艺，节目在筹备初期，就会有一份拟邀艺人名单。
但拟邀艺人名单和最终确定的艺人都会有所出入，因为谁能不能保证能百分百谈下拟邀艺人的档期，所以不仅是节目组有两份三份备选名单，也会根据主动找过来舔饼的艺人调整最后的嘉宾名单。
对方用毫不客气的语气拒绝，就是摆明了没有看上方甄，觉得方甄配不上他们节目。
但一夜之间，仅仅是一首歌，方甄又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娱乐圈的现实。
姜易安闻言笑起来：“那感觉怎么样？”
杨卿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一开始觉都睡不着，听到手机响就立刻点开邮箱，查看信件，还会不停地去翻网友对方老师新歌的评价，总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飘在云上。”
姜易安笑得更开心了，没心没肺的，甚至能看到最里排白白胖胖的大牙。
他说：“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凑近，肩膀撞了撞杨卿宇：“除了紧张就没点别的？”
杨卿宇原本还想绷一绷，但小姜实在笑得灿烂，他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开。
“还有点兴奋，有点爽。”杨卿宇说。
姜易安往他嘴里投喂了两粒树莓：“是吧？”
树莓酸甜，偶尔还会咬到它脆脆的籽，杨卿宇也跟着一起放松下来。
他说：“方老师也是一晚上没睡，我来之前她刚休息。”
说起来姜易安又开始不高兴：“所以我也一晚上没睡，你就那么狠心把我从床上薅起来。”
杨卿宇把蓝莓喂到他唇边：“对不起嘛。”
姜易安哼唧一声，张嘴吃下蓝莓，他说：“这几天能休息就让她休息吧，之后可能也没时间给她休息了。”
过几天开始打歌，采访，商演什么的，宣传新专辑的行程一跑起来，至少短期内她是没时间休息的。
杨卿宇来找他，主要是版权方面的选择他自己无法决定。
几乎所有平台都发来了签约意向，其中条件最优的要数嘉瑞和鲸鱼音乐，嘉瑞不用说，鲸鱼音乐就是和嘉瑞齐名的另外一家华国唱片公司。
不仅是在华国，鲸鱼音乐是一家全球性的唱片公司。
鲸鱼音乐是华国一家大型综合性公司旗下的子公司，它的母公司主营业务是通讯产品制造，以及视听类产品和产业制造。
再往上推，鲸鱼音乐的母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港城楼氏。
不过那是题外话。
鲸鱼音乐不仅拥有国内外多位知名艺人，同时也是专业的唱片代理发行公司。
还是姜易安的前东家。
他们曾经一手挖掘，并且打造了姜易安。
嘉瑞和鲸鱼音乐，几乎霸占了华国三分之二的音乐市场。
敏锐的嗅觉，让他们都以一种势在必得的架势，向方甄发来邀请。
姜易安放下平板：“卿宇哥觉得该怎么选？”
杨卿宇一时还真就拿不定注意。
两方开出的条件不分伯仲，但还是嘉瑞更优厚一些。
杨卿宇一手树莓一手蓝莓：“卿宇哥，当经纪人第一步，要学会给你的艺人和公司，包括你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
他把蓝莓塞进树莓里，一起丢进嘴里：“这就跟你去菜市场买菜一样，你不能说看着摆在外面的菜就直接选，你得问问他有没有更新鲜的对不对？”
他咧嘴笑得开朗。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说买菜。
杨卿宇疑惑：“所以我要怎么做？”
“我的好哥哥，娱乐圈是会吃人的，你以后别这么老实了。”姜易安抱住杨卿宇胳膊，歪头靠在他肩膀上。
他一根指头在平板上划了一下，点了点嘉瑞给出的条件：“嘉瑞给的条件确实是最好的，但这里面还包含了给方老师的人情价，如果我们直接选择了嘉瑞，那么方老师的下张专辑，下下张专辑还签不签他？”
杨卿宇：“我没想到那么远。”
“你没经验嘛，这不怪你。”姜易安说，“鲸鱼音乐也是一样的，这些大公司一来就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当然都不是奔着这一次合作来的。”
甚至也有些想要通过方甄，和她背后操刀新专辑的小姜同学合作的意思。
或者说，他们更多是冲着姜易安来的。
姜易安说：“既然选择权在我们手上，那你就让他们打起来。”
“把嘉瑞条件告诉鲸鱼音乐？”
“没错，你先把嘉瑞的条件告诉鲸鱼音乐，等鲸鱼音乐那边开出更高的条件之后，你再返过去找嘉瑞。这也是在告诉嘉瑞，即使方老师要和他们合作，也是单纯的甲乙方，不存在任何人情牵扯在里面。”
说这么直白，杨卿宇不可能还不明白姜易安的意思。
他点头。
姜易安伸手在桌上画了个数字：“想要独家版权，如果鲸鱼音乐开到这个数，就直接签给他。”
杨卿宇：“那万一他们没给到这个条件，就选择嘉瑞？”
姜易安依旧是靠在他肩上的姿势：“不会的，鲸鱼音乐一定会拿下方老师的独家。”
“为什么？”他说得笃定，杨卿宇难免好奇，低头看他。
姜易安抬眼，由下而上和杨卿宇对视，笑盈盈的：“因为鲸鱼音乐是一家做好音乐的公司。”
要说全世界姜易安最了解的娱乐公司，那除了尧润，就是鲸鱼音乐了。
“好。”
就像姜易安信任杨卿宇，愿意手把手的教他娱乐圈规则，愿意把对公司发展至关重要的方甄交给他那样，杨卿宇也无条件地支持姜易安的一切决定。
既然他说鲸鱼音乐是好公司，那么在他给出这个定论的时候，杨卿宇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倾向了鲸鱼音乐。
不过，不是他泼冷水哈。
他就是觉得姜易安给出的签约条件，是不是胃口太大了些。
姜易安坐起来，指着自己：“我诶，姜易安诶，你看我长得像胃口小的样子吗？”
桌上水果碗已经空了，阳光搭在花纹繁复的碗玻璃上，在茶几上拉出一道斑斓的椭圆。
姜易安仰头，将最后一颗蓝莓抛到空中，准确地落进他嘴里。
他笑得嚣张：“我何止胃口大，我还贪心得很，我就是要让他们用一线歌手的价格把方甄签下来。”
就用一首歌，就企图给方甄抬咖。
这种事也只有姜易安敢想敢做。
“反正再大的胃口，也有网友在后面给我撑着。”
杨卿宇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我应该怎么做？”
姜易安说：“今晚凌晨，就是昨晚《hello》上线的时间一样，把另外一个版本的《hello》发出去。明天看什么时候，再发一个副主打的预告。”
《hello》这首歌，在词一致的情况下，姜易安写了AB两个版本的曲子。
昨晚上线的A版，MV虽然诡诞，但歌是蓬勃而有力量感的。
而今晚姜易安让发的B版，和A版完全相左，歌曲和MV风格都对调了过来，方甄在里面的声音表现更有一种让人陷进去就出不来的包裹感。
两个版本相比，A版的传播性更高，也是整张专辑里他们主推的。
B版像一个炫技的番外，同一首歌，给了听众两个不同的视角。
也是要告诉听众，方甄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
就是完全突破了自身极限，但这种硬撑似的嗓音非常吃方甄的状态，稍不注意就会暴露自身短板，所以姜易安也并没有打算要让方甄对外表演。
这首歌本来是收录在EP里，类似于彩蛋的存在，没有单独放出去的打算。
但是姜易安现在改变了主意。
虽然B版短时间内不能搬上舞台，但把它收录在专辑，本来也是会将它作为一个炒作手段的。
既然都是要用，那就用在刀刃上。
“那副主打的完整版后天要发吗？”杨卿宇问。
姜易安：“不发。”
杨卿宇：“不发？”
“对，我就是吊网友的胃口。”姜易安点点头，“让他们去帮我和鲸鱼音乐谈。”
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的意义，就是不管他们急不急，都会有人帮他急。
网友越急，他们手上的筹码越重。
他转头对上杨卿宇的眼：“《声声入耳》不是看不上方老师吗？那就让他们求着方老师上。”
任意妄为，毫无忌惮，狂妄而放肆，才是他姜易安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