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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祝深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钟衡已经随着王秘书回了滟城, 人走得悄无声息,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第49章

祝深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钟衡已经随着王秘书回了滟城, 人走得悄无声息,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想来也是趁夜离开的,一句告别也不曾有。

祝深一个人静默地站在窗台, 怀中捧着一本深红色的日记, 抬起来一只手,轻轻穿巡过透明的纱幔,拨开一角帘子,抬头望着空中的飞鸟,人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昨晚, 王秘书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还没说话, 钟衡却道:“他不必回去。”

祝深惊诧地望了钟衡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摸着颈间的项链道:“我现在的确还有事要做。”

这本日记,是一个人的尘埃落定,他暂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理。

里面是关乎她的遗愿,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来完成。

钟衡看了他一眼, 仿佛堪破了什么, 低道:“你忙你的。”

王秘书皱皱眉,欲言又止。

祝深暗暗揪住了纱幔, 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什么事情竟得劳烦钟衡的首席秘书亲自来L国接人?

这件事定然是和自己有关,不然王秘书不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可钟衡却说他“不必回去”。

祝深马上给他五姐去了一通电话, 开头一句便是:“滟城还好吗?”

五姐莫名其妙:“怎么就为问这个?滟城最近啊遭透了。”

祝深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五姐抱怨道:“最近天天下雨, 我想出门逛街喝下午茶都没有心情。”

祝深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问:“除了下雨, 滟城最近还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顿了一顿,五姐敏锐地察觉出祝深的古怪:“深深,你今天有点不对。”

祝深一哽:“没有。”

“你打电话给我其实是想问钟衡吧?”

祝深低头不语。

“是想问钟氏吗?”五姐说:“我一会儿去打听打听,你等我信儿。”

“谢谢五姐了。”祝深这才变得安心了些,诸位堂姐之中,五姐的人脉是最广的,她要打听的事必然能打听到。

五姐一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都逢人说谢了?说来到底还是你的钟生教导有方啊,就该好好治治你的性子。”

自那天祝宅碰面后,五姐便对钟衡有了极大的改观。

祝深有些无奈:“五姐——”

五姐道:“好了我不笑话你了,你在L国也别担心,钟氏现如今都指着钟衡呢,他能出什么事啊。你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身边毕竟没人看顾了,得吃饭知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五姐忽然问:“你现在是在哪儿呢?”

“白屋。”

五姐微怔,她自是知道白屋曾带给祝深怎样惨痛的回忆。祝深十五岁那年,傅云织精神混乱,用绳子绑住他,试图带着他一同烧炭自杀,扬言这是在为她自己赎罪。

于她而言,祝深的出生,就是一场罪恶。

还好后来Moeen发现得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祝家几乎全家出动,将祝深从L国带回到滟城。那时起,他便是每个祝家人心中最疼爱的宝贝,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大概,是因为险些失去吧。

“五姐,我没事的。”祝深安慰着她,就像在安慰自己,暗暗扣紧了手中的日记,“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五姐说:“滟城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当然。”祝深一笑,握日记的那手骨节泛白。

“那你……”五姐低声问他:“还会恨她吗?”

身体像忽然被人抽空了力气,日记本啪的一声掉落到地上,祝深茫然地倚着窗,视线像只无脚鸟,不知该落到何处。

蹲下来,拾起了那本日记,又牢牢握住颈间的那条项链,他哑声说:“我很想她。”

挂了电话以后,祝深决定暂缓手中的安排,订下了最快去滟城的机票。

只是最快,那还得深夜才能出发。

他在房间踱步,等待着五姐的消息。

正六神无主之际,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却不是他最期待的。

而是薄梁。

“见一面吧,祝深。”薄梁温柔开口。

祝深这才想起之前他们似乎还有一个约,可他却旷了。

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还是画室对面的那家,薄梁已去等了好一阵了,祝深才到。

侍者是相熟的,见祝深来了,问都没问便去准备意式,祝深却摇头:“要一杯摩卡。”

“摩卡?”

“是的。”

“好的,请稍等。”

祝深转头便看见了薄梁的背影,停了脚步,心脏无端有些痛。

他画过这个人的背影,可这人却弃如敝履,再后来,他也弄丢了那幅画。

现在想来,竟不知道是天意在捉弄谁。

眼下薄梁正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祝深走过去时他都没有发现。不得不感慨,这人数年未见,气质深沉,凭空添了几分忧郁。

从前的他就不是这样的,说话时,眼里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可能现在说话也会带着微微的笑意吧,只不过全部都留给姜遗了。

不禁笑,时间实在摧枯拉朽,他都已经不会再为此难过了。

见祝深坐下,薄梁才回神来,“看风景入了迷,抱歉。”

祝深略一摇头,“是我该说抱歉的,上次失约了。”

他边说着,边从包中拿出了一张老照片,是姜遗母子的,上面还带着被火灼烧过的痕迹。那天本想着要给他,只是因为事出突然,他接到吴绪的电话便赶往机场,随后便将此事给搁浅了。

薄梁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照片,如获至宝,祝深瞧着,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不禁取笑:“这么在意啊?来L国就只是为了拿这么一张照片?”

薄梁道:“我来L国出差,顺道来拿的。”

“只是顺道?”祝深不信。

薄梁却没答他,只是温柔地抚摸着照片,低声对他说:“姜遗一直很喜欢L国。”

听到这个名字,祝深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问:“那他怎么不来?”

薄梁看着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然后便微笑着不说话了。

祝深被他这么看了一眼,却突然好似明白了。

他和姜遗像是彼此守着自己的战壕的战士,战线划分得明明白白,井水不犯河水。A国是姜遗和薄梁私奔的地方,那么他至死都不会去。正如同L国被姜遗当做是他的国度,那么姜遗也永远不会来一样。

现在想来,祝深都觉得有些汗颜,不过是小孩子的爱恨情仇罢了,何至于此呢?只是姜遗一日守着他的战线,那他也永远都不会低头。

……实在是幼稚得有些可笑了。

良久,听薄梁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希望他来吗?”

祝深慢悠悠地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侍者端来了摩卡,祝深与他道了一句谢,端至唇边轻嘬了一口,是久违的甜,却又好像没有与钟衡在这里的那个傍晚甜。

“如果我说我不希望,未免太小气了些。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可能又会觉得我虚伪可笑。”祝深唇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讽刺。他年少时受过的最大的指责,莫过于眼前这人的一句“虚伪可笑”,事情古旧,来由他已记不清了,左右是与姜遗有关的吧。唯有这句指责,他伤心难过了许久。

他年少时候的故事总是逃不出薄梁,以及姜遗。

如枷锁,如绳索。

薄梁似乎听懂了祝深的讽刺,低沉地道了句:“对不起。”

祝深却摇头,望着他笑:“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已获得新生。

祝深看着薄梁,一字一顿缓慢道:“来不来取决于他,我并没有这么小气。”

薄梁苦笑低语,叹了口气:“祝深,你不懂。”

祝深抬头看他,缓缓放下了杯子,蹙眉问他:“想来你是你懂得很,那么请你来告诉我,你刚才是用什么立场问我这话?”

自打薄梁回来以后便走上了家人为他安排的路,一切都按部就班,乖顺从容得仿佛姜遗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

起初还会有人提起姜遗,后来便不会再有了。当事人都遗忘了,旁人还有什么资格铭记?

可莫名,祝深就是觉得有些难过。

为什么都已经出走那么多年了还要回来?

为什么明明已经走上背道而驰的路却偏要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但祝深心中拧巴,不愿细究是为谁在难过。

薄梁仍是摇头,偏头看向窗外。

祝深却紧锁眉头,盯着他手里的老照片。

蓦地,听薄梁轻声问:“可否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祝深看着他的侧脸,眼神好像比夜空还寂寥。

鬼使神差,他不知想到了谁。

回到白屋时,天已经黑透了,一颗心不知什么时候也沉透了,好像被人生生捂住,闷着,他费力呼吸,却无人响应。

一身冷汗直冒,就像是他做惯了的那场梦,从梦里走到了现实。

想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不知钟衡是否已经到了滟城,刚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五姐。

“怎么样了?”祝深的语气莫名带着几分强自镇定也压不住的慌。

“深深,钟氏那边好像真有动作。”五姐语气严肃。

“什么动作?”

“现在不好说,总之就是……钟衡现在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五姐顿了顿,低声问:“你们结婚的时候是不是签了一份合同?”

嗡地一声,有什么在祝深脑子里炸开,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寒冷传遍四肢百骸,他道:“我即刻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methyst和YY的灌溉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