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也许在东神国中,“明哲保身”才适合“修士”这个种族的延续发展,才符合这个国家的基本国情,大家也都习惯了;洛羽一开始也会跟着众人看热闹,但看着看着,突然回想起黑龙来寻仇时的情形……自己不是与当初那些围观者一样吗?冷漠、八卦……什么调解劝和拔刀相助……压根就没那么想过!
洛羽深深地反省,把自己代入到当年“遇到青雘和粟衡时的情形”里面分析了一下,认为就算是现在的自己,还是无法袖手旁观的。所以,自己的人品应该还是没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受到环境的潜移默化?默默顺应了群体的行动选择?
洛羽觉得自己很别扭:就像在公交车上看到扒手扒人家钱包一样,自己不站出来喊抓小偷,事过了之后又埋怨人情冷漠。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洛羽对围观打架再也没有兴趣了。他无法出来声讨,或号召改变这种已经形成了“生存规则”的情形,只能掩耳盗铃地装不知道。可是,心里那种距离感和厌倦不安益发明显,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视这种情形为理所当然。
虽然这几年大家过得挺好,但洛璃的大仇未报,始终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中。
白舞火这家伙对刷经验也不怎么上心了,他继承了洛璃的遗志,经常到处转悠,跟鬼爪一起研究改进信息收集渠道方案,努力地建设着麾下势力的眼线网……他修为还停在刚进入化虚后期的地方,比来遥来岛定居时没多大进步。
这几年白舞火的付出,洛家人都看在眼里,早已真正把他当成了亲人;那些从责任感带来的生疏消失得一干二净,连称呼也从“小火”变成了“九儿”。这家伙一人分饰两角,每次见他扮成珞璃的样子哄骗老爸和爷爷,家里几个知情人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闷痛。
各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一直在心中若有若无地转悠,最后洛羽终于受不了了,萌生了出去转一转的念头。
小俩口这时修为已经到了化虚中期,都快进入后期了。这速度进境和元婴期相差不大,估计五六年过后就能进阶合神。
地面修真界的修士越到后期修行速度会越慢,完全是因为缺乏灵气。修士进阶之后需要的灵气虽然更庞大,但经脉也会被拓宽,吸纳速度也大大加快,只要灵气能满足最大需求,速度和从前其实差不了多少;道理就像用形状比例相同的大瓶小瓶装水一样:
地面修真界的灵气相当于水龙头放水,小瓶儿很快满了,大瓶儿得等许久;
大陆上则相当于把瓶儿直接扔海里自己灌,口子大的大小瓶儿和小瓶儿之间相差并不很远,只存在“水要跑多久才能到达瓶底”的流动距离差。
洛羽他们用外挂注灵这种行为,则相当于在水流上施压,加快水流速度,更快地装满了大瓶。
这种逆天速度小俩口不敢张扬,对外表现出的依然还是两个元婴修士。
这次小俩口决定出门透气,选定了东神国第一城——“金阙仙都”。
金阙仙都名义上是东神国的京城,但城中却只有城主没有皇帝。东神国从最开始就是一盘散沙,大家陆陆续续迁来住在一堆,各地界的地头蛇坐拥山头谁也不管谁,就连“东神国”这个名字也是由卡拉人先叫出来的。
后来大家默认自己是个国家之后,也没有谁出来统一立规矩:实力差距不大,压不住……要是个渡劫真仙那没得说,就算是个大乘大能也还勉强。其它的谁想当仙帝……群殴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但是,大陆上现存的大乘都是些神兽,这些神裔眼高于顶,平时连面都不露,根本不屑给修士当仙帝;就算哪个深山里躲着人族大乘,恐怕压根就没兴趣跟一群低阶修士闹着玩……到哪不是当大爷?有什么事随便吩咐些人去做就行了,谁敢违抗?当仙帝还要义务帮大家立规矩主持是非公道,那肯定是闲得脑仁儿疼的。
小俩口拉着小手儿走在金阙仙都的大街上,这城市极宽,虽然里面的人很多,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更何况还有天空路线分流。
秦月头上的乌发用块方形墨玉片冠束了个高髻,余下一半披散在身后,都长到腰下边了;身上一袭墨色直裾深衣,领口和袖口都绣了一圈精细的赤色焰形暗纹,外边罩了条灵鹤黑羽提丝精织的广袖长氅;腰上一条四指宽的暗龙纹革腰带,足下一双平底皂靴。
这靴子比较昂贵:蛟筋盘底、龙鳞覆面——蛟筋是花大价钱买的,龙皮是当年从邬鳞身上掉下来的,只有小小一块,恰够蒙双靴子。虽然这东西来自邬鳞,但秦月还是十分喜欢;当然,要是鞋底儿换成邬鳞的筋那就更完美了。
这身衣着算得上随意,可和他那俊美无俦又酷似冰玉的脸一衬上,整个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就跟帝王便装出巡似的——身为一宫之主,平时颐气指使惯了,那气势就算是表现出一派悠闲也藏不住。
前面拖着他手到处乱窜的洛羽戴了个玉白色配簪的扣形发冠,把头发束成了个长长的马尾,和着另一半头发披在身后;身上的衣服样式跟基三里的小白鸡差不多:立领中广袖暗银纹褙子、里面是窄长袖加护腕;腰间一套华丽丽的金镶玉宽边腰带;下半身是齐小腿的绣花下摆和灯笼长裤,身前垂了一条缀玉蔽膝,外加一双白色的高帮银凤纹灵鹿皮靴。
这身衣服是洛羽没能从基三小黄鸡完全进化成白斩鸡的怨念实体化而来的——尼玛二次元没达成,哥直接三次元!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跟这身短打装扮还挺般配:娇俏灵动的绝美少年加上那股左顾右盼的活泼劲儿,猛不丁看到能华丽丽的闪瞎人眼——那种傲娇的藏剑少爷受气场扑面而来,特别是他手里还偏要拿把银白折扇的时候。
金阙仙都是座恢宏到难以言说的城市,光凭肉眼都望不到边:一片金辉亮瓦、琼阁玉柱;街道广阔无比,中间一座座古典对称的十二边形碧池,从空中俯瞰像个“工”字;碧池边上围有雕花白玉栏,池中还有灵莲红鲤,碧池前后两壁都雕着龙首,向池中倾吐着袅袅水烟。街道上的地砖明净得跟冰层似的,透过光滑的表面,能见到底面阴刻着各种古典图案,每一个细节都精致难言;道路中间还铺了上好的玛瑙砖,看上去就像红毯一样。
这些古代人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房子偏要搞得高低错落,不让人好好走路:两旁的楼宇台基重重,顺着玉阶丹陛拾级而上,绕过浮雕着各种吉祥纹案的栏杆一看:仅到最外围的第一重露台,还得继续沿着露台上的玉阶再上……这些玉阶有的往左开、有的往右开、还有左右两边同时开的;有之字形的、有螺旋形的、有干脆凌空架桥的……露台转角处一般都置着各种雕件:灵鹤、圆塔、瑞鹿、仙女……什么好看放什么,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派华丽,好像不让人走到感慨万千,就不够有面子一般。
这些楼宇看上去非常违反建筑力学,许多高楼之间有飞桥互通,形如白虹;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楼塔,从四角形的到十二角形的都有,上面一圈圈光环七彩缤纷、阵法重重;天空中到处是飞来飞去的仙士,个个长衫飘飘,衣带乱舞;还有大型飞行法器载着一堆人缓缓移动;空中也不乏有人打架,追来逐去、法光闪烁,不小心就误伤到路人。
不过,接近地面的百米之内却是有双向防御结界的。结界之入不允许打架,否则除了会被城内巡卫修理,还可能会被路人群殴。为了方便神仙们随时起飞决斗,城中每隔千丈便设了一个八角坛,名曰“飞霄”,并有人把守:通过它可以离开结界,不管是打架还是回家都很方便;但要是你犯了城规,你就可能出不去了。
☆、音乐的力量
小俩口在城中逛了几天,收获了一堆惊艳目光。洛羽还发现有人痴迷地追在身后,除了一堆男的,还有几个女修。
这结界没有禁止使用法术和神识的功能,那些尾随者的对话两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两位在下见过……白毛人国斗法大典,家父曾与之对战……”“白衣少年乃是神裔凤族……在下生平仅见,倾国倾城……若我是个元婴,定要上前追求一番……”“那仙君真俊……我牡丹一族亦是国色天香,你我姐妹二人一起,可否将那少年比下去?”
这些低阶男修十分大胆,女妖修也十分开放,还有一些一言不发,远远的偷看。
秦月刚始听到这些言论时很不高兴,会用神识直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但这些花痴层出不穷,几天下来秦月已经完全麻木了,干脆充耳不闻,当他们不存在。
洛羽和秦月相反,不但不生气,心里还暗爽:算你们有品味,哥老婆帅吧?可惜再帅也是有主的:“老婆,脚走酸了,肩膀过来搭一下…呃…还是搂腰算了……”
小俩口招摇过市,买了一堆吃食、服饰,在路过一条街坊时,发现一家大殿前面人头汹涌,还有不少元婴修士混杂其中。
这大殿门楣上挂着“万通质库”的牌匾,高台上有人拿着东西吆喝,台下也不断有人呼应。
洛羽听了一会儿,觉得十分奇怪:这是在开拍卖会?他们也会这个?”
秦月看了看招牌上的字,淡定道:“这是家当铺,抵押物品到期会定时清仓。拍卖这种交易方式自古就有,不需大惊小怪。”
洛羽从来不知道古人也会这一招,兴致盎然地拉着秦月前去开眼界。
这“拍卖会”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法器到符录、材料到丹药、法衣、灵兽、功法……有的东西不错,有的很垃圾,但就算再垃圾,也总有低阶修士能看得上眼。
当铺这种机构低买高卖,更别说修真界还经常出意外,当东西的人不知道啥时就死了,当的东西也就被直接笑纳,赚头十分大,因此在小利上不太计较,卖出的物品比专业商铺中要低些,有时还能捡到漏,很受修士们的欢迎。
小俩口在旁边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令人十分想要的东西,就一直站在外围看热闹。后来那掌柜又拿出三只玉盒,打开条缝弄了点紫红色的云丝出来。
“此物名为‘络绎飞岚’,状如飞绦,色似艳霞。它形态安稳、柔韧如丝,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炼器宝材……每盒现售底价四百贯,众位仙友切莫迟疑!”
云雾类材料对于修士来讲,除了好看之外没有多大作用……除非是有附加神通,比如阻绝神识、致幻、带毒什么的,那才值钱。像这种普通灵云一般被用来制作衣服面料和飞行法器,而云雾类的飞行法器速度比不上飞剑、飞绫、飞轮……等等,算是飞行法器中最没效率的一种了,只有钱多到撑的装x协会资深会员才喜欢用这种东西。
那掌柜在台子上夸了它半天,说它是一位元婴修士在混乱之域打架,被兽人族打落入一处地下洞穴里疗伤时找到的。那洞穴很老,这灵云形成时间恐怕有上百万年,被那修士全取光了,全大陆就这么三盒,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宝贝,错过了就没有了!
但是,掌柜这番激动演说却打动不了观众们:再独一无二,它还不只是几盒没有神通的灵云嘛!比其它灵云贵了几倍,谁稀罕。看那飞舞的样子,速度比其它灵云也快不了多少,炼成法器也只就是个玩物儿。
在场的人以低阶修士居多,大半是炼气修士,四百贯够他们大吃大喝一整年了,想买也买不起;那些元婴修士也不是大款,再说东西也不怎么样,无非是颜色好看点,所以完全没人出声。
那掌柜见下面没有什么反应,心里有点郁闷:这东西都流拍好几回了,少不了又要被老板骂一顿。当初花高价收它时,那典押的修士言之凿凿,说过段日子必定要赎回,谁知人一去就没了影儿,怕是已经陨落了。当时自己也觉得它柔韧好看,就算他不来赎,要是遇到个有钱又讲究的,说不准就买回去做衣服穿了……这么好的灵云做成云锦,那得多舒适、多飘逸啊!可是为啥就没有一个又讲究又有钱的识货人呢?
掌柜不死心地又往台下看了一圈,突然间眼神一亮:人堆外边那位白衣公子……瞧那身打扮,绝对是个爱花哨的!再细看一下,旁边牵着手那位,脚上穿的好像是龙鳞靴——有钱人啊!讲究人啊!
掌柜几乎要热泪盈框:我等你们出现等了几年了,怎地现在才来,老板为这东西都骂我三回了!
眼神奇毒的掌柜直接就盯上了洛羽:“这位公子上仙之姿、气度非凡,这‘络绎飞岚’却是极好的云锦织料,公子可要上前细看一番?如此绝品,错过便没有了!”
洛羽讪笑道:“这个,颜色太艳了,我觉得不太合适……”
“哪里哪里!公子意态轩昂、英俊无双,又岂会被颜色压了风姿?
公子这身短打极是风雅,但若臂袖下摆皆用以赤艳之色,必定更添飒爽,便是旁边这位仙君亦……”
掌柜说着说着又看了秦月一眼,忽然之间计上心来:这位仙君神色冷酷,却肯与那少年当街牵手,这其中的道理……
掌柜福至心灵,立即转了口风:“若是用来做两身喜服,那却是再好也没有了!”
“……”洛羽被这位的跳跃思维整的有点短路:喜服?为什么跳到喜服上面去了?
秦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面突然觉得十分舒爽:这掌柜很识相!不过四千灵石而已,便买一盒这“络绎飞岚”
吧,反正小羽喜欢灵云,和昆仑岚换着用也新鲜。
秦月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拿过来看看。”
掌柜心中一喜,立即屁颠颠地捧着盒子下来了。
洛羽嘀咕:“四百贯啊,比昆仑岚贵了几倍呢,昆仑岚一朵成品都才两千灵石……”
富二代毫不在意:“质量好一分,价格差百倍不是很正常么,既然实力足够,为何不选好的?”
洛羽翻了个白眼:好吧,这位大爷一向如此,价值观从小就已经被扭曲了。
盒子上了手,秦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这种灵云:颗粒异常柔韧,的确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可塑性非常高……也许值得全部买回去做实验。
“三盒都要了。”秦月干脆地开口。
掌柜眉开眼笑:“好好,两位仙君果然好眼光!”自己真是英明之极、聪慧无双!不但没亏,还赚了三成利,老板没话说了吧!
这笔生意一定,大家都用看冤大头的目光看秦月。
秦月不以为意,牵着洛羽走进后殿,淡定地扔了堆小山似的灵钱出来。
两人在大陆上只用灵石付过两次费,虽然用灵钱麻烦些,但也很好计算:市面上流通的能量石都有固定的大小。这种大小是天然形成的,就像“克拉”种子和滴水、丹药一样,能量石们也有自己的大小极限。当它们自然孕育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重新生成另一块能量石。
市面上流通的就是长到极限大小的石头。不同五行系别的石头大小微微有些差异,但价值大都一样,除了少数变异属性,如光、雷、风等等,价值会按行情提高一些。修士眼光奇准,绝不会被人鱼目混珠。其它小些的石头一般留作自用,也有人压低价格大量收购,倒卖给卡拉人喂养宠兽。
买完东西,小俩口觉得散心散得差不多,也该回家了。不急不徐地踱到附近的“飞霄”坛边,有一小拨花痴居然还跟了上来。
两人没管他们,直接穿过结界踏上飞霄,召出了仑昆岚,飘飘悠悠地就往天上飞。飞了还不到两百米,后边的人就追了上来,居然还把他们拦住了。
小俩口看了看眼前的五个人:四男一女,全都是元婴。四个男的没见过,那个女的正是先前远远偷偷看他们的人类女修。
洛羽觉得好像有点不对:这拨人怎么没有露出迷恋的神色?难道他们和那些花痴不是一伙的?
正这么想着,秦月说话了:“让开。”
那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男修面色不善地开口问道:“你二人可是琅海原遥来岛岛主?”
秦月冷冷道:“正是。你等是什么人?”
不待有人答话,那女修抢先娇喝了一声:“还我夫君命来!”水袖一挥,身边忽然多了把亮闪闪的凤首箜篌:金身木颈、缨络流苏,样子十分古典精致。
洛羽眼前一亮:这箜篌真漂亮……那女修却是厉色闪过,纤纤十指连动,杀意凛然的乐曲顿时从手中倾泻而出。
洛羽和秦月同时觉得耳中一颤,紧接着就像是被那充满愤怒的曲子感染了似的,先是心烦意乱,然后就忍不住想杀戮发泄……这种感觉和中了幻术不同,五感和神智都十分清明,但情绪却有些失控,像被激烈的乐曲引起了共鸣一般。
☆、阴沟里翻船
秦月双目赤红,狠狠压制着狂暴的冲动:如果顺其自然乱砍一通,最后恐怕会被这琴声引得走火入魔。
旁边几位修士见那女修动了手,立即毫不迟疑地攻了上来:飞剑、五灵环、寒焰、灵虫……呼啦啦地往两人身上招呼。
虽然这乐声没令人小俩口产生幻觉,但大脑被情绪冲击,分析力和反应力都大幅度下降,竟被这些东西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
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片刻便弄了个灰头土脸,身上还被虫子咬得血肉模糊。
洛羽心中满是想发脾气想发疯的冲动,几乎令他失去理智……但好在十几年的清明秘诀不是白练的,现今只要他愿意,可以一直在梦境中保持清醒,不会再被自己的潜意识左右,对理智和情绪的控制也形成了习惯,脑海中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 这琴声虽然厉害,却无法全盘影响他的神智。
洛羽抱元守一、凝紧神识,咬牙向那女修扎了一下——瞬间,琴声顿止,秦月挥手扬起一道炙亮白光,在周围转了三圈;两声惨叫之后,那使飞剑和五灵环的两位男修便直直地坠向了地面。
另外两个男修见状大骇,还没看清那白光是什么东西,两位同伴的法宝就已经裂成了两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秦月又张口吐出一团金色火焰,如同旋风一般卷向了身上的灵虫。这种灵虫大如核桃,形似金龟子,外壳坚厚,上面带着绞丝状的金银暗纹,头部一对螯牙如钳,样子凶猛、生噬血肉,小俩口刚开始没来得及使用护身神通,身上的伤大多来自这些恶虫。
金色火焰一至,灵虫便一下子从两人身上飞起躲闪。稍稍避过风头之后,它们张开螯牙在空中试了试,随即又扑进火焰之中继续开咬,竟是丝毫不惧这阳极真火。
“哈!”那女修这时恢复了过来,恨声冷笑道:“这熔金岩虫滋味如何?它却是妾身与那百灵虫祖苦求三年方才易换到手,正是为了今日一战!”
洛羽被这些凶虫缠得手忙脚乱,这时终于有机会化回了凤凰;原本以为有涅槃真火和金铠护身就没问题了,谁料到这些奇虫不但不怕他的真火,还放弃了他的肉身,全都一拥而上啃咬那幅金铠来吃,好像对于它们来说金铠比肉更美味的样子。
洛羽见自己心爱的铠甲被啃了不少空洞出来,忍不住喊道:“有没有搞错!你男人是谁?我们什么时候杀你男人了?”
那女修一愣,突然形若疯狂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又咬牙切齿道:“六年前琅海原一战,我夫君被你等害死,神散识灭、形魂俱消……我当初便该与他一同前往,哪至如今生死永隔!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日盼夜盼,终盼到你二人离岛独出……今日没那妖狐相帮,必取你二人生魂祭我亡夫!”
她说完这番话,玉手轻拂箜篌,凄婉的调子又绵绵不绝地流了出来。这次的曲意哀伤难言,令人心中忍不住地悲观绝望,浓浓的怠倦之感一阵阵袭向心头,前途无望、生不如死,直想让人拿刀自刎算了。
洛羽本来就比较心软,这时被曲声影响,只是一味地自卫,居然提不起精神向女修反击;倒是秦月,上次因为性格比较暴力,难以压制心中冲动,这次却努力凝起神识又给那女人来了一下,并趁势将那箜篌劈了个粉碎。
那箜篌本是女修的法宝,这一碎便让主人神魂重伤,不明不白地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余下两个男修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两人怎么回事?媲丹仙子的“叱念箜篌引”威名赫赫,连化虚修士都能引惑,这两个元婴修士的心志怎么会如此坚定?
洛羽此时顾不得那两个男修,急道:“快把这些虫子戳死,铠甲被吃光了!”一会儿连哥都要被它们啃完了!
秦月皱了皱眉,忽然又张口吐出另一团火焰:透明无声、气息森寒,霎时便将虫群悉数罩住——这次却是阴极真火。
洛羽崩溃道:“火不管用,快用炙……”
话没喊完,便看到阴火一过,那些灵虫就纷纷缩起脚爪往下掉……竟然都死透了!
秦月玉手轻探,行云流水地打出法力一抄,将那些掉落的灵虫悉数收入了照木镯中:“这虫壳炼器定然不错。”
洛羽呆然:“咦……怎么这个火又有用了?”
秦月淡定道:“这灵虫虫身虽强,虫魂却不然,岂非一烧便死。”
洛羽默:完全忘记阴极真火这种对肉身效果不大、对魂体伤害却极高的属性了,虽然它对付修士时会被法力抵挡,但对付点灵虫却不在话下。
旁边两个修士见大势已去,拔腿就飞出去老远。秦月眼神一厉,那两个修士身形突然一定,瞬间双双摔落。
战圈外边本来围了不少人看热闹,这时见两个元婴修士莫明其妙掉了下去,俱是一脸骇然:这两人……难道是真人不露相?化虚?合神?妈妈吖!居然被元婴打得这么狼狈,好丢人!被自己全程围观他们如此丢脸的样子,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自己灭口?趁着现在那位黑衣仙君正在收取倒楣鬼的寒焰……还是快闪吧!
一群人看完热闹,马上踩着法器跑了个精光。
洛羽和秦月阴沟里翻船,心里也暗暗觉得十分丢人,但是他们自以为(自我催眠)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化虚,态度还是装得很自然。
两人把东西收了,又飞下去给五人下了禁制,然后打包带到城外辟静之处,弄醒了人开始盘问。
“醒啦?醒了就老实交待,邬鳞那只畜牲跑哪去了?他老巢在哪里?不说的话别怪大爷无情,让你们试试肌肉被一条一条活活解剖下来的滋味!”洛羽一脚踩在个男修的胸口上,脸色狠毒地威胁。
那修士满脸是血,正是法宝被劈成两半的其中一个。他神色凛然,张嘴向洛羽吐了口血沫:“妖凤!你害我兄长,今日既落入你手,又岂会向你摇尾乞怜!你待如何,由你便是!”说完两眼一闭,视死如归。
女修闻言笑赞:“好!”转头又对洛羽怨毒道:“孽畜!你血债满身,可会心安?我等便是今日亡于你手,他日必当化作心魔相缠,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洛羽虽然对女性一向尊重,但仍然被这女人气毛了:我怎么就不安心了?尼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怒道:“你男人是谁我不清楚,但既然是在琅海原被我们杀的,必须是活该!这群凶手间接害死我妹妹,我还想再杀他们一千次!你怎么不怪他们上门害人,反而来怪我?”
那女修一呆,忽尔又惨笑道:“那又如何?我夫君终是死于你等手中,这便是了!我只悔当初不应心慈推拒,若我夫妻二人同往,岂容你这孽畜活至今日!”
洛羽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女人已经被爱情左右了是非观,完全就是个不讲理的!
秦月在旁边见这女人一口一个“孽畜”地咒骂洛羽,脸上虽然神色自若,心中杀机却早就冒出来了。
“心慈推拒?这么说……当初那群人也曾邀你入伙了。”秦月摇了摇头,惋惜道:“你既然推拒,怕早已心知你夫君行止不正……若你当时劝阻他勿要行凶作恶,哪会落得今日下场?此事皆因你一念之差,断送了爱侣性命……今日却将罪责全推与别人,真是可怜可叹。”
他冷冷地看了那女修一眼,见她双目赤红、神色怨毒,又轻笑一声,缓缓道:“诛杀你夫君的元凶,却并非我二人,却是那岛上逍遥快活的九尾狐。你夫君被它当了点心下肚……此事你莫非不知?你畏惧它法力高强,不敢找它寻仇;又愧对亡夫,便只好拿我二人开刀,我说的可对?”
秦月这番话仿若尖刀,句句见血、字字诛心,激得那女修形若疯狂:“住口!休得胡说!我岂会放过那妖狐!不过是让它多快活些日子罢了!怎会让它逍遥于世……绝不会!不会!”
秦月淡淡道:“自欺欺人。你这手箜篌弹得不错,怕是化虚修士亦难抵挡。若是一心复仇,又岂无几分胜算?”
“你……你胡说!我与夫君一片深情,岂容你胡测妄议!你闭嘴!”
秦月冷笑一声:“你夫妻二人如何,的确与本座无关。我且问你们,那黑龙现在何处?”
那女修恨恨地盯着秦月,一言不发,被洛羽踩着那个也很坚定,没有屈服的迹象;另外三个面面相窥了一会儿,其中使寒焰那个迟疑道:“在下受这位仙子雇佣相助,与阁下口中黑龙并无干系……阁下可否高抬贵手放在下离去?在下可立即发下心魔之誓,日后必不前来向二位寻仇。”说完碰了碰另一个使五色环的,向他使了个眼色。
那五色环会意,虽然身受重伤,也只得放低了姿态:“在下……在下亦是受雇于人,还望阁下高抬贵手,饶我二人一命。”
二人的请求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在东神国却不算出格。这里的修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常事,假如刺杀目标不是十分残酷的人,一般不会对受雇者赶尽杀绝——山不转水转,说不准自己有一天也要挣点外快,或雇人帮忙。
秦月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伸手在两人头顶缓缓拂过,片刻之后吐出一个字:“滚。”
那两人面如土色,抖抖索索地互相搀扶着爬起来,飞快地发下了誓言,然后便像见鬼似地跑掉了——这黑衣男子的手方一触上他们的头,两人便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探入了他们心灵深处,在那些隐秘的记忆中诡异地穿行,浮光掠影、明查秋毫——家人、情感、秘功、财产、经历、喜好……所有拚死隐瞒的东西都被它无情地挖露出来,无处藏身。
两人浑身冰凉,四肢发软,心中十分清楚:自己这是被搜魂了。虽然他们安然无恙,但却怕得更厉害:那种身心被人掌握、心思全部暴露于人的感觉……这人不动声色对元婴修士进行搜魂,事后对两人全无一点影响,这么强的神识,不是合神修士可能吗?那该死的愚妇,竟将此人当作同阶截杀!她急着寻死不打紧,可连累自己了!
☆、170·现实很残忍
这是秦月第一次对人使用搜魂,效果十分成功。
在修真界,“搜魂”这种手段绝对令人谈之色变:被搜过魂的人当中,绝大多数的智商和神智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因此而废掉的修士比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算运气好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也终生笼罩在被人悉知一切秘密的阴影中,也许从此留下心结,畏首畏尾、耿耿于怀;若是怕得狠了,还可能演化为心魔。
对于修士来讲,打打杀杀无所谓,死了大不了一条命。但若是被人搜了魂,那一切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便都处于对方的威胁之下了,授人以柄,终身顾忌。
这片大陆上的修士对他人生死无所谓,但是他们修行条件很好,时间足够,平时和别人的互动也比地面修士多了很多,对自己的亲人、门人、恩师什么的比地面修士看重了许多,他们从小便感同身受:只有这些人才会义不容辞地对自己施以援手,其它的人全都靠不住;所以,感情深厚也是自然,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被人搜魂。并且,修士的秘密一向是非常多的,就拿洛羽一家子来说,要是被人搜了魂,后果不堪设想,怕是永无宁日。
综上总总原因,“搜魂”一向被视为拷问手段中最歹毒的方法,它不但危害大,使用风险也高:同阶是没法搜魂的,就算施术者比对方修为高上一阶,也极度容易受到反噬,非得要高上两阶才算保险,算得上是一种“禁术”;除了关乎自己的生死安危、人品极端有问题、仇恨不共戴天这几种情况之外,一般没有谁会对别人使用,这算是对敌人报着一种人道主义的尊重,就算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向对方打听,一般都要先例行逼供,如果对方实在不说,动手之前也还要斟酌一番。
洛羽一向与人为善,对这几个前来刺杀的家伙也没打算一上来就搜魂,虽然他有点不知轻重爱八卦,但对这种“绝对审查别人隐私”的手段还是有点反感。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对方愿意招供,他也不想去做这种破下限的事。
秦月明白洛羽的心态,自然会顺着他——虽然在看他看来,搜魂要比逼供方便多了,而且这几个都死有余辜,完全不用客气。
那两个家伙提出让秦月高抬贵手,秦月也不是那种“冒犯了我就必须死”的人,但是他们想要活命,总要付出点代价,因此便干脆地搜了魂放人走了。
洛羽对秦月的动作心照不宣,啥也没说地默认了:入乡随俗,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秦月搜了魂又把人放走了,那就表示这两人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余下的三个人一直以为这两人是元婴修士,压根没想到秦月刚才那一拂,竟是在对人进行搜魂。在他们看来,被搜魂的下场非痴即傻,能让元婴修士丝毫无损,必须是合神修士才可能办到——那两人怕是以为会被直接拎了脖子,所以才那么害怕。
使灵虫的男修见秦月放走了两人,眼珠子一转,也开口道:“在下亦是受雇于这位仙子,只是与那两人并非一路;阁下可否高抬贵手,连我一并恕了?”
此话一出,旁边被洛羽踩着那个修士顿时勃然大怒:“子岑!你此言何意!莫非想弃下嫂嫂独自偷生?如此贪生畏死,连亲姊亦不敢相认,简直是虎门败类,有辱门风!”
那叫子岑的面上一僵,转头看了看自家姐姐,见她埋着头不说话,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却又咬咬牙狠心道:“当初姊姊下嫁,我家中长辈便未首肯,却是姊姊一意孤行,偏要嫁与你堂哥……如今惹出这些祸端,子岑看在姊姊面上,背着家中前来相助,却与这二位仙友并无深仇大恨……如今情势如此,子岑仁至义尽,莫非还要陪你搭上性命,你才心甘么?”
他狠狠地说完这番话,看了那女人一眼,又缓缓说道:“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姊姊如今自成门户,行事后果也必由她独自承当,子岑纵是不忍,又能如何?娘家不管夫家事,子岑本身便已是违例了。”
这位叫子岑的话虽然说得无情,但在生死安危之前,也算不上什么大错。那位“堂弟”一下子哑口无言,只是红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
女修默默听完亲弟的话,忽然抬起头,面色如冰、神色漠然:“是我拖累你了。既如此,你请自便。”
子岑面色不改,抬手向秦月一揖,道:“在下对两位问询之事一无所知,只听姊姊曾经提过,当年那黑龙与姐夫私议,半诱半逼,姐夫亦是实不得已。至于那黑龙,在下从未见过;此人害我姊姊家破人亡,若是知晓它藏身何处,子岑定会据实相告。实情如此,子岑言尽,还望二位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秦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人提得起放得下,倒是个人才,值得欣赏。但是,这样的人才和自己结了怨,那却是十分不妥的。
他缓缓踱到这人身边,绕着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忽然探出手去放在对方头上,只是轻轻一触便收了回来。
子岑突然脸色大变、身子向旁边猛地一歪,顿时浑身颤抖,惊骇难言地盯着秦月,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秦月冷冷一笑,目光森寒、杀意凛然:“不错,确是难得。姐弟情深,心有灵犀;忍辱负重,甘当骂名;有勇有谋,有情有义……今日若能活得过去,他朝定非池中之物……确是可惜了。”
那女修闻言,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厉声道:“你……你此言何意?!”
“唐媲丹、唐子岑……一母同胞,十月双生。自幼亲厚难言、数度生死不弃……此次弟弟转变却大了些,教人实难相信前番说辞。”
“你……你竟……搜魂!”唐子岑惊怒至极:“你究竟是何等修为!”
唐媲丹听到两人的话,顿时懵了:搜魂?他竟对子岑搜魂了?
想到先前两人离去的情形,唐媲丹顿时恍然大悟。
六年前秦月虽然参战,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战力,围观的人都知道他身负重伤,只是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现在回想起来,唐媲丹却搞不清对方的修为倒底如何了……传言是元婴修士,但假如他本是合神修士,却因为身负重伤导至修为跌落呢?
要不然能轻描淡写地向子岑搜魂?
要不然那化虚妖狐能听其号令?
要不然那化虚黑龙能对他们那样顾忌,在对方重伤之下,还要纠结那么多人前去寻仇?
唐媲丹对秦月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当初卡拉赛场一战的具体情形,但是她知道这男人让黑龙吃了亏。那黑龙跟她夫君私议时语焉不详,只说是被这元婴修士设计陷害,如今想来却处处可疑:能令化虚黑龙吃亏,又岂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当初为何就如此轻信了它?
唐媲丹悔恨难言,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这仇怕是永远也复不成了……对方杀意外露,恐连子岑的性命都保不住!子岑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在家中亦是嫡系后辈,深孚众望。若是他折在这里,家中肯定不会罢休……对方要是元婴或化虚修士倒也罢了,但若是合神……家族岂非自取灭亡!
秦月对唐子岑的问题拒不作答,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人的打算他探得一清二楚:情愿背上怕死的骂名,只想逃出去传讯搬救兵,然后还打算去城里高价请人来相救姐姐,只要能把姐姐抢回去,便是与两人同归于尽也毫无怨言……这性情和猫儿倒是一般无二。
想到洛璃,秦月杀意稍稍收敛了一点;但他并非什么善类,只要对方可能对自己和家人不利,哪管他有什么难处。
一念至此,秦月淡淡道:“我留你不得,不过,自当给你一个痛快。”说罢空中忽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耀耀生光,炙炙如阳,稳稳当当地悬在半空,刀尖正对着唐子岑的胸口,蓄势待发。
“不!”唐媲丹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飞身挡在唐子岑身前:“你且慢!”
“姊姊,快让开!”
唐媲丹护住弟弟,一双杏眼怨恨地盯着秦月,语气中满是不甘:“前辈神通广大……小女子有眼无珠,竟自往死路上撞!我宋氏夫妻咎由自取当是活该;但子岑却是唐家嫡子!若前辈伤他一根毫毛,便是与唐家结下仇怨,除非前辈将唐氏一门尽屠,唐氏绝不善罢甘休!还望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秦月不以为意,脸上神色淡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屠门算什么,只要有人想找死,他是不介意送人一程的。
唐媲丹见对方不受威胁,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连自家化虚老祖都不放在眼里,怕果真是个合神修士了……就算对方只是化虚,再加上那九尾狐,一样难以奈何。
“岑儿……”唐媲丹惨笑一声,俏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你既为唐氏嫡孙,便当为家族着想,勿要意气用事,步上愚姐后尘;亦千万勿将家族拖入宋氏恩怨之中……”
“姊姊,你此话是何意思?”唐子岑惶惑不已:“姊姊勿要胡说!”
唐媲丹轻轻把他推开,转而面向秦月,缓缓上前两步,娇躯一矮,竟是跪下了:“求前辈大慈大悲,手下留情!唐媲丹甘心一死,以偿冒犯前辈之罪!”说完忽然飞快地拔下头上金钗,狠狠往自己喉中刺去——
“你!”洛羽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打出法力相救,却被秦月一下子挡了回来。
“姊姊!”“嫂嫂!”
唐子岑脸色发青,扑过去一把将唐媲丹抱在怀中:“姊姊,姊姊!你这是为何……为何如此!”
唐媲丹颈间血流如注,染红了胸前一片衣襟。她吃力地抬起头向弟弟笑了一下:“岑儿……姊姊此番自尽……亦是解脱,与他人并不相干……你要听我之言……万万不可…怀恨在心、以卵击石……姊姊……不需你如此……只愿你……好好……活……”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头一偏,再没有了气息。
修士假如被人下了禁制拘住灵力和法力,要是肉身受创失去生机,元神亦是逃不掉的,只能随之消亡。此时被禁制加身的唐媲丹,却是已经陨落了。
洛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十分郁闷:“你怎么不让我救人?”
秦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此女心怀忿怨难以化解,便是救了又如何,难道又再亲手杀她一遍么。”
☆、凶手有消息
洛羽默然。在修真界混了这么久,他知道女人和男人一样危险,破坏力都很强……但是作为现代人,这样看着个娇滴滴的古典美女在自己面前自杀,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但好在他不是圣母,对想杀自己的人没啥好说的:对方有难处,自己也有难处;自己去理解对方的难处,那对方干嘛不来理解自己的难处?“以德报怨”这种东西不适合社会生存发展的需要,一味的姑息纵容只会让刚愎者更刚愎,为他人的生活带来更多麻烦,是万万要不得的。
洛羽愿意去相信人性中美好的一面,他认为不管是什么人,心里总有一些重要和宝贵的情感,只要这个人和世界还有情感羁绊,还有他想保护和呵护的东西,那么这个人就不算丧尽天良……
可是……在修真界每天上演的恩怨情仇看得多了……大家都身不由已、有口难言,各种结仇原因曲折离奇、百转千回,比《知音》还狗血一千倍,个中是非对错一团乱麻,就算神识逆天也辨不清楚。这些修士的破坏力比普通人强多了,造成的事件后果动辄断魂伤命、血流成河,路人湿脚、无辜中箭……然后又掀一轮新恩仇,甚至连他们也身在其中了。
于是,是非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洛羽看待事情时也学会了省略过程。要是换在以前,这么个美女被逼死在面前,洛羽必定唏嘘伤感过意不去,认为这个女子一家被黑龙牵累,她是个痴情烈女,也是受害人,值得同情;他会跟她讲清道理,至少也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在了解修士的各种执念和手段之后,洛羽不敢再托大,想法也简化成了:你既然一定要杀我,我又不想死,那没办法,你自己去死吧——简洁明了,不纠结。
唐子岑伤痛欲绝,抱着姐姐的尸身悲恸不已。那位宋氏堂哥愣了半晌,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地捡起个大石头,目眦欲裂扑向秦月,神色凄厉悲壮:“我跟你拼了!”
秦月下巴微抬,身前金光一闪……宋氏堂哥化身灯蛾,义无反顾地投入火焰之中,连点骨灰都没留下。
唐子岑对身边之事恍若未见,眼神迷茫。
姊姊的顾忌,他作为世家嫡男,哪有不清楚其中厉害的?姊姊那么要强的人,如今甘愿在他眼前自尽……只不过是怕那黑衣仙君亲自动手,怕他把这笔血仇记在那仙君身上。他死不足惜……可若是他死了,姊姊的牺牲和心愿便全盘落空、不值一文。他自幼便得老祖宠爱,若是就此死了……老祖岂会罢休,怕是石玉俱焚也要找这仙君寻仇,届时老祖有个三长两短,他又岂能心安……
唐子岑苦楚难言,心如稿灰:对方法力高强、复仇无望;若要自尽,岂非辜负姊姊;坐以待毙,怕会连累亲人;俯首求饶,却是百般不甘……
他呆呆地抱着渐渐冰凉的尸身,瘫坐在地上,神色麻木,眼中完全失去了神采,仿佛变成了木偶一般,一下子颓废了。
洛羽对唐子岑没有什么反感,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已经这么惨了,还要不要赶尽杀绝?……尼玛这个问题可真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