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周漾紧紧攥着麦克风，看到是情歌就没什么想唱的心情了。
陈卫东拿着另一个麦克风，揽着周漾的肩膀，“一起唱啊羊羊。”
周漾想挥开，但还是忍住了，不情不愿地和他一人一句。
陈卫东的歌声实在奇葩，周漾捂着耳朵才勉强跟他合唱完一整首歌，并且扬言绝对不会和陈卫东二度合唱。
可他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就被打脸了。
因为一群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周漾非常爽快地选择了玩大冒险，结果被人要求和陈卫东梅开二度再唱一首情歌。
周漾：“……”你这是要我命。
周漾忍辱负重和陈卫东又唱了一首歌，还被人录下了视频，简直是在周漾顺风顺水的歌唱生涯中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黑料。
只是周漾玩游戏时的运气实在太差，没成想又抽到他做大冒险。
这次的惩罚是要把刚才和陈卫东唱情歌的视频发到朋友圈保留二十四小时，并配文三个爱心。
周漾：“……”
周漾深吸一口气，他倒不是玩不起的性格，盯着众人的目光把朋友圈发送完毕，关掉之前瞥到秦毓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临走之前周漾特意和他说过今天朋友过生日，会晚一点回去。
只是……这才晚上八点多，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周漾心里冒出滋滋的小气泡，有点开心。
周漾回复道：“还得再玩一会儿，毓哥你早点休息吧。”
手机震动了几下，周漾分神看了一眼：“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周漾咬着嘴唇，眼里都是甜蜜，“不用啦，就在学校附近，很近的。”
这次秦毓没有再回复，周漾知道这就算同意了，只是同意得不太情愿。
周漾没有喝太多酒，顶多算微醺，但脸颊却红扑扑的，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拎着袋子先离开了。
陈卫东还想拦住他再玩一会儿，却被周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周漾说：“东子，今天可是有我的人生大事。”
陈卫东一怔，也没再挽留，“神神叨叨的……那你回家注意安全，凌晨好像要下雨。”
“知道啦，你们玩得开心。”
五六月是江云的雨季，周漾不讨厌下雨，反而很喜欢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入睡。
袋子里装的是相机，快递盒都还没来得及拆。为了给秦毓一个惊喜，周漾特意留的是学校的地址。
他迫切地想要把这个礼物送给秦毓，说不定秦毓一高兴他们就在一起了呢。
坐在出租车上，周漾歪着脑袋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要和秦毓在一起，只是换了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罢了。
到家的时候刚好过零点，秦毓似乎还没睡觉，周漾看到了他房间还亮着灯。
周漾衣服都没换，鬼鬼祟祟站在秦毓的房间外。
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秦毓的侧脸，周漾却在这张精致完美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心脏跟着猛地刺痛了一下。
秦毓坐在床边，床边放着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小山包似的烟蒂，周漾在空气中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他正垂眸看视频。
隔着一段距离周漾不知道视频的内容是什么，却隐约听到视频传出来的声音很熟悉，他来不及仔细思考，就被秦橘子逮到了。
秦橘子从秦毓的腿上跳下来，直奔周漾。
周漾赶紧把相机放在身后。
秦毓察觉到秦橘子的动作，关掉手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周漾正站在那一片阴影之中，没有第一时间弯腰抱起秦橘子。
“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
两人同时出声。
秦毓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落寞都是周漾的臆想。
而秦毓却从周漾的嗓音中听到沙哑，舌尖抵着牙齿，微弱的疼痛在黑夜格外清晰。
“马上睡。”秦毓慢腾腾站起身，睡衣松松垮垮的，却丝毫遮不住他肩宽腰窄的完美身形。
周漾见他靠近自己，心脏打鼓似的乱撞。
可秦毓只是把手按在门上，作势要关门，周漾急了，用了点力气钻进来。
看到秦毓眼底的错愕，周漾顽劣地笑了一下。
“毓哥，你这么晚还没睡，该不会在等我吧？”
手臂收紧，秦毓的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却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周漾手心都在冒汗，歪了歪脑袋：“毓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很重要吗？”
“什么？”
“我回不回答，很重要吗？”不知是想到什么，秦毓眸色越发深沉。
心脏往下沉了几寸，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席卷周漾的心脏。
离得近了，周漾才发现秦毓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发梢的水珠在他靠近周漾的那刻巧妙地砸在了周漾的肩上。
周漾有一种被烫穿的错觉。
此时此刻的秦毓……不太对劲，更像是一只被黑暗吞没的凶兽，危险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周漾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两下。
“为什么……要这么说？”
秦毓微微低头，呼吸粗重了几分，温热的气息拍打的周漾的侧脸，他竟然有一种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惶恐。
锁定猎物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周漾的身上，周漾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毛骨悚然”。
可秦毓扯着嘴角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没什么，睡去吧。”他半推着周漾往门外走。
肩膀的力气消减几分，秦毓看到他双手背在身后，忽然问：“藏的什么东西？”
还是被发现了。
周漾不悦地撇了撇嘴，他不喜欢刚才那种“被驱赶”的感觉。
他捧着相机递到秦毓面前，“送给你的！喜欢吗毓哥？我挑选了好久呢。”
下一秒，肩头生疼。
秦毓用了八九成力气攥着他的肩膀，周漾疼得五官扭曲在一起：“疼疼疼——”
秦毓脸色惨白地松开手，没伸手去接。
“你怎么啦，今天好奇怪。”周漾把相机塞进秦毓的怀里，揉自己的肩膀。
可怀里的相机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被秦毓仍在床上。
周漾呼吸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居然……把我送的东西扔了？
为什么？
先是诧异，然后是无法接受。周漾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似的，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一种可能性。
秦毓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脸色铁青：“为什么送我这个？”
周漾受伤地后退两步，“我听说你喜欢摄影……”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你骗人。”周漾打断他，“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在房间里安装一个展柜，为什么要在里面放那么多顶配相机？为什么有一个都碎掉了还要摆在最中间？又为什么……总是在家里看摄影杂志！”
“我……我可没有偷偷来你的房间，我是帮欣姨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的……”周漾低声解释。
秦毓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那片隐秘的花园仿佛闯进了一只野猴子，打乱了原本平静、井井有条的节奏，还在地上挖来挖去，甚至挖到了他最不愿意被人发现的、也最脆弱的内脏。这种被人翻出一直不愿示人的回忆的感觉简直让人烦躁。
可烦躁中还多了几分不安。
他不想让周漾知道自己的过去。
因为他的过去是沾染着淤泥的，也是被愧疚裹挟的。
秦毓保持最后的理智拿起相机，温柔地抚摸着对焦环，“谢谢。”
他只说了一句谢谢，可周漾却听出了勉强的意味。
秦毓越是平静，周漾反而越是焦躁不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本以为他的脸上闪过因自己而出现的欣喜，却没想看到的是疲倦和无力。
“我不懂，为什么你不能坦率地承认你依旧喜欢摄影，就像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能坦率地承认你也喜欢我！”周漾委屈地大喊出声，他讨厌这样嘴硬、逞强又怯懦的秦毓，可除此之外的秦毓他都喜欢得不得了，也无法因为这些就完全否定他的好。
他们的关系原本处在一个很和谐的位置，是周漾执意戳破一切，将他搅得心神不宁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无芥蒂地继续和他相处，可这份表面的宁静下却酝酿着前所未有的风暴。秦毓无时无刻都在感到不安。
就像刚才，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段视频，周漾丝毫没有避着他的打算，明晃晃地发布在朋友圈里，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秦毓知道他这样的思想是不正确的，周漾还年轻，爱玩爱闹腾很正常，可他的理智却无法说服他的冲动。
秦毓轻轻把相机放下，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也喜欢你？因为你年轻、漂亮，还是因为你活力无限？到我这个年纪，见过年轻漂亮的人不在少数，你甚至连我的性取向都不知道就敢这么笃定。”
周漾确实年轻漂亮，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学生，今天可以和这个勾肩搭背唱情歌，明天也可以和那个，他是自由的、困不住的。总有一天他会厌倦这些，振翅飞往辽阔的天空。
这么多年来内心装上重重枷锁，秦毓早就过了敞开心扉的年纪，他无力去进行一场豪赌。
秦毓被这个相机刺激得昏头转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周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劈头盖脸的冰刃砸的血肉模糊，泪水湿润眼眶，现在的秦毓……好陌生。
那么成熟冷静的秦毓，怎么会说出这样戳人肺腑的话叫他伤心呢？
周漾双唇嗫嚅，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秦毓收起漠然的视线，周漾的眼泪同时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无声的哀嚎。
“我不信你说的话，我求求你告诉我吧，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为什么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周漾。”秦毓的声音冷静又克制，仿佛不掺杂一丝情绪。
周漾很想扒开他的面具，看看他是否真的像看上去那样理智。
“你才二十岁，你还不够清醒。但我不一样，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我做不到为了哄你开心，这么不负责任地就跟你在一起了。这不是儿戏，等你足够成熟了就会明白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怨我把你带到这条路上的。”秦毓的喉咙发紧，连带着声音都更低沉：“你的不理智或许可以用年少轻狂来解释，但我不能。我太清楚我在做什么了。”
周漾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秦毓对他说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听，也一点都不想理解，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明明对他这么好，却总要找些借口为自己的喜欢打掩护。
周漾曾被他的理智深深吸引，觉得全天下最迷人最有魅力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个人是个胆小鬼。
“如果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我第一次向你告白的时候你就会立刻搬出去，而不是依旧住在这里！”
不知何时下的雨，窗户上挂着雨滴，窗外的夜景变得模糊虚幻，周漾“砰”的一声甩开门，扬长而去。
秦毓麻木的双手恢复知觉，看着周漾的背影心里莫名一慌：“羊羊！”
周漾目光决绝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打着转，“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我走好了，我……我讨厌死你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大门关上，整个客厅静得诡异。
秦毓什么都顾不上了，随手扯过一件外套追了出去，一边给周潜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传来周潜疲倦烦躁的声音，“秦毓，你最好有要紧事找我，我刚睡着——”
“羊羊走了。”秦毓声音颤抖，打断了周潜的困意。
“什么叫走了？走去哪了？这大晚上的——”
“我们两个……起了一点争执，他跑出去了，我开车出去找他，他可能会回家，我没有你父母的联系方式，你跟他们说一声……”秦毓语速很快，雾蒙蒙的小雨在车前灯的照耀下像是发着光的丝线，他看到周漾蹲在便利店门口，抬头看雨。
“不用了，我找到他了。”秦毓的声音很轻，“先挂了。”
“不是，你等会儿，你跟我说清楚我弟怎么就跑出去了，你多大年纪他多大年纪，你不知道让着点他啊？我跟你说啊秦毓，他要是在你那受委屈了你……”周潜骂骂咧咧的话说到一半秦毓就挂断了。
世界又一次安静下来。
秦毓无声地望着不远处的周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