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吴云凯几乎睡到了自然醒。
他睁开眼，微转过头。
宽大的窗户敞开着，白纱窗帘随着春风轻轻的拂动着。
明净的阳光洒落一地……
时光仿佛都停驻了，四下是静谧的，安详的。
他脑子里空空一片，就这样静静的躺着，觉得无比的惬意。
就象完美世界猛然的被一阵刺耳的铃声震碎了。
吴云凯象是条件反射般的猛坐起身来。
这个铃声……是他新买手机特意设定的铃声——父亲来电的铃声。
啊啊啊——
几乎是三二步抢到放衣物的沙发前，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立时接起来。
“爸、爸……你找我什么事？昨晚……我想到有些公司的事还没有做完，就先回公司了……”
吴云凯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四下环顾。
此时才惊觉并非在自己的公寓。
他睡的那张床，也不是自己心爱的恒温水床。
迟疑的打开门，那张超大的橡木办公桌立时映入眼睑。
这里是办公室啊?
呃……他什么时候在休息室里睡觉的？
低头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套睡衣？
靠，这是谁的睡衣啊，这样花梢。
明明昨晚他是坐在办公桌前加班的啊？
桌上的报表呢？
电脑也关了？
对了，江隽……
他惊疑未定之时，手机里的声音已经变成怒吼了。
“爸，我听着呢。”吴云凯连忙回到休息室，低声下气的安抚。
“昨天，有人要介绍宋造千的女儿给你认识啊。宋董事的女儿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人长的顺眼，为人大方得体。这么好的机会，结果你人都找不到了！气死我了，走之前都不向我报备一声！”
“对不起了爸，下次我一定先向你打招呼……你不用给我介绍啊，最近我根本没有心……呃……时间谈这些，就算交女朋友，我自己会谈啦。”
“自己会谈？你交的那些都是些什么玩意？还有你那些朋友，个个只会吃喝玩乐，你再跟他们一起玩，迟早会变成一坨废物！”
吴云凯任父亲骂了一通，便以公事忙为由，按断了电话。
迅速回到休息室换上昨晚的西装，看看时间竟然将近中午十一点了。
昨晚上，是不是江隽把他弄进休息室的啊？
唉，真是丢脸啊。
只是看了一会报表，就……江隽会怎么看他啊。
天哪！
深呼吸了，极力令自己沉着冷静，想象着那些青年才俊高傲的面容，学着也戴上冰冷的面具，尽最大的力量掩藏自己的情绪。
待他走到另一间办公间的时候，只江隽一人在。
“安妮人呢？”他站在门边，表情严肃。
江隽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着站在门边正装模作样的吴云凯。
第一次，他有想要大笑的冲动。
“吴总……安妮去影印文件了。”
“……”吴云凯咳嗽了，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个……昨晚上……”
“昨晚吴总睡着了，是我把你弄进休息室的，有什么不妥么？”
吴云凯瞠目结舌。
弄进去？怎么弄进去？拖？拉？背？拽？提？……抱？
“没、没有。你做的很好，睡衣都帮我换了……呃，我想说的是，昨天我办公桌上的报表……”
“那些昨晚我看过了，已经做好企划书了。”
“……”吴云凯慌忙上前，突然有些生气，“我有叫你帮我做么？我说过，那些数据我要亲自填的，以你现在不过三天的工作资历，怎么可以擅自对这些重要文件？！”
江隽深深的看着吴云凯，并没有为自己辩护，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吴云凯。
“这是报表，企划书就在你的电脑里，我已经备份下来了。吴总，你检查看看，有没有错误和纰漏，可以及时改正。”
吴云凯翻开文件夹，就立刻看到一张花糊掉的报表。
“这报表很重要的，你怎么把它弄脏了？”
“那是口水。”
“……”吴云凯脸上青红交加，“哦，等一下让安妮再去要一份。对了，你昨晚一定通宵，我准你去休息二个钟头。”
“没有通宵，昨晚我有休息，睡得很好。”
休息？在休息室？
那里只有一张床啊？
吴云凯嘴角抽动，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跟他抢床睡了。
他对床很有要求的。
一定要超大超柔超舒适……难怪今天身体有些酸痛，肯定是姿势不对。
拿着文件夹正要往外走，却听到江隽说：
“对了，还有今天早上，总公司打来电话，这个星期六星期天将在杭州，召开关于商讨金融危机下企业的发展战略高峰会议，据说请到了许多经济方面的专家，要求公司的高层派代表去研究学习。”
“发展战略高峰会议？”吴云凯眉头紧蹙。
什么玩意啊？
天哪，又是开会！
而且是听所谓的专家开狗屁的会议——
无聊而又言之无物。
他那帮朋友，曾经把开会列入了满清十大酷刑之一。
“不去，你不必帮我安排行程。”
江隽面无表情立刻接下去说道：“吴总不去，那我打电话去询问各科室，看看其他经理有要去的没有。”
说罢，拿出公司的通讯录，就要开始拨打各个部门科室的电话。
“等一下！等一下……”吴云凯直叹气，刚刚他说不去，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经过一分钟的深思熟虑，他已经改变主意。
无他，只因想到父亲，又想到罗自新的那番话。
他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领导，要带领公司不断的前进，要努力啊~
好罢，好罢！
就算再烦，再想无聊的会议，为了公司，为了总经理的职责，他也要咬牙忍耐。
“我突然想到，反正杭州这么近，去听一下也是好的。你是我的助理，你跟我一起去。”
“要求是经理级别以上，才有资格，我只是助理，而且还是试用期的。相信，这么重要的会议，总公司的人选早有安排。”
公司会有安排？
吴云凯一边思索着，转身走回办公室。
前所未有的加班，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冲动。
尚未下班，友人们的电话已经开始不停的轰炸。
他们订下天尚人间的包厢，要为吴云凯庆祝再一次的单身。
……
这帮混蛋，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Eric，特意带了一本杂志，看看这封面——”灯光暖昧的奢华包厢内，一本杂志扔在茶几上，吴云凯的猪朋狗友们正左拥右抱的，嘻嘻哈哈瞄着他。
吴云凯独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没有叫女人作陪。
他迟疑的拿起杂志，随意瞄了一眼，一脸疲累的又扔回几上，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杂志封面上的女郎挽着某男的手，赫赫然是他的女友——应该说是前女友海莉。
其实他早就知道察觉的。
打电话给她，不是拍广告，就是有走秀。
直到那天集团办的酒会，亲眼看到海莉跟别的男人堂而皇之的出席，才真觉的伤心。
海莉明知道，他身属集团，这种酒会必定会出席。
大概是故意想让他死心，才会公然让他难堪。
他对她那么好，几乎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那么甜美的笑容下，原来张着一张黑洞洞的巨口，永远无法满足？
还是说，是他无法令她满足？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办法令女人感到幸福？
想不到，在感情方面，他同样是个失败者……
“给吴少点几首应景的歌……那个那个……”
“你们笑够了没有，我走了。”吴云凯恼羞成怒，这些人个个只会看他笑话。
一位小姐拿起杂志，嗲声念道：“名模海莉傍大款上位啊，切，什么名模，有我漂亮么？”
吴云凯猛然站起身，但立刻被按压在沙发上，手里被塞上话筒。
“别生气，唱歌唱歌，这首‘离歌’专门为你点的。”调侃Eric，几乎是他们每次聚拢在一起，最大的乐趣之一了。
“对啊，好好发泄一下，你看这些八卦记者真是乱写一通，海莉跟你在一起，就一小模特，看看，傍上这什么公子啊，就立刻翻身成名模了。怎么说，我们吴公子也是有头有脸的嘛，真是的。”
吴云凯倒了红酒，闷声不吭，一杯接一杯。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不愉快的事了，大家商量一下有什么好玩的，上次出海，才玩了一天，Eric你就匆匆走了，害得大家都没玩尽兴。”主要是没个搞笑的，很无聊啊。
“不如周末开游艇出海钩鱼？”
吴云凯忙道：“周末我有事，你们自己搞定。”
“有事？约会？”众人立刻精神百倍。
“我去杭州公干。”
“杭州……公干？那是后花园啊……你你你，坏死了啊。说，是不是去接哪个女大学生啊……吴公子就是吴公子，这么快又交到新女朋友了。”立刻，两名死党从脂粉堆里挣脱出来，坐在吴云凯两侧，一左一右夹着他。
“你们脑子里除了这些事，还有没有正经事啊，是去开会啊。”
“真的开会啊？那游艇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大家还指望着吴公子他爸的游艇啊，这里就Eric家里最有钱了。
吴云凯根本不接话，拿起话筒，开始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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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月的杭州，软风细卷，弱柳婆娑，湖中微光潋滟。
西湖边上一片淡紫色的微花细朵，幽香氤氲。
可惜，吴云凯只是驱车匆匆飞驰而过。
还没到会场，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在会场入口等。
吴云凯坐在大厅处，无聊的看着手机。
没多时，吴董事就到了。
看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骂道：“今天出席的都是政府要员、各个企业商家的一把手，你这模样，打起精神。知不知道有句话，不到最后一刻，输赢未定的！你要是听爸爸的话，就不会弄的这么僵了。快快……”吴董事忙拍儿子的肩膀，急忙：“来了来了——”
吴云凯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这老头又在搞什么花样。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被父亲扯住胳膊拉着一直往前走。
“世侄，真是太巧了，咱们可是前后脚——”吴董事拉着吴云凯满面笑容的朝刚步入大厅的罗珏迎上去。
罗珏笑道：“吴伯伯，确实很巧。”
这时，从外面陆续进来许多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有些认识罗珏的，远远看见便笑吟吟的朝这边过来。
吴董事看此情形，忙道：“世侄，你和云凯在一间公司，刚好作伴，来来，咱们一起进去。”
“好啊，吴总，等下坐一起啊。”罗珏面上带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吴董事暗使力将吴云凯推到罗珏身边。
吴云凯幸好有防备，否则就差点要撞到罗珏身上了。
他跟罗珏不对盘的嘛，这样大家很尴尬的啊。
这算什么？
真的要拍罗珏的马屁啊？
他虽然没本事，但也没用到沦落到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地步。
张了张嘴，想说几句撑场面的话，实在是太羞耻了，一时间弄了个大脸红。
转头看着父亲，笑的极为自然亲切，一路引着罗珏朝前走。
“阿凯，还不快跟上。”
吴云凯正想跟上，却见罗珏正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
吴云凯象被雷击中一般，怔立当场。
羞辱之意铺天盖地的袭来，这一刻，几乎是他平生最难堪的一刻了。
他真想愤怒的狂吼。
罗珏，你他妈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前，他一直忍让，觉得自己在管理方面的能力确实有限，才会想顺其自然。
太懦弱了么？
以至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想把他赶出利华公司？别做梦！不要做梦了！
从现在开始，他什么都不会退让，也不会这样算的！
吴云凯原本气得发白的脸色，在深呼吸之后，才渐渐恢复平常。
快步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