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主人,谢谢你命令我
他的脸近在咫尺。
林上清只觉得气血上涌,双拳紧握,微微偏头,“起来。”
“我不。”高梨跟他拗上了,睁了一下眼睛,故意跟他作对似的,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林上清动了动身躯,发现动弹不得,被他压得严严实实,顿时皱眉,“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你刚刚踢我,我很不开心。”高梨大拇指煽情地抚过他手腕,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声音平静,眼神却炽热至极,从他面上下移到喉结,再到胸口,简直要把他撕开一样火热。
林上清登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挣扎起来,低吼:“放开我。”
高梨不爽,微微挑眉:“我体术可不差,你不一定能挣得开。”
林上清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高梨满意地看着他完全被压制的样子,想发怒却又隐忍,想挣脱却又无法,像是被拽下神坛的神祇,染上狼狈的灰尘。
男人抿起的唇线,在高梨眼中忽然变得性感无比,让人想吻上去,狠狠咬破,听他的闷哼,尝他的唇血。
他哥哥还真是幸运。
能被这么火辣性感而不自知的男人爱着,爱得隐忍又深沉。
高梨忽然笑了。
他向来言出必行,俯身,盯着男人唇瓣的眼神要烧起来,下一刻,低下头去。
林上清咬牙,偏头躲开。
接吻未遂。
看着他攥紧的拳头,高梨更是兴致勃勃,笑着,“想打我?上清哥,看着我这张脸,你下得去手吗?”
高梨虎口扣在他下巴上,用力把他的脸扳回来,眸中玩味十足,胜券在握。
林上清后槽牙都咬死了,趁势猛然抬起膝盖顶在他肚子上,反手一拳砸过去。
高梨眼前恍惚,拳头迎面飞来,毫不留情地砸在他颧骨上,脑子震得嗡嗡的,整个人朝一旁飞去,倒在地上。
“你真打啊!”高梨痛叫出声,五官都拧起来。
一出手就是这么重,林上清也愣了,下意识想要伸手,又忍住,手掌虚虚握了一下,攥拳在身旁。
“我制止过你。”林上清嗓音沙哑,“是你自己得寸进尺。”
“哈哈……”高梨倒在地上,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眼里满是疯狂,“我居然能把你惹到出手打我,好荣幸,能看到你的这一面。”
林上清气得呼吸都发抖:“你疯了。”
“我没疯,宝贝。”高梨擦了一下唇角的血,阴恻眸光锁在他身上,咧嘴笑了,“我只是坠入爱河了。”
林上清猛地站起来,冷脸相对,夺门而出,“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是,主人。”高梨躺在地上,大手捂着被踹过的腹部,唇角开裂,奄奄一息:“谢谢你命令我。”
林上清脑子一片混乱,越是跟他独处,越是不知该怎么办,匆匆离开别墅。
虽然面上稳定如常,除了愤怒没有其他,但他心里远没有表现出来那么镇定冷漠。
入夜之后的街道非常安静,甚至有些死寂,林上清走了两个路口,没有往前走了。
站在路边的灯影下,点了根烟。
猩红火光亮在黑夜里,像是灼穿了一样。
寒凉烟草味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他离开之前甩了话让高梨冷静一下,其实何尝不是给个喘息的机会,让他自己也冷静一下。
摸出手机,烟雾蒙了眼睛,他随手挥开,看了一眼时间。
思前想后,想打个电话给高杨,又一想,他应该在休息,而且电话打过去,说什么呢?
林上清从未如此迟疑过。
许久,还是作罢。
站在外面静静抽了根烟,末了把烟掐灭,开始往回走。
屋子里静悄悄的。
林上清推门,看着暖黄灯光下空荡荡的客厅,在玄关举棋不定,片刻,还是抬腿走了进来。
地毯还是皱巴巴的,刚刚在地上的厮打痕迹还留存着,林上清微微抿唇,面色难察,俯身把地毯抻平。
手指轻轻刮动流苏,让它们更整齐一些,突然,身后传来水声。
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林上清顿了一下,继续把地毯边缘的流苏整理整齐,而后起身,朝浴室走。
走到门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但想起高杨对他的委托,虽然不愿意跟高梨打交道,但至少得帮忙照看他一下。
抬起手,正打算敲门,突然他听见隐隐的哭声。
半空中的手猛地停顿,林上清微微睁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嘶……痛痛痛……混蛋啊,下手这么重……好疼……”
声音的确带着哭腔,十分委屈,跟刚刚那幅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吸了吸鼻子,又抽泣起来。
林上清深呼吸,抬手敲门:“小梨。”
浴室里的所有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面前的门“刷啦”一声拉开,个子高挑的男人手撑着门框,微微垂眸,玩味地看着他。
“怎么,在外面鬼混够了,还知道回家了?”高梨声音又轻又撩,似乎在向他调情,带着笑意和缱绻,“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想过日子吗?不想过了我们就离,明天民政局门口见。”
林上清沉默地看着他,视线扫过这个年轻男人的面庞,看见刚刚自己揍了一拳的地方,伤势明显。
虽然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仍然是惹人心烦的散漫表情,嘴里不伦不类的话张口就来。
但林上清仍然借着昏暗的廊灯,看清他红肿的眼睛,和眼里的血丝。
“你刚在哭?”林上清蹙眉,审视地看着他。
高梨面上表情变了一刹,很快恢复正常,无辜地望着他,曲起手指抹了抹不存在的泪,吸吸鼻子:“嗯,上清哥甩下我就走了,我难过得要死掉了呜呜呜……”
“别闹!”林上清低声训斥他。
高梨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神情冷冽,“是啊,我刚刚在哭,你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把林上清问住了,语塞一瞬,而后说:“我答应了你哥,要照看你。”
高梨指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就是你照看我的方式?”
林上清面色一沉:“你自找的。”
高梨久久凝着他的眼睛,而后淡淡移开,往客厅走,“要不是我哥拜托你帮忙,你来都不会来吧?”
林上清没说话,但确实是默认了。
高梨耸耸肩,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那我可得感恩戴德,沾了我哥好大个光。”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林上清问。
高梨没形象地歪倒在沙发上,四肢大敞,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没什么意思。”
林上清看着他脸上的伤,到底还是过意不去,“医药箱在哪?”
“忘了。”高梨打呵欠。
林上清转身去冰箱拿冰块给他敷敷。
高梨看着他动作,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走,“怎么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哥又给你打电话了?”
林上清用毛巾包裹在冰袋上,而后轻轻放在他面颊上肿起的地方,听见他说这种话刺激自己,心里居然没有太大起伏。
可悲的习惯,他居然有点习惯高梨这种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了。
“没。”林上清干脆道。
“那是为什么?”高梨抓住他的手腕,“你良心发现了?”
林上清抽回手,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没回答他,“明天下午有工作,上午还可以休息。”
高梨:“是,遵命。”
林上清在柜子里翻找,找到伤药,给他擦,棉签带着药水沾上去的时候,高梨瑟缩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林上清拿着棉签,悬在空中,等他捱过这一阵酸痛,才继续给他搽药,动作更轻了些。
他闭上眼睛。
借着落地灯,可以看见他的睫毛,看得清发丝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此时安静下来,竟然显得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馨。
林上清不禁轻叹:“你哥哥的合作伙伴对你评价都很好,你明明也有能力,为什么这么玩世不恭?”
高梨慢慢睁开眼,望着他,“问这个的时候,你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在为我哥考虑?”
林上清一时之间哑然。
高梨知道他说不出个什么,也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埋进沙发里,留个脑袋对着他,声音从沙发的抱枕里传来,十分沉闷:“你别担心,我自己过得也挺好,不会给我哥找麻烦的。”
林上清识趣地避开这个话题:“去床上睡吧,这里会着凉。”
高梨呜咽了一下,佯装哭泣:“再凉也没有心凉,哀莫大于心死……”
林上清曲腿踢了踢他:“去卧室。”
高梨翻了个身,这才从沙发上起来,垂头丧气地去了卧室,末了还得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他一眼,万分深情地说:“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
林上清扯了扯唇角:“你最好是。”
千难万难把高梨哄去休息,林上清收拾了一下医药箱,回到客厅,屋子里的灯又灭了。
高梨说是年久失修,叫了维修工,但是他们正忙着罢工,所以一直拖着没人来修。
林上清坐在漆黑的客厅里,突然打了个寒颤。
杨陈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说去疗养院看过伯母,伯母看上去气色不错,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杨陈还很心直口快:【林哥,我看伯母挺正常的,怎么还住在精神病院啊?】
林上清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机,闭上眼,用力揉了两把眉心,额角胀痛难言。
大概是下午睡太久了的缘故,他现在一点都不困,高纬度的地方,在冬季黑夜来得特别早,又漫长。
凌晨,开始下雪。
林上清坐在沙发上,单手抱着抱枕,看着窗外的雪色,一时之间有些迷乱。
“真的不打算睡吗?”带着困意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林上清回头,高梨站在卧室门边,手掌搭在脖子上活动着,打了个呵欠。
影影绰绰的光线透过来,勾勒出男人的身影,光影透过毛衣,他甚至可以看见宽肩窄腰的线条。
林上清收回视线,平静地说:“不困,不用管我,自己休息吧。”
“可你看上去很疲惫。”高梨注视着他。
不知是因为太暗了,还是这个男人确实城府颇深,林上清很难分辨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他好像隐隐在笑。
但高梨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或是试探,或是漫不经心,或是满不在乎。
他一直都看不懂他。
林上清把抱枕扔到一边,“不困。”
高梨一如既往,忽视他的话,径直走过来,站在沙发边,低头看他:“去卧室睡吧,你教我的。”
林上清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高梨在沙发边蹲下来,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用一种近乎引诱的语气说:“我保证晚上不偷袭你,怎么样?”
林上清皱着眉,却笑出了声,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高梨睁大眼睛,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哥有幸见过你口无遮拦的一面吗?”
还没等林上清说什么,他先开了口,略挑了眉:“我知道他没有,所以我特别开心,至少你在我面前真的在做自己。”
林上清眼中闪过一抹茫然和虚无。
真的吗?他有吗?林上清自己也不知道。
但毋庸置疑的,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他的的确确已经失控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