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遇
我想我本不该管俞青,但看着调戏俞青的人连半大孩子都有的时候,我终究觉得有些荒诞。于是,我终是忍不住按剑朝前一步,低喝道:“不许碰他,都让开!”
我以为我是很凶了,但众人却笑起来。
甚至,那少年嘻嘻笑着,忽而明目张胆地伸手划过俞青侧脸,对我张扬笑道:“你说不许就不许了?你是他什么人?”
那一瞬,我明明见俞青皱起眉,露出一抹极为厌恶的神色,但他却不曾避上一避。
我心头那点怒火似乎烧得更旺了,但我思及许多,却是神色凝滞一瞬,而后道:“须你来问么?”
他许是听出了我的退缩之意,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却是咄咄逼人起来。他倾身靠近我,嗤笑道:“这等美人,你若是护不住,换个人护着又如何?”
我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回道:“你怎知我护不住?”
我在意之人,用尽性命都要护住。
他大笑起来,忽而抽出佩剑,朗声道:“你与我先比划一番,若是赢了,再来说这等大话吧!”
我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俞青悠闲地站在一旁,不劝也不阻止,冷眼旁观。
这等情形自然不必我动用灵力,我虽然不是剑修,却修了几十年的剑术,比起凡人自然强了不少。
只是我没想到,这少年年岁不大,功夫确实是不弱,与我足足交手了十来个回合,方才逼得我动了相斗之意,将剑刃架在他脖颈旁。
那少年一低头看我刀刃,呆呆一愣。
我知道点到为止,但实在气不过他的孟浪张狂,于是收剑时以剑面在他腿上轻轻抽了一记。
不想,这一下他便哀哀叫了一声,似乎怕疼得很的模样,摆出了极委屈的神色对我道:“你打我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
闻言,我也是一愣。
我想这人真是好不讲理,明明自己先来闹我,这时候反而恶人先告状。
但我又想大概是我身为修道之人下手没个轻重,此时见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也颇为狼狈,心里便隐隐约约有些虚,犹豫一瞬便小声道:“抱歉,我下手太重了么?”
此话一出,少年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有趣了!”
我拧着眉看他,当真觉得这人嬉笑怒骂随意得很,性格也古怪多变。
那少年笑得开怀,俞青的神色却冷了下来。他看我一眼,忽而道:“师兄还要与他纠缠?”
他话语里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我想不透也就不想,只应了声回退了一步。
但那少年却似乎不依不饶起来,让人拦住了我两人,凑到我面前来,笑嘻嘻道:“你是他师兄?那你这么听他的话?”
我看他没恶意,于是有心情回他道:“这是我与他的事情,我们还需赶路,可否请小公子让个路?”
“你们去哪儿?”他追问道。
“都城。”
“那感情好,我是淮南府的世子,过几日也要入京,我们一起如何?”少年的黑眸里落着日光,抬头看我们时眼里似星光入夜。
说起来,这少年生得好看极了,明眸皓齿,如今年岁也不大的模样看着可爱又讨喜。
于是,我明明生了天道眼,却似乎被那双眼眸惑住了,便慢了一步。
这慢了一步,俞青便应了下来。
“俞青……”我的话刚开了头,俞青便截断了我。
“你不是不喜众人纠缠?”
他冰冷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针刺一般,似乎我做了什么错事。
我不明所以,也无话可说,于是沉默。
其实我本非什么性格软弱之人,也并不是非要这么让着他的。明明俞青只是神色冷淡了些,我却偏偏觉得他像个琉璃美人,不看护着,用了点力,大概就要碎了。
后来我将这话说给那小世子听,他又是一番笑。
我后来才知道,那孩子是淮南府世子,淮南府是异姓王侯,一门清廉文士。淮南府的这位小世子却是出了名的纨绔,从小好玩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整日混在花街柳巷,爱极了美人,家中已经纳了两位姑娘。
刚开始我唤他小世子,他似乎是不服气,偏要叫我小孩儿。
我知我修道早,那时候定下的容貌本来就看起来年岁不大,我脸上处处生得清秀柔和,并无成年男子的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又生而比常人要大一些,于是看起来显得年岁更小了,但绝无可能是像个小孩儿。
我反驳他,他便非让我叫他名姓,不然就不改口。或许是因此,他还缠上了我,反是不曾多看俞青,让我好不明白。
“映白,我名为谢映白,你就唤我映白。”他笑得眉眼弯弯,如此对我道。
我拗不过他,只好这般改了口。
他那时,好似偷吃了糖似的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但觉得他的快乐来得简单又莫名,身上朝气蓬勃似旭日东升。
俞青总是在我身旁的,每到谢映白来训我,他总是不言不语,但神色里便见得不乐意,神色疏离冷漠。
我好奇谢映白怎不受俞青蛊惑,又不大好去问俞青,只好勉强拐弯抹角地问他:“你不喜欢俞青了么?”
谢映白瞪大了眼,反问我:“谁说的?”
我回道:“你要是喜欢他,便该缠着他。”
谢映白一愣,竟是也有些迷惑似的,想了半天不曾回话。
于是,后来我终是去问俞青:“你的媚术还在修么?那谢映白怎么不睬你。”
俞青斜睨我一眼,而后冷冷道:“在,只是你傻了么?看不明白那谢映白命理奇诡,灵台清明,合欢宗的媚术都耐不得他一分。”
闻言,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师父虽是合欢宗长老,又是修行媚道的第一人,我身为他的弟子却是一分媚术也不曾学过。有情道不兴他人喜爱,因为人间那般多人,总有人爱一人入骨。
我只需一人喜爱,也只想喜爱一人。
大抵是看多了师父流连众人,来去自如却终究孤寂,众人皆爱,又一人都不爱。他见谁都喜爱,若是喜爱谁都能拖上榻去,谈情说爱来来去去,身边却留不下一个人。
我见他从千里外回洞府时,暗香盈袖,那些香气,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他人的,混杂一处,却从不见他带一人回。
师父的洞府外临着无尽山崖,他坐在山崖边上,独自一人,似乎随时要散尽风中。
不知为何,师父那般多相好的,那时的我却觉得——
这样,似乎有些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