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临水便小小地笑了一下,并不如何高兴,反倒像很难受,顿了一会儿才把手指按在花猫的胸口:“你这里疼,心疼。”
花猫懵懵懂懂地看著他,临水眼神居然温柔了下去,碧色的像一滩池水:“牡丹和蔷薇死了,死了,你心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花猫却一声惨叫,呜呜啊啊地哭了起来。
“死的透透的。”临水轻轻地舒出一口气,“你闻到这味道了吗?熟悉吗?墨界的味道,他们真爱你,全部都来送死了。”
他甩了一下袖子:“临夜真像你,也爱剥皮抽骨碎魄。”
百花杀 09 情根深种皆是祸
暗夜奇长,长空血红,凤行抱著瑟瑟发抖的临花坐了一晚上,才熬到天亮。
斑斓山的黑夜跟白天其实也没有什麽太大的区别,白天是暗紫的,夜里是纯黑的,总是暗暗的,幸好结界是橘色的,所以白天还是能升起点暖色的。
“没事了。”
凤行拍著发抖的猫枯坐了一夜,心里恨临水恨得不行,从临水跟二公子说了那些话後,猫就一直在抖。
他不知道牡丹和蔷薇是谁,但是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二公子亲近的人,现在死了,什麽都不知道的二公子都凭著本能伤痛欲绝。
“临夜要回来了。”临水走之前,还甩了甩他的长袖淡淡提醒,“不要跟他起争执。”
凤行瞪著临水离开,心里第一次後悔,当时为什麽当年要救这个妖怪。
他哄著猫,哄了好久也不管用,最後只好施法让猫睡去了。
结果安静了不到半柱香,猫又醒了来,闹腾的不行,呜呜啊啊地,凤行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只是发现猫左眼角那朵白花越发肆意了。
虽然讨厌临水,但是凤行没有办法,还是把猫带到了太星宫去求他。
“真娇贵。”临水倒是没有拒绝,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打哈欠,身上拿过猫,瞪视了一会儿,给他施了一个咒,让他安静下去了。
“临夜把他们都杀了?”
你杀了二殿下的下属,还跑去刺激,二殿下被刺激了,却又说二殿下娇贵,凤行觉得临水现在讨厌的程度也够逆天的了。
“嗯。”
临水把猫还给他,倦倦地:“还有事吗?没事回去吧。”
“他们都是魔界的臣民,为什麽都要杀掉?”
“不听话吧。”临水很疲倦,撑著鼻子,“临夜不大喜欢不听话的人。”
“你也不喜欢吧。”凤行直言,“是不是你们都讨厌二公子,伺机报复?”
他想起上次侍君那偷听来的,临水血统低贱,二公子龙姿凤章的话:“你嫉妒他?”
临水慢慢地看了他一眼:“二哥把别人抽骨扒皮的时候,我可没听你这麽声讨他啊。”
凤行正要说话,临水却挥手示意他闭嘴,从榻上下来,他又换了一身衣服,是月白色的,上面绣著一水的银色夹竹桃,看起来华丽的很。
临夜旋风一般地进来了,一身血衣滴滴落落的,手上揪著一只银色的动物,见到临水就不管不顾地扔了过来。
“碧火。”
墨界已经平定了?凤行心里一惊,又觉得悲哀。
这些王族们的本领真是可怖,一个城的人都打不过一个,说不定那麽些妖魔对临夜来说就是送上来屠戮的。
临水的脸色变了一下,踩住扔过来的银色物什,冷冷笑了一下:“你不杀了这个叛徒,给我作甚。”
“要杀你自己杀。”临夜嚷嚷,“别回头我杀了你又恨我,三哥我敬你,你可别害我。”
那是一只银色的小狼,皮毛光滑铮亮,难能可贵的是在临夜手上居然没有一身的血,干干净净地蜷缩在临水的脚下。
临水的表情不大好,凤行犹豫了一下,暗忖著这种时候如果跟临夜开口,求把二公子给他,临水会不会帮他。
“三哥。”临夜看著临水突然笑起来,笑容诡异又颇为同情,“其实有时候,你不把自己的痛处当痛处,别人就踩不著你了,你越觉得那是痛处,别人踩的你就越疼。”
临水低头瞧著地上的银狼,饶有兴趣地笑笑:“临夜,你长大了啊,也能说出这麽梯己的话了。”
他挪开脚,蹲下去拽那只银狼,看了半晌才偏头笑了一笑,入鬓长眉微微挑起:“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我痛处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团雾气,软的几乎听不清,临夜却勃然色变。
“三、三哥。”临夜结结巴巴地道,“我不是……”他顿了顿,“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一向敬重你。”
凤行发现他对临水居然是真有感情的,眼睛里难得的写满了惊慌,但是片刻他又发现他错了,那是真是害怕。
“三哥,我说错了,你别怪我。”临夜等了一会儿,见临水还是没说话,才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蹲下去给临水,用一种几乎破釜沈舟的语气,“三哥,别打我,我怕你。”
凤行跟临水生活了那麽久,从来就没感觉过临水是个暴躁的妖怪,他总是慢条斯理地讲话,笑起来喜欢偏著头,没事就爱在寝宫里喝喝茶,却不知道临夜会害怕成这样。
想来这个真是临水极致的痛处,踩了就会暴躁,临夜深谙其道,才会这麽惶恐,怕临水报复。
可这个碧火到底是个什麽玩意儿?能这麽让临水在意?
“你说的很好。”临水不以为意地笑笑,声音温和,“我没有怪你,这些日子我没有出山,你在外面辛苦了。”
“一帮乌合之众罢了。”临夜也不以为意,定定地看了临水好一会儿,发现後者表情已经平和下去,就舒了一口气,“墨界不错,三哥你要不要?说来大哥有真界,我有琼界,墨界给你如何?”
临水摇摇头。
“拿了又不长久,二哥醒了还是他的。”
“三哥你太自谦了。”临夜笑了一下,“十三都能跟我平手了,你未必比二哥弱吧。”他含糊地笑笑,“我看见了,三哥你修炼出元身了吧……”
他顿了顿也不勉强,“不要就罢了,我也没心思收,让他们乱去吧。”
“大哥呢?”
“他暂时回不来。”临夜冷笑一声,“但是也拦不了他多久。”
临水点点头,仔细看著银狐的皮毛,眼神奇怪,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理,凤行发现他眼睛里破天荒的居然有了点情绪,不是杀气,而是若有所思。
“碧火很奇怪。”临夜皱起眉头,“不像是……”
临水看了他一眼,挑起眉毛:“但说无妨。”
“很强。”临夜倒也爽快,“三哥你不知道,蔷薇和牡丹都没有他强,我要不是碰到了十三,让十三帮了点忙,差不多打不过他。”
“你是说,他血统很奇怪?”临水拎起小银狼笑了一下,很冷,“这就奇怪了,他不也是狼妖吗?”
临夜摇头表示不知道,略有犹豫:“我怀疑他的狼形是障眼法。”
他用力去扯银狼的皮毛:“有人给他上了咒定住了,他下面应该有真的原形,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下面有影子,但是瞧不清。”
“二哥的能力是听万物心声,临夜你是的什麽?”
“透形。”临夜皱著眉头,清秀的小脸上满是不解,“可是他的原形我看不清,你知道的,很少有这种情况。”
“那就是有人故意不让你看到了。”临水哼了一声,“也不算奇怪,二哥的原形你平日看得清吗?法力高强看不清?”
“看得清。”临夜摸摸鼻子,“父皇的我也看得清,但是这个我是真看不清,应该是有人在他身体了加了隐形咒,直接揉进了他的身体灵魂里面,我才看不透。”
原来临夜是这个能力啊……凤行想,难怪那天的宴会二公子还没出场,临夜就掷下杯子叫二公子到了,也轻易看出了二公子身上披著青君的皮囊,想必眼力了得。
不过他一想到临夜看什麽都是原形就想笑,估计临夜平时走路,满眼就是狐狸猫狗狼蛇什麽的,想到斑斓山都是一帮动物跑来跑去,身上煞有其事地披著衣服,就越发觉得好笑了。
凤行觉得临水和临夜都平和下来了,这种时候讲话应该差不多了,便捏著袖子去拉扯临水。
“怎麽了?”
“临夜。”凤行觉得自己脸都烧红了,“把二公子给我好不好?”
“三哥。”临夜噗嗤一声笑起来,揽住临水的肩膀,“你瞧,你性子也不算好吧,怎麽就老被人骑到头上,你听听,你王妃说要二哥呢。”
临水从凤行手上扯回袖子,眉间淡淡的,一点情绪也看不出来,语气倒是温和:“你就想要个孩子嘛,让凤行也行的。”
“凤行君的血统倒是不错。”临夜摸著下巴笑,“但是干活可不太卖力,我走了都这麽久了,肚皮也没反应,可见也不顶用。”
凤行听他说了半句,正要高兴,却又被临夜接著说了这麽一下,脸色一下子都惨白了起来。
“你天天在我寝宫偷看,我还想著你能比我厉害点呢。”临夜嗤嗤地笑,“怎麽我走了这麽久,你反倒没有动静了,还真喜欢上了?”
原来临夜是发现了他在偷看的,凤行想起好几次临夜在故意在花园里做,脸色变得越发厉害了。
临夜什麽都知道,凤行想,或者临水也知道,可是临水却没告诉他临夜能透形!
他转头去看临水,临水却没有看他,只是蹲在那里,碧色的眼睛里冷冷的,肩膀上搁著临夜一张清秀雪白的小脸,越发冷漠如雪了。
凤行脸上一阵阵发热,想再说点什麽,临夜却不再给他机会了。
他笑完了,清秀的脸板起来:“凤行君,我敬三哥,给你三分脸而已,我可不是三哥,别爬到我头上来。”
百花杀 10 认贼作父戴天仇
临夜回来就必定没有好事,凤行先前脸皮子还软,只敢稍稍地求两句,但是到後来简直恨不得跟临夜打起来了。
时间越来越少,临夜便越来越急,後来也不忙著折腾临花了,就在专心致志地捣鼓药水。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法子,给二公子吃下去,花猫先是开始嚎叫,凤行抱著他怎麽哄都不行,只管喊疼,弄了药试了发都不顶用。
“乐宵。”临水被凤行拽了来之後,看都没看就懂了,“临夜,你还真铁了心让他生啊。”
临夜倒挂在他金色的枫叶上,不管花猫如何嚎叫,也不管人形时二公子身上的血水汗水,只管在上面舒服地晃来晃去。
“自然是真的,我花了多少功夫才弄到乐宵的。”
“让他不要疼了啊。”凤行不管他们俩的废话,拽著临水的袖子急的一脸的汗,“快点让他不要疼了。”
极致的疼痛之下,二公子居然不是化成了黄乘兽,而是变成了那个面貌平淡的男子,趴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滚。
他眼角的白花像是疯狂了一样,已经长得半个手指大小,中间一颗温润的白色珠子,鱼眼大小,是乳白色的,像极水润的珍珠,摇摇晃晃的。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一身的汗水,他没穿衣服,长长的黑发便湿漉漉地黏在他身上,暗色天空下有股幽暗的魅惑,那种魅力几乎是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
“临水,帮他一下啊。”凤行跟临夜说不通,只能叫著临水。
临水拽回被他拧成一团的袖子,微微皱著眉头:“临夜喂他吃了乐宵丸,那是……催子的,求著必有,这疼熬不过去,只能受著。”
“不会多久的。”临水安慰他,“疼半个月就好了。”
凤行异常愤怒,气的脑仁疼:“不太久!不是你疼是不是?说的真轻巧。”
半个月!这次半天,临花就疼成这样了,要是半个月……凤行感觉那会儿临花可能都死了。
临夜在树上噗嗤一声笑起来:“说起乐宵,这斑斓山可再也没有比三哥更熟悉药性的人了,他真知道多疼,又疼多久,三哥你前後吃了几次?”
他笑意凝固在嘴角,临水的雪白长袖里猛然窜出一条黑色长蛇,飞驰电掣地扑向了临夜,後者原本在悠闲摇晃著,被吓得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临水似乎也没有杀意,招了一下手,那蛇在半空顿了顿,一口咬掉半根树枝,才慢慢悠悠地飞回他的袖子里。
蛇靠的近了,凤行才发现,不是蛇,是上次吃掉二公子花朵的那些水,甚至会打饱嗝的。
“三哥,你不要这麽狠啊。”临夜惊魂未定,“逍遥水都出来了,我会被吃掉的!”
“你迟早死在你那张嘴上。”临水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不说话的时候,舌头会咬你吗?还是咽喉?哪里咬你,我帮你割了吧。”
“我错了三哥。”临夜老老实实地道歉,“我嘴贱,你打我就好了,不要那麽对我啊,吓死我了。”
他们俩又闲闲地聊起来,无论凤行怎麽扯临水的袖子,甚至发火,都没奏效,只能抱著叫个不停的临花无助地缩在地上,凄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