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总经理的职位一直为你保留着。不要急着拒绝,你好好考虑考虑。”
谭泽尧的大拇指刚放到挂机键上,就听见对方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听说你包养了个男孩儿?俞远是吧?”
谭泽尧的手指僵硬了,对方道:“行了,我给你时间,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挂了。”
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谭泽尧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手术失误已经是他人生中的重大挫折,想不到还接二连三地被人威胁。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满心挫败和疲惫回到家,本来只想静静地靠在爱人身上,静静地整理自己的悲哀,结果没几分钟就被整得哭笑不得。凌方平那小孩儿当真是个奇葩!
第二天一早,谭泽尧被一阵疑似鞭炮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惊醒。伸手往身边一摸,空的,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匆匆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推开卧室门就看到小孩儿举着把漏勺,站在客厅里讪讪地朝他笑:“吵醒你了?”
谭泽尧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瞥了眼发出接连不断爆裂声的厨房:“你看他不顺眼,所以要炸了它吗?”
凌方平:“……”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渐渐消失,谭泽尧扫了一眼厨房,立刻嘴角抽搐。屋顶上、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圆滚滚的丸子,锅里满满的一锅油,滚滚地冒着青烟。谭泽尧赶紧过去关了火,瞅着慢世界的圆滚滚许久回不过神来。
果然不愧是凌方平,炸个丸子都能炸得惊天动地。
谭泽尧把凌方平的手腕放到水龙头下冲着:“疼吗?”
凌方平龇牙咧嘴装了半天,发现装不出疼痛的效果,是故正色道:“其实挺疼的,但老子不怕疼!”熬过了特种兵的疼痛耐受力训练,这点儿小伤就跟挠痒痒似的。没啥。
打开医药箱,小心翼翼地上药缠纱布:“这要弄到脸上可就毁容了。”
“弄到脸上多威武!”
“脸上挂个铜钱是很威武。”
“……”
谭泽尧缠好了纱布,别有深意地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你想要个铜钱那还不容易,我哪天给你扣个保证要方有方要圆有圆,开元通宝、嘉靖通宝啥的就免了,咱来个新颖的,就刻‘谭泽尧专属’五个字咋样?”
凌方平:“滚!”
好不容易把厨房收拾停当做了早饭吃完收拾了,凌方平问:“出什么事了吗?”
谭泽尧被凌方平搞出的幺蛾子一打岔,昨天那种悲伤疲惫的感觉无形中被冲淡不少,这时坐在洒满晨光的窗前,朝凌方平摊了摊手:“我失业了。”
昨天晚上姚主任已经给他通过电话,委婉地告诉他医院的处理决定。医院已经跟病人家属达成协议,赔偿医疗费、丧葬费、精神抚慰金各项损失共计63226元,这笔钱医院替他出了,算作他的离职补偿。
听姚主任的口气,似乎是有人从中干涉,院长的离职裁决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谭泽尧心中冷笑了一声,心知是那位等不及了,要迫得他没有退路,只能就范。
凌方平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谭泽尧再接再厉:“所以没钱让你让你把锅当塑料使了。”
凌方平:“你要赶我走吗?”
“有这个想法……”
凌方平:“……”
“……不过孩子不能让你带走。”
凌方平:“……”
忙人一旦闲下来,往往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手足无措。谭泽尧除了超市跟家两点一线,做饭洗衣充当五好家庭主男,一天至少能把家里折腾三遍,窗明几净,地面一尘不染亮得能照出人影儿来,搞得凌方平走个路都不舍得下脚。
谭泽尧表面上虽然啥事没有,但凌方平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于是凌方平说:“咱出去转悠转悠,家里憋死了!”
谭泽尧当然不会说不,于是两人就到哪儿转悠这个问题讨论了半个小时,登山不可行,游乐场太幼稚,公园太大众化,逛商场没意思……所以只好先出门再说。
凌方平的肚子大得已经啥也遮不住了,前段时间买的女装虽然被撑得有点儿变形,但好歹还撑得下。
谭泽尧先出去把车开过来,凌方平对着镜子纠结了一阵心想算了,老子不就是怀个孩子吗,老子不就是穿几回女装吗,别家爷们儿想怀还怀不上,想穿还穿不了呢。
走出门来就见谭泽尧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台阶下对他讪笑:“刚刚忘记了,上回追你回来连闯好几个红灯,驾照被吊销了。所以……四轮变两轮了。”
凌方平:“……”
谭泽尧道:“轮子虽然少了两个,但车还是好车。大人,请。”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车把一个没扶稳,车子咣当当摔了个两轮朝天。
很多年没骑过的自行车很给面子地掉了链子,所以公园游乐场什么的只好先放一边,先去了修车行。
修好了车子已经是午饭时间,谭泽尧载着凌方平拐进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点好锅底和菜肉之后,凌方平无聊地坐在那里东张西望,蓦地视线一滞。
钱明!
14我他妈爱的就是你(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算完全意义上的伪更。昨天更完以后坐立不安,觉得没意思,所以修改了一些细节,靠近结尾部分添加了一小段儿。虽然仍然是没意思。。。好吧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下一章,晚一点儿会发上来。大概24点之前吧。我不知道我多久会写完。
钱明和对面那人碰了一杯,两个人同时亮杯底。
凌方平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时不时往那边瞟一眼,只见那两人在那里边吃边谈,时不时开怀一笑,似乎相谈甚欢。
他来M市做什么?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放假,那么,是出任务?
谭泽尧注意到凌方平频频他顾的视线,往那边瞟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是他?”
这回轮到凌方平惊讶了:“那个人你认识?”十一点刚过,火锅店的人并不多,而那个方向,就只有钱明他们那桌有人。
谭泽尧点了点头:“我认识。”听说那个人是特种兵出身,这么说,小凌是特种兵?
火锅嘟嘟地冒着热气,凌方平在雾气里讶然抬头。他怎么会认识钱明?一面思忖一面往那边瞟了一眼。钱明对面那人站起来开啤酒,侧面看去眉目清俊,唯有左眼上一道刀痕,斜斜划过眉毛,让整个面容瞬间凌厉起来。
是他!常高峰!
凌方平进猎鹰比钱明早两年,那时候常高峰还没有退伍。那是猎鹰历史上的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却同样可以算作是猎鹰的耻辱。常高峰的枪法快、准、狠,徒手搏斗也是全队第一,所以出任务只要有他参与,几乎万无一失,但是他一出手,场面必然血腥,总队长考察了很久,认为他心性过于狠绝,不适合担当领导职位。果然,常高峰退伍不到两年,就混了黑道。凌方平和那些亲眼见识过常高峰神勇的队友们,还曾经为之唏嘘感慨过。
事情的关键在于,钱明没有见过常高峰,而常高峰熟悉特种兵。每个行业都会有某些习惯动作,经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更是如此,所以……也许钱明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一定要找机会提醒钱明!
谭泽尧看着凌方平疑似魂不守舍的样子,往那边瞟了几眼,从锅里捞出块嫩羊肉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张嘴!”
凌方平乖乖地张嘴。
一大口羊肉塞进去,谭泽尧伸手帮他合上嘴:“咀嚼!”
于是凌方平开始咀嚼。
就这样喂了他好几口,谭泽尧还想再继续喂喂喂,凌方平突然拿起筷子,开始自己从锅里捞菜。
谭泽尧莫名有些失望,索性调侃道:“心上人?不看了?”
凌方平给了他个白眼,小声道:“他已经注意到我们这边了。”擦,果然身体换了本能也会退化,居然没记得隐藏自己的视线。凌方平埋头吃了两口,疑惑道:“我还没咋吃呢,怎么就饱了?”
谭泽尧“噗”地一声笑出来。
凌方平问:“对了,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谭泽尧淡淡说了句:“我在我父亲那里见过他。”父亲?凌方平虽然满肚子疑问,但瞧谭泽尧似乎不愿多谈,便也没有再追问。
凌方平一面继续慢慢填鸭,一面用眼角余光密切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没多久就看见钱明去款台结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勾肩搭背地沿街离开。
凌方平抹抹嘴站起来,正想跟上去吊在后面,却被谭泽尧一把捞住了腰:“你去哪里?”
凌方平掰了两下没掰动,正想说:“你起开!”就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女声吼了句很熟悉的:“起开!”
火锅店门口,一个身穿大红风衣的女子把挡路的男子推得一个踉跄:“你总跟着我干什么?烦不烦?”
男子眯着眼睛笑笑:“我在追你啊,不跟你后头难道跑你前头?我不介意换你追我。”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聂承钧!
女子道:“滚!”走进来一眼看到谭泽尧,立刻大声招呼:“谭泽尧!”
谭泽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她,勉强笑着招呼了句:“姚晴,好巧!”
女子眉眼精致,身形高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几乎跟谭泽尧一般高。这时也不见外,直接在桌边坐下从锅里捞了两片肉吃了:“本想约你出来,碰上了正好。我有句话要问你。”
谭泽尧眉头微蹙:“你说!”
自从两年前在医院见过一次面,姚晴就开始对谭泽尧表示好感,谭泽尧委婉地拒绝了很多次,可姚晴就是不死心。为这,聂承钧三天两头地找谭泽尧的麻烦,谭泽尧实在不堪其扰,就把人约出来打了一架。打完了握手言和澄清误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被他们这一打岔,凌方平再追出去的时候,钱明和常高峰已经不见踪影。凌方平蹙了蹙眉,掏出手机来拨了钱明的号码,仍然是关机。
返回火锅店的时候,他听到姚晴说:“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要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谭泽尧诚恳地看着她:“对不起,我有爱人了。”毕竟是有乖世俗的感情,谭泽尧向来很低调,他有同性恋人这件事,医院的同事都不知道,他也没向姚晴提起过。但是现在,他选择向姚晴坦白。
姚晴挑眉:“哦?爱人?谁?”说着目光定在刚进来的凌方平身上:“她么?”
谭泽尧走过去揽住凌方平的腰:“不错。”
姚晴突然笑了:“哟,还没结婚你就把人搞大了肚子?没办法了,打算负责?”
谭泽尧皱了皱眉,没说话。姚晴用含着敌意的眼神打量着凌方平:“她哪点比我好,长得这么矮,还不知道自重!”
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活生生在面前上演,凌方平撇撇嘴只觉得累。谭泽尧冷冷道:“这是我爱人,希望你能尊重他。我们先走了。”
姚晴也不追,只在背后丢下一句:“早晚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聂承钧在一旁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微笑:“早晚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姚晴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他喜欢的是个男孩儿?怎么又搞大了野女人的肚子?”
聂承钧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吐出一句:“谁知道呢……”就听旁边的女人抱怨道:“他不要我,莫非是嫌我长得太高了?”
聂承钧:“……”
太阳金灿灿的,又没有风。难得的好天气。两个人在公园里晒太阳。凌方平枕在谭泽尧腿上,眯着眼睛看太阳:“那是你前女友?”
“不是。”
“哦。”
“你吃醋了?”
“老子要真吃醋了,她早就满脸泡了。”
“嗯?”
“老子会直接把一锅汤扣她脸上。”
谭泽尧笑着伸手揉乱了他一头黑发。
许久,凌方平都快睡着了,恍惚听到谭泽尧问:“那个人,是你战友?”
凌方平“嗯”了一声,就听谭泽尧说:“我觉得那个人很危险,你不要再跟他联系了。”
钱明危险?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谭泽尧说的“那个人”,是常高峰!
谭泽尧说:“我跟你说过,我父亲当年被全国通缉,逃出国外。六年前他又回来了,想来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我在我父亲身边见过他。”
这么说,钱明这次的任务,很可能就是针对谭泽尧的父亲?凌方平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是你战友,可是现在的他可能早已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了。”
心尖儿上暖暖的,凌方平唇角一挑:“婆婆妈妈不是你的风格!走了!”
谭泽尧看着小孩儿耳后的一抹红,突然情难自禁,把人拽到怀里,狠狠地吻下去,片刻后两人分开,谭泽尧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面前的小孩儿得意地笑着:“这回终于咬对了!”
公园旁边是条小路,人不多,车更少。自行车慢悠悠地从路面上压过。
谭泽尧刚想问晚饭想吃什么,就听到凌方平在背后小声说:“往右拐,上大路!”
“嗯?”
“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谭泽尧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看个究竟,就听凌方平轻声道:“别回头!装着什么都没发现。保持现在的速度,在前面那个路口往右拐,看他们会不会跟上来。”
黑色轿车果然也跟着右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15我他妈爱的就是你(五)
黑色马自达不紧不慢地在旁边溜达。
凌方平瞅了两眼驾驶座:“是不是你认识的人跟你开玩笑?”
谭泽尧苦笑:“我很希望我认识。”
凌方平问:“你可以骑得比四轮的更快吗?”
谭泽尧:“……可以。”
“……果然是辆好车。等前面那个路口红灯的时候,拦右转道上的出租。”
黄灯亮了一瞬,转成红灯。一位中年男子拦了辆出租,正要上车,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哥们儿,我们有急事儿,敬谢不敏了啊!”
男子皱了皱眉,正想反驳,一个自行车把被塞手里:“自行车方便快捷,赶路首选。”车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碰上了。
男子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自行车,还没搞明白咋回事,车子就“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司机:“去哪儿?”
“捡人多的地方绕,把后面那辆马自达甩掉!”
司机抖了下手,踩刹车停了下来:“对不起,您的生意,我不敢做。”
“少废话,走!”红灯的数字一秒一秒急速地跳动,凌方平将刚刚被强行塞进手里的妇产医院杂志卷成筒状,抵在司机后脑勺上,“否则一枪毙了你!”那是后视镜的死角,只要司机不回头,就不会发现。
谭泽尧捂住嘴咳嗽了一声,出租车歪歪扭扭上了路。
“给我把油门踩到底,”凌方平扭头瞥了眼,黑色轿车跟着冲出来,右转加速,而旁边的人行道上,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自己的孩子正在过马路。
“滚到副驾上,快!”凌方平急得大喊。司机被“枪”抵着,自然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移到副驾上,连刹车都忘了踩。
谭泽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边的人儿飞速蹿到驾驶座,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从一个不可想象的角度掉头,飞撞在黑色轿车上,黑色马自达被冲力撞得横移了一小段儿,压扁了旁边的护栏。
还好……来得及。
凌方平松了口气,正想再来个180度掉头,忽然瞥见那年轻妈妈吓傻了一般,抱着孩子蹲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凌方平叹了口气,下车走过去拍了拍那年轻女子,示意已经没事了。
谭泽尧从后门下来,就看到黑色轿车上下来好几个人,隐隐朝凌方平包抄过去,急得喊一声:“快过来!”急匆匆朝那边冲过去。
凌方平同时注意到了,加快脚步往回奔。刚迈了没两步,腹中突然狠狠一痛,脚步顿时乱了。
红灯转绿灯,谭泽尧被隔在一辆车对面,眼睁睁地看着凌方平被几个黑衣人架起来,塞进撞得凹进去一块的车里,转眼没了踪影。
谭泽尧发了疯一般踩油门,可是小马力的桑塔纳如何能追得上全速的马自达,茫茫车海很快就不见踪影。
谭泽尧把车停在路边,颓然地趴在方向盘上,掏出手机给父亲谭渊打电话:“是不是你干的?”
“嗯?”
“劫走俞远,是不是你干的?!”
电话那头传来哈哈的笑声:“他做了我想做来没来得及做的事情。需要我帮忙查查吗?”
谭泽尧沉默了一瞬,“嗯”了一声。
“男人玩玩儿可以,别陷得太深。否则,我会让他永远消失。”
谭泽尧筋疲力尽地挂了电话,朝副座上的司机勉强笑笑:“很抱歉撞坏了你的车子,修车需要多少钱我会照价赔偿。我的手机号是XXXXXXXX……”
“不用了,”副座上的司机打断了他的话,把卷成筒状的妇科医院杂志递过去,伸了伸大拇指,“你老婆很强悍。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谭泽尧撑出一个微笑来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凌方平捧着肚子痛得脸色发白,这罪真他妈不是人受的。子弹楔进身体里都没这么难忍。
几个黑衣人在旁边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咋办。
凌方平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你们要死的要活的?要活的赶紧给老子送医院去!”
“怎么办?”
“请示老大吧。”
副驾驶座的光头拨通了电话:“老大,人要活的要死的?”
对面的大吼震得他一哆嗦:“当然他妈的要活的,你个狗.操的把人弄死了?”光头忙不迭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些,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没没……没有,就是可能要生宝宝了,要送……送医院不?”
“不送医院难道你来接生?”
周围一圈人“哄”地笑了。秃头狠狠瞪了大家一眼,就听那边说:“去西郊和平医院,找方景和医生。”
秃头喏喏连声,等对面挂了电话,一巴掌扇在后面一个黄毛儿头上:“笑笑笑,就知道笑!”转头好奇地上下打量凌方平:“喂,你真是个爷们儿?会生娃的爷们儿?”
“爷们儿个屁!”旁边一个疤脸朝凌方平狠狠唾了一口,“要不是老大交代过,真他妈想弄死你!”
“喂,黄三,人小孩子怎么招惹到你了?”
一阵疼痛过去,凌方平满头冷汗地瘫在那里喘气,那疤脸汉子他记得,上回在医院门口遭人袭击,行凶者中就有这个人。
疤脸汉子愤愤道:“小孩子?小孩子的心眼子能有这么毒?他妈的让我们替他揍人,说给的钱不给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报警!强哥到现在还在班房里蹲着呢。”
果然是俞远惹的事,这小孩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那这回呢,这回又是冲着谁来的?
胎象已经稳定下来,孩子没有早产。
凌方平躺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左手上连着吊瓶。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真他妈倒霉透顶,出任务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到穿到一怀孕男孩儿身上,自己的壳子被烧掉了不说,挺个大肚子还被人给绑架了!右手在腹部轻抚着,从最初的排斥、千方百计地想要搞掉这玩意儿,到现在听到孩子没事,竟然他妈的有些安慰。凌方平“嘁”了一声,朝自己竖了竖中指。
护士过来拔了针,就走了。凌方平起来往外瞄了一眼,两个混混儿一左一右蹲在门口儿,活像两尊变种门神。
凌方平道:“厕所在哪儿?”
黄头发混混儿朝他背后一指:“里边儿就有,用完了记得冲水。”
凌方平:“……”
上了趟厕所,凌方平又晃悠到门口,那两尊门神还在那里杵着。凌方平道:“喂,你们把我绑来做什么?”
两个混混眼观鼻鼻观心,堪比老僧入定。
一个时辰之内,凌方平把什么都折腾过了,就是没人再开口说话。他要吃饭就有人送饭来,他要书看就有光屁股女人封面的杂志,他要看电视还真有人给他搬过来一台,连带在窗口装了个大锅。
凌方平跑到窗口朝下看了一眼,立刻吓了一跳,窗户外头放空调用的小水泥板上,竟然还站了个人。那人朝他挥了挥手:“Hello!”正是秃头。
整整两天,都没人搭理他。除了有一天中午被偷拍了两张照片。
凌方平哪里是闲得住的人,门口蹲守的混混儿换了三批了,都是一水儿的水泥脸。凌方平说:“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从前有只大灰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到一只小绵羊。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你们猜,怎么着了?——于是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没人给面子,于是凌方平自己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那我再讲个,这个应该比较好笑。话说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和一块五分钟的牛排在大街上遇到了,可是他们都没跟对方打招呼。为什么呢?”
凌方平正想说结果,只听其中一个小混混“嘁”了一声:“不熟。”然后对另外一个混混儿说:“这孩子是不是弱智啊?”
凌方平:“……”
16我他妈爱的就是你(六)
谭泽尧是被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吼吵醒的,医院雪白的窗帘被秋风掀起一线,晨光漏在地板上。
那声音犀利地穿透他的耳膜,震得他整个脑袋嗡嗡直响:“我靠,我偷了他的手机?我还偷了他的人呢!你这娘们儿也忒不讲理!”
护士听到动静进来瞄了一眼:“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旁边病房的家属横眉竖目地在门口吼了一句:“有没有素质啊大清早在这儿叫魂呢?”
“靠,我没素质?是,我是没素质。我他妈找抽让人用书顶在脑袋上当枪使,我他妈请人把我俩车灯撞成独眼龙还裂个大嘴傻笑,我他妈闲的没事干把人送医院伺候一晚上,还他妈被人冤枉是小偷。你他妈还要给老子找不痛快吗?来,咱单挑!”
谭泽尧抚着脑袋,终于渐渐想起昨天傍晚发生了什么。小凌……小凌被人劫走了,下落不明。想到凌方平,谭泽尧的心脏狠狠一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那么爱笑爱闹的一个人,怀着孩子,快生了,却被人劫走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苦,会不会害怕。
刚才叫嚷有没有素质的人缩了缩脖子,无声退走了。护士皱着眉,来给谭泽尧拔针。有人把一个手机递到他面前:“给,你电话!”谭泽尧这才认出是昨天那个倒霉司机,把手机递出去后从怀里掏了包烟,刚抽出一根还没点,就被护士严肃地请出去了。
手机竟然是通话状态,上面显示的姓名是姚晴。
“喂?”
对面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一句:“谭泽尧你在哪儿?”
“医院,”谭泽尧把电话夹在肩上,麻利地换回自己的衣服,“有事?”
“你病了?哪个医院?”
“普通感冒,挂吊瓶。什么事?”他急着去找凌方平,一面随口应付,一面思忖着要不要报警。看来是专门冲着凌方平去的,不是普通绑架,贸然报警会不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成,你先歇着。我只想告诉你,你那会生崽儿的小男孩儿在我手里。挂了,我再跟你联系。”
“在你手里?姚晴你闹什么?喂,喂……”拿着手机呆了片刻,谭泽尧委实没有想到姚晴会干这种事情,虽然吃惊,但心定了不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目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叮铃铃彩信铃响,手机上传过来两张凌方平的照片,一张吃饭吃得满嘴油光光,一张正冲着镜头傻笑,还有个晃花了的OK的手势。谭泽尧一颗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下面还有两行字:“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不排除把照片全部传到网上去。谭泽尧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椰岛咖啡,不见不散。”
查房的医生看到他穿了外套要走,拦住他道:“最后的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您再等等吧。我怀疑您这是……”
谭泽尧微笑着打断了医生的话:“不要紧,我心里有数。在哪里缴费?”
医生皱眉看了他一眼:“你那位朋友已经替你付过了。”
谭泽尧正在想是哪位朋友,就看到昨天那倒霉司机从楼道口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来。
谭泽尧很礼貌地握了握:“谢谢你。请问尊姓大名?”
司机道:“免贵,刘洪。”
刘洪锲而不舍地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来,谭泽尧只好再次握住:“我姓谭,谭泽尧。”
司机第三次伸出手来:“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汽车修理费汽油费什么的就不跟你要了,住院费医药费一共三百五十八,四舍五入你给三百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