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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刘珀被霍临秋的回答给气得发笑,伸手就往他头上抡了一掌,霍临秋躲闪不及,又倒回刘珀身上。两人推闹了一会儿才算完。

后来霍临秋依旧靠在刘珀身上,两人沉默地看着牛赶路,直至快到镇子,他才说,“我们家三个人就够了,人再多会挤的。”

刘珀笑笑,只问,“要以后小僖成了亲,咱家还不照样会挤?”

霍临秋不答话,心里却想小僖若真成亲定要让他搬出去单过,这样对他们而言才是真正的恰到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喜羞赧的霍小哥

在镇上买了绿豆,刘珀还去鞋铺买了几双草鞋以备下地务农穿,借此,他还不忘教育霍临秋——“你瞧,家里没个婆娘可不就是劳心伤财?”

霍临秋对此表示不屑,“不就是双草鞋,我也可以学着编。”

哟,小哥还想学编草鞋呢,也不想想自己多久学会了做饭!刘珀拿着草鞋给了霍临秋一记,一句“德行”算是结束话题。

回到家,那些绿豆也没全用来作肥,霍临秋取出些用来发豆芽。他将绿豆洗净放在盛了水的木盆里泡着,等豆子开了口露出小芽,又剪了纱布叠上三四层盖于其上。此时已过谷雨,气候温和,不差五六天,发出的豆芽就像茁壮的士兵,齐刷刷地排列在盆里,每天择些做菜,或凉拌或清炒,甚是美味。

如此到了五月中,又该是收麦农忙的时候。霍临秋现已长大,能给刘珀搭把手了,但家里得有人管饭他也不能整天下地,加之刘珀怜他年纪小,便让他上午留在家中,只中午送饭过来再帮个半天的忙。

霍临秋也是体贴,中午总烧了清爽可口的小菜带去给刘珀,家里前些日子买的肉也都被他悄悄塞在刘珀的碗底,自个儿是丁点儿未尝。如此还不算,小孩儿从林侧柏那儿讨教了一套推拿手法,每晚临睡都要给刘珀按捏一回,就连一直与他不对付的林侧柏都忍不住夸这小孩儿忒孝顺。

刘珀当然也是对霍临秋赞不绝口,可惜好景不长,当刘小同志终于割完自家地里的麦子以为可以消停会儿窝自家晒麦时,霍小哥却开始提醒他该去地里种绿豆了。

于是在某个寂静的清晨,当刘珀牵着牛车驮着大袋绿豆在无甚个人的田埂上往自家地里赶时,可是把他这个“孝顺懂事”的外甥好好抱怨了番。

霍临秋现在得留家里晒麦,夏季多阵雨他也不能离开太久,如此种豆一事就变成刘珀独自担下,这绿豆是为肥田,还得种得密才好,一天下来,直把比往年超负荷做活的的刘珀累得发慌。

回家途中,某人阴暗地在心里发誓——如果明年的麦子没有今年长得好,那么明年这时候他就把霍临秋这个既赖在家不肯成亲还指使他多做活的臭小子埋地里做肥料!

霍小哥大概真收到了他姨父的诅咒,那日早早就烧了热水,伺候着刘珀泡澡。小美人难得笑脸相迎刘珀也狠不下心对他说“明天你下地里种豆去”,只哼唧着坐在木桶里放松。

霍临秋在旁替他捏着手臂放松,还不忘讨好说,“我去林叔叔家拿了些香茅放水里,可以驱蚊,晚上姨父能睡得好些。”

刘珀嗯了声,又问他,“可还有剩?有剩你也拿些搁屋里。”家里虽挂了蚊帐,但都是用了好几年的,难免有些破洞。这么他又觉得家里的蚊帐也该换了,只是现在农忙没空弄这些,不过等他有空,这天怕是凉了,换了也要等明年才能使上。

哎,这没个女人管家务还真不是个事儿!

刘珀眯着眼想着有的没的,闻着香茅的味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霍临秋本还在与刘珀搭话,半天没等到反应,才发现他姨父竟已睡着。他轻轻唤了两声,确定刘珀是睡沉了,才小心松了手上的力道。

刘珀的手臂正搁在桶边,脑袋歪枕在上面,散开的头发遮了他大半个脸孔,只露出两瓣嘴唇微张着呼吸。霍临秋愣愣看了会儿,悄悄挪近了脑袋,两人只隔了寸把距离,呼出的气息似乎都融在了一起。

只要再近些,就能碰上了……

盯着微微开阖的唇瓣,霍临秋傻傻地想着旖旎,只如此他就觉心里骚动得厉害,脸一阵发红,忙不迭又退回原处,抬手按在胸口,似想抚平这过快的心跳。

等缓过神,他低着头从水里捞出布巾替刘珀擦洗,又想架着人出桶。刘珀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撑着站起了身,这才回了些意识。弄清楚状况他忙跨出木桶从霍临秋手里拿过布巾。胡乱擦好身体也懒得着衣,打着哈欠便往炕上倒了下去。

霍临秋跟着刘珀走到炕边,才探头就见他姨父又睡过去了,看来这多出的活真是吃人力。刘珀半梦半醒只捞了薄毯盖住着紧处,长手长腿都伸在外头。长年务农的身体紧实有致,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朦胧,霍临秋看得不愿离去,方才压下的骚动又破了头地往外涌。

他慢慢伸手按上了刘珀的胸口,其下的心跳平稳有力,触到的体肤却是温热,黏着他的手让人舍不得拿开。

霍临秋在炕边跪坐下,下巴搁在炕上鼻尖顶着手臂,只露出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在刘珀身上划动,掌下偶尔会有颤动,这让小孩儿更清楚地意识到他在碰着谁。

…………………………

由于农忙,刘小僖这些日子凡事都得靠自己。这天他刚烧了水把自个儿冲洗干净,正穿着小裤衩准备回屋睡觉,就见他霍哥哥捂着鼻子急匆匆地从他屋里走出来。

凑近了才发现他哥哥的手里沾着血。刘小僖不禁惊呼,“哥哥你咋了!”

霍临秋忙嘘着让他小声些,而后又捂着鼻子解释说,“天气热,我有些上火,没事儿。”这话说得有些不自在,刘小僖却没多想,反跑去厨房说要烧些水让霍临秋早些洗了休息。

待小娃儿走远,霍临秋这才松开捂在鼻上的手,手指沾着血,却掩不住其上沾着的香茅味儿,霍临秋不知想到个甚,只觉鼻中又有温热液体流出,他忙捂鼻抬头挪回自己屋里,就着丁点儿月光,却见平日冷淡的脸上挟着明显地局促,通红通红的,怕是万点春情怀中藏,寝食不安思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本想把霍小哥写成个冷漠腹黑又强大的小攻,可事实上他只是个喜欢乱想又容易害羞的小屁孩Q.Q

俺也想把刘珀写成个温柔体贴的强受,可事实上他就是个不思进取又懒散的小迟钝Q.Q

小孩儿长大了

霍临秋经了晚上这事儿,对他姨父的那些小心思是愈发的根深蒂固,他一晚上没睡,脑子里想的全是刘珀与他相好后的场景。小孩儿情窦初开,实在是怪折腾自己的。

至于被自家外甥惦记上的刘珀,他是丁点儿感觉都没,依旧没心没肺地过日子。有天热得实在不行,刘珀半路跑回家打了水在井边冲澡,发觉霍小哥正趴窗台上看他,某人异常轻挑地问道,“阿秋你再瞪我就要成斗鸡眼了,要不我脱干净让你看个够?”说着还真去解亵裤上的腰带,霍临秋被他惹得嘭一声关了窗,可把刘珀笑得肚疼。他想这小孩儿实在是面子薄,跟个姑娘似的。至于霍小哥到底是真害羞还是又想到甚个不该想的,那只有天晓得了。

刘珀种完地里的绿豆,便与霍临秋一起选种。到八月中地里的绿豆长成,将之犁翻下去闷杀,如此这绿肥就算是成了。两人择了个雨后地湿的时辰,上杆子把麦种都播了下去。

到了来年收获,地里麦穗上结出的麦粒果真各个颗粒饱满大小均匀,就连磨成白面摊出的饼也比往日吃上去香。刘珀体会到绿肥的好处,种豆之事也就成了每年必做的活计。

挨过农忙稍得空闲,刘珀又想起家里蚊帐需换,并上气候转凉该添衣物,便选了日子去趟镇上,扯了葛布作蚊帐又至成衣铺挑了些厚实新衣。

回到村里天色已暗,却见一高头大马在家门口立着,待走近才知来人竟是几年未见的乔言高。

这乔兄弟上回来时曾说自个儿将离几年,刘珀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上他,怎想几年过去此人又突然出现,着实是意外。

乔言高一如上次带了不少吃食过来,可惜时间已晚再捣腾也来不及,所幸这兄弟不讲究,与刘家一起用了些笼饼酱菜就打发了一顿。吃过饭刘珀替了霍临秋洗碗,只让他陪着自个儿师傅聊聊。

乔言高问了霍临秋可有按时练拳,又试了试小孩儿的握力,便扯开去说自己这些年在外的奇闻轶事。等刘珀洗好碗烧了茶水端来房间,乔言高正说这件邻县发生的趣事,直把俩小的逗得开心。

见着刘珀进屋,乔言高与他一番客气,才娓娓道了来意。

其实乔兄弟回刘珀所处的汾州一带已有些时日,不过事务缠身他也没得叨唠,这回找来的确是有件事儿想问问。话到这乔言高也不直接道明,只转而问霍临秋“可想出去看看?”

刘珀皱了皱眉,听出了其中暗示,果真乔言高接着就说,“我有个朋友在邻县做牙侩,现在年纪大了手下缺个人手,不知刘兄弟可舍得让临秋出去闯闯?”

刘珀直觉地想拒绝,怎料霍临秋却抢了先答,“我倒是想出去看看,只不知自个儿能不能成事儿。”

“你却是个用心的。”乔言高笑着拍拍霍临秋的肩膀,“没甚个可多想,我那朋友在牙行也算有名,县里的不少商铺他都打过交道,你跟着他保准能混出些名头。”他又转向刘珀道,“我知突然提这个刘兄弟会有顾虑,可临秋毕竟大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你们不妨考虑一下,若还不放心可跟着一起去瞧瞧,就在邻县,翻个山头便到。”

说完,乔言高也不再多劝什么,又叨唠一会子便起身走了,临行前他又说过几天会再来,不管事成与否都给个回应便成。

送走了乔兄弟刘珀心里可静不下来,虽说孩子大了总要学会自立根生,可十五六的年纪在刘珀看来却是小了些。再者这邻县虽只与村子隔了一山,但如今交通不便,想要来回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刘珀养了霍临秋好几年,这会子实在舍不下心来,不过看小孩儿那副样子就知他是期冀着能去县里。

刘珀有些为难,想了还是问他,“阿秋真想跟着你师傅出去?”

霍临秋早就抓着他的手,此时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直说,“这该是个机会,师傅定不会骗我们才对。”小孩儿心里早就有许多不安分的心思,苦于寻不得门路才一直安于现状。现在乔言高给了机会于他,虽只是撮合买卖的牙人,他却愿意试试。

刘珀见状也不再说话,只叹着气揉了揉霍临秋的脑袋——也罢,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隔些天乔言高再来时,霍临秋已得了刘珀同意收拾好了包裹,刘珀自个儿也是整理了一番,他虽同意了霍临秋跟人走,却必须亲自过去看看。如此还不算,他还叫上林侧柏跟着一起,毕竟侧柏兄常去县里的药铺做买卖,可比他熟悉情况。

乔言高大概也猜出刘珀会不放心,那日特地着人赶了马车来接,于是这大大小小四个人就一起坐上马车到县里去了。刘家父子都是初次去县里,刘珀除有些担心霍临秋也是新奇得很,听说这县里比他们常去的那个镇子可好上太多。刘小僖一路过去更是把手拍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高兴霍小哥终于能离家走人。林侧柏那厮看了刘小僖的兴奋样,果然不怀好意地对霍临秋说,“小哥你可真不受待见,看看你弟弟高兴那样……”

话还未完,就被刘珀一脚踢在小腿骨头上,刘珀又狠狠给了刘小僖一下子,这才让车厢里安静下来。

马车进到县城直接向东拐了去,那儿是县里商铺集中地地方。还未走近,便能听到出卖商品的贩子此起彼伏的吟唱叫卖,每家吟哦俱不同,偏又各得声韵,着实是一番热闹景致。

乔言高将他们带到临近商业街的一条后巷,那里房屋毗邻,虽瞧着破旧人来人往却是和乐安宁。乔言高说这儿住的多是些小商小贩,虽不比再旁边的住宅区条件好,但胜在消息广买卖好做。

刘珀观察了番周遭的环境便随着乔言高一起进了其中一家宅舍,这里竟是个两进的园子,地方虽不大却是干净整洁。跑来迎接他们的是个姓秦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慈眉善目。他先与乔言高打了招呼又对着刘珀他们行礼。

刘珀忙带着霍临秋回礼,又让小孩儿好好唤了几声“秦师傅”。那兄弟受了几声喊高兴得眉开眼笑,忙从袖摆里掏了个红包给他。

众人在院里客套一番终于进了屋子,秦家婆娘张氏早已准备好茶水,见着人也是热情招呼。这对夫妻还算好相与,刘珀在心里暗暗评价又不动声色地继续与那秦师傅唠嗑。挑了好几个话头来说都被接得顺畅,看来这姓秦的是个能言善辩的,不过做牙行的又有哪个不善口才?

这头几人边聊边喝了几盏茶,那头一同来的林侧柏也不知去了哪里,方才慢悠悠地晃进屋子。他告饶说自己在门口听一卖花的小妞唱得入迷,给耽误了会儿,

秦师傅忙笑说这里叫卖的不算甚,到了前边街上,那儿才叫热闹,他又看看天色,提议说,“咱们不妨现在就去,我刚好在家订了桌酒席,吃好了也顺便逛逛。”众人皆称好,便留了张氏看家一起上了酒馆。

刘珀走时特意落在后头,林侧柏见状忙凑了过来,对他点点头,又小声说了句,“姓秦的的确不错。”原来林侧柏方才是因着向街坊邻居那打听秦师傅的底细才晚到了那会子。这林刘两人怕霍小哥碰上个使坏的遭难,当真是费了心思。

如此还不算完,临走前林侧柏又偷偷给了霍临秋好几个药罐,并一个个指着说,“这是让人生疮流脓的,这是让人狂泻不止的,这是让人浑身乏力的……”最后还给了个让人一闻就倒的极品,说是“非常时刻当使非常手段,霍小子你该出手时绝不能手软!”

刘珀听林侧柏越说越不是回事,忙把他推到一边,细细嘱咐了霍临秋别太拼命,也别给家里省钱,该怎样过就怎样,如不适应回家便是了。

刘珀如唠叨个没完,连远处站着的秦师傅都忍不住,直说,“刘兄弟你就把你家小子放心交给我吧”。

刘珀此时哪里听得进这场面话,还是一会儿一句“你每月可得回来一次”地叮嘱,果然平日当爹又当娘的,把这兄弟磨得婆妈不少。

等到日落西山,再不回就晚了,刘珀这才依依不舍地坐车往回赶,到家时,进门的只有他与刘小僖两人,心里有些落寂,他抱着已昏昏欲睡的刘小僖道,“你可不能学你哥哥跑那么远啊,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刘小僖委屈地揉眼睛,心里琢磨他爹咋变得那么感情丰富呢?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啊~虽然早了点-3-

吃饭的问题又来了

刘珀因霍临秋离家心情低落,刘小僖本是奇怪,到了隔天却同他爹一样低落起来。更有甚者,小娃儿还义愤填膺地问刘珀,“爹,哥哥跑那么远,你为啥子不打断他的腿?”

被质疑的刘某人此时正背手仰头凝望苍穹,整一萧索模样,他叹曰,“是啊,昨个儿我为啥子不打断他的腿呢?”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垂头丧气,安静的屋里只听“咕噜噜”的响声此起彼伏

——负责烧饭的霍小哥走了,这温饱生计该咋整啊喂!

刘小僖眨巴着大眼等他爹去倒腾饭菜,刘珀又何尝不是?两人都知现在示弱下了厨房,那今后很长段时间这烧饭一事就会落自个儿头上,于是在起伏不断的咕噜声中,刘家父子硬是干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地别苗头,没人愿意屈就半步。

小娃儿毕竟年幼,胃里空得泛酸水着实难熬,他揪起眉瘪下嘴,大大的眼里逐渐冒出液体。刘珀一看不妙,抢先抓起刘小僖的小手道,“走,爹教你做饭去!”

刘小僖一听忙挣扎,“厨房烟大,呛人!爹烧好了端出来!”

刘珀哪肯放过他,借着优势索性把他整个抱离地,边往厨房走边说,“放心,这点子烟呛不死你,乖啊,会做饭的小孩儿才讨人喜欢!”

小僖不会做饭也讨人喜欢!小娃儿挣不开他爹的桎梏,一步步被带近厨房,心里怨得直叫——霍哥哥你快回来啊快回来啊啊啊啊啊!

刘小僖再如何深情地呼唤霍临秋都没用,他最终还是被他爹绑在厨房里学烧饭。还好刘珀有些良心,没有把事儿全丢给小娃儿。可惜这一大一小实在不是会过日子的,忙活许久的成果相比霍临秋当年初学做饭时整出的东西还要不堪,如此胡混了二十来天,刘珀只觉自己的肠胃已然憔悴起来。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林侧柏这长期蹭饭之人自从尝了刘氏父子的手艺立时决定更换下家,对于刘家餐桌上的“残羹”,他还是相见不如怀念罢。

侧柏兄能对刘家残羹抱怀念之姿,刘珀与刘小僖却必须每日面对出自自手的“果腹之物”,咽着这些糊黑焦黄又不知其味的菜根菜叶,二人只叹这时光似箭易流,偏厨艺如坎难成矣!

终于挨到了霍临秋做满了一月工时,小哥得了秦师傅同意骑着毛驴就往家赶。至家门,才敲数下,就听院里想起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木门嘭一声被打开,一月未见的刘珀与刘小僖挤在门内,满脸的激动难耐,偏又整不出话来,当真是脉脉此情谁诉。

霍临秋被两人放光的模样吓退了一步,还想问出了何事,刘珀已跨步上前把他搂进怀里,那声“阿秋——”唤得人寒毛直立。刘小僖在旁也不甘示弱,扑上去抱着他霍哥哥的大腿直蹭,边蹭边接过他爹的话头道明父子俩共同的心愿,“烧饭烧饭,哥哥快去烧饭!”

被两个饿鬼缠上,霍临秋就算有再多的想念兴奋都得憋回肚里。他进自己屋子放好包裹,只囫囵喝了点凉水就被刘家两人请到厨房。却见干干净净的灶头上摆着只拔了毛的整鸡,一旁还有块腌渍好的酱肉,姜葱作料更是一溜排得整齐。原来刘珀算着霍小哥回家的日子,大早上就杀了鸡腌了肉,洗净弄好,就等人回来能饱餐一顿。

刘小僖此时已添柴升好了火,他对霍临秋恭敬作揖,便让出了掌勺的位置让人显伸手。霍小哥在县里住下的当晚就想到家里无人烧饭的问题,本以为刘珀平日偶尔给他打下手能稍有长进,看着情境怕是他高估对方了。

心下哀叹一声,他倒了油热锅,把酱肉放另一个灶上蒸,又麻利切好鸡块,待锅里油沸,将其放入爆炒,一切吃食从简,只求能最短时间做好两个荤食。

霍临秋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菜又下了两团面,刘家父子甚至没等餐盘上桌,就以更快的速度在厨房就地解决了吃食。两人各自吃了两碗汤面,又将盘里的鸡块酱肉吃得底朝天,这才摔了筷子叹道,“终于活过来了。”

霍临秋趁两人吃面时又摸了几只鸡蛋打了蛋花汤,此时得空,正好端来盛给他们。刘珀方想到小孩儿自个儿还没吃饭,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汤碗递与刘小僖,“阿秋你再煮些面自个儿吃吧,后头还有腊肉,我去拿来。”

“不用不用,我吃了午饭才回的。”霍临秋止了刘珀的动作,又反问说,“姨父还要吃些别的么?”

刘珀被他这么一问登时有些脸红,他抓了抓头发回道,“吃够多了,都快撑住了。”

霍临秋瞧着刘珀脸红,咯咯笑了起来,惹来刘珀一瞪眼,又忍不住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仔细打量,直至他有些尴尬地摸鼻子,这才想小孩儿真是回来了。

待刘小僖吃好,霍临秋又抢下了洗碗的工作,刘珀本不依他,小孩儿却说在县里秦师傅与张氏对他极好,都不给他活做,若到家还空着,他怕会生懒性。刘珀实在拗不过他,便靠在边上陪他说话。

刘珀先问了他在县里过得如何?可吃好?可睡好?霍临秋一一作答,又忙不迭讲起随秦师傅做牙侩的轶事儿。

这秦师傅不仅为各商行拉拢买卖,更多的还会跑汾河的港口做生意。霍临秋这个月只跟他跑了几家商铺熟悉情况,可单是这简单的买卖也有许多讲究,比如他们住的那条街东面的刷牙铺比西面的那家便宜,所以他们通常都会找东面那家铺子与县里些个酒楼牵头。又比方隔壁村有几个善打络子的妇人,他们隔上十来天都要去收一回卖给街上绦结铺子。

说到这,霍临秋又兴奋地告于刘珀,秦师傅渐渐对他放心,前天还是让他独自去的村里收络子。说着,他也顾不得洗碗,一溜烟跑去屋子,拿了个东西又急急跑回塞给刘珀。

刘珀低头一看,手里竟是半吊铜钱。他哪里肯要,正想把钱塞回去,霍临秋已蹲回到井边继续洗碗。

“家里又不缺这钱,你还是放自个儿身边,说不定哪天要用上。”刘珀有些无奈,霍临秋却笑得开心,他道,“我已经给自己留了点,反正是我们的钱,放哪儿不都一样?”接着他又补了句,“这只是开始,姨父,我会赚很多钱,我们会过上好日子。”

说这话时,霍临秋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不同以往的光彩,像是种跃跃欲试的希望,又带着不畏的犊性。

刘珀看着他,只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里淌过,可能是油然而生的骄傲,也可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感动,犹记得那个在除夕夜哭着求他的孩儿,那个总是小心翼翼对人又拼命干活的小人,何时起,他已能开心地大笑了?何时起,他竟能自信地说出他会赚钱养家的话了?刘珀想自己其实正在陪伴一只雏鸟从出壳到展翅高飞的蜕变,或许暂时你无法看出他的成长,但在一段时间后,却能望见他翱翔于天。

刘珀最终将这半吊铜板放进家里存钱的箱子,他还煞有其事地对小孩儿说,“以后家里就靠你了!”霍临秋抿嘴笑了会,又扑到刘珀身上抱紧他不放,从回家到现在好久,他还是问出了想问的,“姨父,你可想我?”

“岂能不想!我和小僖每用饭就会念着你呢!”刘珀揉着霍临秋的脑袋作玩笑,小孩儿却皱眉暗道自己姨父不知趣儿,当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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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深秋,霍临秋借了天气转凉的借口晚上央着刘家父子睡在一起。刘小僖许久未见哥哥也是兴奋得不行,抓着人说了好多话才堪堪睡了过去。

“真是个难缠的小猴儿。”刘珀把睡熟的刘小僖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意在让霍临秋睡舒服些。霍小哥歪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看小僖也长大了,姨父不妨把我那屋子收拾收拾,让小僖用吧。”

“那怎么行!”刘珀想都没想就拒绝。霍小哥却解释道,“反正我一个月才回来一次,随便和谁挤一挤便成,倒是小僖快过十岁,也该让他独立点了。”

这话说得到有理,刘珀听进心,斟酌一下也就同意了。霍临秋遂了心意,很快合眼睡熟。

作者有话要说:霍小哥终于把小僖从刘珀炕上赶走了(噗)

皮尔斯:

复习考试去鸟-0-俺们13号以后再见吧=3=

闯荡中的霍小哥

霍临秋只在家住了一晚,隔天中午用过午饭就回县里去了。这之前他在厨房手把手教了刘珀与刘小僖炒菜,听起来简单的门道,要掌握还真是困难。不过能记住些个下锅时间及放多少油之类的常识,总算是心里有底,个把月下来,刘家饭桌上的吃食终于好看许多。

再说霍小哥的牙侩活计,头几个月秦师傅只带他跑动了经常做买卖的那些商铺,意在让他熟悉各家主顾的境况与偏好。通常那些大商铺需要的供货铺子都是指定,但他们做牙侩的也不能就认准一家不放,及时了解周遭行情,压价或换下家,只有做到宾主尽欢才算是桩好买卖。当然那些原本的供货铺子也不能随意扔边上,除非真是物贱价高的黑心铺子,否则定要给补上其他出路,这样人家以后才会继续找你合作。

牙行的门道繁复混杂,不仅有各行不同的规矩标准还有不少人情世故的弯道道。秦师傅待霍临秋熟悉了各家行情后就放手给了他几个拉拢案子,小孩儿虽已算处事小心会猜人心思,可在那些滑头的商家面前还是稚嫩了些,初时难免吃些暗亏,还是秦师傅帮着善后。不过霍小子向来认真肯学,知道自己会被商家忽悠很大程度是对买卖商品认知太少,于是他一面学着秦师傅与人套近乎,谦虚好问,同时还不忘私下搜集各方消息,势必做到每替一个铺子接洽下家都已货比三家且将其所卖摸个透亮。

由于打交道的铺子各行都有,霍临秋还给自己准备了纸笔,每晚他都会花上半个时辰记下收获,或是街上哪家店专卖那些特色东西,或是某样东西不同产地不同质地的价格比对,有时就连哪家铺子的东家有何喜好他都誊写在案,着实是细致到家。

如此坚持了一年半,积下的宣纸都能垒半尺有余。秦师傅的浑家张氏怜其勤奋,特意与他一起将些个资料分好类,又拿线装订起,以便查阅。

秦师傅头次看到他们装订成册的资料本子很是惊奇,他随便拿了本封面写着“布行”的册子来翻,却见其中不乏各类布料的质地价格,上至富贵人家喜好的各类绫罗绸缎,下至普通百姓所用的棉麻土布,更有县里每家布铺所侧重所卖。

初时秦师傅只是想验验霍临秋所写是否正确,到后来他却自顾看了进去——这其中竟还有各类布料不同月份买卖数量的比照。这数量比照往小里讲也就是一个各类布帛在县里的受欢迎程度,往大里说却是能趁这淡旺季的交替寻得商机。他们做牙侩的与布帛行当打交道多时拉拢他们与成衣铺及秀坊之间的交易,他们本是算着时间一季度给那些铺子找布源,价格也是到时洽谈。

霍临秋记下的这些数据若无意外就是每年大致的销售情况。他们若能说动那些成衣铺及秀坊趁淡季价低提前买入,这无疑是笔人情帐,到时那些商铺的东家定会记住他家的好处,以后生意也会稍许照顾,而不用每次都与别家的牙子争抢活计。再这就算说不动那些铺子的管事,他们自己先买下这些必用布帛,到脱手时想来也定能赚上一笔。

秦师傅心里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脸上却不露声色,直至后来他发现霍临秋连类似东家布帛铺的东家喜好新酿的椒花酒,西家的彩帛铺的掌柜偏爱陈年的花雕之类的细小琐事都一笔一划地记在纸上,终是忍不住笑了声来。他拍着霍小哥的肩膀,边笑边摇头,直嘲,“你小子真够精细啊,是个做事的!”

张氏在旁也是笑,她对秦师傅道,“你以为哥儿像你呢,只会愣头找铺子拉生意,一点门道都不晓得体会。”

“那是那是……”秦师傅对他婆娘的抬杠也不在意,只道,“我们小哥一看就是要赚大钱的。”

这话说得是夸大,但霍临秋这年的确是赚了不少。除去平日打点各商铺伙计和交给秦氏夫妻作的,他统共往家里送去了十来贯的闲钱。刘珀总是劝他自个儿留点别一股脑地往家里搬,小孩儿都只笑笑就过,到了下次回家,掏出兜的钱还是一颗子儿都不漏。刘珀被他搞得没法,家里钱多也怕招贼,他最后只得在坑边寻空挖了个大坑,拿到钱他都埋那儿,当然盖土时还得整平了,不能让人发现这边的地面有蹊跷。刘小僖每次瞧到他爹藏钱的蠢样子,都怀疑他是想钱想疯了,打算像种庄稼那样种钱。

之后又过了一年,秦师傅在确定霍临秋对牙行之事已驾轻就熟,便开始带他往码头跑。汾州码头往来各地商船,每天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若说县里搭钱做买卖是秦师傅起家的活计,那跑码头寻商机则是他赚钱的主要渠道。

除却替些个商家跑腿探货源,若碰上一些价廉物美的好货,秦师傅也会自己先买下再转手卖去别处,这样直接做买家的生意可比只收取中介的牙侩赚钱许多。之前霍临秋初来,秦师傅不带上他一是恐他生疏被外地商家糊弄,也是怕他就透露太多货源消息给县里铺子以至他们自个儿派人来码头取货,毕竟能自个儿赚钱才是实在,他们不可能真把买卖双方的利益放首位。

霍临秋刚开始随秦师傅跑码头,可没少被他师父的举动给懵着——以一两一匹的贱价买断从蜀地而来的四经绞罗又转手翻两番卖给专为县里几家大户做秀活的庄子;拿汾州特产的核桃换钧州窑所产青瓷,要知道这钧窑出来的瓷器都是涂了人称“蓝色乳光釉”的独门乳浊釉,其色青中带红犹如蓝天晚霞,甚是美丽,这瓷器不仅在大户人家受老爷太太的追捧,就连磁县的知州大人的书房里也摆着钧台窑烧造的瓷器。虽然秦师傅入手的是只是些小作坊的成品,但在汾州市面上却也是要用抢才能买到的。他这一出手能换来的怕是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银两了。

霍临秋有时也会心惊秦师傅背着县里各商家抬价做买卖,万一被人发现那可得了?那些商家又不是死的难不成不会派人直接去码头探消息?对此,秦师傅只意味深长地对霍小哥说,“我们也不是死人啊,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两方接头?既不是最低那就让它变成最低,事在人为嘛。”

牙行之人与其说是通晓各行当商品,不如说是了解各行当掌柜伙计的心思,既把握了主动,又为何不能拿这些来做文章?至于是要如何“为”?不外乎就是坑,蒙,拐,骗四字,无奸不商,无商不奸,看来那些士大夫将商行贬曰末务也并非自命清高。

霍临秋一面认定秦师傅所为实乃黑心坑人有违君子之道,一面还是潜下心去琢磨那些常来跑商送货的伙计和各地特产物价。如此过了段时间,便也练成能摆稳各方的讨巧性子,他自个儿是不觉得,只是一次回村里,刘珀与他说了会子话就感慨道,“你小子如今倒是油滑,与以前大不同喽。”

油滑两字褒贬不定,饶是霍临秋对于交际往来多么游刃有余,对刘珀他总有些患得患失,此时听人这么说,忙回问,“姨父这是何意?可是阿秋哪里没做好?”

他这一紧张惹得刘珀笑了起来,其实小孩儿还是那个小孩儿,无论在外头如何口舌伶俐八面玲珑,等回了家去掉那些伪装,他便还是原来那个认真又小心的孩子。刘珀如往常那样揉了揉霍临秋的头发,而后才说,“无甚不好,姨父只是突然发觉你长大了。”

“只是这样?”霍临秋又小心问了遍,待确认刘珀真只是因其能独挡一面有些感慨才稍稍放下心,他又满是抱怨地对人说,“姨父真糊涂,我都过了十九,自然是大人了。”

“是是,我们阿秋是大人了。”刘珀称他意地敷衍了两句,接着话锋一转问说,“只不知我们已经是大人的霍小哥打算何时成亲?要知道这乡里乡亲的,可都等着小哥能讨个城里娘子回来顺利小登科啊。”

突然又扯到成亲一事,霍临秋本是假意唬着的脸真该拉下了,他有些不自在地问刘珀,“咋又说到这事儿,以前不是说好不提的么?”

“以前那是你小。”刘珀依旧笑眯眯地对霍小哥说话,“现在你自己都觉得自个儿是大人了,当然得开始考虑人生大事,讨个媳妇生几个孩子,为以后打算,也免得遭人闲话。”

古代以孝为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珀虽不在意这些,但他知道旁人受这观念的影响颇大。此时给霍临秋提成亲一事并非心血来潮,他们村里到了十九还打光棍的,除了些个绝门绝户,就只剩霍小哥这一株小俊草了。平日里那些三姑六婆可没少说闲话,就刘珀自个儿听到的就有不少像是“霍小哥大户出来的,怕是瞧不上没家底的,呵,不就是个婢子生的野种,族谱都没进还傲个屁!”还有甚个“别看霍小哥长得俊,其实是个身体不中用的假男人!”这还是刘珀听到的,至于没听到的,那更不知是被造谣成何样了。

刘珀这人偏心得很,哪舍得让别人这样编排他家小孩儿,可他又不能对那些闲来无事只靠碎嘴打发日子的婆娘讲道理,这会儿也只能劝劝他家小哥了,毕竟霍临秋这年岁,也是该要娶亲生子了。

刘同志是为他外甥考虑,可他那便宜外甥却愣是觉得刘珀这是没心没肝忒伤人心,于是霍小哥气冲冲地哼了声,丢下句“我说过不成亲就不成亲,管那么多作甚!”就撇开脸不再理人。刘珀每次与他提这事儿每次都被他甩脸色看,却愣是找不到办法对付,一回两回的还可当他是害羞,可每回都这样就有点惹人烦了。今次又被这样冷对待,刘珀也有些来气,他继续唤了阿秋几声仍不见反应,索性伸过手去把这颗倔强的头颅掰得面朝自己,边掰边使劲掐他的脸,顺便还不忘骂两句,“臭小子摆脸色给谁看!想造反是不是!”

霍临秋本不想理人,不过刘珀下了狠手,他被弄得可难受,终于受不住反抗起来。他学过几招功夫,手势力道都胜过对方,不一会儿就挡开了那两只作孽的手。

刘珀挣不开被霍临秋抓着的手,正琢磨这小子何时力气变这么大了,就听霍小哥乱没形象地吼了声,“疼死了!”

他定睛一看,却见他家阿秋的俊脸被他捏出了几道红印,那双斜飞的凤眼更是挂了几滴累珠点缀,加之方才被他揉松歪到一边的发髻,这模样当真是狼狈又滑稽。某人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刘珀总是这样,一面摆出长辈的样子教导家里俩小的,一面又总是放了长辈身份与他们胡闹,让人都不知该对他敬还是如何。

霍临秋又是磨牙又是瞪眼,好一会儿才甩了他的手擦掉眼泪拆了方巾散下长发。

稍许平静下来,刘珀还是退了一步道,“你的终身大事当然还是你自己决定,但是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以后在县里别拼了命地赚钱,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啊?”

“嗯。”霍临秋理好了头发又开始低头玩手指,心思早就飘到他处。刘珀看看他,也不在意他听进多少,只又与他说起什么“王家的花姐儿昨个儿回来带了她前年生的小闺女,那小模样实在是周正。”还有什么,“村东头的那户姓李的人家,听说那户媳妇上月生了对龙凤胎,当真是双喜临门,我去道贺还收到了好几个红蛋。”

刘珀这东说西的也就是换个方向从孩子入手激起霍临秋丁点儿成亲的念想,霍小哥被唠叨得头痛,终于忍不住回了心思应道,“我省得了行不?以后会注意有没有可心的人儿,姨父你就别念我了!”

“我为你好你还嫌烦了?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刘珀嘴上继续来了两句,却还是舒坦能把人说动了心思。他舒坦了别人却不,霍临秋甚至觉得有些难受。

只有霍小哥自己清楚他并不是真没动过情爱念想,只是自个儿这些个念想早几年前就全落在在了他姨父身上,偏这种执念有违伦常又惊世骇俗,这才藏于心底不敢告人,他也曾想挣扎摆脱怪圈,可这些心思实在埋得太早种得太深,以至发现时就已无能为力。

其实平日若不提成婚一事,霍临秋倒愿意就这样把这念想埋心底一辈子,反正只要能陪在刘珀身边他就觉得满足。可现在刘珀动不动就与他提成亲,且那些姑婆们的私下议论他也能从那些暧昧探究的眼里看个清楚。两厢压力迫得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把心底的那些情愫全部吐露出来晒在阳光底下,可真要这么做……

刘珀会赶他走么?刘珀对觉得他恶心么?霍临秋没有把握,他只能肯定他姨父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们都是男人,而且还是亲眷……这实在太可怕了。

霍临秋幻想着自己将面对的各种结局,拧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垂着头,只从散落的发间偷瞄刘珀。对方正撑着脑袋看院里的桂花树,微眯着眼,懒洋洋的怕是要打瞌睡。

霍临秋知道这桂花树是刘珀与马氏成亲那年栽下的,马氏方死那阵,刘珀每晚都会站在树下悼念亡妻。虽后来刘珀再不提起马氏,但心里必定还是想的。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他突然问刘珀,“姨父,你还喜欢姨母么?”

此话一出可把刘珀的瞌睡虫全给吓跑没了影儿。

霍小子刚才问他喜欢谁?

马氏?

是在开玩笑吧。

马氏是他这身体前主人的婆娘,不论两人再如何伉俪情深,之于他却是连个过客都不算。可真要他对霍临秋说总不能以实情相告,这小孩儿真是……问得甚个鬼问题!

尴尬僵了会儿,刘珀这才干巴巴地答曰,“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许多作甚。”说着他就借口洗菜溜去了厨房。

“这时候我又成小孩儿了?”薄薄的嘴唇弯起了几分笑意,有些苦。

明知不可能说不再喜欢马氏,明知不可能说喜欢自己,这问的又有何意思?告诉自己别白日做梦了么?霍临秋低着头,继续拧着手指,被勒住的地方早已发白,指尖却因血脉不舒红得发黑。许是十指连心的关系,他觉得心里头也有些疼。

作者有话要说:考得外焦里嫩的回来了- – 许久没写突然不知接下来要写毛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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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戏的侧柏兄

霍临秋正情绪低落着,前院大门突然被人粗鲁地推开,循声望去,可不就是许久未出现的侧柏兄弟嘛。

自霍小子去县里讨生活,林侧柏因刘家伙食水平跌破他能承受的极限从而另找了冤大头蹭饭。可他与刘珀在村里算是关系顶好,串门往来还是常事。

林侧柏一进院子,就发现霍小哥正坐在边上发愣,披头散发的样子甚是萎靡。

“哟,小哥这是咋了?”难得见这么个漂亮人儿神色黯然,林侧柏立刻来了劲,他也不急着去找刘珀了,只拖着腿在霍临秋身边坐下,“可是在县里受委屈了?哎,我就知道城里人那些弯弯道道最多了,忒欺负人。”

“我又不像你,被人忽悠连个药都卖不出好价钱。”

霍临秋心情不太好,说话自然冲了点,林侧柏也不在意,毕竟自小哥去县里做了牙侩,他托人卖过几回药,别说这专门与商家打交道拉生意的牙子的确比他能讨个好价钱。霍临秋替他卖药又不收中介钱,这吃人嘴软那人手软的,侧柏兄弟近来还真不敢得罪人家。

这不,被人堵了话还得继续上杆子去拍马屁,“我们小哥可是有大本事的,城里人的小把戏自然不会放心上。既不是在县里添的堵,难道这是刘兄弟惹你难受了?”

这话倒是直中目标,霍临秋不愿辩驳,只朝那假意关怀实则看笑话的老兄翻了个白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林侧柏一看有戏,忙不迭加上句,“不若让小老儿去替侄儿去教训教训那家伙?”

“教训个甚!我们的事儿与你有何干系?”霍临秋忙阻止,想想这话味道不太对,又加了句解释,“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又不是大事儿。”

这越解释咋越不对劲呢!

林侧柏笑意更深,他故作恍然道,“哦,原来不是甚个大事儿啊,那小哥你摆出一副被人遗弃的晦气样子是给谁看呢?”说到这,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装出副一副意味深长地模样,“年轻人啊,,受点子小挫折就垂头丧气了?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有些事儿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懂?你自己都稳不住别人还不得跟着一块儿急?到时就算能成的事儿也要被你给急黄喽。”

林侧柏这话说得神神叨叨,听上去像在分析事情实际上是屁都没讲。偏霍临秋此时还在想自己对刘珀的那些出格情愫,被这么一说,立刻就觉得林侧柏是在暗示自己这事儿。他瞪着那长胡子兄弟问,“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哟!

林侧柏又是阵摇头晃脑,作为一大夫,作为一医术高超的大夫,望闻问切乃是必备修炼。这其中第一项“望”靠的不就是眼神么?想他林大夫别的本事无甚,观察人面相那可是老道得很。他与刘家交往了这么些年,早发现霍小哥对着刘珀时的眼神情绪与他人不同,要还猜不出他藏着何等心思,那也枉费他替人望诊十多年的经验了。

可惜林侧柏虽“诊”出霍临秋的“病因”却不打算为其医治,面上是怕小哥被点了心思着恼,实则是这货正等着在旁看好戏呢!

断袖分桃还是与同家亲眷纠葛的戏码可不是平日常见的,他若是横插一脚扰了这池春水,那可真叫自讨没趣儿了!

林侧柏打定主意不说话,霍临秋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家伙方才说的一些话还挺受用,霍临秋也是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悲观过度,他与刘珀虽没什么前路可言,但毕竟现下他们身边也没旁人,等过了这兴头刘珀不再提他成亲之事,他再找法子让刘珀搬去县里与他同住,避开那些三姑六婆,想来他们又能如以前那般生活罢。

霍临秋自己想通了事情,浮躁的情绪也就打消了。他想起刘珀正在厨房洗菜,便起身跑厨房去帮忙。

被人晾在一边的侧柏兄弟又摸摸自己的胡须,瞧着这家里一个暗藏情愫一个迟钝无知,突然就有了兴致哼起曲令来。且听他唱道——

昆明夜月光如练,上林朝花色如霰。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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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珀端着污水出来倒时,林侧柏那货还在边上唱曲儿唱得尽兴,刘珀从没听谁人唱歌唱得如此香艳缠绵,还以为这兄弟是害了相思,他颇为惊恐地问道,“你还好吧?”

林侧柏瞧见这分明已被人惦记上的人士更加来劲,索性起身拖着自己的残腿摆好功架继续吟哦——

蟋蟀夜鸣断人肠,夜长思君心飞扬。

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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