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谢途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顺着井傅伯的思路看了好几个备选地址。萧祁跟着他去，跑了两三天后总归有了些想法。
“腿叔，”萧祁将手里的水递给姜谢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记事本，“我觉得咱们昨天和今天看的这几个都不错。”两人主要是对市中心附近的几个商业区进行考察，关注点也集中在这几个地点里已有的出租房。
姜谢途点点头，扭开水瓶喝了一口，“恩，这几个已经是井傅伯事先让严灵列出地址发给我的。”
“…”萧祁点点头，不好吭声。看过井傅伯与姜谢途的合约，萧祁连提醒他‘谨慎’的立场都找不到。井傅伯将合约写的滴水不漏，给姜谢途‘送钱’的意图太过明显，再有说辞就显萧祁横加阻拦、不懂大局。
“怎么了？”姜谢途眯着眼睛打量萧祁，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还担心井总的想法？”
“我…”萧祁轻声叹气，低头看着笔记本想要换个话题，“咱们等下去哪儿？”
姜谢途勾起嘴角，还是将原本想说的话继续了下去，“其实对我来说，井傅伯的想法不重要…”姜谢途停顿片刻，思夺说辞后娓娓又说，“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直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说道说道。”
萧祁摇摇头，抬起眼睛迎上他的目光。两人萍水相逢，从相识开始萧祁便知道姜谢途心思都在店里。现在姜谢途能摊开了和萧祁谈论这事情、顾忌萧祁的感受，也实属为人坦诚。
“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萧祁勾起嘴角，说的从容。姜谢途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给了个栖身之所，萧祁心中思量，就算‘那途’从井总那里因为自己沾了些便宜，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之前我是担心井总拿捏咱们店，要是能避免这一点，有他的投资对店里也是好事儿。”
姜谢途轻轻点头，见萧祁说话也不藏着掖着，自然也不再废话。他停顿了片刻，转而道，“井总之前跟我说，后续的事情会让严灵来店里跟你谈，到时候可能还得重新算一下成本。”
“行，到时候我跟她具体商量。”
没等萧祁开口询问姜谢途什么时候去找井总签约，严灵就将合约拿到了店里。
“井总说，合约他已经签了，姜老板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签字之后便可以生效。”说完，她恭敬的将合约递给姜谢途。
“好，我看看。”姜谢途翻开合约，小声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萧祁说，“你是不是跟井总说什么了？”
“啊？”萧祁扬起眉毛，侧头看着他，“我能说什么？”
姜谢途看着合约轻笑，目光随着文字移动，“我怎么觉得现在不是你避开井总，倒像是井总在避开你…连签约这种事情都不亲自出现。”
“那估计是井总忙吧…”萧祁清了清嗓子，笑得没心没肺，“老总事情肯定很多，估计没空。”看过合约之后，萧祁反复想起唐沐。情况相似却又大相径庭，要是那时的井总，只怕会因为‘腿叔’两个字折腾得大家不得安宁。眼下这一切倒也打破萧祁对井傅伯的印象，倒也‘神奇’。
姜谢途侧目瞥了一眼萧祁，接着低下头在合约的最后一页签字。他将合约递还给严灵，“合约的内容和我之前看的版本没什么区别，麻烦你回去跟井总说声谢谢。”
严灵摇摇头，将合约放进随身的文件夹中。她笑着看像萧祁，进而说，“关于你们之前看的那几个被选位置，你们有什么想法？”
萧祁拿出先前的笔记本，翻开后对严灵说，“我之前和腿叔商量过了，目前我们只是看了那几个被选区域，咱们先大致算一下几个地方的成本，这样有个比对。确定了区域我们在去具体看看那附近所有合适的出租房，这样也省得到处跑。”
严灵点点头，“好，那先这样处理。”
严灵天天来店里，最开心的莫过于阿辰。
“你这衣服新的阿？”姜谢途难得在中午之前来到店里，看见阿辰走进来便忍不住开口对他说，“还挺好看。”
萧祁原本盯着手里的账目，听到姜谢途的话后抬头看向阿辰，“这…牛仔衣…”
阿辰身上穿的牛仔衣很眼熟，不只是牛仔外套，还有里面套着的那件T恤。萧祁定神想了想，这才发现与那日他在阿辰家借住带去的衣服一模一样。
“好看吗？”阿辰整理衣服后问萧祁。
“这应该不会是我之前放在你家里的那件吧？”萧祁问出的话稍显疑惑，可心里却有八九分确定。阿辰素来神经大条，那日萧祁说了拿去的东西随便用，只怕这衣服也被阿辰算作之一。
“是啊…”阿辰不知衣服的原委，自然也没什么避忌，“我今晚约了严灵一起出去玩，你这衣服一直放在我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拿来穿了。我之前约了她好几次，这回终于松口了…我想着新衣服新气象，图个吉利。”
“…”萧祁与阿辰身高差不离，衣服在他身上也算合适好看。
阿辰见萧祁不吭声，皱着眉小声嘟囔一句，“要不我之后再给你买一件？”
萧祁摇摇头，平日在店里大家很少算计，阿辰更是经常带吃的给大家。“没事儿，穿就穿了，这有什么…”衣服若是萧祁自己买的，阿辰穿了他可能毫无感觉。然，想到这付钱的主是井傅伯，萧祁心里有些难以描述的波动。不知情绪来源，因此也无从疏导。
“那谢了，今晚请你吃饭！”阿辰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匆忙改口，“明天，明天晚上请你吃饭…今晚不行。”
萧祁勾着嘴角笑了，“你们俩发展的怎么样？”
“还行吧，”阿辰说到严灵，眼中的喜悦感藏不住，“我觉得不错。”
井傅伯没出现，那个放在萧祁桌上的手机便越发有存在感。
穿在阿辰身上的衣服让萧祁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临睡之前目光便不由自主反复看向井总的手机。这电话跟着井总有段时间，至少萧祁离开之前便瞅见井傅伯拿着。烦躁感肆意，他心里莫名嘟囔：反正到他手里了，不看白不看。
拿到手机这么长时间，终是勾起萧祁‘窥探’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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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萧祁到底想要从中瞧见些什么？
关于井傅伯的一切理应在离开之时全部埋葬，萧祁心里清楚地紧，自然也在心里将所有的期待都付诸一炬。
点开手机，寥寥无几的应用很符合井傅伯的性格。井总平日工作事宜很少通过电话进行磋商，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约了时间地点，以见面的方式进行高效统筹。
除了几个推送新闻与时事的软件，萧祁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购物应用上。他随手点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购买记录。萧祁一眼瞅上的便是井傅伯买的床…瞧瞧那价格，萧祁也算用了一段时间，还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犀利之处。
井傅伯的购买记录只有两条，除了那张床之外，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香薰套装。
萧祁盯着那套装皱眉，看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缘由。井傅伯向来没有网上买东西的习惯，点开购买信息，收件地址写得是归于萧祁名下的‘成泰’，而时间正是萧祁离开的前两天。
关上应用，萧祁的实现落在显示有一个未读的短信上。未读信息来自服务台，并无他意。
萧祁稍稍皱眉，毕竟短信太过私人。可他的视线忍不住集中在屏幕上，未读短信之下几个便是与顾唯的对话。
‘顾唯’，这两个字分开对萧祁来说毫无吸引力，但连在一起便像是一个开关，顷刻间出动了萧祁全部的神经。想起这个人便是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当年的事情若被划作老生常谈便暂且不说，就单单萧祁替井傅伯在医院开了瓢、走了一遭，就足够让他恨得牙痒痒！离开之前萧祁装‘失忆’，找不到机会和顾唯面对面，这口气始终找不到出口，只能日积月累憋在心里。
对话的时间停留在萧祁拿到手机之前那天，他点开后便瞅见顾唯发来的内容：[哥，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这辈子都会一直爱你。]
萧祁对着这最后一条短信反复看了好几遍，从牙根酸到了后脑勺。井傅伯没有回复，不止这一条，往前数的好些短信都是有来无回。
[我真希望从来不认识你。]
[哥，你跟我说说话不行吗？]
[为什么不理我？求你跟我说说话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 …
…
短信的间隔短到几天，最长不超过一周，内容都是顾唯的抱怨与表白。
萧祁看了几条便再看不下去，他认识顾唯这些年，此时很难将脑中对顾唯的印象与这低三下四到毫无尊严的短信内容联系在一起。眼前的这些内容比那时对萧祁的绑架更为匪夷所思，就好像顾唯失去井傅伯便无法好好生活一般。
萧祁深呼吸，心中没有半点对顾唯的同情，他甚至觉得有些爽快。
看着几个月没有回复的这些短信，萧祁想起顾唯曾经问，‘你要是失踪了，他会不会找你，还是你从来都是他世界中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萧祁出车祸之前觉得自己和顾唯在井傅伯心中没有区别，奈何终究还是有所差异。至少…萧祁再低声下气也从不曾唱过独角戏，而井傅伯此时人也在上海…
这对比原本就显卑微与廉价，稍纵即逝的快感荡然无存，萧祁转而便剩更多的失落与自嘲。他迅速顺着短信向上滑，翻到好些个月之前终于看到了‘对话’。
萧祁留意了时间，正好是他离开之后的两天。对话由井傅伯开始，很简单的一句话：[你动他了？]
没来由的发问后顾唯回复：[你心疼了吗？]
简单两句话，严格意义来说都算不上对话。井傅伯没有再继续，往后便是顾唯无休无止的表白与示爱。
萧祁皱眉又打量了几遍这句话，潜意识认定井傅伯所说的‘他’指代的便是自己。可当时突然离开是一时兴起，井傅伯就算发现他不见了，第一反应怎么是质问顾唯？！
耐不住好奇心，萧祁又往上翻看。
[他去医院了，你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去医院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来？]
萧祁看着顾唯的短信，反复回忆时间，接着便是一阵毛骨悚然。那天他去医院复诊，护士还在不经意间提起井傅伯拿走的那件衬衣。
[我说过了，你别动他。]
再次回想萧祁才意识到，难怪那天自己明明拒绝了与井傅伯一起吃晚饭，走出医院时井傅伯还是在门口等他。萧祁那会儿以为是井傅伯一贯做事的章法，此时才惊觉井总怕是想要确定自己的安全，刻意跑了一趟医院。
萧祁满肚子火气比刚才更甚，顾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莫不是没事儿就找人跟踪？
对话记录再向上便是车祸之后一段时间，萧祁已经记不清楚那时他住在医院里还是已经回到成泰。车祸之后因为身体不适，很多事情都有些模糊。
[你真的相信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唯发问，井傅伯回答的很麻利：[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从今往后你别出现在他面前，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我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远远看了他一眼而已。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井傅伯没有回答，如同众多短信一样石沉大海。萧祁盯着那个‘好’字发愣，不知心中怎么个想法。
萧祁醒来之后接受过警察问话，奈何肇事司机命丧当场、死无对证，调查横竖没有进展。他还记得井依仲的话，顾唯若是与车祸脱不了干系，那井傅伯这话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了。
这些事儿萧祁离开之前根本不知道，连一点迹象都不曾察觉。井傅伯让井依仲在他面前演戏，背地里又和顾唯有诸多‘挟制’。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井傅伯的伎俩，不想让萧祁知道的事情压根无从寻迹。
萧祁深呼吸，不愿再继续看下去。那天阿辰锁了门，接着手机没电…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井傅伯再神机妙算也不可能故意让萧祁看到手机的内容，这些事情只怕他从没想过和萧祁提起。当然，这些事情对井总来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自然也不怕萧祁知道。
萧祁随口捏造‘失忆’，井总便算尽心计将‘失忆’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