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恶犬（9）
蓝瑟的病情来势汹汹。他发烧昏迷了整整三天, 温宁连同太医院也在他的病榻边日夜不眠、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三天。
蓝瑟迟迟未醒，郑国公这会儿也没了在朝中勾心斗角的心思。他将蒙面刺客刺杀案和接待萨鹰部落使臣的事宜都交代给了下属, 又随手提拔了个识时务的当了京城巡卫担任新巡卫长, 便匆匆跑到养心殿中。
郑国公平日笑容满面的老脸，近日不仅没了笑容，神色还越发地沉重。
郑国公沉着脸问养心殿内的一名太医：“皇上还有多久才能醒？”
那太医看到郑国公如此阴厉的神色，他吓得身躯一颤。
皇上病情危机。若不是医术高明的温太医在马车上及时给皇上施针, 皇上的命早已不保了。
可即使温太医施针暂且保了皇上一命, 皇上龙体经年累月受药物侵蚀早已亏空了大半, 难治得很。
现在的每分每秒, 他们都是在和阎王爷手里头抢人！
太医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 因为他更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醒得过来。
他只能弱声道：“应该快, 快了……”
“哗啦——”, 奢靡华丽的鎏金青瓷茶杯砸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周遭的太监太医们被这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到, 立刻跪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温宁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郑国公砸完手中的茶杯, 他一双细缝眼冷冷地扫向那名太医。
“前两天你们说快了, 今天又说快了，可我左等右等皇上就是醒不来……要是皇上今天还醒不来, 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给皇上陪葬！”
急症通常都在三天内见分晓。众人皆知, 如果皇上今天还没醒来，那这病他大概率是熬不过去了。
听了郑国公的话，跪在地上的太监和太医们顿时汗流浃背, 两股战战。
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淡定的声音响起：“郑国公放心，皇上今日必定醒来。”
郑国公寻声看去。
见到说话的人是温宁, 郑国公眼眸微微一眯。
这两天，郑国公曾怀疑过，这名温太医是不是和刺杀蓝瑟的蒙面刺客们有所关系。
毕竟蓝瑟久居深宫，他偶然地第一次出宫，却偏偏遇上了刺客……郑国公在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据宫中的侍卫所报，蓝瑟被温川讲的宫外趣事吸引，一时兴起才想出宫。
可蒙面刺客们全都自尽而亡，郑国公抓不住活口、也抓不住他们和温川的关系。
怡红楼的人说，蓝瑟遇刺时，温川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应该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被吓到了。
此外，如果这名温太医真想杀了蓝瑟，那么在回宫的马车上，他就不该施针救蓝瑟、保蓝瑟一条性命……
抓不到温川和刺客们勾结的证据，但温川的的确确保了蓝瑟一命。
况且，郑家还手握温川妻儿性命的软肋，温川应该不会产生谋逆之心。
郑国公在心中稍稍放低了对温宁的警惕与怀疑。
蓝瑟出宫低调，却也难免会被宫中被某些人安插的钉子看见。说不定那些刺客，是那些看不惯他和皇上、意欲谋反的政敌们安排的……
郑国公老奸巨猾，他眼眸转动的瞬间，心中转过无数深思。
郑国公阴翳的神色稍有松缓，声音和悦了几分：“温太医有何高见？”
温宁不知道她救了蓝瑟的小小举动保了她一条性命，还减少了郑国公对她的怀疑。
她朝着郑国公拱手行礼道：“银针治标不治本，还需服用汤药才能见效。”
郑国公扫了眼跪在地上、宫里最年迈的李太医道：“李太医，您说呢？”
李太医面露犹色：“这……温……温太医说的没错，只是……”
郑国公：“只是什么？”
“皇上自发病来口舌紧闭，难以灌下任何的汤药。臣等本想通过针灸、艾熏缓解这一症状，却没有见效……”李太医道，“温太医虽然所言极是。可这汤药灌不下，臣等依旧无可奈何！”
温宁淡声道：“所以微臣想到个法子，唤人将汤药用唇舌渡到皇上口中便是了。”
李太医道：“温太医的法子是个好法子。但是皇上龙体不是旁人轻易所能触碰，这喂药之人的选择也要慎之又慎。”
郑国公眼眸瞬间闪过一道精光：“后宫嫔妃娘娘众多，不如……”
温宁却道：“郑国公，万万不可让嫔妃娘娘们喂皇上药。”
郑国公眉头一皱正要发怒，温宁又道。
“皇上本就阴邪入体，有阳虚之兆。妃嫔娘娘们都是女子，是阴盛之体。让她们渡药给皇上，很有可能令皇上体内的阴毒更盛。所以需要阳气旺盛的人，给皇上渡药……”
郑国公又眯了眯双眼：“你是说？”
温宁朗声道：“霍将军是最佳人选。”
霍飞寒跟着给蓝瑟熬药的小太监一同走进养心殿时，便看见养心殿内数道目光齐齐朝他的方向看来。
——
郑国公、太监和其他太医们纷纷退至养心殿门口，喧闹的殿内霎时变得安静。
“噼啪”，“噼啪”。寂静的养心殿偶尔响起银炭燃烧的窸窣声响。
殿内炙暖的温度烘得龙床沉香四溢。
蓝瑟披散着发，安静地躺在床上。
霍飞寒方才离开养心殿，催促小太监熬药时，蓝瑟出了很多汗，他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络络地黏在蓝瑟的面颊上。
可床上的蓝瑟似乎还是很冷，他的手脚缩在被窝，身躯轻轻地颤抖，像是在打着寒颤。
霍飞寒棕眸微顿，他的右手指尖轻轻抚上了蓝瑟那张仿佛失了生机、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颊。
蓝瑟的脸颊还是一如既往地柔软，但入手的温度却是令霍飞寒不适的冰凉。
霍飞寒眉头微皱，他的指尖顺着蓝瑟的面颊移向蓝瑟的唇瓣。
他柔软的淡色唇瓣留有一丝似有若无的余温，躺在床上的蓝瑟仿若一戳即碎的泡沫。
似乎霍飞寒只要指尖稍稍用力，他就能将这瓷白的人戳破戳坏……
霍飞寒正想着时，他粗糙的指尖忽然传来一抹柔软又温热舔舐。
舌头软得像是酥酪，柔得像是水蛇。它一下一下地、贪婪地舔着霍飞寒粗粝的指腹，像是要将霍飞寒的手指与气息一同吞到肚子里似的。
湿润得一塌糊涂。
刹时，霍飞寒的呼吸重了。
他生在军营，长在军营。霍家军行事作风亦有严格要求，军营中从来不会出现任何不轨之事，更没有与女子的风花雪月。
霍飞寒和身旁的士官将领待久了，偶尔会听他们讲荤段子。他只知女子的身体处处都比男子的娇软，像是一团可以融化的温水。
可他身下的皇上明明是男子，为什么皇上的腰肢软，皇上的面颊软，皇上的肌肤软……就连这舌尖腮肉，都又软又湿？
皇上比他过去在军营幻想的女子形象，更软、更柔、更糯……
“霍哥，你该给皇上喂药了。”
垂落的帷帐外，响起温宁淡淡的催促声。
霍飞寒乍然回神。
不知何时，前两天发病紧闭唇齿的蓝瑟，悄然间对他松开了唇。
霍飞寒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抵在蓝瑟张开的、柔软的唇齿之间，指尖已探入了蓝瑟的喉咙。
昏睡中的蓝瑟隐约发现自己难以呼吸。蓝瑟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白嫩的面颊浮现几近窒息的艳丽薄红，凤眸眼尾晕染的红痣越发明媚动人。
为了获取更多的氧气，蓝瑟的唇瓣张得更开了。他竭力地呼吸，却反令霍飞寒的手指探得更深……
帷帐外的温宁第二次询问道：“霍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声音，霍飞寒停下动作。他将自己的手指从蓝瑟的口腔中抽离。
他粗糙、布满刀痕箭疤的右手手指沾满了粼粼水光，湿润又灼热的触感仿佛历历在目。
莫名地，霍飞寒的身躯涌生一股燥热。
难道是因为殿内的炭盆放得太多，殿内太热了吗？
霍飞寒攥紧自己湿润的右手，低声回答。
“没什么。”
霍飞寒的左手伸向帷帐外，接过温宁递来的、用炉火温着的汤药。
霍飞寒端着汤药，棕眸幽深。他凝视着床上面颊薄红未消、紧闭双眼的蓝瑟，缓缓将汤药递到自己的唇边。
汤药泛着酸涩的苦，难以入口、下咽。
可霍飞寒神色泰然地含着汤药俯身，贴上了蓝瑟那微微张开的、柔软的唇。
清新淡雅的雪莲香气扑鼻而来，青年帝君如熟透樱桃般多汁柔软的唇瓣间，他晶莹剔透的涎水淌漾着似花蜜般的清冽甘甜。
霍飞寒呼吸一重。他的喉咙似是被烈火灼烧般，骤然间变得干涩。
……
黄纱曼曼垂落，龙床上时而贴近，时而分开的两道身影如梦似幻般朦胧，偶然响起轻微的、唇舌交缠的水声。
龙床不远处，火炉子温着汤药。
温宁站在火炉子旁。她轻轻挥动着扇子，温着炉内尚未喝完的汤药。
熊熊燃烧的炉火与炭盆间或发出的“噼啪”声，遮掩了龙床淌漾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