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替代不了
隔天沈竞一早醒来，想去给程越准备早饭时，发现闫明昊已经买好了。
“这家小笼味儿很不错，”闫明昊把剩下的两份递给他，“有虾仁和蟹黄的，给你们一人留了一盒。”
“谢谢。”沈竞接过早点，问程越伤口好点了没。
“还成吧，就那样。”程越语气平淡，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无聊吗？我那有平板，要不要借你看会电视？”沈竞问。
“我有手机。”程越冷淡道。
“那你想喝牛奶吗？我去给你热一下。”沈竞说。
“刚喝了很多水，现在不想喝。”程越扯了一下被子，盖住大半张脸。
沈竞“哦”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再过来看你。”
“嗯。”程越眯缝着眼睛瞄他，见他走到客厅后才掀开被角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哦！心绞痛！”他仰着脑袋吸了口气，不过他能感觉到沈竞在关心他！这是好事！有希望！
“你那心脏还行不行了，要不干脆让医生给你换一颗得了，省得你成天在那瞎嚷嚷。”闫明昊扁了扁嘴嫌弃道。
“我刚才那表现还成么？”程越眨巴了一下眼睛。
“总觉得还差了点儿味。”闫明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别撸了，你下巴又没毛。” 程越横了他一眼。
闫明昊打了个响指，“我有个ideal。”
“你别学人TVB配音演员成吗。”程越说。
闫明昊再次打了个响指，“我有一个好主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闫明昊从外头抱了一大束白玫瑰回来，大声地念着贺卡上面的内容，“亲爱的越越，请允许我这样叫你……”
沈竞和肖励正靠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对台词，听见声音同时抬眸，一脸错愕，以及好奇。
闫明昊瞥了沈竞一眼，故意拉高了嗓门放慢脚步，一点一点挪向卧室，语调饱含深情，波澜壮阔，仿佛是在语文课上朗读一篇《狼牙山五壮士》。
“我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三年前，在同学的手机里无意间听到了你的歌，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的声音，你的歌喉如天籁，伴随我度过了无数个难以入眠的黑夜……我知道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那次在机场，你抚摸着我的刘海说，‘回家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天使！七月十五号，中午十二点零六分，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程越扶着脑门，有些一言难尽。
酸得腿都软了。
闫明昊拐弯走进了卧室，声音依旧洪亮，“前天晚上在热搜上看到你受伤的新闻，我一夜未眠，上网查了好久才知道你医院的地址，刚好和我在同一座城市，你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巧合！恕我冒昧，在未经允许下打搅你，我只想告诉你，我很爱你……”
肖励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沈竞也竖起了耳朵。
闫明昊很俏皮地挤了一下眼睛，补上一句，“么么哒！”
程越翻了个白眼，午饭差点儿呕出来，强装镇定道：“你见着她人了吗？”
“见着了，是个挺漂亮的姑娘，”闫明昊不住地往外头偷瞄，拉高了嗓门，“上头有她联系方式，她说你要想联系，她随时都有空。”
程越冲他递了个眼色，迫不及待地用口型问：“他什么反应？”
闫明昊愣了愣，耸了一下肩膀表示无奈，“他回屋了。”
程越抬手把一束玫瑰砸在他脑门上，“你个粪桶！”
然而另一头的沈竞，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涩涩的，但又觉得这很正常，被粉丝关心嘛，多大点事儿，程越又不可能真的去见她。
会真的去见吗？
如果心若无栖来B市的话，他自己大概是会去见一面的，所以说不定程越也真有这个打算。
但心若无栖不一样啊，心若无栖是陪了他整整五年的一个粉丝……
沈竞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的注意力再也没办法长时间集中在剧本上了！
只要程越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忍不住去想，去猜，于是注意力就被带跑偏了，等他醒悟过来，十几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这让他陷入了苦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他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冷静思考一段时间，《骁鹰》马上就要继续拍摄了，因为程越无法参与的原因，很多戏的拍摄顺序都调换了，他再这样操心程越的事情，没办法好好背台词，晚上休息不好，隔天就更没精神拍摄了。
“明天我跟肖肖得回剧组去了，李导说下周开始正常拍摄。”吃饭的时候，沈竞突然宣布。
“这么急？”程越愣住了，他的招数还没使全呢！
“嗯，得提前准备起来，跟你的替身熟悉一下。”沈竞不紧不慢地说着，将剔了骨头的鱼肉夹到他饭碗上。
程越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垂下脑袋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哦”了一声。
沈竞甚至感觉他头顶的几根呆毛都耷拉了下去，有些于心不忍，“我抽空会回来看你的。”
程越点点头，但《骁鹰》剧组排戏排得有多紧凑他是了解的，沈竞这个有空，估计是得等到角色杀青之后了。
他没有什么强硬的理由去挽留他多住两天，只得放人走。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沈竞果然如他所料，一次都没有出现，只是偶尔在微信上发个消息问他伤口好些了没。
程越几乎要思念成疾地抑郁了，每天抱着手机反复咂摸着沈竞同他说过的字字句句。
心若无栖的账号又重新捡了起来，从早到晚卖萌发嗲地骚扰人家，沈竞好脾气，总是耐着性子回复，说自己最近比较忙，有事儿可以先留言，收工了一定会看的。
朋友圈，微博，贴吧，但凡能看到一点儿关于沈竞消息的地方，程越都不会错过，他还经常借着无聊打发时间为由，同肖励视频聊天，就为了看一眼沈竞。
有时候沈竞全程没露脸，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躺在床上忍不住想：不过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罢了，就一点儿都不想到要来看看自己吗？
那些相隔千万里的粉丝都恨不得堵到医院门口来。
但过了一会，他又开始安慰自己，剧组每天收工都很晚，沈竞肯定是不想打搅自己休息才没过来的。
与此同时，程越年前拍摄的那部《越江》正式开播了。
因为烧伤治疗的关系，程越在前期没办法参加任何宣传，而剧组呢，又常常打着他的旗号做推广。
这个行为惹得程越的粉丝们很不高兴，赶了好几个钟头的路去现场结果在发布会上都没见到程越的人影。
后来程越在微博澄清之后，剧组就收敛了许多，但也有不少无良媒体爆料说是程越借轻伤为由耍大牌，把程越给气的，脾气躁得不行，几乎是一点就着。
看谁都不爽，吃饭也没胃口。
《越江》刚开播时收视率不错，但演员生涩的演技以及粗制滥造的画面感被众多媒体轮番吐槽，收视一路下滑。
眼看着豆瓣评分一下从8.8下滑至5.6，孙韩潇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当时她是看《越江》的剧本挺不错才努力说服姚焕替程越接下的，想趁着这个机会成功转型也好。
哪知道碰上了个急于圈钱的出品人和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总导演，在拍摄期间对剧本一改再改，弄到最后主线内容都模糊不清，广告植入又多，搞得观众常常跳戏。
当时制片还信誓旦旦地说，后期宣发做到位，收视总没问题的，毕竟还有老戏骨撑着场呢。
现在一想，甚是后悔。
制片导演圈完钱就好了，观众们也不会在意谁是制片，这些锅到头来可都是演员和编剧们自己背的。
原著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编剧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期硬广太多，投资商们也被拉出来调侃。
演员们演技生涩，画面粗制滥造，被喷的就只有几位主演。
《越江》是程越拍摄的第一部 电视剧，就这么扑了街，网上对他的负面评价也是前所未有的，犹如排山倒海。
有说他演技尴尬不如路人的，有说他抢了男一号戏份的，也有路人转黑跟风嘲笑他唱歌唱不下去就拍戏圈钱的。
总之墙倒众人推，那些之前看不惯又咬不到程越的人这回可算是逮到机会捕风捉影数地落他一把了。
#程越演技尴尬#这个话题在电视剧第六集 播出后，被刷上了热搜。
剧里有些浮夸的动作，糟糕的台词被营销号做成了表情包，频频出现在各种社交软件上。
姚焕怕网上那些恶意的攻击影响程越的心情，让闫明昊24小时盯着他，禁止他上网搜自己和电视剧相关的内容，同时联系媒体发通稿，用别的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程越实在按耐不住，深夜爬起来看了网上的一些评价，差点气成河豚。
“我演技到底哪里尴尬了啊！”程越翻到一个他自己的cut，“这不挺好的么！该哭哭该笑笑，一帮人吃饱了没事儿干就知道跟风黑。”
闫明昊抿着嘴，不置可否。
程越第一次拍戏，演技跟那些老戏骨自然是没法比的，但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差劲。
程越用小号回复了黑子一句：你行你上不行闭嘴，少他妈在那儿瞎贫嘴。
扭头对闫明昊说，“帮我多买些小号怼回去，不然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就他们长手了啊！凭什么做艺人的就得躺着挨骂？我又没吃他们家大米饭！”
闫明昊连连点头。
他知道程越这阵情场职场双失意，心情很不好，不敢惹。
程越拧着眉毛叹了口气。
很怕沈竞会刷到这些负面的东西，到时候对他的印象分估计会大打折扣，怅然若失了一整天。
不过晚上视频的时候，肖励说这阵剧组忙得要命，沈竞已经好几天没上网了。
他又瞬间松了口气。
程越怎么都没有想到，演技会成为他出道以来最大的一个槽点，许多歌迷都在他微博底下留言劝说让他把重心放回音乐上，都好久没发歌了。
虽说是调侃的语气，但背后的意思他也读懂了：歌迷们也认为他演技很糟心。
这也让他对自己的演技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心情跌至谷底，好几天都没有再上网看评论了。
在医院修养了半个月，程越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程航便抽空把他接回了家里。
可惜的是他的后背落下了一大片凸起的瘢痕，第一次照镜子时把自己都给吓到了，那画面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去扮演行尸走肉都不用化特效妆。
程航安慰他：“还好没伤在脸上，不然你这辈子都甭想再登上舞台了。”
程越的妈妈看到以后更是不停地抹眼泪，虽说剧组方面已经向程越道歉并且表示会承担所有的医疗保险理赔等相关事宜，但她还是气不过。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为什么爆破点设置的那么密集？炸弹就在自己身后爆炸啊，你让导演自己来试试看什么滋味。为了效果就能罔顾演员的安危了吗？”
“那个李卿梁我认识，回头我得请他吃饭聊聊这事儿……”老爸说。
“你说你啊，”老妈点了点程越的额头，“拍个戏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一点都不听劝，让你不要进演艺圈你非不听，你说咱家缺什么了，非得这么拼命，我们苦了大半辈子了不就希望你们小辈有好日子过么，结果一个个都不省心。”
程越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全家人在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说他不应该踏进电视圈。
网上那些苛刻的评价也让他对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走这条路一度产生了质疑。
回去唱歌至少不用挨骂。
一个人闷在家里，就容易胡思乱想。
因为伤口发炎的原因，还经常大半夜的被疼醒，总之他的意志日渐消沉，精神颓丧，满脑子都是些丧气的想法。
或许这一切就不应该开始。
自己老老实实地唱歌，沈竞安安分分地拍戏，互相尊重，互不打扰，这可能是最好的状态。
最令他崩溃绝望的还是在这几个月里，没有得到沈竞的任何回应。
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迈开那一步，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谈恋爱这件事情是没什么希望了。
程越脸色阴沉地趴在窗台上，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骁鹰》剧组这阵日夜赶工，几乎每天都要拍到晚上九点多。
关于爆破戏的部分，李卿梁决定就用之前那镜，程越后背着火的意外反而让画面更有冲击力。
再补上一个关星舟冲进火场救同仁的分镜这场就完美了。
沈竞趁着休息时发了个信息给程越，问他伤口好点了没。
说实在的，他挺想念程越，没有了程越的剧组，真的少了很多乐趣。
人总是会在失去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一些什么东西。
就比如早上听不见程越发紧急电报一样的敲门声会很不习惯；吃饭的时候看到闫明昊给肖励添菜就会不自觉地想起程越；剧组开车路上经过草莓棚时会想起程越；用保温杯喝水的时候会想起程越。
剧组给程越找的替身五官长得很聚拢，笑起来有些猥琐，这时候他就会想起程越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没人能替代程越。
不知不觉中，程越似乎已经在他心底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这种感情有没有超越友谊的范畴他还不是很清楚，可只要一想到跟他相处的分分秒秒，嘴角就会不自觉地翘起来。
和程越之间的默契程度，是从来没有人能比得过的。
跟他一起很开心，也很舒服。
程越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信息：好很多了，纱布也拆了，不过还不能弯腰，怕伤口撕裂，晚上睡觉都不敢正着睡，只能趴着睡。
沈竞：这么可怜啊[抱抱]
程越嘴角一翘：就嘴上心疼啊？
沈竞：那你想我怎么样？
程越一逮住机会还是忍不住想撩他：你空了过来看看我啊，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
沈竞：好，我这周回去看你。
程越感到不可思议，弹了个视频过去，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沈竞看着他：“你这阵是不是瘦了，感觉脸小了。”
“没办法运动，吃的也不多，能不瘦么。”程越侧躺在床上，偷偷截了好几次图，沈竞刚洗完澡脸红扑扑的样子简直是要把他的魂勾走。
“那你早点休息。”沈竞喝了口水。
“我一觉刚睡醒。”程越说。
沈竞忍着瞌睡陪他聊了好一会天，最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啊？”程越有些不舍。
“嗯。”沈竞揉了揉泛红的眼角，嗓音低柔，“我睡了啊。”
“那我也睡了。”程越说。
“嗯……”沈竞躺到枕头上，挥挥手，“我关掉了哦。”
“回来前记得打我电话！”程越又交代。
沈竞迷迷糊糊地点头。
“晚安。”程越看着他。
“晚安啦。”沈竞笑着挂断了通话。
程越把手机抱在胸口舒了口气。
这半个月来累积的伤感，不悦，都因为这一通视频电话，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