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匆忙闭嘴。
许月沉默以对。
两人都从对方的言语表情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答案很荒谬,又圆满地解释了一切。
叶芸生过了良久,才说:“我哥知道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呢。”她自嘲地一笑,说,“你看,现在连我都觉得家不像个家的样子,难怪我哥也死活不愿意回家呢。”
每个人一出生被分配的家都不尽相同,但期许却是共同的。渴望父母的爱,渴望来自血缘纽带的不计回报的关怀,这些将成为滋养一个人终身的养分。
有的人得不到这天生的滋养,因此变得孱弱而扭曲。
也有的人却像沙漠里的耐旱植物,进化出一身本领,遇风即随行万里,遇水则生根吐芽。即使先天不足,也不能妨碍他长成一棵强韧健壮的植物。
许月无从想象叶潮生是如何从一本高中生物课本上,偶尔窥见自己身世的秘密,又如何抽丝剥茧地发现那个真相。
他甚至也无从想象叶潮生是如何独自接受这件事,消化了这一切,然后毅然选择一条和所有人的预期都背道而驰的路。
他将怨恨,痛苦,乃至自我怀疑,都反转成支持他自我成长的养分。
许月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意识到他爱着的,是一个如此美好的一个人。
许月打破沉默,看着叶芸生:“对潮生来说,你是他妹妹,这和你们父母都没关系,什么都不能妨碍他摆哥哥的架子教训你。”
叶芸生笑起来:“那是,从小他就爱摆哥哥的谱来教育我。我上学的时候,连班主任都拿他来吓唬我,动不动就威胁我,再上课说小话我就叫你哥过来一趟之类的。”
许月跟着笑,几乎可以想象到叶潮生训妹妹是什么样子。
叶芸生揉揉眼角,“跟你说说话,我心里好受多了。我来看你,也是想出来透透气,又没地方可去……感觉走到哪里,外面的人好像都认识我,都对着我指指点点。出了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会好的。”许月说,“会结束的,人很健忘。”
叶芸生摇头:“我爸还不知道在哪,还有后面公司里的事,估计那些股东也要跟着闹一场。怕是今年要难过了。”
许月笑笑,没再说什么。
叶潮生下午从局里出来前,被汪旭拦住。
“技术科那边出来了,录音里两个人,其中一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廖副局。”汪旭喘气,“中间有一段不是很清楚,技术科说是布料摩擦麦克风,没法复原。两个人一直说刀的问题,陈来应该是想问个清楚,当时现场发现物证的时候情况是什么样的,照片在哪里。廖副局敷衍搪塞了几句就走了,后面的内容就是正常的工作录音。我猜是在陈来的工作时间,廖副局突然找过去了,他忘了自己开着录音笔,于是两个人说的话就被录了下来。”
叶潮生一拍脑门:“所以我们是搞错顺序了——不是陈来告诉路远,路远又去找廖永信,而是陈来先找了廖永信,也许是廖永信的态度让他起疑或是不满,接着他又被停职调查,于是这才去找到了路远。”
汪旭顺着他的话思考:“也就是说……廖副局比路远还要早知道这件事……所以……”
叶潮生:“所以陈来的死,还有所谓伪造物证的那些说法,是早就被计划好的。”
汪旭沉默。
叶潮生拍拍他:“去吧,这些事都要靠你们了。”
叶潮生驱车回到医院,从停车场出来,面对面走过来一个很面熟的人。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许月那个项目组里的什么秦教授。
“刚才在停车场遇上你们项目组的人了。”
叶潮生把晚饭放下,过来仔细看了眼许月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啥也看不见,“医生今天看过了吗?怎么样了?”
许月拉他坐下:“说恢复的挺好,可以说话了。你遇到的是秦教授吧?他过来看我了。”
叶潮生挑眉:“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对你格外殷勤?上次车祸,他也来看了吧?”
叶潮生不提,许月差点忘了那天的事。
今天秦海平来,倒是没有托袁望的名义。只说自己听说许月向系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便过来看看,病房号是问许月他们教研组的人要的。
秦海平殷勤得有些过头,瞎子都看出来了。
许月有些难为情:“我是有些说不上来,可跑去问别人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也太尴尬了。”
叶潮生凑过来,笑道:“许老师在学校里迷弟迷妹应该不少吧?我看抽个空,我得去露露脸,震一震这些小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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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三十二
许月在医院里又住了三天,实在躺不下去,顶着叶潮生的反对出院了。
叶潮生每天往市局跑,陪着那位督查玩你问我答,顺便回队里溜一圈。
陈来的录音笔里的内容证明了他对当时那把假凶器的来源一无所知,也就摆脱了伪造物证的嫌疑,当年那份证明了曹会是连环奸杀案的物证也跟着被重新启用。
刑侦队整理完证据,准备重新提审曹会。
汪旭蹲在楼梯间里:“这录音笔要是早点拿出来,陈来不至于背这几年黑锅,说不定还能救他一条命。”
叶潮生掐着一根烟在手里玩,没说话。
整个案子就像绳子的两端,已知一端握在叶成瑜的手里,方剑杀了王新平,多半是和叶成瑜有关系,那么另一端呢?王新平杀害陈来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廖永信吗?廖永信和叶成瑜之间的利益输送,又是什么样的?
晚上躺在床上,叶潮生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廖永信哪来那么大的能量,能说动一个狱警能替自己杀人呢?
许月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带着氤氲的湿气。
叶潮生看他一眼,起身从浴室里拿来吹风机,插上电源。
许月的头发软而细,吹干的发梢扫过手背,带起绒绒的痒意。
叶潮生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忽然想到,如果指使狱警的人不是廖永信,如果廖永信也是被人指使的呢?
“你在想什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许月伸手要接过叶潮生手里的吹风机。
叶潮生避开他的手:“我在想,什么人才有这么大能量,能说动狱警在监狱里杀人。”
许越看着他:“你想到了谁?”
叶潮生关了吹风机,在手上掂了掂,说:“老陆局。”
两个人沉默下来。
陆辛是病退,在朋友孩子的婚礼上突发缺血性脑卒中,预后不佳,半边都瘫了,话也说不利索。
当年和曹会在法庭上翻案,没多久陆辛就办了病退,郑望空降。
不算王新平,方剑停止为叶氏杀人的时间,就在陆辛病倒之前。
叶潮生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又折回来,在许月旁边坐下,“之前你不是问为什么这几年方剑不再替叶氏杀人了吗?我想了想,如果和叶成瑜勾搭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廖永信而是陆辛,那就能说得通了。”
“叶成瑜可能是发觉了什么,要么是意识到上面想整治陆辛这块铁板,要么是发觉陆辛的身体有问题——以叶成瑜的为人,监视合作伙伴也不是干不出来。于是他不再指使方剑作案,可能是是怕一旦陆辛倒下去,案发时间比较近的案子就兜不住了。再有,芸生说叶氏三年前开始做假账,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恐怕是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许月想了想,问:“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再想翻陆辛的底,恐怕不容易吧?”
叶潮生摇头:“估计难。陆辛本来想扶廖永信,这个是局里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但依现在的情况来推测,恐怕是当年陆辛倒了以后,叶成瑜没看上廖永信。方剑杀了那么多人,根本不差康明和马晴两个,叶成瑜并不怕人追查到方剑身上。这么一来,说明杀王新平这个动作对叶成瑜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很可能是叶成瑜的自保之举,否则他何必要替廖永信或是陆辛擦屁股?”
许月顺着他的话想:“陆辛和叶成瑜如果有这样的关系,手里恐怕少不了叶成瑜的把柄,如果陆辛要求他这样做,以手里的把柄相威胁,也有可能。”
许月摸摸喉咙上的护颈,感觉底下的纱布好像有点潮,可能是刚才被吹风机吹得出汗了。
“我跟这个廖局打交道不多,但感觉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
叶潮生哼一声:“他这么多年跟在陆辛后面,跪习惯了膝盖打圈。恐怕陆辛扶他就是因为他扶不起来,不然陆辛还要担心,把廖永信扶起来回头把自己蹬了怎么办。我现在反而觉得,温林那个案子做假物证的事,八成是廖永信自己的主意,贪功心切,还怕陆辛以后走了就罩不到他了,于是想自己给自己加码,正好赶上温林这个倒霉蛋自己撞上来。这种脑子缺根弦没事找事的举动,陆辛可干不出来。”
叶潮生察觉到许月的动作,按住他摸自己脖子的手:“纱布湿了吗?别摸了,我给你换。”
许月的脖子被包了里三层外三层,
叶潮生小心地替他取下护颈,揭开外层纱布上的胶布,一层层抖开取下来,露出里面那层覆盖着伤口的敷料。
叶潮生仔细看了看,心疼得要命,想碰又半路缩回手,当时许月捂着脖子,鲜红的血液一个劲往外涌的场景,仿佛又回到眼前。
许月伸手摸摸叶潮生的脑袋:“我不疼。”
叶潮生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替他换好纱布,又帮他把护颈重新带回去。
廖永信的出逃一下子把案件的严重性质拔了八个高度。
刑侦队拿着搜查令进入他家,毫不意外地人去楼空,电脑等一应资料设备均被清空了。
碎纸机里还有一袋子搅碎没扔掉的纸屑,可见主人离开时的仓皇。
唐小池意外地从碎纸机里发现一张卡在碎纸机刀头里没有完全搅碎的股份认购协议。抬头的部分还没有搅掉,“叶氏”两个字大而刺目。
经侦快速入驻叶氏,叶芸生和成小蓉都被暂时监视了起来,等待调查结束。
叶潮生的身份敏感,谈话和笔录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
他在局里俨然成了一个焦点。关于他的各种小道消息在局里传得满天飞。有说他大义灭亲的,也有说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叶潮生仿佛不在意,面对那些一见到他就嗡地一声散开的人,也如常一样点头微笑打招呼。
他这天从会议室出来,想回自己办公室拿点东西,一上楼就看见刑侦队外头站着蹲着十来个人。他在人群里头扫了一眼,看到两个面熟的,是之前来过刑侦队的方剑案子的受害者家属。
他再仔细一看,温丛竟然也站在人堆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潮生走过去和受害者家属打了个招呼,正赶上唐小池出来叫人进去谈话,一见到他,先把他拉进办公室。
“叶队,你这还得有多久才能回来这边事都堆成山了”唐小池问。他问得已经算委婉,实则是最近局里一直在传,叶潮生可能要被调到基层去。毕竟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他一点干系都没有。
叶潮生正要说话,汪旭匆匆过来把他拉到一边:“方利收到的匿名短信,我有一点眉目了。”
叶潮生挑眉:“现在不是马副队管事吗?”
汪旭往后面看了一眼。
马勤已经带着人搬回来,办公室里又恢复往常热热闹闹的样子。
“我感觉马副不是很想管这个事。估计是因为这个不能算能直接采信的证据,查了也没用,嫌耽误工夫。”汪旭还从来没干过在一个领导面前说另一个领导的坏话,局促又紧张,生怕叶潮生当场就要把马勤叫来过问。
叶潮生看着他:“那你的意思?”
汪旭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我想办法查到了那个匿名短信的发送蜂窝,就在本市。”
叶潮生惊讶,接过那张纸:“这都能查到?”
汪旭挠头:“我后来才发现这种匿名服务用的还是好多年前的老技术,漏洞很多,很容易被反向追踪。”
“还有之前那个齐红丽的网友,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摸进那个论坛服务器去看了看,然后发现那个匿名用户最后一次登录的IP所指向的位置,和这个匿名短信的蜂窝位置很接近。”
汪旭低了低头:“马副不太愿意管这个事了。但是我觉得有点太巧了。”
叶潮生看一眼纸上的一行地址,在中心商务区。
“我有点怀疑这个IP 可能是来自商务区里某个写字楼的公共路由器。”
叶潮生把纸条折好:“你想怎么办?”
汪旭听叶潮生的口气好像是有戏,眼睛一亮:“我想先找到这个路由器,然后再说……”
叶潮生抬手打断他:“今天不行,我得接你许老师去医院换药。明天吧。”
汪旭高兴得就差蹦起来,兴高采烈地把叶潮生送出办公室门口。
叶潮生从办公室出去没两步,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温丛。
叶潮生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只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跟着追了上来。
他不耐烦地停下脚:“温小姐有事吗?”
温丛走过来:“我……我是过来参加通告会,顺便采访受害者家属的。”
叶潮生做伸手了个请便的动作,又说:“我正在停职接受调查,既不能对媒体发表任何言论,也不能给你开任何方便之门。”
温丛摇头:“不不,我是想谢谢你。”
叶潮生很冷淡:“不用谢,应该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被人一把拉住。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以为曹会和我哥哥一样,是被冤枉的。”
叶潮生的耐心告罄,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当时曹会的案子刚递检,你就找上了那个律师,你当时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曹会的无辜吗?温小姐,原本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因为没有意义。但是你既然非要拿出来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在没见过案卷,没有和曹会亲自交谈过的情况下,确定他的无辜?如果你看过案卷,你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看到的?你敢告诉我吗?”
温丛被他说得脸色发白。
叶潮生却没有就此放过她:“我个人并不十分想去揣测你当时的动机,但你当年也真的不在乎曹会是不是真凶,没说错吧?你只想以一个最吸引人眼球的方式,将温林的案子推到公众面前。是,我承认温林的死是一场悲剧,但这场悲剧到底应该追究谁的责任?温林他当年出入过案发现场,从他的宿舍里搜出受害者的财物,警察将他作为嫌疑人带回审问,难道有任何问题吗?如果他及时报警,不动贪念,这场悲剧何至于会发生?”
“至于你,温小姐,整件事情里你获得了什么样的好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去做这件事,也只有天知地知了。万幸今天我们还有机会将曹会绳之以法,告慰那些受害者。”
普通女孩被说成这样,多半就要哭了。温丛却没有,她除了脸色比方才略白些,甚至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叶潮生实在不喜欢她,连带着原本对温林的那点同情与可惜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转身准备走,却听见温丛在他身后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很抱歉妨碍到你们抓曹会,还有那个女孩。我确实没有直接看过案卷,是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但我相信他最初也是出于好意。我哥哥的事情以后,我对警察很不信任,一直想……”
叶潮生猛地回身:“他是谁?”
☆、昨日重现 三十三
叶潮生告别温丛,边开车边给许月打电话。
许月上午去了一趟海公大。他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没去上课但是给学生留了阅读和讨论作业。早上班长给他发信息说作业已经收齐送到他的办公桌上。他现在不住宿舍,只能亲自去拿一趟。
许月在办公室里和同教研组的老师聊了几句。受伤的事情瞒不住,教研组的人都知道,围着他嘘长问短。
他好不容易抱着作业逃出重围,又在办公楼门口遇上了秦海平。
他从玻璃转门里走出来,秦海平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手插着兜拾步而上,一抬头,面对面碰个正着。
许月想躲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平心而论,秦海平的殷勤,并不算是爱慕者不知分寸的纠缠,他的接近其实具有相当的分寸感。
许月住院的这几天,他来访的时间总是把握得非常巧妙,既不会与许月在医院里的常规检查时间冲撞,又恰到好处地留下充分的见面时间。
就连谈话的内容,也回归到两个人具有相同见解的领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上次引发争执的那些问题。
如果这样的相处也算是献殷勤,那么本不该令人厌恶。
但许月总觉觉得不舒服。
“许月,怎么来学校了?”秦海平走上平台。
许月点点头,礼貌地朝对方笑笑:“秦老师好,我过来拿学生作业。”
秦海平做了个极相熟的动作,伸手就要接过来许月手里的作业。许月的神经一直绷着,见他抬手下意识就往旁边让了一步。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秦海平却不在意,伸手看了眼表,说:“有时间的话,去我办公室坐坐?正好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许月犹豫了一下,叶潮生应该就在来接他的路上。他摇摇头:“抱歉,今天恐怕没有时间,我等下要去医院换药。”
秦海平捋了下额侧的头发,说:“你一个人去吗?我刚好有时间,可以送你去,路上边走边聊。”
许月忍无可忍:“谢谢秦老师,我的……爱人应该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
秦海平笑起来:“没关系,那就下次吧。我希望能尽快和你谈谈,是有关徐静萍的事情。”
许月模棱两可地答应,正好手机响起来,他借口接电话,拿着手机匆匆从秦海平的身侧擦过。
手机屏幕上闪着来电显示,“潮生”两个字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
叶潮生在南校区大门口接上了许月:“我刚才在局门口碰上那个温丛了。”
许月系好安全带:“她去干什么?采访吗?”
“她告诉我一件事,”叶潮生打着方向盘准备并入主干道,“她说当年指点她利用曹会的案子来替她哥哥报仇的,是秦海平。”
许月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震惊至极:“他们是怎么扯到一起的?等等,那秦海平是怎么拿到案卷?他这么做为什么?”
叶潮生开着车,说:“学校里认识的,秦海平在他们学校搞过个什么项目。至于怎么拿到案卷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温丛的说法,是他主动找上温丛的。这倒是说得通,那会温丛才刚毕业,绝不可能有人脉能接触到这样的资料。”
许月说:“你记得我们在徐静萍那里看到了陆琴的名字吗?后来有一次我问过他,他也说是一个项目需要,接触到徐静萍。陆琴恰好是那个项目的受访对象,接受徐静萍的咨询。”
叶潮生皱起眉头:“他怎么这么爱做项目?有钱拿吗?”
许月摇摇头:“没几个钱,不倒贴就不错了。海公大又不能接受捐赠,项目批款卡得很严。”
叶潮生暂时没想出头绪,只嘱咐许月:“我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你在学校注意点。”
对叶潮生的调查基本告一段落,但由于他的身份敏感,暂时还不能复职,只能先在家蹲着。
第二天一大早汪旭就给他打电话,于是他把许月留在家里,自己溜达着出门了。
汪旭给的地址,基本就是个广告词——“海城中心区,黄金地段商务街”。叶潮生捏着那张纸片:“你打算怎么找,难道要一栋一栋问过去吗?”
汪旭拎着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手提电脑:“不用,只要能连上他们的路由器就可以。”
叶潮生陪着汪旭从A 区一直跑到C 区,挨个到大堂找前台问路由器密码。汪旭拿着工作证狐假虎威,工作人员倒是很痛快,都给他们行了方便,但没有一栋楼里的公共路由器能对得上。
两个人都跑了一脑门汗,只剩下最后一栋了。汪旭自觉这回是要白跑一趟,一个劲儿地跟叶潮生赔不是。
叶潮生推着他进了旋转门:“得啦,多大点事,不至于。”
汪旭和前台要来账号密码,再次连上自己的电脑。叶潮生大厅的沙发上,正在给许月发信息,问他中午想吃点什么。
“叶队。”汪旭喊他。
叶潮生抬头:“还不行?那走吧,吃饭去。”
“找到了。”汪旭相当镇定,“就是这里。”
这回轮到叶潮生愣了:“那现在怎么办?”
汪旭低头继续对着手提电脑敲打,电脑侧面的散热器嗡地一声开始运行。
“我正通过路由器查他们分配的IP号段,这种写字楼里有许多公司,他们一般会在一级路由器上接自己的二级路由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通常会固定IP。”
叶潮生基本没听懂,但知道还有的等,于是继续拿着手机和许月发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汪旭对着电脑敲了一会,又开口:“叶队,如果我们查到了是谁发的信息,接下来怎么办?”
这倒把叶潮生问倒了。
即便揪出发信息的人,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论是发到苗季手机里的短信,还是发给方利的,内容都很含糊,并没有明确的指向。对方大可以一推二五六,坚决不认——这种匿名号码他们最多可以追查到收发站,但却无法证明内容是谁亲手发出去的。
叶潮生将自己的想法据实已告,汪旭点头:“和齐红丽的聊天记录,也许可以通过电脑的MAC 地址来追踪到具体的哪一台电脑,但是一个网友能说明什么呢?”
叶潮生拍他一把,鼓励道:“先查了再说。如果对方真是局中人,一定会有别的把柄能让我们揪住。”
他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许月的短信跟着进来。
【秦海平的诊室就在D栋。可能是我太多疑了,但我最近总觉得他和你们的案子总能扯上关系。】
☆、昨日重现 三十四
叶潮生收起手机,“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17层,但这一层有两个没有被明确标记过的,我看不出来是谁。”汪旭正说着话,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面带歉意地说::“叶队,马副叫我回去,我们下次再来吧?”
叶潮生打发他走,决定自己上去转一圈。
他向前台出示了工作证,工作人员没多问,给他开了出入权限。
非上下班的高峰期,八架电梯都空着,他随便按开一架走进去。
这边写字楼的装修基本都差不多,之前去过的徐静萍的诊室,就在隔壁那一座里,矫情造作的后现代金属风装修与高昂的租金并驾齐驱。
叶潮生站在电梯里,脑子里忽然回忆起那天在徐静萍的诊室外见过一个人。当时对方带着口罩,匆匆从他们旁边走过去。
叶潮生做刑警的职业习惯,对遮掩面部的人有种天然的关注。他这会回想起来,却觉得对方的身形怎么想怎么眼熟。
“叮”电梯门开。
两道玻璃门将十七层一分为二,左边人声鼎沸,衬得右边反而过分安静了。
按照墙上的鎏金指示牌,左边是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右边分别是一间私人办公室,和某外地企业的海城办事处。
叶潮生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脚下的厚绒地毯将他的脚步声仔细地这样安静,玻璃门在他身后合上,瞬间将对面的喧杂隔在外面。
设计很有隐私感,两侧的办公室的门分别位于楼道入口与尽头,互不干扰。
叶潮生径自朝尽头那扇什么都没有张贴的门走过去。
玻璃门内有一道百叶窗,几乎将室内挡死。叶潮生扒在门上试图找到一个能越过百叶窗叶片,看见室内的角度。
“咳咳。”突兀的干咳声响起。
叶潮生一回头,一个中年男子端着茶杯站在对面办公室的门口,狐疑地看着他。
“这位先生,您找谁?”男子端着杯子走过来。
叶潮生出示证件:“警察,来找个人。”
对方没有接过来看的意思,说:“对面这个是私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