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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电闪雷鸣噩梦中

第51章 电闪雷鸣噩梦中
按理来说,离平离家时也才两三岁,本该不记事的年纪,可不知为何他却将父母的面容记得极其清楚,像是日日夜夜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思念无数遍。

的确是他爹娘。

可怀中抱着的,却不是他了。

离平茫然看着。

今日好像一切都恍如一场梦,一开始是一场不想醒来的美梦,到如今好似一脚踩空从万丈高空跌落的噩梦。

桃花纷飞,随着风拂起他已长长到肩边的发。

手中的储物袋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里面鸡零狗碎的东西掉落在层层的桃花瓣中。

离平呆呆看了许久,久到腿都酸了。

直到远处的一家三口抬眸看来,他眼睛一亮,下意识想要往前一步。

只是那道视线只是匆匆一过,并未在他身上有任何停留,继续哄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离平听到他娘说:“乖孩子,别哭啦。”

这句话像是压垮离平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还太小,世界只有小小一隅,里面满满当当盛着他爹娘。

爹娘说让他乖乖跟着仙君去修道,他想做乖孩子,便忍住思念,温顺听话,不敢做任何顽劣之事。

可如今……

他不是爹娘的乖孩子了。

他们有了其他的乖孩子。

离平愣怔半晌,终于收回往前一步的脚,转身看向度景河。

度景河道:“去吗?”

离平摇摇头,转身就走。

度景河问:“怎么?”

离平不想说话,他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度景河牵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离平注视着男人宽大温热的手,那掌心的温度好像还在家中时,爹爹含着笑抚摸他脑袋时的温柔。

离平犹豫许久,怯怯地伸手握紧,想任性一回,唤他。

“爹。”

度景河脚步一顿,垂着眼看他。

不知怎么,梦中清冷无情的师尊竟然低低笑了出来,他矮下身抚摸着离平的侧脸,柔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为了那只半妖,就这般恨我吗?”

离平一怔。

度景河应该不会对还是个孩子的离平说这句话才对。

记忆似乎偏离了。

离平呆怔和眼前的男人对视,狂风平地而起将四周桃花吹得在四周盘桓,风似乎有了形状,桃花瓣扭曲成风的漩涡将两人裹挟在正中央。

度景河保持着牵着离平手的姿势,笑着道:“上衡……”

刹那间,离长生眼瞳微缩,桃花瓣将他小小的白金道袍吹拂破碎,月白长袍随风而舞,他乌发翻飞曳地,眉间金饰骤然破碎,转瞬化为成年那张昳丽过分的脸。

度景河握着他的手,近乎暧昧地凑到唇边。

离长生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要挣脱。

可梦中他似乎被什么禁锢住,浑身上下完全无法动弹,眼睁睁注视度景河好似梦魇般握住他的手,张开恶鬼似的獠牙猛地咬住瘦弱的手腕。

离长生识海轰然震开一道惊雷。

度景河似乎将他的右手腕直接咬断,疼痛顺着骨血、筋脉蔓延至脑海,疼得他整条手臂不住发着抖。

离长生分不清楚到底在梦中还是现实,记忆仍停留在牵着他的手找爹娘的度景河,近乎茫然地唤道:“师尊?”

度景河握住离长生冰凉的五指,轻轻将腕间滴落的血吞咽下去,喉结轻动,他问:“随我走吗?”

离长生脑海像是蒙上一层雾气,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可本能在支撑着他摇头,挣扎着想要退后。

“不……不要……”

度景河的手如铁钳般轻飘飘握住离长生的手,脸上笑意未减:“你会的。”

崔嵬剑光凌空而至。

度景河的面容似乎被剑光劈断,他轻轻将离长生手腕上的一滴血卷入口中,好似吸食人血的魔。

“上衡,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我的。”

锵。

崔嵬剑猛地袭来,骤然将度景河的身影劈成齑粉。

离长生猛地倒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

手腕的疼痛不知是真是假,好像真的被咬断了腕子,脑海中无数记忆场景纷沓而至,好像数百年光阴在一刹那钻入他的脑海中,无数记忆交织着逼得他心绪前所未有的激荡。

离长生浑身都是冷汗,不住发着抖。

轰隆隆。

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电闪雷鸣照亮他煞白的脸,好像当真被厉鬼缠上索命。

鼻息间似乎有股熟悉的气息。

封讳不知何时过来的,正坐在床沿将离长生抱在怀里低声安抚:“只是个梦而已。”

离长生惊魂未定,眼瞳还失着焦,他急促喘息着,喃喃地问:“我的手……还在吗?”

封讳一怔,抬手握住他的右手,感受着掌心全是冷汗,声音前所未有地放轻,像是怕吓到他:“嗯,还在。”

离长生茫然垂下眼,眼神努力聚焦还是无法看清。

直到五指间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

封讳同他十指相扣,来自恶鬼的森冷像是握了一块冰,严丝合缝交缠在离长生颤抖的指缝中。

离长生后知后觉右手还在,无声吐出一口气,将额间抵在封讳肩上,微微喘息着尝试平复心绪。

封讳低声道:“做噩梦了?”

离长生恹恹“嗯”了声。

封讳眉头紧皱。

离长生不知是不是神魂勉强开始融合,最近睡梦中总会做噩梦,前几次倒还好,今日却前所未有地情绪激荡,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着,怎么都醒不过来。

封讳催动崔嵬搜寻许久,才终于在离长生的识海寻到一丝扰人清梦的煞气。

悍然斩断后,离长生才终于醒过来。

是梦到他右手的伤了吗?

封讳沉默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离长生右手腕间的旧疤痕。

他时至今日都不知晓这道伤到底从何而来,一问度上衡就闭口不言。

离长生喘息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手还在微微发着抖就要拿出烟杆来。

封讳蹙眉,接过来为他点燃后再递过去。

辟离草的气息缓缓在四周弥漫。

外面雷鸣暴雨,离长生病恹恹地靠在封讳身上,烟雾将他的眉眼氤氲得苍白而模糊,好似一副浸在水中好像随时消散的水墨画。

“梦到什么了?”封讳问。

离长生嘴唇苍白,咬着烟杆微微一顿,好一会才道:“没什么……我忘了。”

封讳蹙眉。

三百年前也是这样。

无论发生什么,度上衡只当他是个孩子,无数次用这句“没什么”来敷衍他。

如今记忆失去不少,这招却没忘。

离长生脸色难看极了,抽了辟离草后眉眼全是疲惫之色,却怎么哄都不肯睡了。

梦中的度景河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离长生厌恶那种受制于人无法反抗的处境,打算撑一夜再说。

封讳皱眉:“离破晓还有两个时辰,再睡一觉。”

离长生摇头,吐出一口烟雾,漫不经心道:“问道大会上的法器你见过吗?”

封讳伸手将烟杆夺过来:“先休息,明日再说。”

离长生心神仍在梦中的情绪还未缓过来,随意伸出手。

一个字没说,只是一个动作便是命令。

封讳一僵,半晌才退而求其次,将烟斗中的辟离草抽出一半:“抽完就睡觉。”

将烟杆递过去,封殿主观察离长生的脸色。

离长生也懒得和他掰扯,接过来继续抽。

两人相对无言,离长生这几日一直在抽草药,剂量似乎过大,深更半夜被苦涩的药香呛咳嗽了三回。

抽完后,他心事重重的还想再添点。

封讳这次不惯着他了,强势将烟杆收回,一字一顿:“睡觉。”

离长生眉头皱起:“我睡不着。”

“是不想睡还是睡不着?”封讳强行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按在枕上,没等离长生呵斥,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嘘,我不想听。”

离长生:“……”

什么毛病?

封讳坐在床沿,将离长生过长的长发拨到枕上:“睡吧,我在这儿。”

离长生心想你在这儿我也照样做噩梦,但转念一想方才梦魇似乎就是被崔嵬剑斩断的,又逐渐放下心来。

他犹豫了下,伸手不着痕迹拽住封讳的袖子:“你不走了?”

“嗯。”

离长生悄无声息松了口气,但又不想让封讳觉得他胆子小竟然害怕做噩梦,勉强露出个笑:“我……”

插科打诨的话还没说出来,眼前骤然一黑。

封讳捂住他的眼:“睡吧。”

说来也怪,明明很厌恶梦中的场景,但萦绕周身的气息似乎给了离长生安全感,不多时就任由自己被黑暗拽了进去。

混沌中,那股气息一直在四周盘桓,昏昏沉沉间微凉的体温似乎轻轻拥了上来,宽阔的怀抱将他拢在怀中。

梦中的离长生没了理性压制本性,下意识遵循自己的本能,靠在封讳怀中轻轻蹭了蹭,喃喃道:“怎么这么冷?”

为什么那样滚热的身体,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冰冷?

明明让他好好活着,为何会成为被囚三百年而不得自由的恶鬼呢?

活着难道不好吗?

封讳身体骤然一僵,缓缓从他身边抽身离开。

离长生下意识想要抓住他,可手却抓了个空,磕在床沿将人疼醒了。

空气中一股雨落后的清爽气息,离长生迷茫睁开眼睛。

天已亮了。

封讳已不在身边。

离长生起身将衣袍穿好,推门而出时,眉头轻轻一皱。

七月的烈日照在人身上半天都能晒脱一层皮来,更何况是恶鬼之身。

封殿主坐在落雨后的台阶上,手中握着那把花伞却未撑开,垂着眼在那边看帖子边晒太阳。

离长生不明所以:“你在做什么?”

“醒了?”封讳抬起头,随意将帖子收起来,“快去看看你的胞弟吧。”

离长生:“什么?”

封讳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浑身上下一股晒过太阳的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似笑非笑道:“昨夜暴雨,总共落了十六道雷,他所住的屋子不偏不倚被十五道雷劈塌了,最后一道正落他脑门上,如今还在昏睡不醒。”

离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