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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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一章讲的是

第51章 这一章讲的是
  车流潮水一样涌入大街小巷, 缤纷霓虹灯被喧嚣的人群一一点亮。笼罩着城市的雾气凝聚在人们眉眼发丝间,刚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的,一列车队无声的驶过。

  钟于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后才知道上一期被淘汰的是胡笑笑和齐霜那一组,她们上一期游戏排名靠后,网友投票又是最后一名。

  为了在节目里获得更多出镜时间,钟于已经能料想到这一期节目竞争会有多激烈了。不过他和闻司余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闻司余要去准备《步步为营》的试镜——他们俩在谁潜谁的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

  不过明锐知道他想来试镜的时候直说他外形很适合奸臣的那个角色, 只要他没抓错感觉,演技在线,试镜应该没什么意外。

  和制作组沟通后, 他们决定结束这期录制就自动退出。当然,这事对其他嘉宾是保密的。

  因此这一期在其他两组激烈竞争时,他们可以像来旅游赏景一样悠闲的参加这个节目。

  “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一定会被分到一组?”

  闻司余手搭在钟于肩上,半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你听陈飞的。”

  陈飞果然宣布了抽签规则:“这一期的抽签我们将给予上一期单人投票中第一名的艺人一个特权,拿下第一名的艺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搭档, 剩下四位艺人再进行抽签。”

  陈飞一说完,程星就大声道:“第一名肯定是闻哥了吧,导演你这是欺负我们这种小透明啊!”

  高心思:“星星说得对,小透明还有没有人权啦!”说着, 她朝向自己的跟拍摄影:“快去拍导演,我们要曝光他。”

  越宣看着两个吵吵闹闹的女孩,很不甘心地说:“虽然闻哥又高又帅又有钱,第一名也可能是我吧!”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

  钟于也觉得奇妙, 轻声问:“你早就知道自己是第一名?”闻司余另只手插在裤兜里,鼻梁上还架着墨镜,“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装酷啊?”

  “本来就酷,”他说,“我可没说自己是第一名。”

  “?”

  钟于的疑惑很快被陈飞解开了。

  “上期投票中,单人投票第一名是——钟于!”

  钟于毫无心理准备地啊了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名。看完节目后他还刷微博看见闻司余粉丝热热闹闹地组织给自家偶像投票来着,怎么说闻司余的国民度应该比他高啊。

  闻司余一边跟着众人鼓掌一边冲他笑:“钟老师,咱们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吗?”

  这人又开始演戏了。钟于无奈地想。

  钟于的投票能超过闻司余不是没有道理的,前段时间他的黑料满天飞,后来澄清又屠了好几天热搜榜,还有闻司余暗戳戳的小动作,双鱼cp的崛起,以及上一期臧西身份公开时又吸了一大波编剧粉、导演粉,可谓是在娱乐圈各领域的粉丝面前赚足了眼球。

  陈飞问他想和谁搭档的时候,钟于没说话,和闻司余对视了一眼,就听旁边程星和高心思开始起哄,发出怪异的哦声:“在一起!在一起!”

  选择结果不言而喻,等剩下四人抽签分完组,越宣和高心思一组,程星和林凌一组,陈飞公布了这一期的首个任务。

  “今晚,你们将要在这条无封街上寻找节目组事先藏好的玩偶,率先找到三个不同的玩偶并回到这里交给我的,将优先享受我们酒店赞助商提供的温泉浴!”

  “温馨提示,酒店提供的温泉将在十二点结束。”

  无封街以复古的风格闻名国内,有些小摊小贩会特地穿上古时小二服推着小推车出来叫卖,糖葫芦,做糖人的,还有一些装修成客栈模样的吃食店会一下子把人带回旧时候。这是无封街最大的卖点。

  钟于对这些很感兴趣。

  闻司余拉住快要撞上别人的钟于:“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些,这么高兴?”

  钟于揉了揉脸,问:“有吗?”

  闻司余说有,半个人挂在他身上,胳膊挨着胳膊,体温贴着体温,跟着他们的摄像机诚实记录下他们的一举一动。

  闻司余故意用体重压着他,在大街上像两个喝醉酒的高中生走的歪歪扭扭。

  钟于笑的喘不过气来:“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闻司余也笑:“不行,就这么幼稚。”

  潮湿的空气里传来喷香羊肉串的味道,丰盈明亮的灯光在暗处亲密地挽起手。街边就是一条莽莽苍苍泛着粼粼水光的河,清泠水声伴着叫卖声、谈笑声和远处隐约的乐器声构成无封街的夜晚。

  卖糖葫芦的大叔拄着一辆三轮车停在桥头柳树边。

  钟于兴奋地扯着闻司余跑过去:“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玩偶?”

  那大叔满面笑容的开口,带着浓重和善的口音:“是嘞,就是你们要找嘚!”

  大叔解下被绑着的皮卡丘递给眼前两个年轻人。

  闻司余说:“你怎么知道是这个皮卡丘?”

  钟于把一只手大小的皮卡丘翻了个个,果然在尾巴上找到节目组的logo。他冲闻司余眨眨眼,“直觉。”

  他甚少做这样调皮活泼的表情,一露出这样的神色,眉宇间的稚嫩与青涩便遮也遮不住地钻了出来。

  眼睛是明亮的黑曜石,嘴唇是一弯粉月,闻司余晦暗的视线从他挺直的鼻梁滑到露出来的半截秀气锁骨上,最后没入衣领里。

  闻司余:“你想不想泡温泉?”

  “都可以。”钟于说。

  其实他更想在外面逛逛,就算只是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走也很有趣,他喜欢这样热闹的街市和雨后清新的空气。但如果闻司余想去泡温泉的话也没问题,“先去找玩偶吧。”

  说着钟于率先随着人流往前边走去,闻司余好像又不是那么想泡温泉,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看他背影像一尾鱼一样在人群里游动。

  他想,这样就很好。这样的生活很好。

  第二只玩偶是在一家杂货店里找到的。杂货铺里小玩意很多,玩具零食手工品琳琅满目陈列着,当时闻司余正问钟于要不要喝营养快线,一转眼就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硬糖里发现了个妙蛙种子。

  在它背上的蒜头上绣着个小小的节目组的标识。

  闻司余招呼钟于:“钟老师,我发现了个蒜头王八。”

  钟于拿着瓶水蜜桃味的气泡水从陈旧的货架间走出来,对于闻司余瞎皮的行为他也皮了下:“其实它叫青蛙王子。”

  闻司余忍笑说:“我还是游乐王子呢。”他顿了顿,看见钟于手上拿着的气泡水,“你不是只喝营养快线吗?”

  钟于一脸莫名:“谁说的?营养快线挺腻的。”

  钟于翻脸不认账,闻司余知道了,原来营养快线只是他的孕期嗜好。

  “是我喜欢喝,我记错了。”

  把刚拿到手的妙蛙种子和皮卡丘一起放进包里,钟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不清不楚地问了句:“是吗?”

  那表情实在奇怪,有点像挑衅,眉尖轻轻挑起的时候多了点他平时没有的诱惑。灯光倏地染上一层暧昧,闻司余收敛表情不说话了。

  钟于却主动说道:“《少年》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

  在柜台结了账,两人继续往南走,夜色随着热闹的街市层层加深,街上人影重叠,交谈声和嬉闹声像被一层无形的保护罩隔开,喧嚣远去,在摄像头和旁人视线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不可明说也不必明说的情绪让两只手悄悄合在了一起。

  顺利找到两个玩偶之后,直到十一点多,钟于脚都走酸了,他们也没找到第三只。他们应该是唯一一组没能找全玩偶的,因为通讯器早就传来其他两组找到东西的消息了。钟于认为主要原因在他,因为他被街边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吸引,后来更是根本没把找玩偶的事放心上了。

  等他们回到出发点,现场已经少了一半的工作人员。钟于好奇地问:“你们把胖丁藏在哪里了?”

  第三只玩偶是胖丁。

  工作人员忍笑说:“是越宣找到了两只胖丁,他把你们那只藏了起来。”

  “……”

  闻司余安慰似的搂了搂他的肩,“别生气,等会回去收拾他。”

  现在再去泡温泉也晚了,两人直接回了房间,他们的房间紧挨着,对面分别是越宣和林凌的房间,不过这时候他们还没回来。

  各自回了房间,钟于在拆行李,他们晚上刚到这边就被拉去做任务了。拆着拆着就发现了点不对,闻司余的这盒子怎么到了他行李箱里?

  闻司余不是丢在他自己箱子里的吗?

  他蹲在地上出神想着,背后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那叫人扫一眼就觉得不好意思的盒子。闻司余问:“你想用吗?”

  “你把这放我箱子里的?”

  “是啊。”他说完便用灼灼的目光盯着钟于,笑的像是捉住了他的把柄,“你刚刚为什么反问我?”

  不等钟于开头,他就紧接着肯定地说:“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你来干嘛的?”

  闻司余笑着冲他比了个“二”,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跟你讨论剧本的。”

  钟于怀疑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扫,最终还是接过了剧本,“你想讨论什么?”他一边翻开剧本一边想,两个男人深夜聊剧本,这可真是……稀奇。

  《步步为营》是现在市场上少见的古代权谋片,这种片子拍起来费时费力,票房也不太好看。现代片比古装片在市面上更吃香,人们走进影院是为了获得片刻的轻松,但这种片子不仅烧脑,主题也会更沉重一些,自然不会是人们的首选。

  现在观众会更偏爱看主角一路打怪升级最后征服所有人的情节,但《步步为营》的主角秦骅开局就是站在了最高点,一个受尽万人唾骂的奸臣,他扶植了一位傀儡皇帝,自己控制了朝政。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秦骅在某日醒来之后终于幡然醒悟,决定洗心革面,金盆洗手,渐渐把权力还给皇帝。而原本一直与他明争暗斗想夺回权力的皇帝却在这个关头突然放弃了挣扎,真正堕落成了一个昏君。

  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突然能共处一室,甚至还能有说有笑地一起逛御花园了。一个国家在伪饰的太平下渐渐支离破碎,蛮夷进攻让这个国家更加衰弱了。一身正气的小将军就是这时出场的,铮铮铁骨岂能容外敌侵侮,穿上金甲,拿起长枪,便再也没有回来。

  国破家亡,最后结局竟是昏君和奸臣整日藏匿过活。

  整个片子都很压抑,充斥着荒唐滑稽的黑色幽默,有时候它甚至是毫无逻辑的。这剧本一出来很多原本等着臧西的导演都没敢接,这剧情走向,这结局,完全是和主流市场反着来的,到时候能不能过审都险,谁敢随便接手?

  明锐愿意接也是他大胆,另一方面是他喜欢这风格。

  这片子单看剧本就知道绝不可能在国内拿奖,国外倒是有几个偏向这方面的奖项,只是国产片在国外也不吃香。

  无论是票房还是奖项都很险。

  闻司余说:“这真是你写出来的?”

  这本子里有很多尖锐极端的东西难以令人相信是钟于笔下淌出来的,他是温柔平善的,生气的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憋着,也不会去伤害别人。

  他是一捧清澈见底的山泉,突然有天这捧山泉里钻出了条恶龙,这让闻司余挺新奇的。

  钟于就这么蹲着和他说话:“不信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就心里偶尔也会冒出点坏想法。”

  闻司余勾着嘴角,笑的特欠揍:“有多坏?”

  钟于抿着嘴瞧他不说话了。

  最后这剧本也没聊成,深夜两个人聊剧本本来就不太正常。聊着聊着一个喊热去洗澡,再往回一站,热腾腾、湿漉漉的水汽就直往身边人脸上扑,夜这么深了,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暧昧的空气。

  于是睡衣没必要穿了,还剩一个月保质期的东西也可以被用上了。

  床头壁灯低低的垂着头,柔和的黄色灯光像油画一样铺在洁白的墙壁上。钟于被压进了被褥里,炽热的躯体紧紧贴在一起,闻司余急切地吻他,一阵阵酥麻感从脊骨窜到大脑同时袭击了他们。

  只是同心上人简单相触难以满足饥渴的皮肤,翻腾的血液叫嚣着要奔向另一个人。钟于的手勾在闻司余颈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挪到了他后脑,手指插/入他发间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闻司余被这个动作鼓励到了,嘴里喃喃喊着钟于的名字,在他仰起的脖颈留下一个齿印。

  钟于在滚烫的呼吸与喘息里恍然想起最初那一晚,纷杂的记忆断断续续在他混乱的大脑里呈现——原来他对那晚并不是没有记忆,只是没有一个触发点让那团裹着记忆的迷雾散去而已。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呼喊的欲/望,嘴唇动了动声音被激烈的动作击碎。闻司余低头亲了亲他鼻翼,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钟于脸上,温柔地舔舐去,“你说什么?”

  肢体交缠,疼痛与快感缠绵着同时到来;钟于说不出话,生理性眼泪不停从眼尾淌下来。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团成一团被踹到了地上,枕头被汗水和泪水打湿。腰眼发麻的瞬间闻司余拥着他,终于听见他藏在喉咙里的呓语:“小余……”

  闻司余双目赤红,眼眶鼻子发酸,回之以更加热切的亲吻。

  床头灯亮了一夜,直至与天边曙光融为一体。

  钟于醒来时全身酸疼,比第一次疼的还厉害。他眯眼看窗帘外一点亮光,哑着声问闻司余:“几点了?”

  昨晚闹得厉害也没想到今天还要录节目,闻司余指腹按在他仍然发红的眼角,轻声说:“我请假了,说我们感冒了。”

  钟于闭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反正他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可能出门录节目了。

  闻司余又问:“累不累?”

  钟于竭力翻了个身,“不累。”其实就是疼,又酸又疼,一动就感觉有小虫子在骨头里咬一样。

  闻司余一晚没睡,他太兴奋了。心里被满足感和安定感胀得满满的,闭上眼脑子里就一直闪过杂乱的画面,他有好多话想和钟于说,但现在钟于显然没空听。

  钟于背对着他,露出一截白皙脖子和肩膀,闻司余手指梳了梳乌黑的发丝,凑过去亲了亲他后颈。钟于立刻敏感地颤了颤,挥手吐了个“不”。闻司余像得了亲吻饥渴症一样,捏住他瘦白手腕嘴唇在自己留下的牙印上碰了碰。

  另一只手探进了他睡裤里,在钟于转过脸时吻住了他,这下钟于连说不的机会都没了。

  两人在床上待了一整天,直到晚饭时刻才出门觅食。一开门便和刚回来的林凌撞了个正着,彼时钟于还在因为闻司余不顾自己想法乱来生气,闻司余手还讨好似的搭在他肩上揉捏哄人。

  两人面色红润,闻司余更是春风得意,一点感冒症状都看不出来。

  估计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狗男男事后现场,小孩脸噌的红了,结结巴巴地问好。

  钟于也不好意思,脸有点烧。等林凌进房间离开后,他骂闻司余:“都怪你!”

  闻司余正乐,钟于就是给他一拳他也能笑呵呵接了,“怪我,都怪我。”

  钟于更气了。

  他们在就餐区又碰到了程星,程星见到他们也是一脸“我懂”的表情,这让钟于更加恼羞成怒了,牙疼似的嘶了声,上班时间贪欢偷晌果然会叫人心虚得很。

  程星支开了高心思在他们这桌坐下来,和闻司余彼此心知肚明地笑笑。

  钟于:?

  程星:“你们什么时候公开啊?”

  钟于:!

  闻司余却好像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事似的,“听你钟老师的。”

  这话说的真让听的人牙酸,语气自然的像老夫老妻一样。钟老师本人也被酸了个透,没空去计较程星到底是如何得知他们之间的事了。

  钟于浑身疲乏,是不可能参加晚上的活动了。回到走廊时,闻司余正要浑水摸鱼跟着一起进去,就被他抵住了胸膛拦在门外。

  “回你自己房间去。”

  “你不累吗?”闻司余说,“我帮你捶捶肩捏捏腿。”

  钟于现在看他故作温柔体贴的样子就来气,冷笑一声,直接关上了房门。

  闻司余碰了一鼻子灰,笑笑转身要回自己房间,恰好又碰上了要出门的林凌。林凌这回没脸红了,闻司余被人瞧见关在门外也不恼,一脸和善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回了房间没多久,闻司余就开始在微信上骚扰钟于了。

  钟于本来挺嫌弃他这毫无营养的聊天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突然觉出点意思来。

  明明人就在隔壁,偏偏还要跟异地恋似的顺着网线聊天,还都是没话找话。钟于心底冒出了个让他感到有些羞耻的词——情趣。

  这么一想,他把闻司余关在门外的行为也属于情趣了?

  闻司余这傻逼。

  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自己也挺傻逼的。

  钟:程星怎么知道我们关系的?

  你的小闻:看出来的吧

  钟于:?

  自己看出来的应该是林凌那种反应才对,谁会直接上来就问什么时候公开的。

  你的乖乖小闻:好吧,你还记得我们我们第一次在电梯里碰到她的时候吗?

  你的乖乖小闻:我后来下去找她,她问和我一起的人是不是你,我说不是

  你的乖乖小闻:她说是我俩cp粉,又说那个人和你很像,我没忍住就承认了

  钟于:?

  闻司余这解释满是漏洞,钟于也懒得戳破他,总归不是重要的事。

  你的乖乖小闻:哥,你别老打问号啊

  你的乖乖小闻:打得我心慌

  钟于又忍不住笑了,服务员在他们出去的空当里把一片凌乱的房间收拾过了,他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正想起身去浴室泡会澡突然进来个电话。

  是个陌生电话,他接通时声音里还含着笑。

  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那一点笑意僵在他嘴角,显得十分滑稽:“什么…..”

  他挂了电话,仍然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头顶洒下炫目光辉的吊灯。钟于缓慢又茫然地眨了下眼,等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时才惊醒似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奔向房门。

  所有事情都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压制在他背上的那座大山突然倒下了,背部不堪、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细菌和微尘刺激着伤口,疼痛愈加鲜明。

  踉跄着跑过幽静的走廊,直到恍惚站在电梯前了,钟于才想起来闻司余还在这。

  闻司余是可以依靠的人。

  脚步凌乱,跑回去敲闻司余的房门,“闻司余!”

  很快房门开了,闻司余的声音响起来:“想我——怎么哭了?”

  钟于心里像绷着一根弦,战战兢兢过了这么多年,这根弦在这天毫无预兆地突然断了,大脑甚至都来不及给出该有的情绪指示。

  这一句问话像是一下子击碎他的伪装,露出其内柔软的、酸楚的、迷茫的东西来,一切被隔离开的谈话声、鸟鸣声、鞋子在光滑地面上发出的摩擦声忽然回到耳朵里,他如梦初醒,明白自己被一种名为悲切的情绪侵袭了。

  钟于哽咽出声,栽倒在他怀里:“我爸……”

  闻司余半搂着他,大致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钟于慌了神他就应该保持冷静:“你别急,你爸在哪,我订票。”

  两人匆匆离开,连陈飞都没来得及告知一声就坐上了飞机。

  诚然钟于对自己的父亲怀着深深的恨意,也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给了他骨血。越是恨一个人,那个人越会成为你的支柱,哪怕闻司余和涂涂的出现已经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让他原来荒凉的世界长出大片生机盎然的雨林,鲜花、蝴蝶还有一些可爱的生物都蹁跹而至。

  但废墟一直存在,就算被生命力十足的绿地掩盖着。

  父亲对他的影响像是废墟里最根本、最切要的源头,而今他一倒下,整座废墟都轰塌了。轰塌带来的影响不是致命的,但它抽走了钟于的一条肋骨,将这些年的委屈、愤怒、不甘、悲哀、怨怼通通丢回他身体里。

  废墟的清理和城市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难熬的过程。

  钟于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他往昔自以为的平心静气不是因为释怀,而是有人的出现覆盖了那些伤痛。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父亲了。这个占着他父亲名号的男人已年过五十,身体孱弱,因为酗酒抽烟的原因嗓子一直不太好。他一双锐利阴冷的眼,还有冷酷锋利的嘴角,是钟于童年的所有记忆。

  如今他脆弱地悄无声息躺着ICU里,一场车祸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他。

  “病人情况现在不太稳定,受到撞击时后脑着地,外伤性脑出血,初步估计植物人的可能比较大。”

  钟于脸色惨白如纸,在飞机上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至少现在已经能和人冷静沟通了:“谢谢您。”

  钟父出现在钟于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夜色暗淡,被从侧边开来的大卡车撞飞。司机室醉酒驾车,路人报警后当场就被控制起来了。现在警方还在看监控调查现场,钟于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压在心头的大石块终于被挪开了,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有新的石块压了上来。

  他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眼里溢满不明情绪的泪水,仿佛怎样的表情都显得多余。他被分成了矛盾的两半:一半快意地发笑,这个男人终于得到了惩罚;另一半低低地垂泪,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是他除母亲之后唯一的亲人。

  钟于本能的寻求身边人的庇护。

  闻司余怀抱他,吻了吻他头发,手放在他后脑轻轻地安抚。然后感觉到自己肩头渐渐濡湿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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