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郁启明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了。
他进门的动作惊动了他,让本来靠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的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百叶窗合拢着,里头也没有开灯,一整个办公室笼罩在一片晦暗的深色,只有郁启明推门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线光。
男人因为那一线光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郁启明,开了口却先说抱歉:“不好意思,我的钥匙能开你办公室的门,不请自入,介意吗?”
郁启明看了他一眼,反手关上了门:“不介意。”
那一线光在门合拢的一瞬间笔直着被全然收束,一扇门隔出了两个世界,这一头便再次陷入寂静的暗色。
郁启明摸索着走到办公桌旁,摁亮了一盏案头灯。
他随手把电脑放在办公桌上,顿了顿,才又转过身,走到沙发旁。
他站在离裴致礼不近也不远的地方,同他说了一句:“早上好,裴总。”
“……早上好。”裴致礼抬头看向郁启明:“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郁启明看了一眼裴致礼的脸色,反问他:“你呢?”
裴致礼望着郁启明,微微抿了一下唇,讲:“不算很好。”
或许是周闵多嘴提醒的那三两句话作祟,郁启明真切地在这个一向强硬到近乎傲慢的男人身上品出了几分……并不有意为之的……软弱。
男人的劣根性。或许。
郁启明又朝着裴致礼走了两步,一直到脚尖碰到沙发腿。
顿了顿,他微微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的靠背,另一只抬起,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就那么姿态自然地虚虚抚过裴致礼左眼的下侧。
“是青的。”他嗓音带笑:“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裴致礼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一颤。
或许是两个人离得太近,办公室里又太安静,裴致礼甚至清晰听得到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
以及,他鼓噪着、正在跃动的心跳声。
——其实郁启明的指腹没碰到他的皮肤。
可裴致礼依旧在恍惚里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裴致礼潦草收拾了一下翻涌的情绪,又低声讲了句:“所以,醒过来刚好看到了你发我的信息。”
郁启明问他:“哦,你是说哪一句?”
“你撤回那一句。”
“你看到了,然后呢?”
然后?裴致礼静默地看了郁启明一会儿,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什么呢?”
“抱歉我那些信息也许打扰到了你。”
“嗯,是真心的很抱歉吗?”
不。“……不很真心。”
不很真心。郁启明笑得弯了弯眼角。
裴致礼目光定在郁启明唇角的笑意,他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像是终于确信自己已经碰到了一个安全的堤岸而开始缓慢松弛。
“我觉得那些话不足以表达我真实的心声。太冲动、情绪化。”裴致礼想了想,又解释:“也太负面,我不想让你再对我有什么误解。”
办公桌上那一星灯火照不亮沙发上裴致礼的眼睛。
那一点点不那么亮的灯只是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他的身影,可也足够让他真实地出现在那一片晦暗里。
郁启明其实并不好奇裴致礼到底撤回了什么。
无非不过诘问或者自白。
他只是劣根性作祟,想多看一眼男人的软弱和为难——这有点过份。
可不得不承认,至少在那个瞬间里,郁启明的确被他的姿态蛊惑。
郁启明很快清醒,清醒的同时,他的心底却又漫涨出一股并不算太强烈的心软。
“……对不起。”郁启明缩回了手,同时慢慢支起了身。
然而奇异的心软包裹着一些郁启明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至于他对着裴致礼又讲了一遍:“对不起。”
裴致礼望着又离他远了一点的郁启明,再一次微微抿起了唇。
郁启明佯装未知,他道了完歉,又马上开口解释了昨天的事情。
“昨晚上,我不知道乔丰年会过来。”
郁启明不知道乔丰年过来,但凡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裴致礼身处那样“尴尬”的场合,无关于裴致礼“追求者”的身份,只是因为郁启明知道,从很早开始,裴致礼就一直在主动避免和乔丰年有任何交集。
跟乔丰年有任何途径的碰面对于裴致礼来讲都不算什么好事。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裴致礼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郁启明讲:“总之,如果乔丰年如果有对你说什么,也希望你可以不用太在意。”
郁启明主观上希望乔丰年可以不要有任何骚扰裴致礼的行为,但是乔丰年的确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如果他冒犯了你——”
“所以,你是在替他向我道歉吗?”裴致礼直接开口打断了郁启明。
——看上去简直要发少爷脾气了。
可郁启明看到了他的恼怒反而笑了笑,笑完了,又轻轻叹了口气。
“裴致礼。”
他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带着些无奈。
——裴致礼。
裴致礼目光定在了郁启明的身上,沉默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我们可以摒弃他然后继续对话吗?”
“当然可以,”郁启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抱歉。”
第二句抱歉。
他们互相说了两次抱歉,很公平。
——可这不是裴致礼想要的东西。
公平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可裴致礼想要的不是感情上的“公平”。
——裴致礼在这一个当下果断决定把一切过往抹平。
不忿也好,嫉妒也罢。
情绪是自我可以控制的东西,可郁启明不是。
他不要公平,他只要郁启明。
裴致礼望着郁启明,望着这一个,距离他不近不远,却至少已经是触手可及了的郁启明。
他说:“其实,我有点累了,也有点困了。”
郁启明嗓音柔软:“那你需不需要再休息一会儿?”
裴致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朝着郁启明无声地伸出手。
郁启明和裴致礼对视了一会儿,垂下眼,又看向那一只带着那么点义无反顾情绪的、朝着他伸过来的手掌。
男人白皙的手掌心里还有着一道泛着血色的裂纹,是本来差不多已经长好的伤口因为一些原因又崩裂了。
该要问一句疼不疼的。
郁启明看了一会儿裴致礼手掌里那一道伤口,他微微挪开眼睛,然后朝着对方伸出手。
两只手轻轻相触。
郁启明的指尖是凉的。
裴致礼的手掌心是温热的。
裴致礼收拢了掌心,在细密的疼痛里,终于再一次握住了这只手。
如果是梦,也是一个美梦。
如果不是梦,那就是比所有的预设更好的一个“开始”。
“我闭一会儿眼睛。”他说着,又轻轻握了握郁启明的手。
郁启明顺着裴致礼的力道坐在沙发扶手,他手指蜷缩着放松:“知道了,四十分钟后我叫你。”
办公桌上的小灯设置了自动关闭时间,到了时间自动跳暗。
办公室的百叶窗外是日光昏沉的阴天。
世界重新归拢于一片足够平静的暗色。
裴致礼没有说谎,他大概是真的有点困,也很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的头侧着抵在沙发靠背上,睡得有一种违背他本性的安心与放松。
郁启明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单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阅读处理工作邮件。
回复完第三封邮件,办公室外的走廊开始响起卡点班的同事路过时谈天说笑的声音。
小言说她放假三天和男朋友看了三场电影,看得她腰酸腿疼。
旁边已婚的女同事就笑着对她说:“腰酸腿疼不止是因为看电影吧。”
小言恼羞成怒:“哎呀,什么污秽的东西,不要对纯洁可爱的小女生开黄腔啦姐!犯法的!”
“知道了知道了,咦,今天郁助还没来上班吗?”
小言像是停顿着也瞄了一眼:“来了吧,看到他车了。唔,他可能在裴总办公室……吧。”
“最近裴总时常偷偷开小灶哦,打包还带上了郁助,每天两个人吃饭时间就在办公室谈什么密事,连门都要上锁,啧啧啧,叫我看,郁助真是超惨的哦,午休还要被强行加班——”
小言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是吧,哈哈哈。”
声音远去,没有吵醒睡着的人。
郁启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又落到了握着他的那只手上。
其实,在郁启明的固有印象里,裴致礼一直比他高那么一点。
以至于时隔多年再见,郁启明平视裴致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过去了的这些年里,他客观上也的确已经长大了很多。
一直需要仰视的那个人已经停止了生长,而他渐渐追平了这一份生理上的差距。
从身高,到手掌。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它如此直观地告诉了郁启明,原来他们是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以至于郁启明那些固有的、对裴致礼的印象都变成了一座又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
而他的感受应该和裴致礼的感受也偏差不远,彼此默契地装成陌生人与上下属,在独处的时间里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句多余的问候,他们甚至至今没有认真叙过一次旧。
不能开口问过去这几年好不好。
乔丰年是隔在两个人中间迈不过去的山,郁启明想,裴致礼大概依旧不了解什么叫做七年的恋爱。
分手绝不仅仅只是彼此讲一句结束,然后潦草搬出同居的房子就算结束。
他需要做情感的切割,需要做理智的重塑,更需要做习惯的改变,然而他要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二十天的时间太短,郁启明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应该如何把这一件事情告知给他们的外甥宋学而。
成年人之间关系的结束不应该牵扯到小朋友,何况对于宋学而来说,乔丰年在她心里的地位跟他这个亲舅舅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小朋友在今年夏天暑假结束前就已经跟乔丰年约好要去瑞士滑雪——而现在距离寒假已经不远了。
该怎么和小朋友解释才能最低限度地避免她受到伤害?
郁启明依旧还在犹豫。
睡熟了的人手掌松了一点力道,郁启明回神。
大概是握的时间足够久了,连他的指尖已经沾染了对方的体温。
郁启明动了动手臂,直接抽出了手。
裴致礼的手握了个空,人像是下一瞬就要惊醒,只是郁启明动作又轻又快,他张开手掌,在下一瞬就直接反手回握住了裴致礼的。
人类的体温或许真的能抚慰人心。
裴致礼很快又不动了。
他安安静静、依旧沉浸在他的梦里。
郁启明就那么握着裴致礼的手,静默一会儿后,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手机屏幕。
他点开新一封的邮件,再一次干脆利落地处理起了工作。
* * *
天气预报上的阴雨连过七天,阴雨里的耀华高层风声鹤唳。
这周的裴董心情恶劣,裴总也情绪不佳,母子二人突然斗法,引得下属哀嚎遍野。
郁启明有所预备,心情十分平和地陪着裴致礼连轴加班,同时直面他在各色会议中表情淡漠、语气平静、三言两语把诸多耀华高层说到当场心态崩溃。
其中一场会议结束,郁启明刚把一位年过六十的分区老总送出会议室,对方就忍不住拉着郁启明的手,一边跟他诉苦,一边怀念地对他提起钟遥山。
是,比起“青面獠牙”的裴致礼,世人谁不怀念“温柔妥帖”的钟遥山?
郁启明微笑敷衍过对方,一抬眼又跟会议室里的裴致礼对上了眼。
隔着会议室一层透明通透的落地大玻璃,坐在椅子上的裴致礼缓缓靠倒在椅背,目光稍稍停顿过对方拉着郁启明的手,然后面色冷峻地给了郁启明一个意味不明的、接近于警告的眼神。
郁启明:……。
抽出了自己的手后,郁启明微笑着又应和了这位老总几句,然后借口上厕所,一个人偷偷摸到顶层喝咖啡。
——然后被前来寻人的小言撞破现场。
郁启明来不及藏匿赃物,无奈之下只能朝着小言露出一个苦笑。
小言盯着他手里那杯咖啡幽幽道:“所以,郁助,您说我到底该不该把这事儿跟裴总打小报告呢?”
郁启明说:“要不别了吧。”
小言想了想,点点头说:“是,我也那么想的,不然岂不是给裴总来什么火上浇油?咱耀华这几天的空气足够压抑了,市场部的吴总已经爬到了顶楼,一个不留神就要重启人生,吴总太太人那么好,儿子又那么帅,我怎么忍心让他们成为孤儿寡母上新闻呢?”
郁启明听罢,诚心实意夸赞小言道:“你真是个好人,考虑的十分周到。”
被发了好人卡的小言同学十分自得,于是她在走之前再次好心提醒郁启明:“裴总正在找您哦,他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自己找过来了。”
郁启明果断丢掉了手里才喝了两口的咖啡:“知道了,谢谢。”
丢掉没喝完的咖啡还不到一分钟,裴致礼这个人果然就找过来了。
小言诚不欺他,郁启明想,到时候真得想办法给她加个“豪华大鸡腿”。
裴致礼一眼看到了郁启明,他推开露台的门朝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赶紧进来,又微微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郁启明那一件单薄的西装:“不冷吗?”
当然冷。
郁启明笑了下,说:“还行。”
裴致礼显然不信郁启明说的还行。
S市的冬季漫长阴冷,尤其在不见日光的阴雨天,在外面多待两分钟,就可以让人从头凉到脚,何况郁启明穿得单薄。
这几天里动手动脚习惯了的裴致礼直接用手背贴了一下郁启明的脸。
“凉了。”裴致礼说。
郁启明的脸往旁边微微侧了侧,笑道:“凉了我也不喝生姜红糖水。”
裴致礼收回手:“那就别出门去吹冷风。”
“好的。”郁启明说。
一脸乖巧得不行的样子。
……从小就这样,又会骗又会哄,装乖装听话好像是他天生就会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把身边所有人都给骗得团团转。
裴致礼知道郁启明嘴巴里的好的,知道了,约等于一句空话。
只是开口想说他两句,等话脱口而出了,却又是带着关心的:“会议室里待久了,人觉得难受?”
“听他们吵的头疼。”郁启明随口回答,出来有一会儿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差不多时间了,走吧,裴总。”
两个人并肩走了两步,裴致礼侧过脸又看了郁启明一眼,说:“是挺让人心烦的,懒得搭理他们。”
可是,头疼归头疼,心烦归心烦,再懒得搭理也还是得搭理。
裴致礼这样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人,是不会在工作上开什么小差的。
至于郁启明——工作是郁启明安身立命之本——打工人为了年终奖已经豁出去了。
每天精神高度集中的长时间工作,换来的是回家之后短暂的好眠。
时隔半年,终于可以不再需要用其他手段作为睡觉前的发泄,从而获得连续四个小时以上的安稳睡眠了——无论如何,这至少听上去像是一个好消息。
果然,郁启明想,之前纯粹就是力气多了没地方用,等真的觉得累了的时候,他在睡觉前甚至都不想开口跟郁早早多说半句话。
裴致礼的状态则与郁启明高度一致。
就算裴致礼这几天正在兴头上,也免不了到了在一天的高强度工作之后,与郁启明相顾两无言。
裴致礼大概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他看上去并不很想与郁启明保持这种下班之前相顾两无言的状态。
他也很不想看到郁启明那一脸迫不及待想要下班回家的表情,连跟他告别的时候都语带敷衍。
——虽然郁启明一向敷衍,但是至少以前的时候,他的语气温柔,叫人以为那些话都出自于他的真心。
可这几天,郁启明连最后的虚情假意都懒得跟他装了。
裴致礼受不了这个。
他选择解决这个问题。
而他选择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以及有效。
在跟裴董的斗争获得一定的胜利成果之后,裴致礼和郁启明核对了两周的行程。
在主动排除掉层层叠叠无用的会议与应酬之后,他终于成功地把之前预备的出差时间往前提了整整一周。
而这一周又恰好撞上了耀华集团在Z市新投的生物医药实验室的落成仪式,于是他包袱款款,拎上了郁启明,美其名曰要参与实验大楼落成剪彩仪式,实则假公济私,裹挟着郁启明一起逃离了裴董主持的年终会议。
裴致礼满意道:“周一落地Z市,周二剪彩,然后再赶赴平川做调研,时间上很宽裕,你觉得呢?”
身为一个打工人,郁启明绝对不会拒绝任何形式的摸鱼。
郁启明坐在裴致礼的办公桌上一边抓紧时间对着电脑修改文件,一边恳切道:“可以的,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裴总。”
总经理办公室的大灯是冷色调的,冷色的灯光之下,郁启明的皮肤被映照出一种接近羊脂玉的浓白色泽。
他说,没有任何问题,又玩笑似地叫了一声裴总。
抬起眼珠轻飘飘望过来的一眼,那一对漆黑的眼珠简直烨烨生辉。
——美而自知的人就是这样的。
他太知道怎么叫人更喜欢他。
裴致礼多看了两眼,然后微微翘起嘴角。
郁助开始专心工作,一时间无所事事的裴总便专心欣赏郁助美色。
只是看久了,又被人飞了一记眼刀。
裴致礼见好就收,收回目光后就转身走到一旁的花架底下拿出了一个小水壶。
从郁启明办公室搬过来的这一盆发财树在短短几天里已经被他养出了绿意,连枝带叶都在寒凉冬日里恢复了几分生机。
为防功亏一篑,不能在郁启明面前邀功,裴致礼对这树的上心程度已经仅次于郁启明和耀华集团了。
裴致礼开始专心致志替树浇水。
郁启明敲下回车键,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裴致礼又在摆弄那棵树。
树是他的,老板也是他的,打工人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多讲好话就可以了。
于是他讲:“不愧是裴总,好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
裴致礼摆弄了一下那发财树的枝叶,一脸自然的接受了郁启明的夸奖。
他说:“是的,养花如养人,都得上心。”
……裴致礼语文是不大好。
这话说得,真有一种叫人汗毛倒竖的酸。
郁启明撸了一下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重新转过头去继续改他的文件。
裴致礼只觉得郁启明故意装愣那样子太有趣。
要不是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拿出手机给他拍照……
他遗憾着收好了水壶,又走到旁边去泡茶。
醒了一遍的普洱,带着浅淡的香气。
裴致礼站在茶具旁,意态闲适地替人刮去浮沫后,才给人端到手旁。
操心的命,端过来了还要讲一句:“小心烫。”
郁启明双眼盯着电脑屏幕,目不斜视。
“谢谢。”他很客气:“您辛苦了。”
裴致礼微笑道:“不客气,您慢用。”
这语气。郁启明没忍住,侧过头看他一眼,裴致礼也微微俯身正在望他。
目光对视上了,裴致礼就心满意足地又弯了弯嘴角,然后对郁启明说:“您忙您的吧。”
真是,奇奇怪怪的。
郁启明盯着那一泡的茶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落回文件。
只是看过了三行字,回过头咂摸了一下裴致礼那语气,又觉得好笑。
两个人就这么心情还算愉快地忙到了九点。
临近下班前裴致礼接到了一个电话。
郁启明合拢电脑,端起一旁已经凉透了的普洱喝了一大口。
裴致礼半靠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签字笔,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语气凉凉道:“裴时雪,你确定你自己想清楚了?”
裴时雪似乎情绪很激动,裴致礼松开手里的笔,吧嗒一声,签字笔掉落在办公桌面。
郁启明掏出手机,最后捋了一遍信息,同时一心二用,高高竖起耳朵听八卦。
“我不关心傅清和的态度。但请你对自己的生命负起最基本的责任,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纵容你的任性,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哪个国家有哪条法律规定傅清和必须是你的狗。”裴致礼说:“裴时雪,你如果脑子发热,我建议你从二楼房间直接往下跳,跳进池塘里泡上一个钟头没准脑子就清醒了。”
郁启明被裴致礼的话惊得错手点开了一条已经回复过的信息。
啧。
还得是裴时雪。
玩得真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