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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叶潮生收回证件:“我知道,姓秦。”

  对方止不住地打量他,叶潮生见状,反倒问:“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对方犹豫片刻,邀请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男人是在海城的雇员,负责一些异地对接的事项,平日里并不忙,只是必须得时刻守在办公室里。

  叶潮生从他的嘴里了解到,秦海平租这间办公室,至少有两年了。秦海平并不每天来,过来的日期也不确定,不过他每次过来,都有访客。或是自己找上门的,或是他带进来的。

  叶潮生皱了皱眉:“你注意过他的访客都是什么人吗?”

  对方思索一下,摇头:“男女老少,什么都有。印象最深的是之前来过一个孩子,被父母带着来的。”

  叶潮生追问:“有什么特别吗?”

  对方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非要说特别的话,就是感觉他们特别不像是应该在这里出入的人吧。”

  他顿了顿,像从自己的话里得到了意外地启发,不由得兴奋起来:“没错,是了。我猜他是不是做的什么义工组织,来去的人都有些寒酸。倒是一个个都对他很尊敬的样子。我有一次听见一个男的在楼道里喊他老师。”

  叶潮生表情令他有几秒的窘迫,干笑道:“这边白天人少,又没什么事,有点动静就特别清楚。”

  叶潮生点点头:“我能借用一下你这里的电脑吗?”

  职员答应了。

  叶潮生找到网络连接信息,用手机拍张照,给汪旭发了过去。

  过了不到一分钟,汪旭回复他:【叶队,不是这个。】

  叶潮生向男人道谢,离开了办公室。

  他出来后给汪旭回了条信息,叫汪旭有时间去查一查秦海平的资料背景。

  他回家一开门,就看见许月颇忧心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过去。

  叶潮生不禁好笑,边往楼上走,边说:“你这什么反应,怎么跟我去炸|碉|堡了一样?”

  许月跟在他后面,说:“我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溜锁撬门违反纪律的事情。你现在可还在停职期呢,别给他们留话柄了。”

  叶潮生换了衣服出来,挽着袖子进了厨房,说:“经侦在叶氏的调查已经有眉目了。”

  “怎么说?”

  叶潮生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耍帅在手里抛了一下。

  “芸生说公司账户上的现金一直在以各种方式向外转移。包括之前川省那个亏损的项目,其实就是个幌子。钱在那边账户上过一遭后立刻转到海外去了,别的名目就更多了。她和我妈,还有公司的几个高管,目前还在配合清点资产。这事王平有份,还有公司里两个会计。会计倒是被扔下了,估计这会一五一十都该交代了。”

  叶潮生嘴上说得一派轻松。

  许月心知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叶潮生在许月摸了一把:“别担心了,我妈和芸生没有参与过这些事,责任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汪旭下午给叶潮生发来了一部分资料。

  秦海平的户籍档案只从他转入海城上高中开始,之前的无论如何找不到。汪旭很尽心地专门找到当时户口转入的派出所,时间太久了,派出所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汪旭在电话那边说:“我正在查他父母的档案,他父母都不在世了,要去调底档,估计明天才能拿到。”

  叶潮生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午睡起来的许月端着杯子在书房门口站着看他。

  叶潮生停职后,两个人倒是过得惬意起来。以前没日没夜地忙案子,三不五时地加班,即使同居了,两个人能安安静静在家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这回停职待查,叶潮生不用上班了,案子的事也全甩了,许月还请假在家养伤,倒像是平白给放了个假。

  叶潮生心里直道是因祸得福,连带着连叶成瑜搞出来的破事也没让他觉得那么糟心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许月的伤还有得养,让他想干点什么都得格外顾忌着。

  叶潮生招招手,许月便端着杯子走过来。

  叶潮生把椅子往后挪一点,示意他坐自己腿上来。许月约莫是刚睡醒,脑子还有些钝,相当顺从地坐了上去,还声音发哑地问他自己重吗。

  仿佛一道浪,温柔又势不可挡地撞向海岸的防波堤。

  叶潮生的心顿时被撞得难耐起来。

  他一手圈着许月的腰,心荡神驰地在许月背后蹭了蹭。

  许月完全没领会到浑身荷尔蒙爆表的某人的暗示,非常不解风情地谈起秦海平。

  “小汪在查秦海平吗?怎么样了?”

  叶潮生默叹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邮件给许月看。

  许月唔了一声,说:“你知道我之前的户籍档案也清理了一部分么?”

  叶潮生讶异:“什么时候的事?”

  “方嘉容的事情之后。”

  叶潮生瞬间明了,把他往自己身上揽了揽:“那边这么小心吗?”

  许月摇头:“袁老提出来的,他觉得这样对我好一点,以后工作成家什么的……”他说完自己就愣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个……”

  叶潮生:“怎么了?”

  许月的声音发沉,喃喃:“按说我现在的档案上,父亲那一栏是空缺的。他们怎么知道许之尧的?”

  他已经习惯了非议,从小时候来自同学老师的,邻居熟人的,到后来在盐城局仍有专案组里的人免不了要拿他「连环奸|杀|犯之子」的身份来论事。

  他太过习惯非议,以至于面对非议时,自发生出了一种常人没有的钝感——不介意,不思考,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样,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存在。

  这种钝感令他忘记了,海城这边原不该有人知道许之尧和他的关系。除非像叶潮生这样因为处心积虑地拿到他上学时的档案——毕竟总有些痕迹,是无法完全抹消。

  叶潮生听过原委,皱起眉头:“是袁望说漏嘴了?”

  许月轻轻摇了下头,他心里几乎是在瞬间就有答案了。

  项目组里那几个人对他的不喜,还没有上升到要动用非常规手段来彻查他的背景的地步。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告诉他们,而那个人几乎不用做他想,就是秦海平。

  “但说实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这样做。”许月说。

  叶潮生惊诧:“他怎么知道这个?他查过你?”

  许月沉默了一下,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片刻后。

  叶潮生不自觉动了动腿,许月赶紧打住话头,站起来:“麻了吗?”

  叶潮生心不在焉地摇头,他的心思还在许月刚才说的话上。

  “他扩散你家事的目的,无非是打击你的个人形象,但你们之间又不存在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月抱着腿在书房的长绒地毯上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叶潮生的腿,“有的恶意并不需要目的,对方展露出的不幸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他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叶潮生摸摸许月脖子上的护颈,隐隐觉得有一股火在身体内灼烧着他。为秦海平不知缘由的恶意,以及许月在过去的岁月中曾经承受过的那些恶意。

  许月轻轻地按着他的腿,刺麻的感觉沿着手指驱力的点向四周扩散。

  “都扯远了。我本来想说,这种档案空白,也可能是像我这种情况,未必是在迁户过程中发生丢失。”许月说。

  叶潮生经他提醒:“确实有,不过一般是为了保护证人和受害者。他难道以前是什么案子的受害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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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重现 三十五

  叶潮生倚靠在门口,手里玩着一把车钥匙,看许月对着镜子,把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无论如何摆弄,依然遮不住脖子上的纱布。

  “算了就这样吧。”许月无奈地放弃。

  伤口愈合得比预期好,医生允许他拿掉护颈,许月就决定提前结束假期,重新回学校上课。

  他拿到正式的讲师职位,就可以抓紧时间申请职称,职称下来后可以直接在海城落户。

  许月原先并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他的生活一直挣扎在得过且过中,不容他思考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还是系里的秘书提醒了他,说评了职称,学校能帮他直接落户海城,叫他抓紧时间赶上政策的顺风车。

  叶潮生看样子肯定是要定居海城的,许月不由自主地开始打算未来。他的户口现在还在雁城,如果长期定居,确实把户口落过来比较方便。

  叶潮生开着车,春风得意:“那你户口落在哪?应该是落咱们家吧?”

  许月一顿:“什么亲属关系都没有,这怎么落?”

  叶潮生理所当然地说:“把现在这套房子转你头上,或者干脆卖了买套新的,写你的名字。”

  许月愣了。

  叶潮生又说:“其实我觉得买套新的比较好,换个平层三室一厅的,装修两个书房。免得你老在客厅趴着。”

  许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到学校后,嘱咐叶潮生开车慢点,就自己下车了。

  叶潮生调头往回开了一阵子,突然回过味来,刚才许月的反应,好像并不是特别高兴?

  许月到学校后,先去了趟办公室,和组里的老师打过招呼,又拿着材料去校办。

  校办占了行政楼的一整层,一个大平层用PVC板材割出了数个不同功能的小办公室。

  许月交了材料,工作人员请他稍坐,自己去复印材料。

  隔壁的人在说话,许月听声音,感觉是他们系办公室的助理。

  助理在对着什么人抱怨:“……那有什么办法,反正他就是得我们主任青眼呗。”

  另一个人说:“哎,也难怪,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你们主任喜欢也正常。”

  助理嗤一声:“天天课不见好好上,净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项目,也没见折腾出个成果来。最后还不是我们倒霉,年年写工作总结,一半都是为他服务的。”

  对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许月没听清,却跟着听见助理嗓门突然高了半分:“哎哟,你快算了吧。我可不敢高攀。人家秦教授看到我们这些人,都是用下巴看人的呢。他今年少搞一点乱七八糟的项目,让我轻松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恰逢去复印的工作人员回来,许月办完自己的事,便道谢离开。

  他在电梯间站着,假意等电梯,等了一会,果然等到系办的秘书出来。

  系办的秘书见到他,立刻笑着走过来打招呼:“许老师,你也来校办啊?”

  许月扬起嘴角,点头:“过来交评职称的材料。说来还得谢谢你提醒我。”

  秘书的低了低头,倒有些害羞的样子:“这有什么可谢的,举手之劳嘛。”

  许月出了行政楼,回到办公室,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想起在校办听到的话,心里一动,伸手开了电脑,登录学校的内网。

  叶潮生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思量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许月几乎从不给人脸色看,可以说极好相处。可正是这种好相处,也很容易使人忽略他的真实情绪。

  叶潮生着实有些头大,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能放弃。

  汪旭的电话恰好这时打来。

  “叶队,这个秦海平的身世好像还有点复杂。”汪旭说,“他父亲叫秦业,母亲叫方丽清。他父母结婚登记的时间是九二年,可秦海平是个八零后,首先这年龄就对不上。其次,秦业是个海归,□□年才回国的,和秦海平的出生时间也对不上。我想找个活着的知情人问问,就顺手查了他母亲的亲属关系,你猜怎么样?”

  连汪旭都学会卖关子了,八成跟唐小池学的。叶潮生心里吐槽,嘴上问:“怎么样?”

  汪旭说:“他母亲叫方丽清,和方利方剑是堂兄妹。”

  叶潮生一下子皱起眉来:“还有这层关系?”

  “是。明天局里还要提审方利,我找个借口进去旁听,顺便当面问一下。”汪旭说,“我个人怀疑秦海平和秦业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光看脸就差得很远。”

  叶潮生想了想,说:“许老师前两天给了我一个新思路。秦海平的档案空缺未必是迁户的时候丢了,也可能是人为的。”

  汪旭顿了一拍,立刻明白了:“你怀疑他以前卷入过什么案子?”

  “可能性很多,各种可能都考虑一下。”叶潮生说,“你那边先查着,我看看能不能在他办公室那边打听到什么。”

  汪旭一口应下:“行。那我再查查。”

  中午的时候,许月卷着一个文件袋跑回家。

  叶潮生正在厨房里下面,听到门口的声音,从厨房出来:“怎么这会回来了?不舒服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许月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叶潮生过来。

  叶潮生折身回厨房关了灶台上的火,这才过去。

  许月飞快地解开文件袋上的线绳,抽出一沓厚厚的打印资料。

  “这是我从学校内网下载的资料,是这些年来秦海平在海公大参与过的所有项目。”许月说着,将最上面一份递给叶潮生。

  “这个项目是给在校学生的做的犯罪预防讲座。”许月说,“你看里面的合作学校。”

  叶潮生飞快地扫过几行,目光落在合作学校四个字上。

  这学校他怎么看怎么眼熟,蹙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开朗:“这个学校不是那个张庆业读过的?”

  许月点头,又拿出另一份资料递过去,说:“这是他三年前做过的一个项目,关于审讯心理的。按照这个项目的情况看,当时项目组能观看审讯的录像,有时还能旁听现场的审问。这个项目的时间跨度,正好覆盖了曹会的案子。”

  叶潮生脸色愈发沉了下来。

  许月拿出另外一份,接着说:“这个,是秦海平牵头搞的另一个公益项目,在大学里做犯罪心理讲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不能算巧。”

  叶潮生看着许月。

  “秦海平的这个讲座,在海城的许多学校都办过,这其中就包括温丛的学校。我猜他也许就是在这个讲座上认识了温丛。” 许月缓缓说,“我们之前想不明白,秦海平是从哪里得到曹会案子里还没有公开的信息,现在应该能猜到了吧?”

  叶潮生的声音发沉:“你的意思是,他先认识了温丛,又进入了这个项目,发现曹会案子的主审警察和鉴证法医恰好参与过温林的‘冤案’,于是动了心思?”

  许月点头,又不解地皱了皱眉头:“但我想不明白,他的动机是什么。”

  叶潮生盯着剩下那些许月没有给他的资料:“这些也是他参与的项目?”

  许月说:“我今天在校办听见别人聊起他,就回去查了查,没想到他在海公大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项目。”

  叶潮生疑惑:“这有什么说法吗?”

  许月给他解释:“有些项目,像校园公益讲座之类的,学校既不发钱,项目做完了也得不到任何研究成果。没成果也没钱拿,还要花时间去准备,基本就是赚个名声。系里很多老师都不愿意多参加这样的项目,觉得浪费时间精力。我粗翻了下海公大之前公益类的项目,对比一下数量。从秦海平来海公大以后,明显增多了。而且这种费时费力没有回报的公益性质项目,基本都是秦海平牵头的。”

  叶潮生盯着手里的档案看了一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种可能,他是个好人,学习雷锋好榜样。”

  “还有一种可能呢?”许月看着他。

  叶潮生抖了抖手里的纸页:“当老师也挺辛苦的,我看你天天备课到深更半夜,都伤成这样子还惦记着给学生布置作业、改作业。他爬到副教授想必也不轻松吧?”

  “不辞辛劳地做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还是年复一年,非说他图什么,好像显得我这个人特别狭隘。”

  许月不置可否,抿了下嘴唇,有点想笑的样子。

  叶潮生看他一眼:“不如反过来想这个问题,假如他不去做这些项目,他还能遇见曹会,遇见温丛吗?”

  许月也看他。

  “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叶潮生说,“之前有一次我去见袁望,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出租车发生一点小事故。结果出租车的司机就是曹会,车里下来的乘客是秦海平。”

  许月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僵在那里:“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叶潮生无奈:“我那会确实不太想提曹会这个人,再说我真的以为只是个凑巧。”

  许月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是凑巧。”他说着站起来,“这个人太奇怪,已经奇怪得越线了。”

  他在茶几前的那块地方踱了几步,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暗暗涌动的情绪:“就像你说的,如果他不去这些项目,就没有接触这些人的机会。换句话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接触他们,才去做这些项目的?”

  叶潮生想了想,提出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或者是为了认识类似的人,才去做这些项目,进而接触到了温丛和曹会。”

  许月在客厅的窗边站住脚。

  窗户被开了半扇,已经有些热意的风自觉地顺着窗缝往室内钻。

  那种感觉又来了。许月觉得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竖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成千上万个感受器的敏锐度都被调到了最高,仿佛正在共同抵御着什么。

  叶潮生见许月背对着他不说话,不由有些奇怪:“许月,你在想什么?”

  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花园,这个时间花园很安静,向下看去,树木花草,亭台游湖,还有行人车辆,都缩成了一副微小的景观画,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又近得仿佛唾手可得。

  叶潮生有些不安起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许月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掌心:“怎么了?”

  叶潮生微微发凉的皮肤触感,像拔地而起的万里城墙,将许月挡在了即将到来的海啸后面。

  许月喘了一口气,任由风将带着热意的空气送进自己的口腔。

  “你知道方嘉容,是怎么找到陈欧肖丽他们的吗?”他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真切。

  “他出现在公众视野,就是开始开发金鳞湖度假村的时候。他一边搞开发,一边做慈善,那个年代,企业家还没有做慈善博名声的意识,因此他一度很出名。他资助孤儿院,探望困难户,给流浪汉和乞丐施粥发冬衣。这些事他做了好几年,才慢慢停了。”

  “方嘉容归案后,专案组查到肖丽和陈欧的身份。肖丽是一个寡妇,她老公在城里打工,结果住处失火不幸遇难了。后来她去公安局办手续,恰巧碰上几个命大逃出来的幸存者,一聊才知道,原来她老公早就在城里和另一个打工妹过起夫妻日子了。肖丽受了刺激,从此恨第三者恨得要死。”

  他舔了下嘴唇,继续说:“她做的案子里,只有一起,我们有确凿的证据。一对情侣在鬼屋里被人刺死。鬼屋里有摄像服务,拍到了肖丽的脸。但警察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肖丽身上,那会没有人像对比技术,数据库也不好。外加受害者和肖丽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社会联系。肖丽伏法以后,袁老他们从时间推算,怀疑那一次作案时,肖丽已经在方嘉容的控制之下,极有可能就是方嘉容授意的。因为受害者和方嘉容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他们推测那次作案,说不定就是方嘉容的一次实验,来实验肖丽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

  “还有那个陈欧干脆连个身份都没有,据他自己说以前是拾荒的,方嘉容捡了他,给他在度假村里安排了一个工作。”

  许月轻轻喘了一口气,又像是在叹气。

  叶潮生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拉着他走回沙发:“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方嘉容做慈善的目的就是为了搜罗这些人?”

  许月望着电视的方向,脸色有点白,“肖丽被捕的时候已经疯了,陈欧为了脱罪,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方嘉容。方嘉容……他倒是承认了,但是还有很多细节的东西,一是年代久,二是方嘉容并不那么配合,警察根本没有办法去确认。再加上方嘉容的身体不好,受不了长时间的审讯,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案子雁城局后来捂得这么严实的原因。如果让方嘉容在监狱里病逝,那更说不清楚了,对社会也不好交代,不如就按照现有的证据快审快判,反正一个案子也是死刑,十个案子也是死刑。”

  叶潮生听到这里,一时无话可说,许月也沉默下来。

  月半睡够了,在猫爬架上伸个懒腰下来,想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跃上沙发。

  孰料这胖子计算距离失误,外加对自己的体重根本就没数,抬腿起跳,一头撞上沙发腿,爪子还被沙发勾住,半天挣不下来。

  围观了全程的许月和叶潮生,齐齐地发出一声嘲笑,毫不留情面。

  月半救出自己的指甲,气得喵一声,掉头走了。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说了那么久,叶潮生已经明白许月的意思。

  他看许月每次谈起方嘉容,都是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实在不忍再继续下去,干脆换了个话题:“你早上交材料顺利吗?”

  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下头。

  叶潮生拉着许月在自己腿上躺下,一边替他按摩,一边又问:“那多久能下来?”

  许月仰着头,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又可爱的虎牙:“你怎么跟没评过职称似的?至少也要明年初才能有信了。”

  叶潮生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俯身下来,额头在许月的鼻尖上蹭了一下,贴着许月的脸颊,呢喃道:“我当然急了,我急着给自己找个户主。”

  许月张嘴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胡说八道”,随即被叶潮生吻住了。

  许月的上唇被叶潮生轻轻咬住,叼在嘴里舔|弄半天,直到他受不了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叶潮生才放过那片被吮得嫣红的唇,登堂入室,长驱直入。

  叶潮生整个身体都罩了下来。

  带着一点烟味的皂粉香气瞬间将许月团团围住,像一个守备森严的城堡,又像层叶遮蔽的密林,令他安全又放松。

  方才那些紧张不安,那些惶恐和冰冷的感觉,像烈日下的亡魂,十字架前的恶灵,被瞬间驱散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断更真不好意思,小可爱们留言,有补偿红包噢。

  ☆、昨日重现 三十六

  方利在审讯室里被告知了弟弟的死讯。

  他起先不相信,以为这又是警察用来诈他的花招——之前叶潮生告诉他他的妻儿被人绑走了,结果没过几天他妻子就好好地跑来拘留所给他办手续送东西。

  但很快他就发现警察这回不是在骗他,当方剑的尸检报告还有现场的照片一一摆在他面前时。

  尤其是那把剖鱼的刀。在取证人员的镜头里,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对面的警察嘴巴一张一合,方利却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你弟弟涉嫌十数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同时我们怀疑他受雇于人,是一个职业杀手。”马勤坐在对面,“我们和上级领导商量过,如果你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情报,一经查实,我们可以给你算做举报有功。”

  方利低着头,一言不发。

  马勤在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多少,看你自己的了。我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

  对面刺目的灯被关掉,只剩头顶的一盏,幽幽地提供光明。

  方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费力地咀嚼着这个令他痛苦又难以接受的事实。他恍惚觉得,弟弟还是那个身量刚过他胸口,满院子疯跑当孩子王的小男孩。可在须臾间,小男孩又飞快地长成一个身量高大的成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刀,在六月的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暗红的血迹从刀尖滴落。

  男人和男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天真又邪恶,成熟又愚昧,嬉笑着对他说:“哥哥,今天我揍了王伢子一顿,他哭都哭不出来,还流鼻血,太可笑了……”

  方利浑身发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要一声大喝,幻境就会立地消散,他又将回到童年的夏天。

  他低下头,透过自己的肉|体,第一次看清藏在深处的那颗灵魂的形状。

  方利和方剑几乎是在启明福利院里长大的。

  他妈难产去世,他爸一个人拖两个孩子,索性天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福利院里有床有饭,还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陪着一起玩。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来说,再方便不过了。

  院长的两个孩子落在一群孤儿中间,不啻于两只凤凰落在草鸡窝中。

  幼儿的人格发育,高度地倚赖着所处的外部环境。父母提供的情感和安全感,同龄人提供的压力、刺激与交流,陌生人带来的恐惧与焦虑……最后这些都将如一柄刻刀,一刀一琢地塑造于一个灵魂上。

  如果方氏兄弟的父亲了解一些幼儿心理学,他就会意识到,将自己两个心智发育刚刚起步的儿子,放进一群权力与地位处于绝对劣势的孤儿中间,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