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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把陈悯之骤然从那种神智迷离的状态中拽出来。

第52章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把陈悯之骤然从那种神智迷离的状态中拽出来。
他猛然推开贴着他的嘴唇吹气,几乎要亲上来的顾明珏,提着水果向楼梯上走去。

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奇怪地, 面的陆承轩阴鸷的眼神,陈悯之居然生出了一丝心虚。

他欲盖弥彰地抬手擦了擦嘴皮, 目光躲闪道:“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陆承轩的视线紧紧黏在少年的嘴唇上,那双唇比寻常的颜色更深,也更嫣红饱满,唇上还有被咬破皮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刚被男人凶狠地亲吻过。

他穿着病号服,身形因为受了伤而微微佝着,不似平日那般高大得有压迫感, 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明锐, 如同枯枝败叶里潜藏的毒蛇般,死死盯住他的猎物:“我不出来,怎么能发现哥哥的好事呢?”

“哥哥就这么馋吗?一天离了男人就过不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 哥哥来找我就好了啊, 我也可以满足哥哥的。”

陈悯之瞪大眼睛看他, 随即,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失望:“陆承轩, 我本来以为你是真心悔改的, 现在看来, 是我错了。”

他把带来的水果放在陆承轩脚边, 像是连辩解也懒得了,转身就走,却在下一刻被身后一股大力攥住了手腕。

陆承轩手背上青筋浮现, 阴暗的嫉恨像是要溢出眼眶:“难道不是吗?哥哥刚才,不是在和顾明珏接吻吗!”

“陆先生误会了。”楼梯下方,被点到名的顾明珏不慌不忙地走上来,看了眼红着眼睛的少年,十分体贴地解释道,“悯之没有和我接吻,刚才,我只是在替他吹嘴上的伤口而已。”

陆承轩一怔,抓着陈悯之的手问:“有人欺负你了?是谁?”

在二人还小的时候,每次陈悯之因为脑袋笨笨的受了人欺负,陆承轩就会这样抓着他的手问他是谁,然后用更狠的方式去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报复回来。

要是陈悯之因为心软而不愿意说,陆承轩也有法子自己把那些人找出来。

但这次,陈悯之只是神色怏怏地说:“不用你管。”

陆承轩:“哥哥我错了…”

陈悯之耷拉着眉眼,用力掰开他的手,声音很轻:“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陆承轩那张英俊的脸庞,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一片惨白。

这无疑是这么多年来,陈悯之对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从小到大都疼爱他的哥哥,这一次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脏蔓延至陆承轩全身,他本能地,惶急地拼尽全身力气抓住了少年的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误会哥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对哥哥说这种过分的话了,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陈悯之垂眸看着他,柔丽眉眼间像是被吹皱的湖水一般的难过:“可是,陆承轩,我已经原谅过你太多次了。”

说罢,他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双小狗般殷殷望着自己的,像往常一样很容易就会让他心软的眼睛。

可下一刻,手上忽然传来濡湿的触感。

陈悯之低头一瞧,发现陆承轩正跪在地上,伸舌.头舔他的手。

一边舔,眼睛里还一边流泪,泪水滴到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浸得湿乎乎的。

陈悯之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陆承轩能在医院里做出这种事。

陆承轩不嫌丢脸,他都嫌丢脸。幸好这层楼都是高级VIP病房区,住的人并不多,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你干什么!放开!”趁着还没更多人看见,陈悯之赶紧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跪在地上的男人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攥着他的手掌却力大无穷,铁钳似的让他挣脱不得。

连旁边的顾明珏都看不下去了,眉心抽了抽,出声提醒道:“陆先生,这里是医院,不是精神病院,请注意举止。”

但陆承轩显然直接无视了旁边这个多余的东西,一双浅褐色眼珠只盯着跟前的少年,眼睫颤颤,扑簌簌地流眼泪。

他舔.舐着少年柔软白皙的手,不是往常那般,含有情.色意味的,用粗大的舌.头贪婪地从指缝到指尖都舔遍的舔法,而是讨好一般的,只敢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着少年的手背,和凸起来的漂亮指骨。

就像一只害怕被抛弃,于是拼命讨好主人的小狗。

但这种舔法同样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陈悯之挣扎道:“别舔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哥哥。我以后都会听哥哥的话,再也不惹哥哥生气了。”陆承轩对他的指令充耳不闻,只是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只不过,在看过太多次这样的眼泪后,陈悯之已经无法判断这是小狗真情的流泪,还是鳄鱼虚假的伪装罢了。

“哥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怎样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丢下我。”

陆承轩眼眶中还噙着泪,一双眸子却如同盯上猎物阴暗生物一般,死死盯着跟前的少年,里面是不加掩饰的偏执与疯狂:“没有了哥哥,我会死掉的。”

陈悯之一震。

虽然陆承轩前面说的话他无法判断真假,但直觉告诉他,这最后一句话一定是真的。

他望着跪在地上,哭着求他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说没有一丝心软是假的,一来,陆承轩毕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陪伴了他大半个人生的亲人,二来,他原本就是这样容易心软的人,无论对方怎样伤害过他,但只要对他真心实意地道歉了,他就总忍不住相信对方是真心悔改的。

因为他总觉得,人这一生会犯许多错,但大部分的错误,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人无完人,但人人都应当被赋予重来一次的机会。

于是,少年就像心软的神原谅他的子民一般,一次次宽恕了这些人对他犯下的过错。

陆承轩还跪在地上,哭得泪水沾湿了睫毛,嘴上却不遗余力地舔着他的手,他从手背到指尖都被舔得湿哒哒、黏糊糊的,像是被小狗湿润又炙热的爱意缠裹着。

陈悯之终是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陆承轩抬眸望着他,眼睛里像是突然落入了星光,一下明亮起来,要是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也欢快地摇起来了:“哥哥原谅我了吗?”

陈悯之:“我…”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忽然将陆承轩抓着他的手扯开!

陈悯之尚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惊愕地看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卫殊…你怎么来了?”

卫殊抓着他的手腕,脸上面对敌人时的凶狠在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型犬犯了错被主人逮住时的无措,他支吾着:“我、我等了很久你都没回来,就来医院找你了。”

至于怎么知道他在医院的,陈悯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卫殊一定又安排了人在暗中跟着他。

陆承轩盯着卫殊那只抓着少年的黑手,森森道:“放开他。”

卫殊冷眼睨向他,手上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却紧攥成拳,骨节咔咔作响,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像是怒气勃发到极点,却迫于某种无声的禁令而不得不将自己拴住。

最终还是陈悯之有些无奈地开口:“卫殊,你先松开我,你抓得太紧了。”

“哦、哦。”卫殊这才讷讷地松开手掌,但高大身形依旧挡在他前面,像一堵宽阔又坚实的城墙。

男人盯着前方的两名雄性,一身小麦色肌肉隆起紧绷,像是一只守护在主人身边,蓄势待发的兽类,仿佛只要前面两个人对身后的少年有任何动作,他就会立刻扑上去将对方撕咬成碎片。

而对面的两个男人同样以目光无声地与之交锋,各个眸光阴狠,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撕碎的死敌。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陈悯之见势不对,生怕几个人又打起来,连忙绕上前去,把卫殊往后扯。

少年颤着一双乌黑柔润的眼睛,站在几个身形比他大了一圈的男人中间,像是一只明明胆子很小,还要强忍着害怕,在一圈豺狼虎豹之中劝和的小兔子,用一种很软和的语气说:“既然大家都受伤了,就不要站在这里了,都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安静了许久的顾明珏忽而开口,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跟谁走?”

*

陈悯之最后自然是谁也没有选,因为他知道,无论他选了谁,无疑都会在这三人之间重新挑起战火。

他只是留下一句:“我自己走,别跟着我。”

然后没再去看剩下三个人的神情,转身独自离开了医院。

大街上,陈悯之走在冬日昏朦朦的暮色中,心下一时有些茫然。

从小到大,他实际一直算得上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在家是听父母话的好宝宝,在学校是听老师话的乖学生。

他的人生也一直很有计划,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但现在,命运轨迹和他的原计划大相径庭,事情发展几乎到了荒诞的地步,他有些想不通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现在和男人睡过,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和女孩子结婚了,至于生宝宝就更不可能。

而他原本的四个至交好友,现在为他大打出手,争斗得你死我活,而他处于风暴中心,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平息这场风暴。

他是应该逃离它?还是应该在风暴中做出抉择?即使止息它的代价是他自己?

陈悯之茫茫然想着,却在这时,从路口转角处的凸面镜里,瞥见了一道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