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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六十多个字的邮件,栾也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扔下手机。

第52章

六十多个字的邮件,栾也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扔下手机。
书桌上放着的烟盒,栾也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火的手有点发凉。

柏明川是故意的。

他拉黑了对方,柏明川可以用其他人,用柏父柏母,甚至公司的邮箱来发这封邮件。但他选择了用柏明丞的邮箱。

他用柏明丞的邮箱,询问栾也是否能回来给柏明丞扫墓。

这就是柏明川的性格。如果说柏明丞天生就热烈灿烂到天真的地步,那柏明川完全相反,很多时候,周围的人都很难揣测他在想什么。

有一次圣诞节假期,柏明丞还在。他和对方一起在院子里聊天,栾也忘记说到了什么,柏明丞大笑着伸手掐了一下栾也的脸。

虽然那个时间柏父柏母都已经休息了,但栾也还是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两位长辈不在,但柏明川站在他房间的阳台,手里拿着一杯红酒,面无表情地垂眼,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俩,不知道看了多久。

后来再见柏明川,就是在柏明丞葬礼。

柏明丞离开以后,栾也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不敢和柏父柏母见面,没办法去上课,更没办法回家。每次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柏明丞血泊里的样子。

柏明丞葬礼之后,栾也第一次自杀被送进医院。脱离危险期以后栾也睁开眼,柏明川站在床边看着他,还穿着西装。

“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只能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柏明川语气冷淡。“还是你觉得如果小丞知道了,他会开心点。”

栾也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和柏明川道歉。

当时他还不到20岁,根据医生的要求,在柏明川的安排下,栾也住进了精神医院。封闭的医院环境和重度抑郁和焦虑让栾也没办法工作,也切断了和外界的所有交流。几乎和外界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每一个月来看他一次的柏明川。

期间栾也发过几次病,有过自残和绝食行为,通常这个时候医院通知的也是第一联系人。柏明川会屈尊降贵来趟医院,不问他原因,只是告诉他,柏父柏母因为柏明丞的死,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他非要这样,不管是父母还是在天上的柏明丞,都没有办法安心。

从那个时候起,拿父母和柏明丞的名字来控制栾也的情绪,柏明川开始得心应手。

但当时的栾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在异国他乡生病,举目无亲,柏家父母因为儿子的死并不愿意和他见面,以免徒增伤感。栾萍断了联系,学校办理了退学。严格来说,那段时间他熟悉的只有每个月见一次的柏明川。

再后来,栾也出院,柏明川替他先支付了治病的所有账单,出院以后他住的也是柏明川闲置的公寓。到后来开始工作,所有的摄影对接由柏明川安排人帮他对接。任何合作都要在对方手上过一遍,才能到栾也手里。

当年的栾也怀着对柏家的愧疚,对柏明川言听计从。同时也是真心实意的盲目崇拜,且无比感激柏明川。

刚开始他称呼柏明川为柏大哥,出院以后渐渐省略了姓,叫柏明川为大哥。

认识了13年,他真的把柏明川当作大哥。

刚出院的时候,栾也接触的人也只有柏明川。有时候许颂或者其他认识的人联系他,栾也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逃避。拒绝一切外界的消息,朋友的探望,也极少和人交流。

甚至有一次他自己尝试出门买东西,因为商业区人太密集,在人群中的他焦虑突然发作,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去哪儿,很久之后才折返回家。

从那以后他基本不出门,除了柏明川有时来看他,会带他出去吃顿饭。

直到后来病情逐渐好转,开始尝试风光摄影。

许颂说得对,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分。栾也的名字逐渐在圈子里出名,也得了一些奖,照片价格水涨船高,也有人想要认识他或者与他合作。

栾也基本不管这些,他所有的商务合作都来自柏明川手里,对方建议他选哪些就选哪些。但风光摄影注定是满世界乱跑的工作,病情刚控制住那段时间他基本只在北美和南美,逐渐开始往外延展。

在路上奔波的动荡不安里,反而能让他获得心灵的平静。

不可避免的,路上他也认识了一些风光摄影的同行,相互交流中,有人问他要不要几个人一起前往坦桑尼亚,尝试拍摄动物迁徙。

那个时候栾也精神状态还不错,考虑了几天后答应了,同时通过当时工作室的助理告诉了远在纽约的柏明川。

他基本每次都会提前告知柏明川自己要去哪里,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柏明川刚开始并没有异议,直到后来栾也又和几个同行一起去了格陵兰岛。因为严寒,手机没办法开机,他那次错过了两通柏明川的电话。

那次摄影之后返回家中,柏明川在客厅里等他。

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语气也很平静。只是和栾也一起去餐厅吃了个晚饭,询问了栾也这次拍摄如何,同行的人有哪些,相处得怎么样。

直到饭局尾声,柏明川突然开口问:“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嗯。”栾也抬头看他,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他们吃的是牛排,柏明川只吃三分熟,盘子里的肉在灯光下殷红迷人。他放下刀叉,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询问过医生了,你最近状态不错,可以尝试停药。下周开始他不会给你送药了。”

他看着栾也,轻描淡写道:“按照医嘱多出门走走,有什么问题和我联系。”

按照柏明川所说的,家庭医生停止了栾也抑郁和焦虑的所有药物。

第二年春天,栾也抑郁复发,暂时停掉了所有外出拍摄,留在加州重新开始吃药和治疗。

一支烟燃尽,栾也把他按灭在烟灰缸。

上次柏明川发来的邮件如果只是一个提醒,那么这次的应该算作一个警告。

但栾也没有上一次那么激动了,至少不会焦虑发作到手抖,或者突然暴怒。上次他还把樊青给骂了……

栾也短暂地扬起嘴角,又放下。

可能是因为离开柏明川太久,或者因为这段时间在雪湖村待得太舒服太自由,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想到了樊青。

哪怕这次柏明川用了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栾也居然难得的没有犯病。

他只是有一点轻微的恐惧。

不是看到柏明丞的邮箱又突然给自己发邮件的恐惧。

而是那种又要被拖回过去的时间里,体会那种在大街上惊恐发作,几天不能出门,甚至不能拉开窗帘的恐惧。

栾也长长吐了一口气,重新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伸手去摸打火机。

还没拿到,旁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栾也扫了一眼,樊青发来一张图片。

栾也停顿了一下,先拿起手机点开了樊青的消息。

樊青拍了一张后备箱的图片,里面满满当当。石榴、橘子,两大袋葡萄……栾也拉大图片,还看到了几袋鸡蛋和腊肠,以及两盒小酥肉。

樊青还发来了一条消息:奶奶非得让我带点腊肠给大学舍友,我都不知道他们收到以后怎么吃。

栾也一下子笑了,刚才那点恐惧顷刻间跑得没影了。

樊青接着发:给你带了葡萄。

栾也:看到了,熟了的全被你扫荡干净了吧。

樊青:嗯,给大家都分点。反正以前吃不完我奶奶都摘了喂鸡。

栾也:?

樊青: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栾也笑得不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樊青回复:傍晚能到。

栾也:到了过来吧,有点想你。

樊青盯着最后四个字看了半天,原本因为离家有点惆怅的心情猛然间好了不少,甚至忍不住笑了。

他刚发了一个:知道了。奶奶从背后拍他两下,嗓门很大:“乐什么呢?”

“没什么。”樊青飞快收起手机,转头一看,老太太又放了一袋无花果进去。

“这个就别带学校了,熟透了,再不吃就烂了。”她叮嘱道:“一天吃三五个,抓紧吃。”

“欸。”樊青哭笑不得,点点头:“知道了。”

“给你爸妈磕头了没有?”

“早上磕过了,和他们说我要去上学了。”樊青说。

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鲜红的塑料袋,解开,里面用手帕包了一叠钱。

“别给我钱。”樊青立刻说,“你自己留着用。”

“我自己种菜自己种地,没有要用钱的。”老太太说,“你上学不花钱啊?”

“上学的钱我有。以前攒的,假期挣的,还有前几天收的红包。”樊青飞快把塑料袋重新系上,不由分说塞回奶奶的衣服兜里。

“下学期的都够了。”

奶奶看他一眼:“真的啊?”

樊青笑笑:“真的,不骗你。”

老太太总算不往外掏钱了,转头翻开另一个包:“那把这个带走。”

她重新掏出一个塑料袋,解开,里面是一个金灿灿的小葫芦,用红绳拴着,很耀眼。

“小时候给你打的,用你爸妈带回来的金子。”奶奶微微叹了口气,“保平安的。你太小担心丢了,也没给你带过几次,一直收着呢。”

她把小葫芦一包,连同帕子一起塞进樊青手里:“带着去,不喜欢就找个师傅换个手镯啊戒指什么的,自己喜欢的。”

“就这么——”樊青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眶一热。“给我啊。”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给你给谁。”奶奶笑了,拍拍他。“一晃眼都十八岁了,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啊。”

樊青接过去小心放进包里,笑着点点头:“知道了。”

“行了,去吧。”奶奶说。

樊青没转身,伸手一把抱住了对方。他个子高出去不少,俯身低着头,在奶奶肩膀上靠了靠。

“自己在家小心点,干不动的活叫叫邻居,别逞强。冬天黑得早就别上山了,不好走。我的电话写挂历上了,最上面那个,有事就给我打。”

“哎哟,没见过小伙子这么啰嗦的。”奶奶笑了,“去吧去吧。”

樊青终于松开手上了车,出院子上了路,樊青探出头冲着奶奶大声喊了一句:“客厅茶几上放了五百块钱,给你的!记得用!”

这通先斩后奏让门口的奶奶愣了一下,想要追出来:“给我留什么钱啊你!自己拿着啊!”

樊青笑笑,车转过路口,后视镜里的影子逐渐变小,模糊。

他时间估算得差不多,太阳刚落山就到了雪湖村。他先把车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实在带不去学校的水果腊肠鸡蛋分了好几份。一份留给了李哥,其他分别是去见山的,乔飞白的,木阿奶的,还有栾也。

他先给栾也发了个消息,问对方在不在家。

栾也没回复。

樊青等了会儿,又拍了拍对方的头像。

栾也没设计自动回复,樊青盯着聊天框,除了系统提示,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他有点焦躁,迟疑了三秒,直接打了个电话。

这次栾也接通了。

”回来了?“

语气很轻松,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樊青稍微安心了点:“嗯,你在家吗?”

“按照你的要求,在外面踩点。”栾也说。

樊青边笑边问:“在哪儿踩?”

栾也那边明显带着外面的风声:“刚踩到戏台,过来吧。”

樊青飞奔上楼穿了件外套,出了门往戏台方向跑过去。

傍晚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反正不如那天晚上那么空。所以栾也没坐在戏台上,坐到了戏台对对面的青树底下。将暗未暗的天色里,他穿了件浅蓝色的短袖,看起来特别清爽。

见到樊青跑过来,栾也冲他勾起嘴角,张开了胳膊。

不远处还有几个游客在拍照,男女都有。

但是对着的是戏台。

但是天还没黑。

但是没人注意他俩。

但是……

樊青加快步伐,过去抱住了栾也。

但是,他真的很想栾也。

抱了大概有五六秒,栾也抬眼扫了一圈,不远处拍照的游客里,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又转过去了。

他侧过脸在樊青耳尖亲了一口,低声道:“再不撒手人家改拍我俩了。”

樊青笑着在栾也耳边蹭了一下,松开手,坐到他旁边。

“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樊青问。

“乔飞白爸妈明天就走,在楼下谈心,依依惜别的。”樊青手撑在石阶上,栾也勾了一下他的小指。“我出来溜达一圈。”

说完,栾也注视着樊青:“回去吃得挺好?”

“胖了吗?”樊青不自觉坐直,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奶奶天天给我炖肉。”

“没胖。就是特别精神。”栾也盯着他说。

樊青盯着栾也,手从自己脸上放下,转而轻轻刮了一下栾也的下颚。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樊青说。

“有吗?”栾也笑了一下,“被李弘阔压榨的吧。”

樊青抬眼:“啊?”

“我就不该加他微信。照片和视频发给他以后把他激动得天天给我发消息。”栾也说。“一会儿告诉我点赞多少,阅读量多少。一会儿问我这个媒体想转载行不行,那个官方想见见摄影师行不行……”

“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就把他拉黑了。”

樊青边听边笑:“他怎么这么烦人。”

“我跟他说你马上就回来。”栾也一挑眉,“让他来烦你。”

“行。”樊青笑着点点头。

他上学之前确实得把造纸坊的事都沟通好,毕竟栾也给他争取了分红,他不好意思白拿钱不干活,更不想给栾也丢脸。

栾也看着他,微微扬起嘴角。

“过段时间我朋友要来,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朋友?”樊青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前帮你买相机那个吗?”

“嗯,他和对象过来玩,想见见你。”

樊青迟疑几秒:“见我?”

“你是我男朋友,不见你见谁?”栾也说。

樊青看着栾也,憋不住地有点高兴,又有点紧张。

见栾也的朋友——对方也是搞摄影的,听起来也挺厉害。估计和栾也差不多岁数,没准还要比栾也大点。

“一个特别好相处的三十岁摄影帅哥,别紧张。”栾也看出来了,语调很散漫。“他们去的地方挺多的,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到时候带他们玩玩就行。在我们地盘上呢。”

樊青笑了:“嗯。”

在我们的地盘上呢。

这句话由栾也说出来,樊青突然就轻松不少,以至于有点——非常愉悦。

我们,的地盘。

“等他们一走,你差不多也得去学校了。”

樊青应了一声:“那你呢?留在这儿还是回杭州,还是……”

“柏明川今天给我发消息了。”栾也看着樊青,说道。

樊青飞快抬眼,看着栾也。

这么会功夫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刚才拍照的游客已经走了。昏沉里,栾也一双眼睛注视着樊青,眼神很平静。

“他……说什么了?”

“柏明丞忌日快到了。”栾也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他问我要不要去扫墓?”

樊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盯着栾也,眉头紧皱。

“他是不是有病啊?!”

“估计是想警告我一下。”栾也看他的样子反而笑了,拽了下樊青的衣服,让他重新坐下。

樊青坐了回去,眉头还是没舒展开。

“那你——”

“我得回去。”栾也说。

片刻后,樊青点点头:“好。”

他没有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你还回来吗?回雪湖村,或者回杭州也行。

栾也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提出自己要回美国,让樊青不由自主有点恐慌。他脑子里问题很多,又问不出口——好像一旦问出来,自己在逼着栾也做决定。

至少在自己这儿,他希望栾也能自由点。

于是他只是问:“你还好吗?”

“嗯?”栾也转头。

“心情,情绪,身体。”樊青说。“有没有不舒服,或者……”

“犯病。”栾也替他接上。

“这次其实还行。”栾也勾起嘴角,神态确实很自然。

“就是觉得除了这个,他估计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这么想就好多了。”

大青树的叶子落了一片在长椅上,栾也捡起来在指尖搓了两下。

“这要是以前,这时候你应该已经见不着我了。”

樊青看着他。

“差点的话可能直接走了,重新换个地方躲起来。稍微好点就把自己关起来,反正躲着不见人。”

“可能是生病以后养成的习惯,很多事情我觉得只要不去提,不去碰,好像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为了躲开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刻意不去提不去回忆。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妈,就躲她这么多年。不想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干脆躲来这儿。”

“来这儿以后,喜欢上你。”栾也看着对方。“不知道该不该和十八岁的高中生谈恋爱,所以瞻前顾后的,不想先开口。”

樊青眉心紧蹙,栾也笑着把叶子递给他。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栾也说。“就是……很想见你。”

说完,栾也自己笑了:“诶,幸好没躲,那你不得哭着怀疑我始乱终弃。”

“……我不会。”樊青又难受又想笑。”顶多每天在你楼下待着,看你什么时候出来。“

“那我要是一直躲开你呢?”

樊青没犹豫:“那我就待久点。”

这下换栾也又难受又想笑了,他接着问:“那我要是不躲着木阿奶,乔飞白,曲姐大姚李老板李弘阔,村口卖馒头和米线的老板……”

他说得跟报菜名似的,越说越不着调:“就不愿意见你呢?”

“挺好的”樊青反而笑了。“反正……别再把自己关起来就行。”

“你可以每天看木阿奶做鞋垫,去听乔飞白唱歌,有空就在村子里溜达两圈,去喝杯咖啡。晚上在去见山喝酒,有空了就去找李弘阔聊天……”

栾也挑眉:“找他聊天?”

樊青改口:“听他聊天。”

栾也笑了半晌,看着樊青,瞳仁里全是他的倒影:“可以躲着你?”

“……可以。”樊青说。

栾也挑了下眉。

“可以躲开我。”樊青顿了顿,再开口时,语调清晰又坚定。

“不要躲开爱。”

不管是十九岁时像是手腕伤疤一样刻在心里的,不敢回头触碰的岁月。

还是二十八岁遇到的,生涩但坚定,如同树木一样的人。

甚至只是照相时的一个梨子,火把节的一包松香,木阿奶的鲜花饼,去见山免费的酒和歌,咖啡馆每次尾巴摇跟螺旋桨一样的小胖狗……

这些每一分每一秒,宏大或者微末的时刻,疼痛或者喜悦的感知,拼凑起来的,每一个关于“活着”的瞬间。

都不要再躲开。

栾也不再笑了。

他定定看着樊青,眼角原有的笑意褪去,变成了淡淡的红。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冷不丁开口。

“我会回来的。”

樊青一怔。

栾也又重复了一次:“除非我死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樊青一把攥住栾也的手,语气很严肃:“你别乱说。”

“不是乱说。”栾也笑了,“接下来这句也不是,火把节那天就想说了,又怕吓着你。”

那天晚上,火把节的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爆竹与烟火声里,充斥着欢笑与歌声的夜晚,那一刻,他听见的不只是这些。

他听见有人祝他无病无灾生生不息,听见樊青对自己说“喜欢你”,语气笃定,无所畏惧。

栾也听见很久很久没有过的心脏清晰的震颤。在偏头吻上樊青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灵魂穿过前半生的不安、躲避、惊惶、退却,在半空中俯身。

“我爱你。”栾也说。

樊青注视着他,最后伸手抱住了栾也,把头靠在对方脸侧,双手不断收紧。

“我——”樊青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说这句话,满腔的情绪让他一时没能成功说出来。

栾也叹了口气,回抱住对方,开口往下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