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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各自冷静

第52章 各自冷静
手机上弹出紧急求救短信,闻途知道谌意又喝醉了。

他在天明楼下缓了很久,忍着胃部的抽搐感和喉咙里残存的苦涩,他打车来到短信中的地址。

这里是离检察院不远的公园,闻途转了好几圈,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人时,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谌意耷拉着脑袋缩在一个秋千上,胳膊直直垂下去,随着铁索轻晃,看起来醉得不轻。

闻途食指掐着虎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他深呼吸,迈步朝谌意走过去。

四周很静,脚步声清晰可闻,谌意缓缓抬起头,撞上闻途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路灯离得远,他站在模糊的光晕里若即若离。

谌意呆愣地和他对视了好几秒,看不清他苍白的面色,只能听见冷得彻骨的嗓音:“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谌意即便在醉醺醺的状态下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下意识抓紧了铁索,敛着下巴谨慎地瞥他,仿佛在等待什么审判。

“第一,为什么拉黑我。”

谌意懵了很久,缓缓回答:“我没有……”

闻途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几个红色的感叹号相当醒目。

“应该是不小心按错了……”谌意放低音量说,“对不起,我把你加回来……”

“不用了。”闻途收回手机,压低了嗓子,“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骗我。”

“……”

生锈的秋千摇晃发出的嘎吱响渐弱,沉默良久,秋千已经停摆,四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闻途冷静地开口:“我说过,要是我知道你撒谎,我们就结束了。”

谌意被这话刺激到,忽然扬起头:“那不正好?我已经拉黑你了,省得你亲自来动手。”

闻途一愣,把想说的话噎回肚子。

他没料到谌意会给出这种反应,不打算解释,不打算挽回,仿佛下定了决心。

“你现在喝醉了,等明天我再来问你。”

“我很清醒。”谌意站了起来,浓郁的酒气扑鼻,他眼睛充血,敞开的领口露出刺目的红疹,“我确实骗了你,你要甩我也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闻途望着他,心脏隐约抽疼,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剧痛蔓延至肺腑。

额头又冒了虚汗,他咬牙忍着,尽力不显出异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你目前收集到了多少线索,你必须马上停止,这不是谈条件,你一定要听我的。”

“凭什么,你怎么那么霸道?”

闻途耐心耗尽,朝他跨一步,双手握住他肩膀:“你现在被撤职了,那下一步是什么?他们会害死你,你到底在逞什么英雄,你有几条命够他们折腾?”

“我不怕死。”他推开闻途,“你想做什么决定都随便,但我不可能听你的,我也不想瞒你了,我不仅现在在查,分手的这五年我也从没放弃过,连考检察院都是为了这件事才考的,并且我会一直查下去,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

“什么……”闻途睁大眼睛,僵在原地。

那时他假装出轨让谌意恨透了自己,他以为这样谌意才不会主动来踏浑水,毕竟谌意家境好、有背景,未来一片坦途,闻途不希望谌意为他改变人生轨迹。

闻途后来听说谌意考了检察院,他以为那是谌意自主的选择,如果硬要和他沾上边,也可能只是一种赌气,类似“我做到了你想做却没法完成的事”,以此来报复他,貌似也合乎谌意的个性。

但闻途没想到……

“……”他唇角发颤,凝视着谌意被夜色笼罩的眼睛,发抖着憋出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以为自己当真被背叛、被出轨,也还要默默为他牺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保护我,不想让我受牵连,听起来很伟大。”谌意眼眶有些泛红,和他脖子上的红疹相衬,显得凄楚,“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在这件事情上你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让我必须按照你的要求来办,可你从来不管我在想什么、我要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坚持,我也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但我的想法和感受全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闻途,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只是个可掌控的对象而已?”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和你吵架。”闻途轻合了眼,想吐,强撑着抵达意志塌陷的边缘,他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固执地重复,“随便你怎么想,但你必须马上停下来。”

“如果我不停呢?”

“没有如果!”闻途高喝了一声,因此牵动了喉管里的剧痛,胃部又开始一阵一阵绞疼,他再难忍受,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没有如果……你必须,必须……”

“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哪来的身份命令我。”谌意吸了吸鼻子,眼里垂下一颗泪,却看不出在哭,神情稳定得像是对今晚的一切早有准备,“闻途,这次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了。”

谌意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闻途几乎是强撑到最后一秒,已到极限,谌意的脚步声离远后,他浑身泄力,在原地跪了下去,连挪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撑在地上,艰难地干呕着,塑料细管伸进身体疯狂搅动的痛苦再次在他脑海里重演。

他双手开始抽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低唤着谌意的名字,最后靠着残存殆尽的力气拨了120。

谌意早上从公寓醒来,头昏沉得像是灌了铅。

他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喝醉后又断片了,只能回忆起来他跟闻途坦白了,删了闻途的微信,后来闻途来找他,最后不欢而散。

他翻出通讯录里的号码,给闻途打了过去,却是一阵忙音,他意识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闻途拉黑。

完了,到底说了什么,不会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吧……

谌意害怕地缩进被子,但冷静下来一想,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并且早已说服自己接受。

或许在这个阶段,他们分开会比纠缠不清更合适,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其他的顺其自然,毕竟他不想逼闻途。

谌意到了单位,人事调动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

大家的心情格外沉重,尤其是小跟班齐乐青,唯独谌意跟个没事人一样搬东西,平静得仿佛只是去做个报告。

他来到了二楼的行政办公室,来接他的是个年轻女孩,才进来的应届毕业生,看起来相当青涩。

“谌检你好,我是行政办的,叫我小苏就行。”

一旁来了几个同事帮他搬,谌意却没有社交兴致,只淡然地对小苏说:“我坐哪?”

她指了靠窗的工位:“那边,已经给您收拾好了。”

“行,接下来的工作就听你安排了。”

小苏目露惶恐:“不敢不敢,应该是我向您请教,谌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暂时先帮保密办那边传输一下资料,然后做信息化建设方面的事。”

懂了,打杂的。

谌意一屁股坐下,长呼一口气,桌上突然没了繁冗的案卷,空荡荡的,他有些不习惯。

给保密办帮忙,大部分是在做光盘刻录、文件传输,不用动脑子的机械性作业。

这样也好,他有更多心思可以查案。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扣响,谌意望过去,看到齐乐青站在门口,旁边带着安澄。

“谌检,安澄自己跑过来了,说要找你,我就把她带了过来。”

谌意连忙走过去,半蹲下来看向她:“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我逃课来的。”安澄小声说,“谌意哥哥,你因为我被处罚了么?”

谌意轻轻一笑:“没有,你听谁说的?”

安澄回答:“可是你都换办公室了。”

“换办公室是工作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你被我连累……”

安澄垂着眼睛,神情小心翼翼,谌意顿时心里难受。

如果不是凶手从中作梗,安澄继父的案子也不会一拖再拖,要说连累,应该是他连累了安澄。

谌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还想说什么却哑口无声,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我会一直在背后跟进这个案子,绝对不让你受委屈,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闻途当晚叫了救护车,第二天就住院了。

他没有通知别的朋友,住院的事只有余苒知道。

诊断结果是胃黏膜急性炎症和急性食管、咽喉损伤,他瞒了余苒,余苒以为他只是应酬喝伤了胃,担心不已,这几天都忙着照顾他,家和医院两头跑。

住院的这几天,闻途也不怎么和余苒聊天,除了接当事人的电话,他整日闷在床上,盯着医院窗户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出院前夕,闻途说想自己待一会儿,余苒便提前回了家。

他侧躺在病床上,凝望着窗外的夜幕,呆滞了很久。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小闻呐。”

“宋庭,抱歉打扰您了。”闻途声音哑得厉害,听上去很虚弱,“我……需要您的帮助。”

大约两小时后,宋明华赶来了医院,见到病床上憔悴不堪的闻途,他担忧道:“小闻,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住院了?”

他在床沿坐下,闻途轻轻抓住他的小臂,语气鲜见地带着怯意:“舅舅,我被人威胁了。”

宋明华一怔,他又道:“这件事我只告诉您,您别说出去,害死我爸的凶手叫欧阳铭,他以前是腾山煤矿的高管,秦徽给我透露过和他相关的线索,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前几天将我抓了过去,折磨了我六七个小时,想逼我按他的要求做事。”

宋明华眼中满是震惊,嘴唇翕张,半天没说出话。

“怎么会这样……他是想逼你放弃查案?”

“不是。”闻途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说,“他想逼我栽赃嫁祸。”

宋明华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欧阳铭说,我的目的不就是想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吗,他可以帮助我启动再审,让法院判无罪,但前提是我必须协助他把罪行嫁祸给另一个人,否则他就对我下手。”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闻途回答:“他嫁祸的目标,是高院的某个人,由于我没答应他的胁迫,他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是谁。舅舅,我怕他还会对我下手,我想把我收集到的证据实时提交给您,恳请您帮我存个底,万一我遭遇不测,您直接把这些证据提交给公安,另外,我担心他的嫁祸对象就是您身边的某一个人,所以我想请您帮我多多留心,不要让他有可乘之机,诬陷了好人。”

“……”宋明华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委屈你了小闻,你放心,这点小忙我一定会帮你的。”

“嗯,谢谢您。”

闻途轻轻抬了一下唇角,憔悴的脸色总算看上去添了一丝鲜活。

既然从外部无懈可击,那就从内部下手,他们相互猜疑、离心,局面搅得越乱越好,自相残杀他才能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