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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周归与去icu看了三个重症病人的情况, 回办公室刚带上门,白大褂里的手机就接连响了好几声。

第52章
周归与去icu看了三个重症病人的情况, 回办公室刚带上门,白大褂里的手机就接连响了好几声。
经常这样给他一口气发好几条消息的人,只有梁星灼一个。
他的微信已经两三天没有这样响过了。
周归与站在原地掏出手机, 在点开聊天框之前,嘴角弧度都是上扬的。
看见程诉头像右上角的红色数字, 嘴角唰地抿成了直线。
周归与将手机息屏放回口袋,面无表情走到办公桌前, 拿起水杯喝了口已经冷透的茶水。
手机又响了一声。
看与不看都烦躁,周归与把水杯放在一旁,倚着办公桌, 再次掏出手机, 点开程诉发过来的未读消息。
……看完更烦躁了。
烦得周归与把那段喂甜品的小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试图从里面找出那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的蛛丝马迹。
反复看反复找,怎么都找不到, 反而随着观看次数上升的, 他也开始认可程诉的评价。
确实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不是之前他以为的双马尾。
确实郎才女貌, 在程诉没有技术可言的瞎拍瞎录里, 两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登对般配。
从视频和照片不难看出,相较于之前那个双马尾女生, 梁星灼跟这个漂亮女生的行为举止更加熟络亲昵。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后面还程诉还偷拍到他们互相挖对方餐碟里的甜品吃。
梁星灼养在他身边这十年,从小学到高中, 他没见梁星灼跟哪个女生的关系这么好过,就算是关系最好的宋嘉航, 梁星灼也不跟宋嘉航喝同一瓶水。
周归与悲哀地意识到,越是了解梁星灼的人, 越能感受他和这个女生非比寻常的关系。
程诉无所谓周归与回不回,当他在忙,还在那头发表围观感言。
[这大美女星星跟你提过没?打扮挺成熟的,应该是个大学生了]
[咱弟弟还谈姐弟恋呢,臭小子]
[你说我要不要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星星估计见我跟见了鬼一样,你信不信]
看到最新这一条,周归与打字回复:[别去]
程诉秒回:[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凑上去,人小情侣气氛正好呢,咱做哥的干不出那欠登儿事儿]
[怎么样,兄弟,对你这个未来弟妹感觉如何?]
那两字刺眼得很,周归与冷呵,字里行间带了些许情绪:[怎么就弟妹了?]
程诉贱嗖的:[哟,弟控这就醋上了,这味儿酸的]
周归与不想回了,手机搁在一旁,拿起水杯离开了办公室,去洗手间把茶水倒了,杯子洗了,再回来重新接水。
这三四分钟的时间,程诉又发了好几条。
[你还真别不信,我和我老婆不就是高中谈到结婚的吗?现身说法在此]
[不过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要是我家宝贝儿长大了往家里领回一个人,本老父亲也是心情复杂]
[兄弟我没啥好建议,只能跟你说提前开始适应吧,孩子长大了,这都没办法的事]
[话又说回来,星星都谈上了,你这个当哥的还单着算怎么回事,我老婆又想给你介绍对象了,说真的,咱见见呗,你还真打算单一辈子啊]
程诉今天莫不是老天爷派来给他添堵的。
周归与草草回复:[不见,别整]
[不聊了,忙去了]
程诉发了个叹气的emoji。
[算了,你以后跟秦彦作伴住养老院去吧]
[你俩出生的时候应该都被抽情丝了]
周归与心想他俩可不是被抽情丝了,非要说,算是情丝长歪了。
程诉最后这两句吐槽周归与没再回。
眼下无事,暂得清闲。
忙起来求都不求来的清闲,此刻却让周归与坐立难安。
前几天在家把梁星灼惹生气之后,周归与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状态。
梁星灼的心结似乎因为那番药物作祟的说法解开了。
他的心结却因为梁星灼解开心结变成了死结。
……能把人绕晕的说法。
周归与自己也晕,更烦。
说起来他控制不住回想那晚的细节,色欲熏心四个字也没冤枉他。
尝过甜头就渴望更多,人是很难得到满足的生物。
同时人跟动物的区别是人有理性思维,人拥有跟本能情感对抗的武器。
时而本能胜利,时而理性胜利。
敌对方随时随地在周归与脑子里交战,硝烟弥漫,他愈发迷茫。
周归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梁星灼的关系。
梁星灼心结解开,已然恢复以往的坦荡。
他越来越无法坦荡。
他迟早要在梁星灼身上把贪嗔痴全犯一遍。
要是再像以前借着兄弟之名亲密靠近,脆弱的底线绝对又要失守一次。
梁星灼是弟弟,是直男,甚至……已经有了喜欢或者交往的对象。
周归与背靠椅背,阖上眼睛,理性和本能在脑中激烈冲撞。
程诉说得对。
他是该提前适应了。
梁星灼会恋爱,会在他的视线里越走越远是迟早的事。
梁星灼是自由的,你亲口说过。
你怎么可以不让他自由,周归与。
周归与睁开眼睛,盯着白色天花板。
拢共就几句话,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如下咒一般。
初八开学,进入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梁星灼也变得忙碌起来。
高三下学期,三四五月各有一次大考,俗称一模二模三模,是全省统考,方方面面都会按照高考的标准来。
通常情况,模拟考分数跟高考分数出入不大,极具参考性,高三老师、学生以及学生家长都很看重这三次考试。
眼下距离三月底的一模只剩一个月。
一开学,何道安就在班会上花了二十分钟强调一模的重要性,让他们收心、用心、专心迎接这次考试。
班会结束,班上原本就分秒必争的学习气氛又绷紧了一根弦,下课时间都没几个人离开教室,一眼看过去都在座位上刷题。
宋嘉航直呼受不了,拽着梁星灼和柳应白去走廊接水,透透气。
“这样下去我非抑郁不可,一个个搞什么,又不是明天就高考了。”宋嘉航拧上瓶盖,从教室出来,嘴巴就嘚吧嘚个不停。
梁星灼淡声说:“如果明天高考,大家就不会紧绷成这样了。”
宋嘉航“啊”了一声,不解:“为什么?”
“没有冲刺的余地,脚步反而会慢下来。”
水接得差不多,梁星灼碰了下出水键,停止出水后还要流一会儿,他没着急把杯子拿走,等水流完,杯子正好接满。
“我们现在就像生活在跑步机的履带上,不往前跑就会掉队,掉队到一定距离就会摔下去,不过……”话没说完,梁星灼余光留意到宋嘉航的表情,轻笑出声,“你干嘛,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宋嘉航脸如菜色:“阁下真是太会安慰人了,听君一席话,不想死的人都要去跳个楼。”
梁星灼:“……”
柳应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星灼白了爆笑的柳应白一眼,跟宋嘉航强调:“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还有转折呢!”
柳应白笑得不行:“你可赶紧转吧,回头人都跳楼了你开始伸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梁星灼:“柳应白你的笑声吵到我了,请你闭嘴。”
柳应白一边笑一边sorry。
梁星灼无语!
想跳楼那个还保留一丝生存欲望,追问梁星灼:“不过什么?”
“不过,履带旁边有防滑边条,觉得累了不是只有停下掉队这个选择。”梁星灼对宋嘉航挑了挑眉,“你也可以站着看别人跑一会儿啊,还是俯视,爽吧。”
宋嘉航的焦虑一下子被梁星灼抚平了。
“爽!”
宋嘉航冲梁星灼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出过书的,大作家说话就是有水平!”
柳应白这会儿终于不笑了,听到这话,看向梁星灼,惊讶:“你出过书?”
宋嘉航与有荣焉,抢先帮梁星灼回答上了:“出过,星星可厉害了,初二写的第一本小说就在网站火了,连载期有好几家图书公司联系他出版!”
“可惜他那时候不懂行情,如果等完结再签约,稿费还要翻好几倍。”
柳应白:“我靠,初二?天才吧你!什么小说,我去看看。”
“悬疑小说。”宋嘉航报了个文名给柳应白。
柳应白听完愣了愣,想在回想什么,片刻后恍然道:“原来这书是星星写的啊,我表弟给我推荐过,他爱看悬疑,说这书的案子设计得特别牛逼,结局给他看哭了。”
想着想着又是一声“我靠”,笑道:“如果他知道是初二学生写的,不知道要吃惊成啥样。”
宋嘉航点头如捣蒜:“是很牛逼,你去看吧,写得特好!”
“马上下单。”说完柳应白就要掏手机,被宋嘉航眼疾手快按了回去,“疯了你!走廊有摄像头。”
柳应白遗憾松手:“那回教室下单。”
梁星灼听两人这么夸,不好意思地插嘴:“你不用买实体,我回头把全文文档发你,用手机就能看。”
柳应白不干:“那不是看盗文吗?我从不白嫖。”
梁星灼无所谓:“没事,你不外传就行。”
“不要,我要正版付费观看,这是对你基本的尊重。”柳应白扭头问宋嘉航,“首发哪个网站?”
宋嘉航报了个网站名。
柳应白记下:“那网站能打赏吗?就像短视频平台给主播打赏那种。”
宋嘉航点头:“可以投雷,便宜的一块,最贵的一百。”
梁星灼出声制止:“别给我打赏,浪费钱。”
柳应白自有打算,转而问:“你还在写小说吗?”
梁星灼摇头:“上高中就没写了。”
宋嘉航可惜道:“我过年翻你专栏,预收下面还有读者哀嚎呢,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开新文。”
柳应白更好奇了:“是学习太忙还是没兴趣了?”
梁星灼却回答:“不想让自己分心,我没办法同时做好两件事,初二写完第一本文,我学习成绩降了很多。”
柳应白本来以为问题是挺严重,结果宋嘉航悠悠补充:“冷知识,很多是指从年级第一掉到年级第十。”
梁星灼莫名:“这还不多?”并反思,“我哥高一高二在排球社的时候,每天下午放学都要训练,时不时还请假去外地参加比赛,哪怕这样,他都从没考过年级第一以外的名次。我只是课后写个小说而已,名次就掉了这么多,跟他比,我差远了。”
从没考进过年级前十的两人:“……”
宋嘉航:“谢谢,又想跳楼了。”
柳应白:“陪一个。”
梁星灼以为被误会了,赶紧解释:“我真的不是在凡尔赛,你们可能不了解我哥,他是那种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满分的人,我不是……”
宋嘉航拍拍两梁星灼的肩膀,打断:“你紧张什么,我开玩笑的,谁会觉得你在凡尔赛,不了解你哥还不了解你吗?你不一直这样,我早就习惯了。”
柳应白也说:“我也习惯了,虽然没认识多久。”并评价,“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活得最用力的一个。”
宋嘉航“哇”了一声,附和:“好贴切的评价!你也可以出书了!”
被评价的本人却似懂非懂:“什么叫活得用力?”
柳应白解释:“高自尊高要求,同时低认同感。别人完成一个目标收获成就感,觉得自己很棒,你完成一个目标获得落差感,因为你只会往上看,而这个世界永远人外有人,比如你的上面永远有你哥在,你哥是不可超越的,你一直追逐,一直追不上,你一直没认可过自己。”
“梁星灼,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把‘差’这个字眼放在你身上。”
“你看你在学习上这么拼,可我见你每次考了第一也不高兴。你总是马上去看自己丢了哪些分,复盘怎么丢的,看其他人丢没丢,你总是在责怪自己,别人是被外力pua,你是自己pua自己,就这么问吧,迄今为止,你有为自己感觉骄傲过吗?哪怕一次。”
柳应白说完这些,上课铃也响了,三人顾不上闲聊,匆匆回班。
这些话倒是在梁星灼脑中回响了一整天,让他产生了些许迷茫。
他在回忆里找了翻找了一天,最后得出答案,没有。
迄今为止,他一次也没有为自己骄傲过。
初二写小说,成绩远超预期,签订出版合同那天他也开心过。
可是第二天期末成绩下来,看见名次居然后退到年级第十,那份开心立刻被懊恼自责取代了。
他很长一段时间活在名次后退的紧绷感里,哪怕后来考回年级第一也因为那次后退产生了一份质疑,直到现在还存在着。
——这次考第一了又怎么样?你下次还是第一吗?你又不是没后退过。
而他确实做不到次次考第一,每失误一次,这份质疑就会加重一点,日积月累,变成压在他身上的一块石头。
柳应白说他活得用力确实没说错,他不敢不用力。
用力才这么个结果,不用力他会是什么样子,他想都不敢想。
至少周归与为他用力的结果骄傲。
比起让自己骄傲,他显然更渴望得到这个。
捋顺逻辑后,梁星灼的迷茫感消失,第二天继续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市医院。
年后第一次大查房结束,周归与被科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
科主任跟周归与扯了三分钟的闲天,切入正题:“归与啊,医院今年上半年的医疗援助项目开始筹办了,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周归与放下纸杯,回答:“知道。”
市医院每半年就会成立一个医疗队,前往帮扶的各个贫困县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医疗援助。
援助期间条件艰苦,很少有医生愿意主动去,院方考虑到这点,在选定成员的时候也是尽量挑有晋升需求的医护。
医院晋升考核有一项硬性条件,要求该人员至少三年内参与过一次医疗援助工作。
“你上次参加医疗队是刚来医院那年吧,我记得。”
“是的。”
“归与,你是咱们医院特别优秀的人才。”科主任笑着说,“当初你拒绝京柏肿瘤医院的offer,到咱们医院来任职,又进了咱们科室,我那时候就想,这可是个好苗子,必须好好培养。”
周归与客气道:“主任您过誉了。”
“优秀就是优秀,不必谦虚。”科主任绕一圈又说回正题,“这三年你的工作成绩和科研成果,全院都有目共睹,再过两年,不出意外你一定是咱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你自己的前途你也得上心哪,我昨天看了咱们科室这次参加医疗队的申请表,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周归与:“主任,我打算下半年或者明年再参加。”
“但现在你手里没有科研项目,是最合适的时机。”科主任不紧不慢地问,“你推迟到下半年才参加,难道是觉得离晋升还有两年不必着急吗?”
话里话外有指责周归与对自己前途不上心的意味。
周归与并非如此,他思索片刻,实话实说:“主任,我弟弟今年六月份就高考了,我家的情况您也清楚,这个关键时期我不想留在他一个人备考,前往外地工作。”
科主任顿了顿,在这之前倒是忘了考虑这一层。
他面露了然,试着跟周归与出主意:“家里没有其他长辈可以暂时来照顾三个月吗?你弟弟高考固然重要,但你也有你的事业。”
“没有。”周归与态度坚决,“主任您说得对,但是在紧迫性这一点上,我认为我弟弟高考才是第一顺位。”同时也领情,“谢谢主任对我的关心,工作方面我会继续全力以赴,不辜负院方对我的栽培。”
一番话说得圆满周到,又没留出可商量的余地,绕是科主任还想再游说两句也找不到地方开口了。
最后只能叹口气:“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周归与再次:“谢谢主任。”
一周后,医疗队成员名单面向全院公示,公示一周会正式确认。
领队是胸外科的一名年轻医生,比周归与大五岁,也是科室重点培养的人才,这两年能往上晋升。
胸外科的人见名单上没有周归与的名字,纷纷感到惊讶。
大家想法跟科主任一样,凭周归与的工作水平和科研成果,两年后晋升副主任医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流程中最重要的一项,医疗救援经验,今年上半年是最好的参加时间。
如果等之后手里又来科研项目了,再去外地参加医疗救援,属于两头忙、两头耽误还两头丢不开。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提了一句“周医生弟弟六月份就高考了吧”,大家一下子又理解了。
难怪不参加。
弟控嘛,天大的事情当然也没弟弟的事情重要啦。
一时之间,这件事情又变成医院工作人员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中午周归与去食堂吃饭,吃完出来,在架空层碰见秦彦,他在贩卖机前面买水。
视线正正撞上,周归与正准备开口打招呼,没料到秦彦竟然先开了口:“这次医疗队你不参加?”
去年接秦彦出院,两人在车上不欢而散后,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周归与不确定秦彦有没有对之前的事情释怀。
姑且当作以前闲聊那样回答:“嗯,不参加。”也主动说了一句,算是礼尚往来,“我在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了,挺意外的。”
秦彦问:“意外什么?”
“这次援助去平邑县,周边乡镇是靠海渔村,气候挺潮湿的,开春了蚊虫也多。”
秦彦自嘲:“你是想说我娇气吧。”
周归与想不到他会这样曲解,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想着你一贯害怕虫子,去平邑县应该很不适应。”
这下轮到秦彦意外了。
他沉默了好几秒,倏地轻笑。
“真受不了,你怎么就不是一个人渣呢。”
周归与没听懂:“什么?”
秦彦心知肚明,周归与只是在乎朋友,在乎朋友,所以记得朋友一贯害怕虫子,而不是拿他当什么特别的人。
周归与只是人好而已。
是他自作多情,忍不住拿这种不具备特定意义的好,作为自己万一是特别的一种依凭。
直到现在还会一闪而过这种念头。
已经被明确拒绝过了,秦彦不可能再舔狗到自爆,而是高傲道:“没什么,你不必知道。”
周归与一时词穷。
秦彦紧接着问:“你不参加是因为你弟要高考?”
窗户纸都没有了,人都被拒了,他现在也懒得再爱屋及乌,跟着周归与叫梁星灼的小名。
他的情况秦彦都清楚,周归与没什么好装的,直接承认:“是。”
“你是不是……”
秦彦才问了个开头就停下来,顿了几秒也不继续往下问,到此打住:“算了。”
周归与又一头雾水:“我是不是什么?”
“不想问了,没什么。”
秦彦捏着水转身离开,不知道是说给周归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最后来了句:“我才懒得管你的事。”
周归与搞不懂秦彦突如其来的情绪,思考了几秒,没头绪便作罢,转身往反方向走,也回科室了。
变动发生在名单公示期的第五天,周四。
被任命为领队的年轻医生,他怀孕六个月的妻子突然腹痛进了急诊,在妇产科检查后说母体和胎儿情况都不太好,建议生产前住院保胎。
年轻医生当天向科室说明了情况。
他和妻子家里只有自己的母亲可以照顾妻子,其他至亲要么身体不好,要么已经不在人世,母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眼下他没办法撇下家人去外地工作,提出退出这次医疗援助。
科室和院方了解情况后,于情于理都不好再让他参加了,从医疗队名单上划掉了他的名字。
可是这么一来,领队的职位就悬空了,剩下的成员没有能够胜任领队的。
退出的成员的胸外科的,这个空缺自然由胸外来补。
科主任在科室里挑了一天,周五下班前也没物色到周归与以外的合适人选。
资历够格的不必去更不想去,想去的不够资历,两头难全。
实在没办法,科主任又找上了周归与。
不同于上次,周归与这次再拒绝就只能科主任自己顶上了。
但科主任都五十了,平邑县那个环境,五十岁的人怎么吃得消。
周归与只好答应。
心里琢磨着,平邑县离沽南三个小时车程,大不了像以前在京柏读大学那样,周末往返,生活上有邹姨照料,梁星灼年龄也比那时大,更不成问题。
好好跟梁星灼说明情况,他会理解的。
周归与这边一松口,科主任欣慰到不行,火速上报,连夜出了新名单,第二天重新公示。
这种公益性质有利于医院形象的消息,向来是官网官博公众号视频号各发一遍,充分曝光,医院各个展板也会粘贴。
考虑到梁星灼周六还要上课,周归与打算周六下了夜班,周日回家再跟梁星灼说医疗援助的事儿,免得影响他上课的心情。
一模将近,周六只上半天课,下午的两节课全部换成了自习,课表上的科任老师会到教室守自习,方便学生随时上去问题。
第一节自习结束,宋嘉航神神秘秘凑到梁星灼旁边,问他:“有个八卦,想听不想听?”
梁星灼似笑非笑:“我如果说不想,你是不是会憋出内伤?”
宋嘉航骂了一声靠,命令他:“那就赶紧说想!”
梁星灼顺着他:“好好好,想听。”
“最近到处都在传,只要冯植一模考过你,苏漫羽就跟他交往。”
梁星灼听着荒谬:“假的吧,谁说的?”
“我也觉得假,不过昨天有人去问了苏漫羽,你猜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苏漫羽说‘你还真觉得他能考过啊’。”宋嘉航连声“啧啧”,“这话说的,攻击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梁星灼没做评价。
宋嘉航又说:“不过冯植这次搞不好真有东西,听说他整个寒假都在一对一补课,找的培训机构的特级教师,押高考题很牛的。”
“还有你没发现他每节自习课都去问题吗?咖啡每天也喝老多,他是不是都不睡觉啊。”
柳应白在后排听着,忍不住插话:“小宋你再说下去,咱们梁班长也不想睡觉了。”
小宋捂嘴,连忙住嘴,改口:“梁班长我没有刺激你的意思,你莫要再卷自己了,请珍惜生命!”
“……”
梁星灼无语:“我没那么容易被刺激吧。”
柳应白和宋嘉航同时看向他,一字未说,但怀疑的眼神仿佛都写着一句话:你没有吗?
“……好吧,我是挺爱跟人较劲儿的。”梁星灼承认,不过!
“但我不会走极端,该一点睡觉还是一点睡觉,他努力我也没闲着,没什么好不安的,各凭本事呗。”
宋嘉航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柳应白持保留态度:“你别偷着卷然后哪天突然晕倒了。”
梁星灼:“……我不至于如此。”
柳应白:“你最好是。”
梁星灼:“我就是!”
这个八卦梁星灼原本听过即过,没太放在心上。
下午放学,梁星灼帮何道安去教务处跑了个腿,再回教室,班上的人都走完了。
梁星灼收拾好书包也准备走。
周归与今天上夜班,一般六点多才从家里走,现在回去还能见他一面。
过年到现在,他和周归与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不尴不尬的,话也说,也互相关心,但经常说几句就沉默了。
忽然之间,他们除了日常的关心,开始不知道该跟对方再说些什么。
但尽管如此,他也想每天见周归与一面。
见过面,至少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生活还有重复的部分,而不是只靠干巴巴的心理安慰。
梁星灼现在就盼着一模结束,他考个好成绩,让周归与开心开心。
说不定周归与一开心,家里的气氛就缓和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梁星灼走到楼梯口,迎面跟回教室取东西的苏漫羽碰上。
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梁星灼继续上楼,苏漫羽继续下楼。
擦肩而过后几秒,苏漫羽停下脚步,转身叫住梁星灼。
梁星灼闻声停下,回头看过去,问:“怎么了?”
苏漫羽抿抿唇,心一横,问他:“一模你肯定能考过冯植,对吧?”
梁星灼当然是这么打算的。
但他没有考前立flag的习惯,何况还是对关系一般甚至有点微妙的人。
“分数没下来前,谁考过谁都说不准。”
苏漫羽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说法有点强人所难,可是又很想在梁星灼这里要一颗定心丸:“冯植从来都没有考过你,上学期期末,总分也比你低27呢。”
梁星灼想起宋嘉航下午说的八卦。
试着问:“所以你真的答应了冯植……”
“我没有答应!”苏漫羽连忙否定,解释,“我没有答应他!是他自己到处瞎说……”
如此,梁星灼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不阻止他?如果你因此苦恼的话,比起指望我,阻止他更有效不是吗?。”
“我……”苏漫羽犹豫了一会儿,如实说,“寒假我的狗差点在大马路上被车撞,是冯植救了它一命,我欠他个人情,他说实在想还就不要否认这个赌约……”
梁星灼消化了几秒:“如果他真的考过我,你……”
苏漫羽:“考过你,我也不可能跟他交往啊!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是答应不否认,可没真跟他打赌。”
梁星灼顿时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荒谬了。
“既然结果都是不会交往,冯植搞这么一出图什么?”
苏漫羽烦得很,没好气道:“鬼知道他的,神经病一个,图个嘴瘾吧可能。”
梁星灼中肯评价:“是挺神经的。”
苏漫羽再次:“所以你一模一定要考过冯植!我不想他一直拿这个事说个没完,很烦……”
梁星灼想了想,也只能说:“我会全力以赴的。”
苏漫羽感激道:“谢谢你。”
梁星灼:“不用谢我,我本来就会全力以赴。”想了想,补充,“倒是你,如果实在困扰,也不必受制于那份人情,本来就是冯植挟恩图报为难你。”
苏漫羽顿了顿,对梁星灼笑了笑:“好。”
“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苏漫羽走了两步,停下来,悄悄趴在楼梯栏杆往下看。
梁星灼一层一层往下,在她视线里晃过一下又一下,直至底楼,再也看不见。
苏漫羽垂眸,怅然出神。
这个人哪哪都好,非要说哪里不好,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苏漫羽苦笑,下一秒就在心底反驳了。
——那点不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没如她所愿罢了。
梁星灼紧赶慢赶回到家,一开门,低头瞧见鞋柜旁边整齐放好的周归与穿的拖鞋,整个人愣住。
再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
周归与这就上班去了?这么早?
“邹姨。”梁星灼匆忙蹬掉球鞋,只穿着袜子进屋,书包没摘直奔厨房,问邹姨,“我哥呢?”
听见梁星灼声音,邹姨眼睛一亮:“星星你回来了,回来得正好!”
梁星灼正纳闷,邹姨把旁边的饭盒往他手机一塞:“周先生上班去了,他接到医院电话说有病人,这不,出门着急忙慌的,我给他装好了饭,放在玄关呢,他都忘了带。”
“正好,星星你跑一趟给他送去吧,灶上炖着汤,我走不开。”
“好,我去送。”
给周归与跑腿,梁星灼乐意至极。
他把书包摘下来往客厅沙发一扔,回卧室拿了手机揣兜里,拎着饭盒又出门了。
周归与这时候估计还在忙,没时间马上吃饭,梁星灼还是着急给他送到,在小区门口打了个车。
坐车的时间,梁星灼翻了翻手机的未读消息。
自从他和周归与不互相报备后,他放学回家收到的未读消息都变少了。
消息没两条,翻完后,梁星灼见关注的公众号有新消息推送,闲着无聊点进去瞧了眼。
快翻完的时候,翻到市医院昨天发布的一条推送。
医院推送没什么好看的,梁星灼完全因为这是周归与的工作单位才时不时留意一下。
标题是什么医疗援助项目公示名单,梁星灼点进去草草翻了翻,在呼吸内科那一栏看见了秦彦的名字,他手指一顿。
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头——梁星灼好奇胸外科有没有周归与的名字。
转念一想,梁星灼感觉不可能有。
去年要出差半个月,周归与都是提前一周告诉他的,这什么援助项目,上面写着一去就是三个月,时间这么久,周归与不可能不打招呼就报名。
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只是最近关系怪怪的,在周归与那里,他还不至于变成外人呢,哪能跟他先斩后奏。
梁星灼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往下翻。
翻到胸外科那一栏,看见周归与这个名字排在第一个,前面还有一个领队头衔时,梁星灼感觉忽然天将一道雷把他劈了。
整个人是懵的。
难以置信。
无法理解。
梁星灼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每确认一遍,心就变凉一点,直到司机提醒他该下车了,到市医院了。
梁星灼“哦”了一声,打开车门下车,拎着饭盒,脑子空白往医院里走。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特别不真实。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从医院门口到胸外科这一路,梁星灼一共在三个展板上看见了同样的公示,上面都有周归与的名字。
梁星灼甚至在门诊咨询台假装患者问了在岗的护士一嘴。
“你好,打扰一下,我看见外面展板上的公示了,胸外科的周归与周医生最近要外派是吗?想问问他的门诊什么时候截止预约。”
护士回答:“目前是暂定周医生要带医疗队去外地援助三个月,不过名单还在公示中,具体出发日期没定,门诊您现在还可以在平台预约。”
梁星灼捏紧饭盒提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他对护士笑笑,表面不动声色:“好,谢谢。”
护士:“不客气。”
梁星灼怔怔往电梯口走。
他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
事实明摆着还不愿意接受,还执着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电梯口还没走到,倒是又被路过的路人提醒手机在响,他走神到恍然未觉。
梁星灼掏出手机,垂眸一看,来电显示一个字。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