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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工位才是永远的家

第52章 工位才是永远的家
尽管谢可颂挂靠在总经理办公室,直接向柏继臣汇报,但职级还是3-2 ,手头负责的工作没有变化,只不过多了一些行政上的权利。

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最后都要汇到柏继臣那里。原本这些都由柏继臣的助理筛选,现在架构里多了一个谢可颂,没来得及处理的审批自然会流到他这边。

馊主意是柳青山出的,具体落实的是葛洛莉娅,柏继臣疲于收拾烂摊子,辞呈天天揣在大衣口袋里,拿这件事情当生活调剂。

他们秘而不宣地达成了默契,都没跟展游提前报备这件事。

谢可颂复工那天,早上九点,伦敦半夜一点。

展游最后一个从办公室离开,坐进车里才想起来有个审批再不报就不合规了。他敷衍地填了一下表格,三秒提交审批,把手机扔进储物箱。

视觉残像留在脑子里,他愣了愣,再次点开飞书。

谢可颂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他下游。

展游皱着眉,点开谢可颂的个人名片,发现他的助理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挂在别人名下。

他以为他跟柳青山交代清楚了,替他看着点谢可颂,而不是直接把人调走。展游气笑了,把车熄火,一个电话过去,拉柏继臣和葛洛莉娅开小会。

视频电话被二人接起。

葛洛莉娅刚到办公室,打了个哈欠;柏继臣那里一片昏暗,间或传出几声闷响,估计在影音室。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呀?”葛洛莉娅问。

她说完,放下包,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柏继臣把手机放在一边,邀请二人同看一场鸡飞狗跳的爱情电影。

停车场光线缥缈,展游半张脸沉在阴影里,话中含着一口冷风:“我刚刚提交了预算审批。”

“知道了。”模糊的电影对白中冒出柏继臣的话。

展游盯着二位云淡风轻的表现,半晌未开口。

电话那头传来打印机运作的声音。

葛洛莉娅打印完谢可颂的调岗材料,开始填写基础信息,还跟展游确认她填得对不对。

“对……对。”展游条件反射般回答,猛地愣神,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朋友妻……”

“打住。”

柏继臣将电影暂停,把手机举到面前,澄清道:“小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是你喜欢那种员工。”葛洛莉娅帮腔道。

柏继臣点头:“也对。”

展游欲言又止,咬牙切齿,最终后脑枕上靠背,疲惫地泄出一句“算了”。他双手握住方向盘,启动汽车,像个受到应激创伤的病人,对遇见的每一个人翻来覆去地叮嘱,“小谢是要强的性格,照顾好他,但也别什么都不让他做,控制一下工作量,不要让他再出事。”

“呃,”葛洛莉娅评价,“我对我家保姆都没这么唠唠叨叨的……”

展游没听见葛洛莉娅的话,他要专心开车,先一步挂断电话。

葛洛莉娅和柏继臣隔着手机屏幕,面面相觑。

“他是小谢的爸爸吗?”葛洛莉娅指展游,唏嘘,“小谢好可怜。”

“展游现在这样……也很可怜。”柏继臣脸上,投影光明明灭灭,他又忽然问,“你为什么这次答应柳青山帮小谢调岗?”

“我为什么不帮?”葛洛莉娅反问。

“你一直都是站在展游这边的。”柏继臣说。

从一个被会计事务所开除、走投无路的应届生,变成如今的yth高管,葛洛莉娅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个人精。

谢可颂以前组里两个关系户,踏实能干肯吃苦,声名远播。葛洛莉娅略有耳闻,可上班辛苦的人多了,谢可颂算什么,葛洛莉娅跟他也就是能叫的出名字的关系。

直到展游对谢可颂表现出兴趣,葛洛莉娅才把谢可颂纳入自己的庇护范围。

“吃人嘴短,好歹吃了人家那么多小面包……”葛洛莉娅对镜子夹了夹睫毛,又补了一点口红,“而且……”

柏继臣好奇地问:“而且?”

“没什么。”葛洛莉娅旋上唇膏,往化妆包里轻轻一扔,“就是喜欢小谢,你管我啊?”没给柏继臣追问的机会,她挂断电话。

葛洛莉娅换下拖鞋,把脚伸进Roger Vivier的小猫跟尖头高跟鞋里,从工位里站起来。她顺了顺大波浪卷长发,又给自己喷上香水,离开办公室。

她走到门口,无缘无故想起自己那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前夫,呆了呆。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她闭了闭眼,屈膝,弹跳,双脚轻盈地跃出办公室,落到一片新天地。

“都各自加油吧!”葛洛莉娅朝天挥舞拳头。

门口路过的同事被她吓了一跳。

葛洛莉娅“哼哼”笑笑,拍拍小员工的肩膀,昂首阔步地去找谢可颂签材料。

*

凌晨一点半。

城市如同一座蛰伏的黑色石像,马路两侧点着路灯。

展游跟柏继臣和葛洛莉娅打完电话,驾车回家,从东区开回西区,途径一家24小时加油站。他下车,趁加油的时间,去隔壁便利店买瓶水。

结账时,展游从口袋里抓出几个硬币放到柜台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被收银员叫住。

“先生,”收银员拎着两张订在一起的发票,“这是你刚刚付款时掉在柜台上的。”

展游微微怔愣,下意识摸进口袋,才发现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他拿过发票,往小费罐子里丢了几枚硬币,说“谢谢。”

一张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的发票,还有一张修改服务单据。

纸上列着长长的品类名称,都是展游买给谢可颂的。

展游对待谢可颂的态度不会因为分手而产生什么变化。他们原本就不是没了对方不能活的性格,在一起时聊工作比聊生活更多,就算分居两地,也只需要每天打一通电话而已。

起初的伤痛被心照不宣的朋友圈逐渐填平,展游有时也会产生一种美好的错觉,好像两周前的不欢而散只是一场幻觉,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分开。

剥夺对方工作的权利确实是他的不对。如果谢可颂需要工作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让他去做。

展游原本是这样想的,可午夜梦回,谢可颂压抑着、流着眼泪说“自己有一点没用”的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展游又觉得谢可颂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得主动一点才行,得为对方做些什么,心里才会感觉踏实。

工作方面走不通,那就从生活开始。

今天早上,普通的一天,展游通勤路过摄政街,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路边,走入一家高档购物中心。

店员迎上来,问展游要看什么。展游指着橱窗里那几套男士西装,说全都要,又想了想,提出修改裤子尺寸的要求。

“好的。”店员问,“请问您是给自己买的吗?还是……”

“不,是给我……”展游犹豫片刻,“给我朋友买的。”

“好的,请问您朋友什么时候方便来店里让裁缝师傅量一下尺寸呢?”

“他最近……不太方便。”

“没关系的,您也可以提供对方的身材数据。”

“我不是很清楚。”

店员有些奇怪地看了展游一眼。展游苦恼地笑笑,伸出两根食指,比了一个长度。

“腰围大概这么宽。”展游说。

店员正要拿卷尺去量,展游又反悔了。

“他前段时间瘦了一些,腰围应该变小了。”展游将两根食指靠近。

店员莫名其妙,重新量尺寸。

“等一等。”展游又说。

难伺候的甲方。店员心里骂了一嘴,面上礼貌地问:“先生还有什么修改意见吗?”

“还是前面那个尺寸吧。”展游自顾自地讲,“或许在我不在的时间里,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涨了点肉回来……”

展游拥有一具相当高大的身材,他俯着头,眼睛被射灯照成蜂蜜一样的颜色,带着那种小熊维尼式的迟钝和困惑,甚至对一个陌生人寻求认同:“……对不对?”

店员盯了展游一会儿,把他第一次比划的数据写上了修改服务单据,中规中矩地建议:“大一点可以系皮带,但是穿不下就浪费了。”

展游短暂地笑了一下:“嗯”。

“没关系,如果后续还需要修改尺寸的话,我们的服务也是免费的。”店员开单,把发票递给展游。

“谢谢。”展游把单据放进口袋。

“不过我还是建议,如果有空的话,把您朋友带来店里吧。”店员在柜台后面说,“至少不用再猜了,不是吗?”

展游的背影顿了顿,对店员挥挥手,留下一句上扬的“我会带他来的。”

……

午夜的伦敦,月朗星稀。

展游拎着大包小包,从加油站的便利店里走出来,回到车里。

本来只打算买瓶水而已,展游一想到谢可颂,又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东西。

面粉、糖、牛奶、黄油……衣服也就算了,总能等到送出手的那天。但这些东西,寻常可见,保质期短,买回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或许可以挤出一点时间,开始学着做面包,给彼此之间增加一点除了工作之外的共同话题。

车内亮了一瞬,前方驶过一辆出租车,将展游黑夜中的脸照得清晰。

时隔两周,他主动给谢可颂打了个电话。

*

九点二十分。

总经理办公室。

展游和葛洛莉娅接连下线,柏继臣最后一个退出,全神贯注地欣赏电影。

下一秒,影音室厚重的门被人敲响。他目光侧过去,没有回答。

“柏总。”助理姐姐在门外提醒道,“柳总让我来提醒您,别忘了半小时后下楼开会。”

柏继臣朝沙发内侧坐了坐,逃避工作:“知道了。”

助理姐姐为难:“您什么时候……”

柏继臣拖延:“我一会儿就下去。”

助理无计可施地离开。

过了十分钟,影音室的门又被敲响。

柏继臣默默调高音量,没成想这次门被人直接打开了。

“柏总。”谢可颂的身影逆着光,“小青姐让我来提醒您……你,别忘了半小时后下楼开会。”

柏继臣故技重施:“我看个结尾就下去。”

谢可颂点头。

正当柏继臣以为自己已经顺利解脱时,他听见来人开口。

“这部电影的结局不太圆满。尽管主角双方彼此都没有放弃,在后面的剧情里力挽狂澜,但依旧错过了。”谢可颂盯着幕布,平铺直叙,“好了,现在我们可以下去了吗。”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柏继臣被剧透,硬着头皮继续看,味如嚼蜡,遂认输。

他关掉电影,跟谢可颂一起离开房间。

“你对展游也这样吗?”柏继臣问。

“不。”谢可颂工作时长着一副无悲喜的脸,“他是那种会把一部电影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看好几遍的类型。”

“有点印象。”柏继臣说,“你不觉得无聊吗?”

“不无聊。”谢可颂摇摇头,“展游每次的关注点都不太一样,比起看电影,我更喜欢看他看电影的样子。”

柏继臣握上门把手,低声道:“……真羡慕。”

谢可颂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柏继臣摆摆手,“我只是很好奇,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分开?不方便说的话,不回答也可以。”

“就是……”谢可颂低声道,“我们各自都有要解决的问题吧。”

“嗯。”

柏继臣没再多说,打开门,率先走出去。

谢可颂怔了怔,抬腿跟上。

厚重的木门合上,浅蓝色的磨砂玻璃门开启。

15层,会议室。

“瞧瞧谁来了,”柳青山把主位让给柏继臣,“我让人三催四请的,您终于肯屈尊下来啦?”

柏继臣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子,皮笑肉不笑:“何必这么麻烦,我这个位置直接给你坐不就好了。”

“好啊。”柳青山抬杠道,“你头一天跟董事会请辞,我第二天就上演竞选州长……”

“一进来就听见你俩吵架。”杜成明一手夹着电脑,另一手掏了掏耳朵,“吵什么呢?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柳白桃跟在杜成明后面进来,听了一耳朵,笑着打趣:“《竞选州长》?马克·吐温的小说都很难看的。”

说着,他把手里那本汉娜·阿伦特的《人的境况》倒扣在桌上。一不小心,书皮滑落到地上,露出那本书真正的封面——《宝贝驾到:霸道总裁狠狠宠!》

嘘声一片,会议室里闹得不可开交。

谢可颂被氛围感染,唇边挂着笑意,在桌子底下翻展游今天更新的朋友圈。

早晨打出的双黄蛋,开车正巧路过本科读的学校,还有天上长得像牛角包的云。谢可颂逐个点赞,不多停留,退出微信。

下一秒,手机震动,屏幕上显出展游的名字。

谢可颂心跳都漏了一拍,瞥了眼正在吵闹的众人,悄悄走出会议室,靠在玻璃墙边接起展游的电话。

“喂?”谢可颂说。

“嗯。”展游的嗓音依旧轻柔,“你现在在忙吗?”

谢可颂透过门缝,看见大屏上显出电脑桌面的图案,回答:“等下要开会。”

展游噎了噎,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附和,“好。”

那点迟疑被谢可颂听在耳里,他问:“这个点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我过两天要回国一趟。”展游尽量摆出自然的语调,“你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跟我吃顿饭?”

“什么时候。”谢可颂问。

“下周……”展游那头静了静,含糊道,“周二周三吧。”

“周二周三要跟小青姐去其他公司拜访,不知道晚上会聊到几点。”谢可颂陈述。

“我等你下班。”展游坚持。

“没必要吧。”谢可颂客观道,“你早点干完事情,早点回去,省的连轴转。”

展游静了一会儿,又问:“那周一周二呢?”

谢可颂回忆道:“那两天……要陪小青姐应酬。”

“对……我知道,她那两天确实有事。”任务是展游自己布置的,他呼出一口浊气,问,“一定非要你去不可吗?其他人呢?”

“大家最近都很忙。”谢可颂无奈道,“你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去应酬吧。”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手又伸得太长,展游沉了沉心,重新提:“周五有空吗?”

“周五我要回爸妈家吃饭。”谢可颂如实道,“约好的。”

深夜,人本来就乏,被接二连三地拒绝,脑袋又疼又涨,嗡嗡作响。可那毕竟是谢可颂,展游耐着脾气,有商有量地问:“那我们双休日可以吗?”

谢可颂彻底缄了口。

耳边传来浅浅电波音,展游以为信号不好,拿下手机,对着“喂、喂”几声。

接着,他听见谢可颂平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展游。”谢可颂问,“你是有工作回来,还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心脏好像被针尖刺了一下。展游打开免提,面无表情地对着谢可颂的头像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电话那头的谢可颂不响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要回来,双休日我没空。”

“喀拉”,展游把手机丢到储物箱里,抱着双臂问:“你双休日要做什么?”

“加班。”谢可颂速答。

展游:“我是你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周要加班?”

谢可颂又不说话了。

谢可颂不会吵架的,像块石头,用沉默抵抗所有。展游没了脾气,轻轻哂笑,话里满是自嘲:“算了,我现在也不是你的直属上级。”

谢可颂无言。

展游一句接一句:“你以后的飞书表格,也不用再记我的行程……”

“可以了。”谢可颂叫停,“展游,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起哈欠。

深更半夜,只有展游的车还停在广场上,风餐露宿,有家不能回。

“对不起。”展游冷静下来。

“嗯。”谢可颂说。

“我不想再等两个星期才能跟你说话了。”展游双手交叠,趴到方向盘上,嗓音一下子变得很疲倦,“我很想你,你要让我看看你的呀。”

电话那头,谢可颂平稳的呼吸声促变。几秒后他开了口,一字一句,分外艰涩:“我只是感觉……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展游是倾注与给予,谢可颂努力过,承受不住,垮掉过一次,比展游有更深的体会。

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爱。只要有一点松动,他们就会被对方吸引过去,跟对方融化在一起,忘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你说吧。”展游搓了一下脸,认输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你,才比较好?”

短短沉默后,谢可颂干巴巴地提议:“先试试当回普通的上下级吧。”

“可是普通的上下级不会每天等着对方发朋友圈,”展游反问,“不是吗?”

谢可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yth办公楼,秩序整齐的格子间。

谢可颂倚在墙边,听着展游的呼吸声,低头注视足尖,把裤子大腿旁边的布料抓得很皱。

身旁的门被人朝外推开。

“小谢?”柳青山探头出来,“我们要开始了,你这边好了吗?”

谢可颂如梦初醒:“哦,马上就来。”

柳青山叫完人就回去会议室,谢可颂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机。

展游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会议室。

笑闹声散去,众人落座。柳青山站在最前方,打开一个密密麻麻的文档。

“先给小谢补课一下我们目前工作的几个大块……”柳青山视线投向谢可颂,神色微动,关心道,“小谢,你没事吧?”

“嗯?”谢可颂莫名道,“没事啊。”

“那就好。”柳青山观察谢可颂的模样,垂头操纵触控板,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刚刚……觉得你看上去很难受。”

“没有。”谢可颂换口气,扯开嘴角笑了下,“开会吧。”

H&H爆雷,工厂项目陷入融资困境,一直到如今的对策,柳青山梳理得很清楚。

新的分期偿还计划、暂时降低股权质押比例、延后工厂非核心部分的开发,以及寻求新的战略合作伙伴——当然,战略层面的事情是展游亲自主导的。

谢可颂听得很专心,不时提问,只是偶尔会分神看一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在心里算十以内的简单加减法。

看时间时减去八小时,在手机时钟里新增伦敦时区。这些都是谢可颂的新习惯。

两个小时的会议很快过去,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柏继臣还有事,先走一步,其余人拎着饭盒躲进会议室偷偷吃饭。

柳青山要喂狗,除非特殊情况,是个吃饭相当规律的人。展游不在身边,谢可颂跟着她,作息也变得健康起来。

“奇怪,怎么今天老板没有发消息过来,让我盯着小谢吃饭……”柳青山嘟囔道,听闻熟悉的狗爪扒门声,猛一抬头,“让姐姐看看是谁来了呀?”

门口,葛洛莉娅把富贵放到地上,任小狗叼着东西朝柳青山跑去。

“刚刚路过宠物区,就看见富贵眼巴巴地在笼子里望着你的工位,怪可怜的。”葛洛莉娅笑道,“我顺路,把狗和冰箱里的饭盒都给你送过来得了。”

“谢谢葛洛莉娅姐姐。”

柳青山蹲下身,捧着小狗脑袋,“你给我带什么了呀?”她拿出小狗叼在嘴里的东西,辨认,“鸡肉薯片,还有……羊奶果冻?”

“公司最近不是换了一批宠物零食嘛,我路过茶水间,顺手给富贵拿了两个。”葛洛莉娅走进来,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小东西不肯吃,一定要带过来给你。”

柳青山呆了一瞬,抱着膝盖问:“给我的吗?”

富贵:“汪!”

柳青山:“有好东西要先给姐姐吗?”

富贵:“汪!”

柳青山眼底淌过亮光,使劲揉搓小狗。

那边一人一狗玩得正欢,谢可颂跟着笑了一下,拆开食堂买来的三明治,吃着饭,翻阅以前跟展游日常的聊天记录。

展游的奇怪话题层出不穷,三明治永远都是一个味道。谢可颂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在咀嚼空气,对外在环境无知无觉。

“小谢怎么一顿只吃这么点。”葛洛莉娅转过头来,跟妈妈一样唠叨,“不行的,要营养不良的。”

柳青山也看过来:“诶,你吃这点晚上健身怎么撑得住。”

谢可颂正欲辩解,左右夹过来两个椅子。

杜成明端着餐盒凑过来:“小同学,我跟你说啊。正常人呢,一天要吃2到3倍体重克数的碳水化合物。”他把自己的白米饭分了一半到一次性纸杯里,往谢可颂那里推了推。

“还要摄入1.5倍体重左右的蛋白质。”柳白桃插起一个鸡腿,塞进一次性纸杯里。

柳青山姗姗来迟,把自己饭盒里的一片芝士盖在纸杯顶部,“一定量的健康脂肪也是必不可少的。”

展游的精力旺盛是天生的,另一群人没得到老天爷垂青,也能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幸存下来。他们看心理医生,健身,调整身体状态与工作,形成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方法论。

有迹可循,就意味着谢可颂可以学。

“身体是你的伙伴。”柳青山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如果你好好对待它的话,它会回报你的。”

谢可颂一时恍惚,接过葛洛莉娅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咔”一声,掰开。

他伸出左手,去拿桌上的一次性纸杯,中指指根的戒指蹭到桌面,发出碎响。谢可颂怔愣着,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人大病初愈,连手指都瘦了,戒指松松垮垮地挂在指根。

“小青姐,”谢可颂问,“健身的话,是不是不方便戴首饰。”

“说是这么说啦……”柳青山瞄一眼自己手腕上叮叮当当的水晶手串,“可是我五行缺水诶……”

谢可颂笑了笑,快速吃完的纸杯里的食物,告知大家:“我回一趟办公室。”

迫不及待般,谢可颂匆匆起身,连椅子都来不及复原,快步走出门。他脚步交迭,越走越快,小跑着来到走廊尽头。

yth办公楼,十五层,最后一间会议室。

从前属于展游,又被展游转赠给谢可颂。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谢可颂复工后再也没进去过。

办公室的一切都维持着展游离开前的样子。

展游的连帽衫还扔在沙发上,谢可颂指尖拂过柔软的布料,慢慢走进,抽了几张纸巾把办公桌上的灰尘抹去。

随后,他靠在桌边,缓缓摘下手上的戒指。

才带了两个多月,戒指已经在谢可颂的中指指根留下无法轻易消去的痕迹。

戒指这种东西,一旦松了,放在身边都怕掉了,更别提外面工位的抽屉,就算上了锁也不放心。

在今天下班之前,谢可颂选择将戒指保存在这间他们两个人共用的办公室里。

谢可颂拉开最上层的抽屉。

他的手猛然一顿。

五花八门的小零食撞入眼中,薯片果冻牛肉干,各式各样,塞满整整一格抽屉。

最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给小谢准备的零食大礼包。下午工作累的话,可以吃点小零食,但每天只能吃一样:P”

是展游的字迹。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装进去的。

谢可颂蹲下,双手扒住抽屉,埋头于双臂之中,皱着眉头闭上眼,脸崩得好紧,无声的,像哭又像笑。

最后,他还是抿唇笑了笑,把戒指轻轻放入抽屉里。

银色的戒指落到膨化食品上,滑入底部。

零食包装是缓冲层,像首饰盒里的丝绒戒托,秘密保管着一枚戒指。

“小谢?”柳青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走进来,一时间没看见谢可颂的人影,疑惑道:“在吗?”

谢可颂站起来,面色如常:“找我吗?”

“对,就是之前开会说的,推迟非核心部分研发的迁入,”柳青山布置任务,“具体的名单,你下午给展游打个电话问问吧?”

“展游?”谢可颂愣了愣。

“对啊,这种核心的东西当然老板说了算。”柳青山说,见谢可颂脸色有异,“怎么了?”

“没什么。”谢可颂回答。

分过手,吵过架,懊丧的心又被对方治愈。

接下来又要回到工作吗。

“好的,我知道了。”谢可颂一如既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