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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是在大街上意外的碰见。

第52章

是在大街上意外的碰见。
孟此霄坐在咖啡厅内,那一家三口在外面经过。

孟此霄至今都还记得,那家咖啡厅是一面单向玻璃。

按理来说,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

可当向伟停下脚步,面对窗户整理头发的时候,孟此霄觉得自己好像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他的灵魂仿佛立马被抽走,禁锢在当年沉溺在水中的7岁孩子身体中。

那是在被反复按压里,感到极致痛苦时所对上的那双眼睛。

程蔚朝眼眶里的眼泪重重砸下来,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手臂紧到几乎让孟此霄感到了一丝疼痛,他也因此抽离了思绪。

他想扯一下嘴角,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最后,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没事了没事了,已经过去好久,现在影响不到我了。”

程蔚朝摇摇头:“是不是很害怕?”

不管22岁的孟此霄看上去多么早熟强大,可他依旧只有22岁。

是寻常孩子还未完全毕业,父母仍给着零花钱和生活费的年纪。

他却要直面“杀掉”自己的凶手。

孟此霄觉得自己有些不禁问,他本来是真的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了。

甚至前两年还试图寻找过那家人的下落,他想知道那时候他们怎么会在北市。

更想让他们过得不顺心,他到底是恨的。

只是茫茫人海中,寻找普通人真的挺难。

很久都没找到,加上工作太忙,还要将精力花在他们身上,他觉得很不值。

于是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被程蔚朝这么一问,他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很委屈。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颤抖:“那时候我怕死了。”

回去后,他感觉身上幻痛了好久,像是未曾长好的伤口再次溃烂。

整夜做的梦都是向伟把他往水里按的场景,甚至梦到他被成年的向伟再次往水里按。

没人会对自己的“死亡”无动于衷。

最让他崩溃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过那个村子。

他永远都是那个被禁锢的向遥云。

“程蔚朝,当时我想逃。”

逃去更远的地方,以此来证明,他真的不在平游村了,他也不再是那个被任由虐待毒打的孩子了。

他也突然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他不仅无法完全表达自己对程蔚朝的爱意,就连能给出的那部分都是带着斑驳创痕的。

却想着去索取对方那么金灿灿的感情。

他不要这样。

程蔚朝难过死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淹没了他。

他开始怨憎所有,怨憎不能倒流的时间,怨憎这个世界,怨憎那家人。

最怨憎的,是自己。

他近乎脱力颓败道:“对不起。”

对方想逃,却从没想过逃到他身边。

是他不够敏锐成熟,他一无所觉。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深刻的感受到,19岁的程蔚朝无法带给对方安全感。

孟此霄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对方现在的模样。

他想让对方永远开心,而不是感同身受地去承受他的痛苦。

他捧起对方的脸:“不是你的错,那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事。”

简单快乐活了那么多年的宝贝朝朝,所有感受过的负面情感,却都是来自于他。

想到这里,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碾碎。

“不哭不哭。”

孟此霄给他擦着眼泪,自己却更难控制住情绪。

程蔚朝抽噎着点头,膝盖完全触地,往前扑进了他的怀中。

“那我们都不自责了,我们看以后。”

听到这句话,孟此霄愣愣地看着不远处被灯光晕染的空地。

程蔚朝一向不是内耗的人,比起漫无目的的陷在某种情绪中,他更知道这种情绪是为了让他做什么。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无法再改变,可未来还在继续。

他们现在还能相拥,太不容易。

接下来的每一天,若是不更用力的爱,才是浪费。

晌久,孟此霄缓缓抬起了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红着眼眶哑声应道:“嗯。”

等两人都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一晚上他们都经历了太大的情绪起伏,现在都感到有些疲倦。

但只有撕掉面具那一刻的拉扯感是极痛的,可过去之后,反而感觉像是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得到了呼吸。

他们真正再无任何距离地贴在了一起,带着一股能肆意全然伸展身躯的轻松。

程蔚朝将人揽抱在怀中,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所以你姑姑那边……你是怎么想的?”

孟此霄缓缓睁开眼睛,前额抵在他的下巴处。

“我不知道。”

程蔚朝温声道:“如果不考虑你姑姑的反应,只看你自己呢?”

“我有点害怕。”孟此霄往他怀里更近地贴了贴。

程蔚朝的手臂横过他的背,掌心拢住他的后颈,一个全然包裹的姿势。

“我知道了。”

孟此霄没忍住笑了:“你又知道了?”

“嗯。”程蔚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个东西。”

说着,他下了床,去到客卧里自己放行李的地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后回到了房间。

程蔚朝侧躺在孟此霄的身后,在他面前的半空中伸手。

一阵清脆叮当鸣响,孟此霄睁开了眼睛。

“书签?”他伸手拨弄了一下。

只是这些书签不是普通的纸质书签,而是一套以敦煌壁画为灵感设计的定制书签。

镂空金属制成,有做成团扇模样的,还有琵琶、花鸟元素的。

几个书签被一根漂亮的红绳串在了一起,与他们交叠手腕上的情侣平安扣手绳相辉映。

发出更清脆声音的是红绳上面的玉石,是程蔚朝自己加上去的。

“是姑姑送我的礼物。”

孟此霄的手一顿,然后完全接过那串书签。

“她为什么要送你礼物?”

他这里什么都没有。

“哎呀,怎么感觉闻到了酸酸的味道?”程蔚朝故意道。

但看到孟此霄警告的神色,立马老实开口:“上次齐叔不是要多一张邀请函吗?就是给姑姑要的,这是对方为了感谢给我的礼物。”

因为是一封邀请函的回礼,不宜太过于贵重。

但又因为程蔚朝和她自己本身的身份,又不能太过简单上不得台面。

所以书签为纯金制成,又是程蔚朝会喜欢的那种艺术感十足的物件,极具观赏性,明显是经过仔细考量后送的礼物。

孟此霄手一收,手心合紧。

“我的了。”

“好霸道啊。”程蔚朝要和他抢,“我不,那是姑姑送我的礼物。”

孟此霄不可置信:“程蔚朝,你跟我抢东西!”

边说着还要避开对方的抢夺。

但床榻也就那么大,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很快孟此霄就被对方按住了手腕和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人吻成了一团。

直到最后呼吸不畅的时候,他们才缓缓分开。

孟此霄气息不稳,氤氲出一层水汽的眸子落在对方脸上,几乎是用气声道:“我的。”

程蔚朝再次垂头重重地亲了他一下,那串书签已经因为对方的手泛软,被他拿了回来。

他一边亲着人,一边缓缓地将红绳一圈圈缠绕在对方的手指上。

“嗯,你的。”

等孟此霄的理智彻底回归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手指上的捆缚感。

他伸手看了看,不知道程蔚朝是不是故意的,红绳绕在了无名指上。

剔透的玉石坠在骨节旁,下面的金属书签晃动,在暖色的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孟此霄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看向身旁揽着自己的人:

“你叫姑姑是不是太顺口了?那是我姑姑。”

“如果不是我们的姑姑,你干嘛抢占我的书签?”

他重重地强调“我们”两个字,然后朝他摊手,有些孩子气道:“那还我。”

孟此霄:“……”他掀起眼睑,虽是一个身处下位的仰躺姿势,但蓦地显得有些挑衅,“哦,我想要你的东西,要理由啊?”

说完,他就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程蔚朝,继续去观赏。

程蔚朝低笑了一声。

最后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没过两天,程蔚朝就接到了齐源的电话。

其实就算对方不打这通电话,程蔚朝也正准备联系他。

“齐叔,有什么事吗?”

齐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蔚朝,不知道能不能把孟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程蔚朝顿了下,平静道:“是有什么事吗?”

齐源和对方相处了几年,算是了解他。

要是真不愿意的事,他父母和哥哥来劝都不一定有用,谁的面子都不给,更不说是别有用心的人。

对待程蔚朝,没有什么是比真诚更有用的方式。

所以齐源没有瞒:“我想你应该有所猜测,向殊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故事中向遥云的姑姑。”他的声音轻了一些,“上次在展会上,向殊看到了孟先生,觉得他……有点熟悉。”

“哪种熟悉?”

“很像她的侄子。”齐源担心他心里不舒服,解释道,“蔚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向殊其实一直都不想相信那个孩子已经去世了,但凡有可能的,她都会确认。”

程蔚朝没有做声,之前他跟孟此霄说,他知道了,他确实知道。

孟此霄很想很想姑姑,但他不敢,也惟恐打扰。

所以他缓缓开口问道:“是您想促成他们见面,还是向律师自己想见?”

程蔚朝得明确弄清楚向殊现在的想法,他不想有任何会伤害到孟此霄的可能。

“是向殊,想要联系方式的也是向殊。”

齐源不是蠢人,相反,他是敏锐的。

一来一回的对话,他心里已经开始惊疑,掀起阵阵巨浪。

如果程蔚朝能确定孟此霄的身份不是,现在就立马能给出否定的答案,解释清楚。

可他偏偏却这么谨慎地询问,有可能是他自己也不能确认。

更大的可能是,程蔚朝知道些什么,怕伤害到孟此霄。

程蔚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的人已经再次开口说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向殊。

“程先生,很抱歉,是我冒失了。”向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我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打扰他生活的意思。”

“我只是……太想我侄子了,是真心求见,但绝对尊重孟先生的意愿。”

程蔚朝陡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不能单方面替他做决定,但我会好好转达。”

“你姑姑想见你。”

正在和程蔚朝吃晚餐的孟此霄愣了下,一时不知道普通的日常话题怎么会突然落到这上面。

程蔚朝放下筷子,温和地看向他。

“我和她通过话,你姑姑很想你。”

孟此霄的瞳孔晃动了一下,犹疑道:“真的?你没有哄我?”

程蔚朝笑了,他就知道。

孟此霄非常非常想见,他只是担心影响到向殊的生活。

可一旦向殊有意愿,就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他的想法。

程蔚朝轻轻“嗯”了一声:“所有人都以为世界上不再有向遥云,可她相信,上次在展厅里只是一眼,她就认出来了你。”

“说是要确认一下,但我想,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程蔚朝握住他轻颤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她知道你的职业,如果真的想见你,大可以直接到学校找到你。”

“可你知道为什么她要先打电话跟我说吗?”

孟此霄抬头看向他。

程蔚朝耐心解释道:“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有所顾忌,而是因为你,她说‘绝对尊重孟先生的意愿’。”

“她和你一样,也是不安的,上次在展厅里你回避了她,所以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

“于是按捺住了个人强烈的渴求,没有贸然出现在你眼前,让我代为转达。”

“她期待着你的答复。”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程蔚朝对上他的目光,“所以,我家孟教授想不想见呢?”

孟此霄反握住他的手,汲取着力量,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道:

“见,我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