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我小瞧了你”
我躺在我差一点割腕成功的浴缸里。这一幕我总是会梦到,那鲜红的色彩印在梦里,虽然能刺激到神经,但我总是漠然地旁观地注视那一缸血水。
我伸手捞了一把,梦境与现实似乎在慢慢融合,那血水爬上我的皮肤,在上面留下淡淡的血痕。
屋里还弥留着淡淡的香气,我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一声熟悉的吼:“夏岭你疯了吗?喝醉酒的人不能给他泡澡!”
水声哗啦哗啦,我被闯进来的几个人从浴缸里扒拉出来,血色的水在地上蜿蜒出痕迹,看着有些骇人。
“你这是放了几个浴球?”秦恪的声音带着些不敢置信,“你这搞得简直像杀人现场!”
……浴球什么浴球?
我迷迷瞪瞪地,下一刻就觉得自己躺在了云上。但很快又被人拉了起来,往嘴里强灌了什么东西。
等再过了一会我终于清醒过来,只看见我躺在床上,旁边排排坐着两个沮丧的大小伙子。
白帆先开了口:“哥,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喝酒。”
夏岭紧跟其后:“小然,我,我也不知道酒醉的人不能泡澡。”
我还迷迷瞪瞪地,低头一看自己此时早就不在什么天台也不在什么浴缸,更不在秦恪的酒吧,而是被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睡衣,此时正躺在床上。
搞了好一会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shot我喝得太快太急,酒精度数又太高,我直接昏过去了。
白帆喊了夏岭扶着我,就近找了个酒店开房让我睡觉。
“都多大的人了一点脑子都没有??”秦恪一脸怒容,“要不是胡倩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们俩个还能干出这样的蠢事。”
白帆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没事吗,人也没死啊。”
秦恪怒火未消,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训斥,酒店房间的铃就响了。
“你叫客房服务了?”
“没有啊。”
“那这个点了谁来?”
夏岭和白帆两个人缩在里面排排坐不敢吭声,秦恪看了他们一眼,自己过去开门。
刚才秦恪喂我喝了点解酒的药,但头显然还是昏沉。我站起来朝淋浴间的浴缸看了一眼,瞟见垃圾桶外面还丢着一个袋子,捡起来一看是浴球的包装袋,上面写着芬芳型葡萄酒。
我有些无语地看了夏岭和白帆一眼,俩人报之以傻笑。
开门之后似乎有个声音低沉的男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秦恪一开始语气还很温和,到后面就很强硬,甚至带着些不容置喙的意味:“先生,我想你没有这个权利。”
谁啊?
我趿拉着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强忍着头痛朝着门口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吗。”那个熟悉到让我头皮发麻的声音说道,“还是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裹着浴袍出现在秦恪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场景甚至怀疑这是我的错觉:“梁砚?”
秦恪讶异地微微侧头:“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再躺一会吗?”
梁砚也看向我。他的目光在我脖颈处微微一顿,然后像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你果然在这里。”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秦恪也投之以相同的怀疑眼神。
“没什么。”梁砚说,“路过。”
“路过能刚好跑到我们的房间来?”秦恪指出,“而且你刚才还想要闯进来。”
“我只是担心有人用不入流的手段逼迫别人就范。”
“是吗,这话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以为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呢。”夏岭懒洋洋地也从屋里走出来,声音很是挑衅,“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应该心中清楚吧。”
梁砚的神情很明显地顿住了。
他的目光从夏岭的身上看过去,最终停留在我的脸上,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但笑得并不好看,表情也很僵硬:“林然。”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梁砚说,“是我小瞧了你。”
我更莫名其妙了:“什么?”
梁砚却没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冷冷地在秦恪和夏岭脸上逡巡一圈,最后说了句“注意身体”就“啪”地一声甩上了门。
“他这是怎么了?”我看向秦恪。
秦恪看着我,欲言又止片刻,刚想说些什么,看见旁边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夏岭,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夏岭也不服气,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拌起嘴,白帆闻声不好跑出来当润滑剂,我看了他们一会,摸着自己的脖子进了淋浴间。
在看到镜子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梁砚脸上为什么是那样一副表情。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能在浴池里呆的时间有点久,也有可能是夏岭买的浴球泡开后留了色,脖颈处有一块紫红色的印。远远地看过去,确实很像亲吻留下的痕迹。
我摇了摇头,俯下身拧开水龙头,用清水撩着试图洗去。果然是留上的色,手指蘸了点肥皂沫轻轻一揉搓就洗干净了。
这场闹剧最后以大家各回各家告终。
我也终于能明白梁砚为什么能来得这么快。等出了酒店门我才恍然发觉,夏岭和白帆这两小子也真的是,好巧不巧正好进了梁砚手下的产业。
“怪我,我只是想着我们那里臭烘烘的,就想着出来给你开个房。”白帆耷拉着个脸,“真对不起啊林老师。”
“没有的事。”我说道,“那我也先回了。”
我在计程车上打开了手机。
微博的评论和留言都是一片祥和,但点开最新里面却依然能看到一些刺目的话。周玉朗的一些偏激粉丝还在评论转发里叫嚣着,周玉朗都给我道歉了,我理应原谅才是,搁这里装聋扮哑,是欺负他们哥哥人太好,是发动网络暴力的罪魁祸首,问我在这里到底装什么。
一些言论看得我一时间都有些怀疑人生,但我看了看,还是点开一个叫骂得最凶的,点进她的转发,然后回复道:“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谅吗?”
我回复完感觉神清气爽,又去我之前连载的几把猫短漫和日常博下面回复了几个经常来玩的眼熟id,又回答了几个问我要画具链接的。
但我刚躺到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夏岭又给我打过来电话:“好啊!你回复得好啊!”
我还在状况外。过了一会才说:“回复什么?”
“就微博啊!!”夏岭兴奋道,“你还转发了呢!下面一堆挺你的,咱们又有热搜上了。”
“啊?”我有点懵,打开手机点开微博,才发现果然如同夏岭所说,我评论的同时居然还转发了。
那个过激的粉丝还没吭声,但是有个熟悉的id却站出来发了很长的一段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地一条一条指责了过激粉丝指控我“罪名”里的漏洞。最后还说了一句,这样的画作实在是瑰宝,我不希望逼这位老师失望离开。
id眼熟,但头像变成了我那副《星空》里的一个角落。
我点开他的头像顺着主页看了又看,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个就是那天在秦恪酒吧里泼我酒的那个小姑娘,那个把我照片发到网上来的“周玉朗大粉”。
不过现在看上去,她似乎脱粉了。
不过很快那个偏激粉丝就反唇相讥:“脱粉回踩真有够ex的,你自己道歉了吗?”
但很快那个小姑娘就在自己首页发了长长的道歉信并且艾特了我。
她也回了那个偏激的粉色,告诉她自己会用更正式的方式道歉的。
更正式的方式?
我当时还心存疑惑,但没想到我很快就收到了答案。
我正帮许晴看着策划案。
她十分高兴地告诉我,杜晟果然忙不得脚不沾地,几乎是什么都没问就把项目给了她。她目前正操刀着人生中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项目,看见我几乎是又激动又苦恼又兴奋。
摩托车彩绘让我很容易就联想起从前夏岭给我说过他们曾一起玩过的graffiti,许晴受我启发,发现这群潜在客户群确实是也有相关的背景基础。
“好!我会试着从这个点出发的!”许晴声音很雀跃,她把自己买的咖啡推到我面前,“全糖去冰!一点都不苦,我还自己向店家要了方糖,林老师要是还怕苦的话,还可以自己再放一点?”
我笑着接过来:“谢谢。”
虽然是全糖但也还是很苦。我皱着眉头往里面扔方糖,可惜咖啡太凉完全融化不开,最后找了胡倩从她那里要了一点糖浆兑着勉强喝了。
在吧台上坐着闲聊的时候,我欣赏着不远处的演出,耳边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是你?”
我看向眼前熟悉的脸庞,有些讶然。
——是那个上次泼我的女生。
“林老师,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那个女生坐在我的旁边,语气和态度都格外的诚恳,她从胡倩手里接过来一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奇异果口味的莫吉托,推到我的面前,“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看了一眼那杯酒:“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被网上的言论误导,再加上我的个人情绪,导致我做出了冲动的行为。”女生毅然决然地说,“我心中十分愧疚,想亲自见面向你道歉。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当时对你的伤害……要不林老师也泼我一下吧。”
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女生的脸上浮现一层薄红,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说,“我当时也能感受得到。而且我也确实不是抄袭别人作品的人。”
我又说,“你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
女生抿了一口自己点的酒,显得稍有局促。
她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职场霸凌以及在工作单位上的知识产权被他人夺走甚至都无法署名还有0报酬,最后还被赶出来。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泪水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我递给她纸巾,却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倒是有个办法。”
秦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迎上我和女生的目光时耸肩摊手,“先声明我不是偷听,我只是路过听到,感觉这位女士应该很需要帮助。”
女士看到了秦恪胸前的刺青,迟疑了一瞬。显然她也认出来,这个人是那天她泼酒时挡在我面前的那个。
她先说了一句抱歉,但姿态依然显得有些戒备。
秦恪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朋友的律所,他们在知识产权这方面很厉害的。有些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女生依然目露怀疑,但我向她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如果你还留存着当时的证据可以去试一试。”
“但这家律所好像挺有名的。”女生低下头,有点迷茫地抬头,“我可能没有这么多钱……”
秦恪从吧台里抽了一只笔,在名片上刷刷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重新递给女生:“这样再去,应该会给到你一个能承担得起的价格。”
女生的眼里几乎要溢出惊喜来了。
最后她忐忑地望向我:“林老师……”
我知道她要问我什么,于是我轻轻抿了一口她送我的那杯莫吉托,笑着对她说:“很好喝。”
我举起酒杯,和眼睛虽然红着但眼里重新被点燃起斗志的女生会心一笑:“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