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别那么着急,很快你就能亲眼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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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95. Beta(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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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甜点是花环泡芙、戚风蛋糕以及芒果西米露。
江宜晚拿汤匙的手都在发抖,叮当一声落入碗中,嘴里喃喃:“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要死了。”
顶层和最底层楼道内的保镖,都是岑绮露的人。
这一次会场布局很广,江家没有那么多人手可做安排,请的安保公司,十分方便从中做手脚。
他们直接通过运送货物的电梯溜进来,江宜晚换上服务生的衣服,黑白相间的配色,缘余则充当端盘的侍者。
岑骁渊确实不会放任茧绥一个人随意到危险的地方去,表面上,茧绥也说自己会躲藏在指定的房间里,待一切尘埃落定再随安排与几人汇合。
可是现在——
芒果化在口中微酸微甜,茧绥拿着勺子盛了好几口西米露在嘴里,眼睛乱眨两下,嘴巴在嚼东西,说不出话来,咽下去了,才说:“你可以的。”
江宜晚哭丧着一张脸:“我不可以。”
对于这次行动,岑绮露并不看好,江宜晚是个不可控因素,光是让他闭嘴隐瞒腺体,就花费一番功夫。
她不认为江宜晚有胆量,能当着现场那么多人的面,去反驳曾经养育他的江家。
江宜晚也确实怕得腿肚子打颤。
可如果他无所作为,外面岑绮露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岑骁渊应该已经开始了。”缘余提醒道,顺带问茧绥,“你饿了?”
茧绥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泡芙,泡芙里绵密的奶油挤出来,他舔干净嘴角。
江宜晚一脸崩塌地问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茧绥愣了下,说可是再怕也要把肚子填饱啊。
他和缘余进入A区时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Beta会被教导很多礼数,才有资格服侍高阶Alpha。
这期间会有人死亡,然后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他们的命的确还不及一条宠物狗,彼此间还会有争端、算计。
这一点,缘余的体会更深。
大多数Alpha都不会整天把自己的陪读带在身边,岑骁渊是个异端,茧绥也成了那个意外,见识到的阴暗面可能是最少的。
缘余对A区,对Alpha都深恶痛绝,合约结束后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片区域。
因为常年注射违禁类抑制剂,他体内的信息素稀薄,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无法稳定维持Alpha的状态。信息素是疼痛的标志,每一次泄漏,他的腺体都会撕裂般地发痛。
注射成了每月必要的流程,让他能一直伪装成Beta,也避免了疼痛。
但进入A区需要他的Alpha身份。
这是缘余到达A区的第19天,他逐渐习惯那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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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宜晚是无法逃走的。
江家要利用他,赵家也想要他满足一己私欲,岑绮露向来利益至上,不可能放过这么一颗有利的棋子。
种种因素组合在一起,逼得他必须自己走出这一步。
推动餐车的手微微颤动着,缘余忽然拦住他,往江宜晚的口袋里放入什么。
江宜晚的表情一懵,两只手都握着餐车,一时间想不到可以松手去拿。
缘余的神情无波无澜,“我来是为了还你这个,那么,祝你成功。”
江宜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放了一颗微型炸弹?”
难得,缘余的脸上出现无语的神情。
江宜晚更加笃定:“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去了就回不来了,想要我和大伯同归于尽!”
茧绥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又捏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不会啊,我们和你一起去。”
江宜晚一愣,下意识要说“不”,可他为什么要说不?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要为了自己而活,从来都该如此……
“我不在,岑骁渊指不定要把自己伤成什么样,我得去盯着他。”茧绥吃得差不多了,语气十分自然,“你不会死的,师兄不想你死。”
缘余道:“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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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正厅内,一片混乱。
岑骁渊举起两只手,周遭人霎时退后一步。
“我什么都没做。”Alpha露出闲适的笑容,蛊惑十足,“不信可以问赵老爷子。”
他眼眸锐利,目光直射过来。
赵央启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两秒才笑呵呵道:“的确,是我手下人反应太大了,不好意思。”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围在岑骁渊身边的江家人只能暂时撤退。
可紧接着,岑骁渊:“江家已经把整个酒店围起来了,现在谁也出不去。”
人群躁动起来,打江家一个措手不及。
不一会儿,胡须男出面安抚众人,并对着岑骁渊:“岑少爷说笑了,这宴席刚进行一半,哪有突然离场的道理?我们也不过是为了确保大家安全,若是被有用心之人利用,私下里搞点小动作……这可不好办呐。”
“那如果我现在非要走呢?”岑骁渊故作挑衅地问。
胡须男一顿,笑了笑,“我怎么记得岑少爷还带着个Omega,什么事这么着急走,能让你连人都不要了?”
岑骁渊直接问:“你的人在找什么?”
方才走廊里,确实有不少搜查的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胡须男回敬道:“你认为我在找什么?我只是希望,之前的事别再发生一次。”
他此话意有所指,意味深长地看了岑骁渊,也看向不远处的赵央启。
“毕竟,你的Omega还在等着你。”胡须男把“你的”两字念重。
江宜晚失踪一直没有消息,不少人都被江家误导,以为此事真和岑骁渊有关系。
“我认识!我认识他!我知道他是谁了!”
就在二人对峙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在层层叠叠围观的人群背后,突兀且响亮。
一道道视线随之回转,递到那人面前。
只见那人粗喘着气,脸上还有醉酒后的坨红,身上衣衫歪斜,摇摇晃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直指向岑骁渊,由于颤抖,错开方寸,定格在身旁一团空气,“他、他……他根本不是Omega!他是那个陪读!混账!那就是个Beta!”
岑骁渊嘴角轻盈的笑意隐没,已经是看死人的眼神。
胖墩肚子上的肉抖三抖,调头向周身大声宣扬:“他、他还敢打我,他根本不是什么Omega!他是个Beta!我见过他,他是岑骁渊的陪读!”
“这么一说,确实是像……”
“我好像也有印象……”
“那岑家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讨论的重心偏移,岑骁渊刚迈前一步,就被江家的人拦住。
“岑少爷这是想干嘛?”胡须男明显是想激岑骁渊。
岑骁渊:“他太吵了。”
岑骁渊:“我把他那张嘴撕烂,应该能安静些。”
不知收敛、不作迎合,也从不逢场作戏。
岑家怎么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不少人摇头叹息。
可岑骁渊根本没想要。
他不在乎,也即意味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岑骁渊想要做的事还没人能拦得住他。
当那人的鼻血流淌在地,众人的尖叫声惊了演奏的乐团,琴弓偏离琴弦,发出刺耳的噪音。
似乎喝得太醉,那人除却最开始的哭嚎,之后都如同死猪一般,甚至时不时发出哼笑。
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无人敢上前。
有人认出被按在地上揍的Alpha是被本家抛弃的劣质A。
他一直在嘀嘀咕咕,没人听清,但现在,音乐停止了,周遭安静。
“你和一个Beta在一起……你完蛋了,哈哈,你完了,你也有今天岑骁渊,你这辈子都完了。”
茧绥是在这个时候入场的。
拨开人群,明亮的灯光均匀洒在每个人身上,Alpha精致英俊的面容如同神祇,俯瞰的眼神又冷酷无情。
“决定了,你的嘴先留着。”
岑骁渊的指骨上沾血,这一回终于不再是他自己的血。
他拎起那人的衣领,目光却扫向周遭更多人。
“我的确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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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在一起……@《/【】》!!
小圆:没错,我和老婆在一起,我们是一对
翻译过来:少爷爱听,可以多说
明天见
96.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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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骁渊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神情各异。
胡须男的脸色更为差劲,赵央启则稍感意外与讶然。
岑骁渊和茧绥此前的亲密行径,在场不少人有目共睹,绝非是逢场作戏。
早年间,岑家就出过Alpha和Beta在一起的丑闻。
家主之位尚空。
如果此人的说法属实,Alpha无疑是把自己从竞争者的位置上剥离出去。
不仅如此。
他连A区都待不下去。
岑骁渊成功将宴会现场搅得一团混乱。
此时更多人涌入正厅,为了避免引起宾客的不安,江家的人早就停止了明面上的搜查。经由这么一搅合,更无人在意几个侍从、服务人员的进出。
他们只当是高阶Alpha缺乏自控的能力,却不想这一切如果是岑骁渊故意为之呢?
Alpha的视线漠然扫过现场每一张可笑的脸,却在一个地方定格住。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茧绥就在那里。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插曲,岑骁渊手底下醉醺醺的Alpha不跳出来。
——茧绥还是会被认出来。
茧绥的样貌没有变,只是更改了瞳色,在A区的那六年,他和岑骁渊太过密不可分。
他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必然会有人发觉。
只是没人敢当面说,万一指认错就完了,万一茧绥真是个Omega就完了。
但事后一定会去确认。
和Beta在一起这件事,岑家容不下,岑骁渊在A区,待不了。
这本就是岑骁渊此行的目的。
至少是其中之一。
他与茧绥对视的那瞬间,就明白,茧绥哪怕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猜出来了。
这是茧绥必须出现在宴会上的原因,也是洗手间内Alpha那么急切索求的原因。
岑骁渊这个人向来私心过剩。
救江宜晚、救缘余,不过是顺带之事。
今晚这场宴会,每个人都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前来,哪怕是不在场的岑绮露,都有她的算计。
江家想借此机会把江宜晚推出来,作为对赵央启的又一次示好。
岑绮露之所以会帮忙,同样因为她想要的是江赵两家的决裂,什么方式无所谓。江宜晚只是暂时受制于她,不可能真的去送死,真要等到结婚当晚,会有许多不可控的事,所以岑骁渊的提议是更好的,能行得通。
那就借此机会,大闹宴席,让事情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由不得江家否认。
这是原本的计划。
而岑骁渊手里的那份请帖——是赵央启亲手交由他的。
就在七日前赵家的宴请结束以后。
赵央启之前就邀请过岑骁渊,不惜拦车,也想让他同茧绥一起去。
因为他需要有人当面揭穿江家,他需要有人坐实,他被江家骗了,才好正大光明对江家下手。
赵央启看着老糊涂,实则早就铺垫好道路,只差一块合适踮脚的石头。
为此,他和岑骁渊达成一笔交易。
每个人都想在这场宴会上得到些什么。
岑骁渊干脆将计就计。
世人看到他莽撞、失控的一面,就忘记他也是鲜血淋漓爬上来、活下去。
从前岑広澜需要他的愚笨,正如现在,岑绮露不想受到威胁。
而他只要茧绥。
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就是他的私心。
今晚唯有俯下身对赵央启说的那句:“江宜晚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姘头一起。”
是岑骁渊没有事先规划,一时兴起捏造的。
因为他讨厌缘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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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至于把我请的客人殴打成这幅样子,岑骁渊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胡须男借机一脸铁青地质问道。
茧绥掩在人群之中,与灯光之下的岑骁渊对视。
岑骁渊不露声色地撤回眼神,拎着昏醉不醒的Alpha,将人拖拽到胡须男面前。
“人没死,睁眼好好看,还在喘气。”
在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岑骁渊的行为无疑是在毁了他自己。
——这也是岑绮露想要的。
女Alpha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放心自己这个表弟,不然不会在岑骁渊回到A区后,第一时间说出那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岑骁渊是一把双面刃,一旦运用不好,岑広澜的下场就是一记警钟。
岑绮露并不想让他待在A区,即便岑骁渊没有上位的想法,但只要他在,岑家总有其他人会选他。
可岑骁渊也不是说走就能走,就算岑绮露愿意,岑家有些人不会愿意。
既然岑骁渊想到用这种方式自毁前程,岑绮露何乐不为,哪怕江宜晚失败了,她也不亏。
“他说对了,我的爱人是Beta。”岑骁渊再次开口,“我现在承认,那么你敢不敢承认,你们已经把江宜晚找回来,却故意隐瞒他的行踪。”
“一派胡言!江宜晚在哪里?该不会是你把人藏起来,还想嫁祸给我们?”胡须男在保镖的簇拥下,破口打骂。
岑骁渊:“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人已经被你们找到了,何必藏着掖着。”
事已至此,胡须男反而冷静下来。
现在横竖找不到江宜晚,他只要咬死这件事和岑骁渊有关……不,是一定和岑骁渊有关!监控室的电源被断、安保频频出现问题,江宜晚不见踪影、岑骁渊又引发出一系列混乱。
胡须男很快理清了这其中的结,淡定下来,甚至冷笑:“原来你打得是这种算盘,不错,我们的确费劲千辛万苦把我那命苦的侄儿找到了,今晚本想借此时机宣布这件喜事,如果没有你在这里搅局,他确实应该出现。”
说罢他大手一挥,“江宜晚现在在你手上,是你把人带走了,还妄想在这里混淆视听!”
“我为什么要带走江宜晚?”岑骁渊问。
未等胡须男开口,他又说:“我对Omega一点兴趣都没有。”
胡须男一口气没上来,“……这和感不感兴趣没有任何关系!”
岑骁渊已经不耐烦编台词了,他的任务仅仅是引江家承认他们找到江宜晚。
至于之后的事——
戏台已经搭好,戏角儿也到场。
乔装打扮过的江宜晚颤巍巍地举起手,“我、我在这儿……”
他脚一软险些跌倒了,被旁边的人扶了一把才勉强穿越过人群。
江宜晚的现身,将今晚的宴会推向最高潮。
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戏的赵央启,终于把眯缝的双眼睁开一点。
“好好好!好啊,倒要你亲口说。”胡须男一脸三个好,显然是被气昏头,“你可想好了再说,你的父母可还在看着呢!”
他只需要说实话。
只要说实话就能活。
视线里出现那间逼仄的房间,父亲紧蹙的眉头,母亲又在流眼泪,江宜晚脑子嗡鸣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难道活下去有错吗?”江宜晚声音发颤,“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逼我……”
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他没有按照规划好的说出真相,既没有道出自己是主动出逃,也没有表明他是被江家关起来。
胡须男松了口气,“看见没,他是被岑骁渊胁迫……”
“我以为只要我回来,事情就会解决,我以为只要我割了腺体,就就就不用嫁了……我忘了江家不养废人,我以为你们会保我!我以为我能活着,哪怕我是个废人!妈妈,我疼……我疼,可是没人在乎,连你们都不在乎……”
江宜晚哆嗦着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后颈,
眼眶里的眼泪拼命涌出来,他揭开了,揭开那层伪装,那层闷不透气的假皮。
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都不属于他。
只有这道溃烂伤口是真实的。
江宜晚紧紧攥住口袋里的那颗糖。
临进正厅前,缘余说:“我是为了来还你这个。”
江宜晚把那颗柠檬糖掏出来,放在手机看了又看,“可这不是我的那一颗。”
女孩给他的是棒棒糖。
缘余的神情没有变,“路上丢了,另外买的,也一样。”
这么算来,他就拥有两颗糖了。
妈妈,你看啊,就算我一无所有,还是有人愿意馈赠。
……
江宜晚眨掉眼睛里的泪,终于能看清不远处母亲的脸,和他那么相似,也在拼命哭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