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云子阙是家仆之子, 但林惜喜欢他, 林家几乎所有下人都知道他将来是要当林家姑爷的, 从来不敢怠慢。凌光那时候才五岁,被父亲交代又交代,见了云子阙一定要恭恭敬敬, 千万别冒犯了,否则会被大小姐狠狠地惩治。
第53章
云子阙是家仆之子, 但林惜喜欢他, 林家几乎所有下人都知道他将来是要当林家姑爷的, 从来不敢怠慢。凌光那时候才五岁,被父亲交代又交代,见了云子阙一定要恭恭敬敬, 千万别冒犯了,否则会被大小姐狠狠地惩治。
一次, 凌光的父亲遭一个管事的陷害, 被用私刑,关押起来了, 性命垂危。凌光又惊又慌四处找人求助, 正巧撞上了手执书卷路过花园的云子阙,云子阙不仅没有怪罪,还伸手扶他起来。
他深知云子阙跟他们这些下人的地位不一样, 如果他肯帮忙父亲就有救了, 当下不管不顾抱住了他的腿哭着向他诉说了父亲的冤情, 恳求他救人。
云子阙听得直皱眉, 当时却没应允他什么,只是让他先回去。凌光六神无主等了一天, 他爹就被放回来了,还有人送了伤药。
他爹告诉他, 确实是云子阙帮查清了真相, 凌光年纪虽小, 却知道感恩, 从那以后就将云子阙视为大恩人,并且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凌光偶尔会在府中碰到他,但见他眉宇间总是布满阴郁,好似都没有笑过。
凌光当时的小脑袋也想不太明白,云子阙在林家跟少爷一样的待遇,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云子阙和林惜成亲的那天,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凌光被父亲架在脖子上观礼。可到了吉时,身穿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不知为何满脸冷若冰霜,腰杆挺得笔直,就是不拜,满厅的气氛都快凝固了。
凌光只记得父亲当时叹了声,就将他放下了。他没看到后面如何,但知道终归还是礼成了,从那以后,林府下人见到都要唤一声云少爷。
凌光的父亲经不住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只得告诉他,云少爷并不喜欢林小姐,心里另有其人,还叮嘱他千万别在人前乱说。凌光当然不会乱说,他还小也不懂爱情,只是觉得云少爷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很可怜。
林惜不喜男男女女在云子阙身边伺候,便挑选了几个训练有素的小孩过来供使唤,凌光乖巧机灵,恰好就在其中。只是云子阙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说一个字,仿佛已经视万物如无物,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写写画画或者看书,根本不怎么搭理他们。不过不管怎么样,凌光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给这位大恩人端茶送水。
某日,凌光在书房门口守了好几个时辰,着实快憋闷死了,又没有说话的人,撑不住靠在门边睡着了。等到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小榻上,身上还搭着一件布料柔软的外衫。
而云子阙仅着雪白单衣,伏在书案边,对着一幅画出神,清瘦的背影透着一股清冷寂寥。
凌光瞧着不知为何,心里头酸酸的,十分难过。他知道,云少爷看上去很冷漠,但他帮过他爹,还怕他冻坏了给他盖衣服,他真的是一个心地很好很好的人。
他不笑,总是冷着脸,只是因为身边没有让他开心的人。
当那些铺了满室的画像都被林惜命人搬出去烧掉,凌光这才恍然,原来云少爷每天画的就是他喜欢的人。
凌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原来男孩子也不一定喜欢女孩的。
凌光最初对姜初亭的认识,就全部来至于这些画像。
那些画,每一张神态动作都是那样灵动鲜活,仿佛下一刻就能从画里跃然而出,能说能动。不像是画了,更像是从心间掏出来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带着浓烈的爱意,思念,和渴望。
云子阙离世的时候,凌光还不满六岁,可云子阙的那份入骨的深情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以当确定姜初亭喜欢上林知之后,他控制不住的第一反应就是,竟然比自己被背叛感情还要生气,就好像有种什么东西破灭了一样。
可是他知道这气得完全没道理,当年虽然是迫不得已,但的确是云少爷先娶了林惜,姜初亭并没有做错什么,还被风言风语害了这么多年。况且云少爷已经离世这么多年了,他有新的感情是理所当然。
想去想来,他只能将自己反常归结于——姜公子爱上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云少爷的儿子?如果云少爷知道了,该多么难堪,多么难过。
凌光心中仍旧略有不适,但也清楚,怪谁也绝对不能怪眼前的这个人。他要做的,是尽力替云少爷保护好他。
见姜初亭只是缓缓摇头,也没怪他的意思,凌光稍稍松了口气。
姜初亭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些,试探着问道:“凌光,你能不能告诉我,子阙当年究竟是查到了什么?”
凌光当初也是在查这件事,还试图阻拦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凌光却偏开了些视线没看他,抱起双臂摇摇头,道:“当年我还太小了,云少爷具体查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后来我也只模糊的知道了一些,但恐怕知道的还没你多。只是这件事和林家有关系,我想云少爷肯定是不希望你牵扯进来,也不希望你和林少……所以当初劝你不要再查。”
姜初亭注视着他的侧脸,对他的话心里生出一些疑虑。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有所隐瞒?
凌光转过眸来,重新看向他,好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我人单力薄,确实是不知道,长大这些年来虽然也在私下调查,却也没能找出个所以然来。公子……如果你对云少爷还有怜惜的话,就请放弃吧,不要再继续搀和此事了,不会有结果的,你也不想让他在地下都不得安宁是不是?”
姜初亭气息微促,并未应声。
凌光静默须臾,低叹一声,“我今天来,本意是劝你远离这里的一切,不过看起来,我根本没法说动你。”
姜初亭温和道:“你的好意,我心领。”
凌光拱手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就先行告辞了。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姜初亭嗯了一声。
“公子自己多加小心,提防林惜。”凌光说完身手敏捷的跃窗离去。
姜初亭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他是林家的家仆,竟有一身如此绝妙的轻功,真的挺不简单。
夜深,房间内,微弱的烛火摇曳着。
姜初亭又被那种胃里翻涌的感觉纠缠,侧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面色煞白。
他这些年原本是孤独惯了,可林知的出现让他的世界热闹了起来。如今喧嚣与温度骤然撤去,他却再难向从前那般适应,只觉胸口空落落的,如同一片毫无生机的荒地。
姜初亭下意识里去触摸自己的手腕,空荡荡的,相思豆的手串已经被林知给拿走了。
因为那是林知送给楚然的,不是给他的。
姜初亭身体难受,辗转反侧,心里想见林知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睁开眼,片刻后,坐起身来。
“——什么?!楚然就是姜初亭?!”赵承阳一口酒都喷出来了,瞪大眼睛,万分震惊:“这两个,这两个怎么可能……”
他此前刚好和林知相反,对姜初亭印象尚可,对楚然却抱有怀疑,总觉得他在隐瞒林知什么事,没想到还真是瞒了,而且还是惊掉人下巴的那种。
这两个居然是同一个人。
林知没搭理他的咋咋呼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少年精致的眉眼间挥散不去的阴沉,
赵承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疑惑地问林知:“我说今天来就看你脸色不对,你是因为这件事跟他置气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知眼睛睨着他,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彰显着这位少爷此时此刻心情极其不佳。
赵承阳最是知道他那固执的坏脾气,想了想,好言道:“林知,我知道,他骗了你,你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但是作为兄弟我还是劝你一句,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这个别扭闹得不要太过火,免得将来后悔。”他一开始对“楚然”有疑心,不过现在知道真相了,“楚然”那些神神秘秘的表现也就能想得通了。
大概是气质使然,他对姜初亭这人的观感还不错,一直以来并不太相信那些不好的传言。只是他无法跟从小就先入为主的林知交流这些,说了就是找打。
林知将酒杯砸在石桌上,怒道:“赵承阳,你现在是在替他说话?”
赵承阳忙摆摆手:“哪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自然在为你考虑。你看看你,之前爱人家爱得不得了,我说点质疑的话都要给我脸色看,还说什么骗你杀了你都甘愿。”
林知瞪着他,他展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硬着头皮继续道:“别这样看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是提醒你啊朋友,担心你失去理智,最后玩脱就不好了。就算生气也悠着点来哈,给自己也留点余地。”
林知根本听不进去,反问:“怎么?你这幅态度倒像是我的错了?难道还要我去求他的原谅不成?”
“其实,如果是他向你隐瞒身份的话,我还挺能理解的。”赵承阳不理他的话,自顾自缓声道:“你想想,你当初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只差没把痛恨两个字刻在脸上了吧?可是你又巴巴的追着人家另外一个身份跑。你这样骤阴骤晴的,换做我是他,烦都烦死了,根本都不会搭理你。”
林知直接拎着酒壶灌了一口酒,紧抿着唇不吭声。
是,赵承阳说的有道理,当时那人面对两幅不同面孔的他,肯定烦死他了,怎么会喜欢上他?
“可是人家不仅搭理你了,对你还挺好,也接受了你。他肯定也知道你讨厌他原本的身份,心中有顾忌才没说出来。”
林知眼瞳里布满红血色,闻言冷呵一声,语气压抑地道:“他才不是接受我。”
赵承阳不解:“什么意思?”
林知不说话了。赵承阳想到什么,又道:“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他晕倒在了路边你却见死不救?还说什么他根本没法跟楚然比,说不定他都听到了。”赵承阳当时没认出来晕倒的人是姜初亭,还是过后才知道的,他觉得林知当真是恨极了这个人。
林知灌酒的动作一滞,眼神也定住,盯着空气的某一处。
赵承阳接着道:“说实话,你对他的偏见真的很深,态度也很差劲,我都看不过去了,就这样他还能喜欢上你跟你在一起,真的挺不容易。他瞒着你委实不对,要谴责,但真算起来,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各打五十大板。”
赵承阳说去说来,本意是在替姜初亭寻找欺瞒身份的苦衷,让林知多体谅,不想让他一时冲动闹太僵,免得到最后后悔不迭的还是他自己。
谁知林知表情一变,红着眼恨声道:“他才不是喜欢我,他只不过把我当成了我爹而已。”
是啊,他在他是姜初亭的时候,从来都是恶言相向,从未给过好脸色,他怎么会喜欢上他?
这愈发证实他接受他,不过是另有目的。
赵承阳目瞪口呆:“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说,他把你当成你爹才跟你在一起的?他亲口说的吗?”
可怎么看姜初亭都不像是那种欺骗自己的人。林知莫不是吃醋吃得昏了头,又或者,是被谁刻意误导?
“他当然不会承认。正好,我喜欢的人是楚然,也并不是他这个骗子。”林知心口仿佛火烧火燎,烦躁地扯了扯衣襟,没再管满脸忧心忡忡的赵承阳,径自站起来,大步走向院外。
这时候春桃迎面过来,对林知一礼,垂首道:“少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