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间
唐格予站在门口，身上和耳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双腿无力身子沉重，无法向前挪动，又无力退后。
任何因为被毒打而产生的伤痛都没有看见这副场景，听到这样的声音来的猛烈。
一男一女的叫骂声丝毫没有要在孩子面前停下的意思，反而来得更激烈，他们前十几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唐格予眼眶发红，布满血丝。他抬手抹了把眼睛，紧紧地皱着眉。
再睁眼时，他看到唐伟明狠狠掐在无语脖子上，吴玉的五官已经扭曲，满脸涨得通红。
她看上去像是心口的气已经提不上来，就要死掉了。
唐格予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拿刀在扎，发狠地抽痛着。
握紧了拳头向前，冲进屋抬腿踹在唐伟明脑袋上。
唐伟明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给吴玉留了条命。
他扭头，看向唐格予。
唐格予脸上一脸的伤口，身上的校服也满是脏污，耳后的血已经把脖子流红，蓝白色校服染了血，这身伤看上去十分吓人，而他的表情也很疲惫伤神。
可唐伟明像是没看到唐格予身上的伤一样，也没计较唐格予踹他的一脚，立马像被电击了一样的起身，拽住唐格予的肩膀把他往吴玉的房间里带，“你钱放哪里了？！我知道你有钱！”
唐格予心中的怒火即将爆发，但此时只是默默的被唐伟明拉进吴玉房里。
唐伟明在吴玉的柜子里乱翻，“你钱在哪儿？快点拿出来！”
他翻了半天没翻到，又转身去把床垫抬起来看。还是没找到，又去看吴玉的床底……床单……枕套……梳妆台。
唐伟明把屋子翻箱倒柜捣了个乱七八糟都找不到钱，他转身看着背抵在墙上的唐格予，“你快说！”
吴玉爬进来趴在房门口，哭着咬牙道：“你个短命的混账玩意！你不得好死！”
唐伟明跑到墙边抬腿在唐格予腹部踹了一脚，“老子刚下了三万的注，你们赶紧拿钱来啊！”
吴玉嘴里流出血来，看着捂着肚子靠着墙的唐格予，心里抽痛。
她对唐伟明哭喊着：“你妈生你没给你安良心！你去死，你去死！！”
唐格予头都抬不起来的的样子让吴玉有些崩溃，“你滚！你快滚！”
吴玉大吼，把唐伟明心中的暴怒又给激了起来，他拿起床边一个放着唐格予小时候相片的相框，砸在吴玉身上，“钱拿来！”
那张照片是唐格予被毁得只剩最后一张了的儿时照片，此时被砸在吴玉身上，相框里的玻璃破碎，划伤吴玉胸口，里面的胶纸上粘了几滴血上去。
吴玉哭出声，“你这个混蛋——”
唐格予看着吴玉身上那些血，心中怒火再忍不住。
他转身跨过吴玉的身子，从厨房拿了个铁锅进房，唐伟明还在吴玉的柜子里翻钱，唐格予上去直接把铁锅砸在唐伟明脑袋上。
这一下砸得不轻，唐伟明捂着脑袋回头。
唐格予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又是几下在唐伟明身上乱打一顿。
唐伟明有些发晕，眼睛还没闭上，但手是没力气再提上来打人了。
唐格予放下铁锅，看着唐伟明那张让他憎恶又惧怕的脸，那让他想踩碎的五官，让他想捶爆的脑袋……他心中怒火不熄又起。
唐伟明往年对他施暴的画面又争先恐后的涌上脑海，让他恨得咬牙，恨不得弄死唐伟明。
他今天又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抬起双手去掐唐伟明脖子，手指在发狠地用力，想致唐伟明于死地。
但也又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没有把唐伟明掐死，因为心中还有理智。
不能因为这种人渣而断送自己的一生。
他不解气般地松开手，揪着唐伟明的衣领把他往外拽。
拽出房门，家门，巷子口……最后扔到满是碎石子的大街上。
此时是深夜，没有人看见这副场景。
唐伟明躺在小路上，石子硌着后背，神志有些不清醒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
唐格予踹了他一脚，越踹越怒，又发狠地在他肚子上剁了一脚，“你去死吧……去死吧……”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小石子扔在唐伟明脸上，“你不配活着……”
“你活着有谁能好过了！”
“去死吧！”
他骂了几句后把唐伟明扔在路上，在旁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些纱布，创可贴，云南白药之类的带回家。
吴玉还趴在她的房门口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着，唐格予心里又心疼，但又觉得恼怒。
他走进去，没有直接去看吴玉，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歪歪扭扭的鞋柜上，然后沉默地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用蛇皮袋装好，又去把电饭锅修好，再把地上的饭菜也都抓起来扔进垃圾袋，最后把厅里拖干净。
客厅的墙角处又粘了血，血染在墙上很难擦干净。他从柜子里搬出来一桶还剩小半桶的白色涂料，直接涂在那片血上，盖住白墙上的鲜红。
屋子里变得满是难闻的乳胶味。
厅里收拾好后，他这才拿上药走到吴玉的房门口蹲坐下来。
吴玉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哼哼，鬓角处有一小窝血，血还湿着，嘴角也还沾着柔成了白泥的饭。
唐格予抓着手里的袋子，但没有把里面东西的包装袋打开。
他冷漠地看着吴玉，开口道：“这次他也打的不轻，你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分开？”
吴玉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就张开了眼睛，但看到唐格予的脸后，又委屈地哭了出来，“呜呜……格予……”
看见吴玉哭，唐格予心里也难受，脑门都感觉一抽一抽的疼，“你长不长记性啊？他打在你身上的疼，你都感觉不到是吗？”
吴玉不回他的话，嚷嚷道：“他又找我要钱，天天赌博，天天喝酒……”
“他往这个家里拿过一分钱吗？啊？”
“我赚几个钱蛮容易吗，啊？”
“他这个王八蛋，一回家就摔东西，找钱！”
“嘴里没一句人话！”
还是跟往常一样，风波平息之后，吴玉就会开始一段长达半个小时的哭诉。
唐格予在旁边时，她就跟唐格予哭，有时候唐格予把自己关在房内不理她，她就会跑去叶梓家，大半夜的把已经睡着了的叶梓拉起来，跟叶梓哭诉。
唐格予无疑是爱吴玉的，吴玉给了他生命，还养他十几年，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确实也还让他活着。
可唐格予也是恨吴玉的，他恨吴玉给了他一个这样的父亲和家庭。
“这个混账玩意……”吴玉还在骂，脸上被血泪打湿，嘴角有口水流在瓷砖地上，“我就是年轻的时候瞎了眼，找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唐格予再忍受不了，满脸痛苦。
他放开手里的袋子，蹲坐在地上，两手伸进自己脑后的短发里，弯下腰，是一个跪地抱头的姿势。
他跪在吴玉脸前，用祈求的语气对吴玉道：“离婚吧……我求求你们离婚吧……”
“我不想看见你被他打，不想看见你每次都半死不活血流满脸的样子，我不想跟他打架，也不想被他打……”
唐格予像是在恳求吴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攒了很多钱……我以后还可以赚更多钱，我可以养活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你跟他离婚吧，我带你去过好我们的生活。”
“我们在街上租个小房子，或者到舅舅附近去，离唐伟明远远的……舅舅不会看你笑话的，别人也不会看你笑话，我们过我们的……”
“只要你肯离婚，我保证能让你过得好……”
这些话唐格予已经说过无数次，他也曾无数次地向吴玉请求，可每次他说这些话，吴玉都会装作没听见。
因为她拉不下脸来离婚……
而且，她总觉得唐伟明以后会改的，毕竟唐伟明也有他的好。
最重要的是，她当年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甚至还不惜与娘家断了关系，硬是要嫁给唐伟明。如今跟唐伟明离婚的话，是要闹多大的笑话给别人看啊。
“你们离婚，好不好”
吴玉像是没听到唐格予的话一样，嘴里还在呜呜地哭着，“我的命好苦啊……那个混账东西亏待我……”
唐格予觉得眼睛发涩，手一直在颤抖，吴玉脸上的伤口和血痕让他觉得心脏一直在被碾压踩剁，疼得狠。
他闭着眼睛，额头贴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温声道：“那我们离开他好不好？”
吴玉眼里大颗的泪滴出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的窗户，窗上的窗帘已经破旧褪色，“我辛辛苦苦赚两个钱多不容易啊，他几天就输光了……”
唐格予用力咬了咬牙，心里的怒气突然盖过对吴玉的心疼。
他拿开放在吴玉脑袋上的手，狠狠地在地上捶了一下，眉毛紧紧拧着，上下的牙齿要咬碎。
他拳头握得很紧，骨头都在作响，眼睛紧闭着，但睫毛还是湿润了。
心脏一直在抽痛，胸口处好像有把烧得很烈的火，火苗几次要涌上喉管，从嘴里喷出来。
膝盖骨抵着冰凉的瓷砖，很想在瓷砖上面钻动，把瓷砖给钻裂了来发.泄一下心中怒火。
父母是个让他煎熬与憋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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