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抽象果然靠的是天赋
傅以榕并没有急着加入下方的人群,他独自一人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蜻蜓点水般的一眼,就被陆浮抓了个正着。
Alpha悠悠的看着他,少年紫灰色的瞳中空无一物,忽的弯了弯,溢出丝丝缕缕勾人的笑意来,冷调的腕高高举起,隔空向他致意。
喜欢廉价的甜食?
成煊这种天之骄子,从来没吃过边缘星的食物,自然也不知道,那里的甜品里混得可不是糖。
陆浮的唇角拉平,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转瞬即逝,像是被窗外闪过的电光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在他眼中,上首的并不是一名位高权重的Alpha上将,而是能够开出黄金与权杖的宝箱。
一言以蔽之,老登儿,爆金币。
傅以榕没有拿酒杯,他静默的看着陆浮,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栏杆上轻轻敲击。
塞布星——
傅以榕见多了想往上爬的人,有人将自己的野心藏得很好,逢人三分笑,有人锋芒毕露,削尖了脑袋挤进豺狼的包围圈。
陆浮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收回眼神,将注意力放在了阿兰德·坦身上。
雌虫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他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谈笑间将话题引到了谢为祯的死上,周围人显而易见的脸色凝住了。
阿兰德似乎要得就是这个反应,金瞳缓缓眯起,“说起来,不知道谢家主伤势如何了?今天也没看到他。”
谢家封锁了消息,谢为祯的死还是个秘密,众人面面相觑,说自己不知道显得太敷衍,但他们又确实不知道,最后以还在修养中作为借口应付了阿兰德。
雌虫若有所思的点头,微微仰头:“既然谢家主来不了,今天代表出席者是谁?”
“是他的弟弟,谢寅。”
那人说着,指了指角落的方向,围成一圈的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谢寅倏地感觉如芒在背,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十几双精明的眼。
我艹,闹鬼了?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对面十多个人也齐刷刷的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从嘴角的弧度到眼尾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除了阿兰德格格不入外,其他人都能一起打包扔进百鬼夜行的队伍里。
谢寅头皮发麻,眼珠忍不住向右边偏了一下,极具冲击力的黑与白撞进了眼底,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陆浮裸露的一截腕。
陆浮也看了过来,他不笑,只看着谢寅,问道:“你怎么了?”
撞鬼了。
谢寅吞了口唾沫,摇摇头,“没事,喝酒呛着了。”
陆浮看了眼他沉着终端的酒杯,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陆浮:终端泡酒都敢喝,他比时旭还厉害。】
【018:我也敢。】
【陆浮:我宣布,第一届人机大赛现在开始。】
自从阿兰德出现后,简焕白就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他按了按自己的鲨鱼齿,指腹留下了浅浅的压痕。
不疼。
他又略微使了点力气,上下牙同时发力,淡淡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秒后又被愈合的皮肉挡了回去。
还好,也不算疼。
简焕白单手撑着桌子,双眼在陆浮的后颈来回打量,透过黑色的西装,他似乎能描摹出少年脆弱的颈。
要是能咬一口该有多好。
简焕白舔掉伤口处渗出的缕缕血丝,铁灰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倾泻的水泥,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呼吸。
他会很轻的,绝对不会让陆浮痛。
“咔。”
简焕白低头看着被自己无意识捏碎的桌角,五指张开抖落些许碎屑,不满的说:“傅以榕怎么这么抠搜,不能用点好料子吗?”
他是懂倒打一耙的,什么材料能挡的住顶级Alpha的全力一击?齐列的脸皮吗?
阿兰德侧身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独自走了过来,除了简焕白外,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精神了起来。
时旭和成煊是知道阿兰德和陆浮有过节,担心他趁此机会找麻烦,谢寅就是单纯的怕虫。
“首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兰德直接无视了四个Alpha,主动和陆浮打招呼。
陆浮眼尾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回道:“下次要想到。”
阿兰德面色僵了僵:“当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陆浮眼神飘了飘,并没有落在阿兰德的身上:“没事就回去吧,还有不少人等着你呢。”
阿兰德有些气结,陆浮今天怎么回事,对他这么不耐烦。
“首席,我只是想和熟人待在一起而已,毕竟,这里的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傅上将,杀了我们不少子民。”阿兰德说着茶里茶气的话,表情倒是完全不配合。
你但凡表现的害怕点我都能配合你演下去。
陆浮完全不吃阿兰德这一套,问道:“那你怎么不带西蒙来?他不是和你更熟?而且他更强,要是傅以榕突然犯了杀虫瘾,还能给你当挡箭牌。”
哈,人类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生物吗?
阿兰德咬碎了一口牙,皮笑肉不笑的说:“是我思虑不周了。”
陆浮理解的点点头,提醒道:“下次要考虑清楚,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018:适可而止,他好像快破防了。】
【陆浮:没事,我这有四个挡箭牌。】
【018:还是你思虑周全。】
那是当然。
陆浮永远不打没有挡箭牌的仗。
阿兰德低头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面色难看不说,笑容也虚浮在脸上,看不出一丝真心。
一名侍者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阿兰德蓦地收了表情,维持住自己矜贵傲慢的形象。
侍者在陆浮身侧站定,弯下腰低声道:“陆先生,我家主人请齐家主和您十分钟后上楼一聚。”
好正式的称呼,听得陆浮都以为自己终于被当成人了。
选票超进化——人形选票!
【018:别多想,你只是顺带的,记得谢谢齐列。】
【陆浮:齐之裕怎么说?】
齐之裕快急死了。
他一边和空气对骂一边反复刷新终端、检查网络、叫来了四个小弟帮他检查接线情况,发现网络没问题后骂得更欢了,嘴边都冒出了燎泡。
谢寅已经二十分钟没给他发过消息了,要么就是他被陆浮发现了,要么就是谢寅出事了。
平心而论,齐之裕希望是后者。
焦虑的啃了二十分钟手指,齐之裕在小弟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主动给陆浮发一条消息。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看着齐之裕反反复复呼气吸气,眉毛都快打结得能织毛衣了,依然始终按不下发送键,一名Alpha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要不,齐哥你问问时旭或者成煊?”
问个屁,时旭被他拉黑了,成煊又是个不可信的。
齐之裕抿了抿唇,将聊天框里排了五行的消息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只剩下一句话。
【晚上8:45
QZY:要不要换个更有用的恋人?】
陆浮瞄了眼终端,瞳孔放大了一瞬。
啊?
可是我单身啊。
【018:怎么办,他A上来了!】
【陆浮:不要慌,这个时候只要召唤万能的挡箭牌齐列就行了。】
【晚上8:47
fufu:你说这话之前,得到齐老师的允许了吗?】
好了,快点知难而退吧。
齐之裕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边的燎泡,刺痛。
齐列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齐之裕骨缝里的刺,平日里还能可以忽视,但每到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我和陆浮见面那天,”齐之裕突然开口:“五等星是不是在下雨?”
四名Alpha互相看了看,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齐之裕却肯定道:“不会错的,那天一定下雨了!”
他又想起了少年滴水的发、咬着烟靠过来的体温、还有那句舌头换吻的笑言。
齐之裕抬眼看向挂满了装饰品的墙壁,地下宿舍密不透风,隔音效果极佳,既隔绝了外界的探索,也阻拦了Alpha对环境的感知。
他抬手摸了摸冰凉的墙壁,眼神忽明忽暗:“外面,现在是不是在下雨?”
这一次,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陆浮也得到了齐之裕的回复。
【晚上8:52
QZY:谢寅给过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什么意思?
陆浮还没想明白,齐之裕的消息又来了。
【晚上8:53
我是自愿做三的:如果小叔死了,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齐之裕紧张的捏着手里的终端,他一口接着一口灌水,流淌的液体在身体里激聚,却压不住喉间的干渴和心头的燥意。
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谢为祯是陆浮杀的。
齐之裕已经借谢寅的手找到了那段监控录像,里面记录了从陆浮离校到他进入南区的全过程,可惜南区没有摄像头,不然他还能看到更多。
除了谢寅拷贝后交给他的备份外,那天的监控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齐之裕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把柄。
等待陆浮回复的时间里,齐之裕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秘密相册,拇指按住了封面上穿着卫衣的人影。
【系统提示:是否删除该录像?注:一旦删除无法找回,请谨慎决定。】
“叮。”
终端最上方,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齐之裕没有去看,刻意的回避了视线。
【确认删除】
【录像已删除】
一切完成后,Alpha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脸颊,点开了刚才弹出来的消息框。
【晚上8:55
fufu:我不接受空头支票。】
【晚上8:55
fufu: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陆浮想要做什么?
齐之裕的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一个五等星平民顶着无数流言蜚语走到这一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简单的钱配不上他付出的努力,那就是权了。
他突然想起陆浮在接受维度直播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今年的议会初选要开始了。
齐之裕低下头抓了抓蓬松的红发,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狐狸眼定定的盯着膝盖。
陆浮在关注议会初选。
陆浮想要进入议会!
如果说第二阀成家与军部关系匪浅,那么谢尔诺、齐、时三阀就是议会三巨头,高位几乎都被这三个姓垄断了。
“齐哥?你要不要喝点水?”一名Alpha担忧的蹙眉:“你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比在训练室被成煊揍得体无完肤还要糟。
齐之裕机械性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翻涌的喜悦混合着水流在身体里扎根,连带着Alpha侵略性十足的信息素都变得湿润了。
只有他知道陆浮想要做什么。
**
罗菲蒙特庄园
陆浮指尖滑动着聊天界面,齐之裕发来的消息堪称惊悚,新改的网名也非常有特色。
齐之裕这么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浮仔细想了想,把酒杯放下了。
他怕再喝两口,齐之裕就直接效仿简焕白,恭恭敬敬的把齐列送去墓园里降解了。
【018:你要是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齐列,挑拨离间,齐之裕就能重开了。】
【陆浮:错误的,齐列看到这个只会高兴。】
高兴他的侄子居然这么绝情,为了自己的私欲能够对亲叔叔下手。
这才是齐家人该有的样子。
侍者又来了,这一次,他是来给陆浮带路的。
与四个挡箭牌、一支箭告别后,陆浮跟着侍者上了二楼。
这里的动静逃不开任何人的眼睛,奥莱拉若有所思的望了过来。
和一群不爱看星网的老东西不同,他知道陆浮,甚至看过陆浮的直播,也派人调查过一二。
敏锐的奥莱拉确信陆浮和教廷、或者说,陆浮和神有关。
多亏了他的十六弟,奥莱拉对一切与神相关的东西都抱有十足的警惕。
时旭踱了过来,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恭喜,你终于可以做谢尔诺家的小皇帝了。”
奥莱拉温和的笑笑:“你知道你刚才在陆浮旁边笑得像个智人吗?”
时旭摇摇头,感叹道:“你眼里看到什么,恰恰说明你是什么样的人。”
奥莱拉怜悯的看着他,“攻击性这么低,你平时没看过自己新闻下的恶评吧?”
拍了拍Alpha的肩,奥莱拉轻笑着劝道:“多学学,别以后进了议会话都说不明白。”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远去,时旭掸了掸肩,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站似一棵松。
成煊慢悠悠的问:“你又在矫正腰间盘突出?”
时旭拧眉:“都说了我没有腰间盘突出,这只是预防。”
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
陆浮跟着侍者走上二楼,男人推开一扇房门,摆出请的手势:“劳烦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陆浮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室内没有什么特别的程设,一个木质长桌,两个双人沙发,一盆绿植,朴素的不像话。
看不出来,傅以榕居然喜欢这种风格。
【018:你喜欢哪种?】
【陆浮:我没有审美。】
陆浮会把他拥有一切堆满房屋,像贪婪的恶龙一样盘踞在财宝中央,被金光璀璨的华丽物件淹没。
他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傅以榕不在屋里,应该是先去见齐列了,陆浮不指望齐列能在傅以榕面前为他说什么好话,反正就算齐列昧着良心说了,他也能用实际行动打破。
二楼走廊最里侧的房间,傅以榕和齐列相对而坐。
齐列同他话起了家常,“我本来最看好齐之裕,几个孩子里,他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拿枪就敢对准我的。”
说到这,Alpha抿唇笑起来,语气遗憾:“可惜,他不知道枪要先上膛。”
傅以榕托着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侄子?”
“都死了。”齐列语气不咸不淡的说。
“嚯,”傅以榕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死的?被你的控制欲逼死的吗?”
齐列不悦的抿唇,“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别误会,”傅以榕耸肩,“我只是将嘲讽别人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方式。”
齐列轻轻呼出一口,道:“他们都死在了内部倾轧中。”
即使是两国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门阀依然没有停止明争暗斗,年幼的继承人们更是备受瞩目,各个都站在风口浪尖。
齐之裕纯粹靠□□够强,硬生生扛过了暗杀和投毒,他要不是顶级Alpha,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培黄土。
傅以榕完全不能理解,语气充满了困惑:“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也不见变聪明?”
齐列也不知道。
基因突变吧。
上半身陷在沙发里,陆浮给灰鸦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9:00
fufu:你是077?】
灰鸦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秒回。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嗯。抱歉,我也是才知道。】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你会生气吗?】
不记得好啊。
就怕你和041又来找我拔河。
【晚上9:01
fufu:不会,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灰鸦没有一点藏私,将小灰狗发现手环、卡勒追击、以及自己失忆的事全盘托出。
【陆浮:他真的不是给我编了个韩剧吗?】
失忆都有,味儿太正了。
【018:问问他卡勒怎么样了,既然是傅以榕的手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俩还要做同事呢。】
说得好。
接和我竞争的同事都是这个水平。
【晚上9:10
鸦鸦嘎嘎嘎:卡勒现在还活着,我担心他回去对傅以榕乱说,暂时把他关起来了,要把他放了吗?】
卡勒才不会对傅以榕说什么。
077不记得,不代表陆浮不记得,卡勒既然是教廷的人,他和傅以榕就绝对不可能共享情报。
【晚上9:11
fufu:钱转走再放。】
切回列表,陆浮像是拉磨的驴赶场子一样给齐列发去了消息。
【晚上9:12
fufu:齐老师,傅以榕会不会不安好心啊?】
【晚上9:13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你怕他把你卖去黑市吗?】
这个倒不怕。
就像第三亲王能够在黑市上流通一样,漂亮的人类同样是备受欢迎的商品,但是,无论是黑市的买家还是卖家对陆浮都敬而远之。
那封录取通知书卖不掉的根本原因是那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晚上9:14
fufu:我怕他送我去见老乡。】
发送键刚点下去,脑中突然传来了018的提醒音,傅以榕人露面之前,信息素先透过房门钻了进来。
Beta虽然闻不到味道,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却没有退化。
陆浮立刻收起终端,坐姿乖巧,笑容腼腆,活脱脱的三好少年。
男人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近距离看这张脸冲击力更强烈些,“陆浮是吧?我叫傅以榕,你应该听说过。”
傅以榕手里拿着个骰盅,他随手晃了晃,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直到自己觉得足够了才停下。
手指扣住顶端,Alpha不急不缓的问:“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数?”
陆浮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报了个数:“六。”
【018: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066。
【陆浮:我胡说的。】
错了或者对了都不影响什么,傅以榕又不是来教他怎么出老千的。
傅以榕没开盅,翘着二郎腿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我以前是四等星赌场的打手,知道你是五等星居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
“不过,我想错了,”傅以榕笑了声,“你比我野心大多了。”
“我当初选择进入只是想着吃口饱饭而已,拿命换前途,和在四等星也没什么不同。”
Alpha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红瞳微挑:“后生可畏啊,塞布星的孩子都能考进军校了…你有案底吗?”
陆浮在脑内过了一遍偶像剧流程,思考傅以榕下一句台词究竟是“我很欣赏你”还是“你很不错,做我干儿子吧”,却被他突然的问题砸得一懵。
啊?
有吗?
有的。
“我…”
我犯什么罪了,等会儿,让我列个清单。
然而时间不等人,傅以榕问这个显然也不是想听他辉煌的履历。
斟酌几秒后,陆浮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没有任何案底。”
Alpha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诚实是美德。”
整个塞拉法帝国,从门阀到平民,从教廷到星盗,有一个算一个,谁能配得上“诚实”二字?
陆浮:“……”
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傅上将,我真的没有任何案底。”陆浮目光真挚而坚定。
没被抓到过当然就没有案底了。
傅以榕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哼笑了声,“齐列有意将你安排到我的手下,先说下我的规矩,第一,不准反驳我的任何指令,第二,不准背着我和其他将级勾结,第三,不准队内恋情,能接受就点头。”
前面两个陆浮都能理解,第三个是什么情况?
发挥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陆浮举起手,真的问了出来。
傅以榕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我手底下基本都是Alpha,当初,有个少尉在战前被队友撅了没恢复过来,差点死在前线。”
【018:……】
【陆浮:……】
好震撼人心的理由。
【陆浮:所以这位少尉和他的队友也是我未来的同事对吗?】
【018:恐A同了。】
得到陆浮的肯定回答后,傅以榕从沙发上站起来,“行了,我要准备下去致辞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来我手底下,有决定了就让齐列转告我。”
Alpha侧头笑了下:“来了之后就没机会后悔了。”
傅以榕的军团每天不是在抓星盗就是在横行霸道,比S级大星盗还嚣张,在军部,甚至在整个塞拉法帝国名声都不好。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专业对口。
陆浮微微低头,紧跟着站起身:“您慢走。”
目送Alpha离开,陆浮伸了个懒腰,按住桌上的骰盅随意晃了晃,三颗骰子不断的撞击,骨碌碌的声音不绝于耳。
“哒。”
开盅。
三个六。
**
傅以榕的致辞陆浮没听,他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直到宴会结束。
齐列推开门,看到少年拿着三个骰子扔着玩。
他的技术进步的很快,三个骰子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标准的圆,一个接一个落回陆浮掌心,再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抛起。
“别玩了,我们该走了,”齐列薄唇微抿,“刚才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但如果运作得当,也能算好消息。”
“什么消息?”陆浮把骰子塞进口袋,走到齐列身前,抬手将长发拨到耳后,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齐列只说:“人多口杂,离开这再说。”
陆浮不语,如来时一样安静的跟在齐列身后,做一个阴森的背后灵。
直到上了车,齐列才终于放心的开了口:“谢为祯死了。”
哦。
你才知道啊。
“啊?”陆浮配合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某种啮齿类。
在齐列愕然的眼神下,陆浮缓缓地放下了捂住唇的手,好像是有点太过了。
齐列清了清嗓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尾流露出一丝精光,他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和谢为祯关系不一般,如今谢为祯死了,你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陆浮同学,你要考虑清楚,趁现在换个东家还来得及。”
哟呵,挖墙脚?
合同已经签了,齐列也不需要他做额外的事,与其说是挖墙脚,倒不如说是警告陆浮,没了谢为祯,他在齐列面前要伏低做小。
陆浮明白了他是意思,不安的垂下眼睑,“谢家主死了,那,诺亚制药以后…”
“这你不用担心,谢家有得是能背锅的人。”
你说了背锅吧,你说了吧!
陆浮不再说话,像是认了命,全程沉默不语,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的雨,玻璃上爬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少年冷白的面容。
谢为祯死的那天,雨也这么大。
齐列将陆浮送回第一军校后就离开了,只给陆浮留了一地的汽车尾气。
陆浮礼貌的笑了笑,心里已经把齐列扔进了黑名单,缴费一百万可以考虑放出来。
**
没过几天,谢为祯抢救失败,遗憾去世的消息终于从各大知情人士的嘴里透露了出来。
谢家不得不公开了这一消息,并火速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然而,本该是谢为祯葬礼的日子,谢家尚且存活的几兄弟却都没有出席。
谢为祯的死让那些鬣狗一样的媒体们疯狂的追逐每一滴血,对于凶手身份和动机的猜测五花八门、铺天盖地,预计接下来几个月的头条都会和谢为祯挂钩。
谢家无意压下新闻,堵不如疏,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在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朦胧了青年的五官。
同谢为祯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托着腮注视杯中的倒影,忍不住嘲讽的扯开唇。
“谢为祯人都死了,那些神像啊祭坛啊之类的还留着干什么?”
“你这么多年被流放在外当然不知道,”董事会成员之一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谢为祯认定了神真实存在,他已经找到不少线索了。”
谢寅:“?”
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名惨遭流放十年的兄长只抱臂冷哼,似乎对谢为祯的做法十分不满。
他们可以不出席,谢寅这个下一任家主,谢为祯的接班人不行。
Alpha无奈的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给他的兄长送终。
余家名下的殡仪馆外被一辆辆豪车堵的水泄不通,事实上,除了这里,其他的街道上根本空无一人,首都星所有叫得上名字都上赶着来露一番脸。
谢为祯一死,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双目红肿,更有甚者是被下属刚从医院里抬出来的,病服还没脱,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
谢家人还没到,即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作秀。
时旭撑着伞走下车,成煊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是少数几个知道谢为祯死亡真相的人,但这个真相就算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谢家家主死在一名军校生手里,听着滑稽又可笑,可这偏偏是事实。
更可笑了。
“谢寅呢?他还没来?”成煊看了两眼,没瞧见他的身影。
“不知道,和他哥一样死在路上了吧。”时旭的话语有些刻薄。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齐之裕呢?”
成煊平静的说:“他去接陆浮了。”
操。
齐之裕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脚那么灵活,去囚星踩缝纫机造福民众算了。
时旭没回话,这场葬礼来了太多外人,多陆浮一个不多,顶多就是又给维度送了个新话题罢了。
谢为祯的棺材停在正中央,后方还有一张遗照,板着张脸,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张证件照。
和尸体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也是一种音容犹在。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兄弟谢为祯的葬礼,让我们祝他的的尸体发烂、发臭!
成煊垂眸看了眼终端,下压的眉头松了些,蓝眸中似有柔色划过。
“陆浮到了。”
殡仪馆外,齐之裕和简焕白又一次起了冲突。
当看到简家的车跟在齐家的车身后时,陆浮的拔河雷达“叮”的响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给成煊发去了消息,毕竟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为什么不是时旭,因为他有点像伪人,不适合参与到这场人类的斗争中。
齐之裕一手举着伞,一手牵住陆浮的手,待少年下车后,手腕微微倾斜,将伞面上积聚的雨水哗啦啦的甩了下去。
正好甩在了刚走近的简焕白脚边。
简焕白没理会被打湿的裤脚,缓步走到陆浮身侧,压低声音问:“谢为祯真死了?你下手那么狠?”
好问题。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少胡说八道,”齐之裕语气讥诮:“没证据当心我告你诽谤!”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斗,又被雨水冲刷着散去。
而对于姗姗来迟的成煊和时旭,他们只看到陆浮头顶叠着两把伞,左边站着齐之裕,右边站着简焕白,将Beta清瘦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Alpha的伞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想把对方的伞撞开,他们的背完全暴露在雨幕中,西装湿得能拧出水。
陆浮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被一左一右抓住的两只手腕,尝试着挣了一下。
纹丝不动。
陆浮瞳孔颤抖,再次尝试了一下,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几秒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晃了一下。
哦,是齐之裕在动。
Beta听着不断敲击伞面的雨声,无声的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不然呢,杀了我?
而谢寅,他被堵在车里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打一架算了,别堵别人车门口行不行?
有没有素质?
谢寅趴在车窗上,透过布满水珠的窗户看到了齐之裕的手搭在陆浮后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Alpha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小手不是很干净。
他无声的摇下车窗,雨水立刻被风吹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打在谢寅俊俏的脸上。
齐之裕是兄弟他就不计较了,简焕白是吧,挡我车门口是吧,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没素质。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鬼啦!
谢寅眯着眼避免雨水进入,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了起来:“哥,你死的好惨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甚至带上了转音,可见情深意切。
三人都是一惊,转身看了过来,谢寅得意的下了车,“好了,都别吵了,一起去看我哥的尸体吧!”
【018:好神奇,这就是基因突变吗?】
不好说。
像变异。
有了谢寅搅局,陆浮终于救出了自己的手,他迈上台阶,进馆前被里面的嚎哭声惊得一顿。
“等什么呢?”时旭跟了上来,浅笑道:“迈左脚进门,谢为祯又不能爬起来赶你走。”
陆浮垂下眼,似乎被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逗乐了。
走进馆内,少年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厅内的人们,一张张悲戚的脸孔下各怀鬼胎。
也不知道今天哭一趟值多少钱。
“哥啊——嘎!”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像是一只猛进的野猪,“啪”的一声扒住了谢为祯的棺材边。
“哥!你怎么死了啊哥!你死了这么大的谢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了啊哥!我该怎么办,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嘿,复活吧我的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寅一边干嚎一边装模作样的用食指大力揉搓眼角。
泪水不够,红眼眶来凑。
谢家的保镖们涌了进来将分不清是哭晕了还是哭睡着了的客人们赶了出去,殡仪馆里瞬间清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每一个都是在首都星也能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存在。
陆浮除外。
谢寅的哭声雷声大雨点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因缺氧而发红。
陆浮叹为观止,谢寅看着比他哥还需要棺材。
在五等星他自诩见过不少抽象人物,在谢寅面前还是有些逊色,唯有那些满嘴神降的教廷成员能够与之一战。
谢为祯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把运气都烧光了。
“他刚刚是不是偷笑了一声?”沈老二屈肘捅了一下身侧的Alpha,低声问。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Alpha难受的捂着耳朵,抵御谢寅的哭嚎声。
等谢寅终于哭完了,最后一位悼丧者终于登场。
“这是我兄长生前的好友,”谢寅一边说一边擦拭脸颊:“兄长曾说过,死后希望他能为他念上几句悼词。”
身着白袍,神色悲悯的青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缓缓走到谢为祯的棺材前,微微颔首。
陆浮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谢寅要把那些人赶走,原来还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青年的打扮就像是明晃晃的把通缉令贴在脸上,人群中传来几道吸气声,却没人站出来阻拦他。
简焕白危险的眯眼,舌尖从鲨鱼齿上划过,看着青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单手勾住陆浮的肩,凑到他的耳边说:“谢为祯胆子真大,居然和教廷余党关系匪浅。”
不,谢寅才是真的胆大。
谢为祯藏了一辈子的事,他嘴皮子一动就半公开了,他究竟是想让谢为祯名声扫地,还是想要谢家倒台?
这哪里是来念悼词的,这是来超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