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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破阵之法

第53章 破阵之法
以云不知为中心, 修行界的众大佬再次齐聚一堂——以灵讯玉牒的方式——群聊讨论此地阵法的破解之法。

自此之前,大佬们已安排了附近的宗门前来破除阵法。

出面联系附近的宗门的,是飞仙宗掌门。

飞仙宗嘛, 仙道巨擘,一般宗门都会给点面子。

而且理由都非常好找:发现宗门叛徒云不知, 似与魔道余孽在戈壁之下搞阴谋。请代为抓捕, 飞仙宗修士稍后便至。

也很好解释, 为何飞仙宗会发现此地的隐蔽阵法。

等把灵世宗众人救出来,还能道一句万幸、巧合,没想到追捕宗门叛徒,竟能救出兄弟单位。

而且云不知确实就在此地, 稍微留下点什么证据,都能说明飞仙宗没有说谎。

可以说是非常严谨了。

——没错,这个理由是云不知自己建议, 而后飞仙宗掌门欣然采纳的。

再次给自己扣上一口黑锅的云不知, 在众大佬的指点下, 很快便抽丝剥茧, 分析出了阵法的端倪。

此阵以人心为引, 以欲望为局。

人心是恶的人心。

欲望是恶的欲望。

邪气满溢,无穷无尽。

此阵外力难破,若要当真以力破之,阵法内的人也难以幸免。

云不知默然,这可如何是好?

……

阵法内。

主阵辅阵之人仿佛同时得到了什么消息,面色微变。

辅阵的癸不安道:“问剑山与轻音阁的人已经往这边来了。飞仙宗的人也在来的路上。我们转化山灵的时间恐怕不够。”

主阵之人冷喝一声:“肃静!”

继而嘲弄般笑了一声, 仿佛知晓了什么隐秘,成竹在胸:“他们可不敢径直打破我们的阵法。山灵是他们的心尖尖,碰伤一点都不行。他们只能耐住性子破解阵法——我们的时间足够了!”

辅阵之人对内幕了解不深, 只觉得他口中说的几个“他们”,似乎分别指代了不同的人。

洞穴入口,隐在阴暗处的修士阴魂,则不易察觉地握紧了五指,死水般沉沉的漆黑眼里,浮光掠影般的闪过一丝担忧。

他是主阵之人的弟子。

或许比辅阵的修士,对阵法的了解更深。

布阵之前,他的师父问了他两个问题。

世间最污秽的存在是什么?

——是人心。

世间最无穷的存在是什么?

——是欲望。

一颗人心,便能生出无穷尽的欲望。

以人心与欲望构建的阵法,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戈壁战场上的大裂谷,是两边国家不约而同选择的乱葬岗。

战死的将士未能荣归故乡,反而被无情的国家抛弃在战场,残缺的尸骨被推下深渊,残破的英魂思念着故乡与亲人,夜夜在战场上游荡,直待他们消散于世间。

马革裹尸,却落得如此下场。

消散之际,他们是怨恨的、憎恶的。

阵法以他们坠入深渊的尸骨为容器,容纳了这些怨恨与憎恶。

并用修士的灵力,将其不断滋养、壮大。

就像藏灵宗培养灵一般,使怨恨憎恶的集合体,逐渐强大,甚至于有了自己的意识。

用藏灵宗万物有灵的说法解释,这个意识,或许就是乱葬岗的灵罢?

如今迫害灵世宗众人的,并非他们这个阵法。

而是这只乱葬岗的灵。

他们的阵法,只是从旁辅助、引导这只灵行事。

这只灵是一只极其强大可怖的邪祟。

它满含怨恨与憎恶,是一切人世间最阴暗欲望的聚合体。

灵世宗众人,被困在它的体内,时刻都经受着邪祟的侵蚀。

无声无息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

它将修士的欲望具现化为现实,引得修士沉浸其中。

然而,沉浸得越深,怨力对人心的侵蚀也就越深。

若长时间滞留阵内,修士必然会走火入魔。

而山灵……必然同样沦为邪祟。

阴魂眸色挣扎,他、他须得想想办法,否则恩人就……

……

龙华跟着孙三,往临水阁走去。

越是靠近临水阁的方向,人群就越是拥挤。

孙三解释,都是因为临水阁畔正在举行花神祭,所以才会聚集这么多人。

花神祭一年一度,由周边几个城镇联合举行,旨在评选出今年的“花神”,只是今年将地点定在了灵石镇。

龙华听了一会儿就懂了,原来是个选美比赛。

嗯?

阿咬去看选美比赛了?

他两只手都被吃的玩的占据,在人群中行进艰难。

想了想,看见前面一群小孩子在打闹,便笑眯眯地凑过去,三言两语,就将手中的小吃与小玩意儿散了出去。

“不合你口味吗?”孙三走到他身边问。

“才吃过饭,胃里正撑着。”龙华兴冲冲地往前走,“拿着东西也不好赶路,我们先去临水阁——临水阁也有好吃的吧?”

孙三跟上他,笑起来:“没错。临水阁的酒水是咱们镇的一绝呢。”

临水阁矗立在一条宽敞的清溪边上,有五层之高,下面四层,每一层上都或坐或站,挤满了人。

第五层的人要少些,龙华一眼便看见了衣袂飘飘的大美人长暮。

大美人也看见了他,低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你等我。我上来。”龙华冲他挥挥手,就踏入了临水阁中。

哎,你是真的长暮,还是假的长暮?

龙华径直上了五楼,也无人拦他。

五楼上,坐着些衣着华贵的乡绅,都是与家人朋友出游。

唯独有一桌,是孤零零一人坐在窗边,临溪照影。

“阿咬。”龙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目光从人家的脸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看着吧,像是真的。

青山杳也在看他,轻轻嗅了嗅气息,是熟悉的味道。

他抬手布下一个结界,才问:“龙华,你是怎么过来的?”

“多亏了师父给的灵符。我砸了一通,就从一个空荡荡的地方到了这里。”他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宽敞的河流上,搭起了一个花团锦簇的舞台,正在进行着美人的色艺展示,赏心悦目。

但总觉得台上的美人一个个都有几分面熟呢?

“阿咬是一直在这里吗?”他随意地反问,“有没有摸清楚阵法?”

青山杳沉静道:“这里有一只灵。是邪祟化成的灵。”

龙华:“嗯?”他还在琢磨阿咬的真假,阿咬就这么坦诚相待了?

青山杳端起桌上的酒杯,优雅地一口闷掉:“我在这里,尝试着将它镇压。”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真的是阿咬?”龙华狐疑,“你不是说喝酒误事,都不再沾酒了吗?”

莫非是个假阿咬?

破绽这么大的吗?

青山杳眼中露出无奈之色:“这只灵的怨力,不像之前入魔弟子体内的魔气那般,可以轻易拔除。它的怨力构建了这个空间的一草一木,在吃食里凝聚得最多。”

他又抬手按住龙华的手腕,以一丝灵力在龙华周身感应了一圈,松了口气:“你没有食用小镇上的吃食,这很好。”

“吃了会怎样?”龙华的目光落在他被酒水染湿的唇瓣上,声音紧绷。

青山杳道:“吃得越多,受邪祟的侵蚀便越深罢。”

他端着酒杯,又要往唇边放,非常有明知故犯的意思。

龙华又去按住他的手腕:“那你还喝?”

青山杳轻声解释:“我不一样的。”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是听了就觉得安心的那种,“我的能力是镇魔,可镇压一切邪祟之物。这只灵隐藏在阵法里,隐藏得很深。唯有接受它的侵蚀,我才能抓住它的尾巴,将它扯出来镇压。”

他凝神想了想,浅灰色的眼眸清澈又宁静:“这大概是叫作……诱敌深入?”

像是为找到了合适的比喻而感到高兴,他淡色的唇角也悄悄勾了勾。

龙华一阵心累:“你还挺得意了?”

青山杳从他的手中抽出手腕,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哪里来的底气说不会有事呢?

凡事不都有个万一么?

仗着天赋能力,什么不好的都往嘴里塞?

你现在喝的是什么?不是酒水,是怨力,是邪祟。

阵法背后的人,就想着我们将怨力吃下肚子,人家不知道你有镇魔的能力吗?人家当然知道,九寂山的镇魔大名传得比你的真实能力还要离谱夸张呢。

人家知道,还这么做了,就代表着敌人压根就不担心你的镇魔天赋能产生什么影响,就代表着敌人笃定你也会跪在这一手段前面。

所以你是哪来的自信,就这么如了敌人的意,都不用敌人催促强逼的,就自觉主动地跳坑里了?

龙华深吸一口气,才没有对着阿咬发火。

蓦地就感受到了“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的孽力回馈之感。

他以前仗着自己运气好,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闯——毫无根据的自信,自信得近乎狂妄,看在关心自己的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般叫人憋气郁闷?

“有事便晚了。”龙华气闷,“难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青山杳迟疑地抬手摸摸他的脑袋,记得人类哄生气的小孩,都用这个办法。

“不要气。”他说,“这样是最快的办法。”

指尖冰凉,落在发间的力量又轻又细。

龙华的心跳失衡了一瞬,思维也中断了一瞬,可看见阿咬手中的酒杯,他又勉强挺了过来,坚决不被对手的糖衣炮弹所迷惑,找到了关键点:“最快?”

“刚才不是说过,怨力构建了这个空间的一草一木?”青山杳说,“哪怕人不吃不喝,只要还身处其间,也会被怨力渐渐侵蚀。於长老身体不好,你与灵世宗的其他弟子修为太弱,都不便在这个阵法里久待。”

“师父的身体不好?”龙华怔住。

青山杳点了点头:“於长老身体有恙,应是长久以来的病症。不危及性命,只是身体并不似一般修士那般强健。他入冬后不离手的袖炉,燃烧的是数种灵药矿石调配而成的秘药。这个阵法于他而言过于污秽,他应尽早离开此地。”

於长生本人都未与龙华提及此事,此事更不应由他告诉龙华。

但若不提,龙华便绝不会同意他的计划罢。

他看向龙华,却见龙华低声喃喃:“我与师父朝夕相处,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顿了顿,又抬眸看他,瞳孔微颤:“所以,你才要选择最快的办法?”

为了他,为了师父,为了灵世宗弟子,用伤害自身的办法,走出一条捷径?

龙华咬牙,极少有过的颓败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十世善人?

幸运加身?

绝处逢生?

是了,就算此时此刻,他依然相信,自己定能脱离险境。或许他的幸运光环还能罩住所有人,让大家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他能立即带大家出阵吗?

不能。

他能抹消掉大家在阵法中遭遇的伤害吗?

不能。

绝处逢生……非得先到了绝处,才可见生机。

他根本无法跳过中间苦难的过程,直接抵达最终好的结果。

他那样喜欢阿咬,还想保护阿咬。

却已被阿咬保护了太多次。

龙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火大极了,重重地捶了一下大腿。

无用之至!

青山杳见他如此,心头一慌,好像摸头都没有用的?

他下意识地化身为小狼崽,跳到龙华的肩上,垂下自己毛绒绒的长尾巴,搭在龙华光洁的脖颈上。

——“大概是被尾巴救过,我碰到它就很有安全感,有种劫后重生的幸福感。”

他记得龙华这样说过。

所以,尾巴给你。

“不要担心。”他再次说,非常沉稳可靠的,“我不会有事。大家也都不会有事。”

尾巴的毛毛蓬松的像云。

柔软又暖和。

在这一点上,龙华没有骗阿咬。

他的确是每每触碰到这条尾巴,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初来此世,这条尾巴是他最先接触到的温暖。

龙华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的沉郁之气:“我能做些什么吗?”

“在我身边。”小狼崽说,“闻闻你,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