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距离篝火场地大概两三里地远的一个小土坡后面, 有7只猫耳朵竖了起来。
火光映照下，猫瞳反射着幽幽的光，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几盏鬼火, 此时正紧紧盯着前方的场地。
“喵！这群蛇兽人到底要狂欢多久！我好饿喵！”
说话的是一只拥有橘色猫耳朵的猫兽人, 他舔了好几遍自己的猫爪子，饿的眼睛都在发绿。
回答他的是一直有黑色猫耳朵的兽人：“再忍忍喵，这是庆祝丰收的篝火，虽然是比以前开得久了些，但这群蛇兽人也该快结束了喵。”
“我还以为这群蛇今年要饿死了喵，结果他们居然成功狩猎到了那只丛林霸主喵？明明都在西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他们就混得比我们好那么多喵！？”
橘猫兽人愤愤不平，主要他都饿了好多好多天, 都快饿死了。
偏偏他前些日子还看到有一头巨大的熊尸落在了蛇兽人的领地上, 不仅是震惊于蛇兽人居然能捕猎到那种级别的猎物, 还羡慕, 还嫉妒。
蛇兽人们有肉了，能过冬了。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忍饥挨饿, 对面那么多蛇兽人在吃好喝好, 他就好伤心喵。
“那头熊恐怖得很, 就算我们全部出动都不够给它踩的, 这群蛇是怎么狩猎到丛林霸主的？难道他们真的搞出来了什么厉害的兵器喵？要不要告诉虎族那边喵？”
黑色猫耳朵的兽人像是这个小队伍的领头者, 他比其他猫兽人更沉稳：“就算要说也得等到有证据喵，空口白话什么时候套到过那群臭老虎嘴边的肉？”
“肉~~”
黑猫的话里, 橘猫就听到最后一个字。
他眼前出现了一串烤制好的肉，外焦里嫩，咸香多汁，还滋滋冒着油光, 此时此刻就横在自己嘴边。
橘猫激动难耐，也顾不上猫舌头敏感怕烫，狰狞着一张猫脸就要凶猛地咬在那美味的肉串上。
“喵！喵喵——”
凄厉之际的哀嚎！才响起两声，就被其他同行的猫兽人死死按下去。
“臭小子你干什么喵！”
黑猫兽人过来就是给橘猫甩了两个大逼兜，扇在橘猫的脑门上。
“我看你是想过去被做成肉串了是吧喵！这么大声，也不怕引来那群蛇喵。”
橘猫被捂住嘴，还被扼制住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颤颤巍巍伸出自己的爪子，上面有明显的牙印，陷下去的印子已经开始往外滋滋冒血了，可见刚才下嘴有多用力。
原来的一切都只是幻想，根本没有肉串，只有他的爪子。
橘猫刚才咬的是他自己的爪子。
黑猫兽人：“……”
黑猫兽人：“放开他吧喵。”
这句话是对其他猫兽人说的。同时，他也叹了口气。
猫兽人和蛇兽人都在西部村落，两个部族面临的处境也差不多。
只不过之前他们猫兽人和虎兽人暗地里一直在进行一些交易，包括并不限于，将蛇兽人这边的信息透露过去；送出自己族里面外貌姣好的猫兽人联姻……
这样就能从虎兽人那边换取一些剩下的骨头肉碎，勉强为生。
但随着时间发展，族里珍贵的雌性都被送走了，连一些外貌好看的雄性猫兽人也被挑走，猫兽人的氏族里面只剩下长得不好看，或者本身就有些残疾的兽人。
虎兽人自然是不要这些的。
于是交易停止，任由仅剩下来的猫兽人们自生自灭。
他们这些猫兽人，稀稀拉拉，靠着之前部族里剩下的积累，才勉强苟延残喘到今天。
别看橘猫不靠谱，其他猫兽人也都矮小，但今晚派出来的这群猫兽人，已经是目前猫兽人部族里，最精锐、最年轻的部队了！
他们今晚来到蛇兽人这里的目的也十分简单，就是要偷点粮食偷点肉。实在不行，偷走一只落单的蛇兽人回去也行。
部族里有更多像橘猫一样，饿到连自己都啃的兽人。
已经没办法了。
要撑不下去了。
今晚对于猫兽人们来说，面临着一道无法规避的单项选择题：生存，还是，死亡？
“待会儿，我单独过去吧，你们在这里等我，”黑猫兽人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在思考的话，话出口，他就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就回去吧。”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说话的居然是那只大馋橘猫，他只有一只耳朵，但是也把黑猫兽人的话听了个清楚。
甚至不仅听清楚了话，还听清楚了黑猫话里的更深的意思。
他固执地，用刚才还被自己咬过的那只爪子，踩住黑猫的尾巴，“一起去，胜算大。”
“要死一起死。”
其他两只幼小的猫兽人也重复了一遍：“要死一起死！”
黑猫兽人微微一笑，说出来的却是：“你们太弱了，会拖我后腿喵。”
“我一个去，活着回来的几率更大。带上你们一起，必死！”
橘猫和两只猫崽子：“……”
完全无力反驳。
“多活一天，也是一天。喵。”
泛着幽幽绿光的，仅剩下一只猫瞳的兽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随即决绝扭头，从这个掩藏的小土坡矫健地飞跃而下，期间顷刻就完成了从半兽人的形态转化为兽形态的全过程。
黑猫向前方声音渐小的，燃着篝火的场地奔驰而去。
义无反顾。
黑猫兽人走后，大橘立刻一改刚才不靠谱的馋样，严肃着一张脸，以这个精锐队伍的代理首领自居，开始思考对策，指挥规划。
他对旁边两只猫崽子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喵！”
两只猫崽子肃穆地盯着他，齐齐点头：“没错喵！”
橘猫继续筹谋：“我们也不能跟上去，打扰夏夏。就像夏夏说的那样，我们实力太弱了，跟过去只会拖他后腿。要是我们被抓住，事情就变得麻烦了喵。”
夏夏是刚才那只黑色猫兽人的名字。
两只猫崽子肃穆地盯着他，再次齐齐点头：“丧彪老大说得对！喵！”
其中一只灰色的狸花猫崽子举爪：“丧彪老大，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喵喵？”
“你提的问题很不错，这说明你已经开始学会思考了，这是成为一只合格猫兽人的象征喵。”橘猫，哦不，是丧彪，柔情地一拍小灰猫的脑袋，随即握爪，豪情万丈，“实际上，我们正要去干一件伟大的事情！喵！”
两只猫崽子其实也早就饿的不行，精神十分萎顿，在丧彪说出这句话之前，另外一只小白猫的幼小兽人都已经快站立不稳趴到地上。
但或许是丧彪的话太有感染力，又或者是他们对之后要做的事情真的好奇，两只小猫崽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高光。
那是活下去的象征，是希望的象征。
橘色的，只有半截的猫尾巴，摇晃摇晃，在终于吊够这两只小猫的胃口以后，丧彪宣布：“我们去捡垃圾吧！喵~”
“这里一直都是蛇兽人的领地，我们没有搜罗过，一定还有很多我们之前没捡到的好货！”
“你们之前也看到了吧！那么大的一头熊，肉肯定很多，时间那么短就被蛇们处理好了，很仓促。所以！在切割下来的过程中，一定会飞一两块渣渣出来，那群蛇没时间捡这种小渣渣的。”
“我们在周围转一圈，准能捡到很多很多的好货！”
“然后，如果广场那边太危险了，夏夏什么也没偷到就回来了，看到我们的收获，也不会失落啦喵~”
两只猫崽子的眼睛亮亮的，灰色猫兽人对大橘是掩盖不住的崇拜：“丧彪老大好聪明喵！我之前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附近也捡垃圾！”
连小白猫都有了说话的力气：“我也是，喵。之前家附近的垃圾我们捡了好多转，什么都捡不到了，我都快放弃了来着。”
橘猫从土坡上跳下来，跳下来的过程有些不稳，因为它只有一只前爪。
黑暗的天空，厚厚的云飘向远方，露出之前一直掩在后面的月亮。今夜天气好，月亮很亮，光不错。
光照在橘猫身上，显露出他一直隐于黑暗的身躯。
这是一只猫兽人，但是此刻只显示兽形，并非半兽人的模样。
从外表上看，他算得上是一只单数猫，只有一个耳朵，只有一个前爪，和半截尾巴的猫。
残缺不全的身体确实让它看着十分凶悍，是名副其实的丧彪。
这只橘猫的身后，缀着两只非常非常瘦小的猫崽子，一只灰色一只白色，也是无力变化成半人模样的猫兽人。
不过，此时他们周身并无任何因为身体缺陷带来的悲伤情绪萦绕，反而乐观极了。
小猫们问：“如果待会儿真的捡了很多东西，夏夏老大会高兴吗？喵？”
黑猫兽人不爱说话，情绪不外露，总一副沉思的模样，说话也凶巴巴的，小猫们其实有点害怕他。
大橘哈哈一笑，随着他带着小猫们向另一个方向远走，声音也渐远起来：“那家伙就那副死样子喵，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声音越来越小，三只猫充满希望地去捡垃圾了。
……
黑猫兽人夏夏，无端地打了个喷嚏。
好在它现在处在的角落，其他声音更大更杂，掩盖住了他刚才的意外失误。
黑色的小小猫躯，往下不断压低再压低，将他全部笼罩在角落的阴影里，黑色的皮毛让他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只剩下眼睛。
那唯一的眼睛，此时此刻，正紧紧盯着前面烤肉烤到昏昏欲睡的一名蛇兽人战士。
那个战士脚边散落着酒壶，看空壶的数量，喝的还不少。
夏夏就看着他的身体在下坠。
不断下坠，再下坠，再快要昏睡着坠到地面的时候，那名蛇兽人忽然又站起来。
夏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背部都微微弓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蛇兽人站起来后却忽然掩面哭泣，“莉尔多！你和我分手就算了，为什么要找那个小白脸？”
“难道就因为我丑？难道就因为我每次都软趴趴的？”
“就算我有这些缺陷又算得了什么？是你说的，只要是真爱就应该不畏惧任何困难！所以我才把自己不行的事情坦然说出来的。”
“你不能在知道这些后就不要我了！”
说着，那蛇兽人就往自己嘴里又灌了口酒。
“你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今晚的工作就是烤串，不能违背首领的意思，你非带着他过来，让我烤串给你们两个人吃。”
“你好狠的心啊莉尔多，你难道没有发现刚才那个小白脸胜利的姿态吗？真是令蛇作呕！你就是这样，你想惩罚我。我也不爱你了！我恨你！呜呜呜呜~”
那个兽人战士哭了一会儿，势头不见变小，反而又是一声惨叫般的哀嚎，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嚎啕。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不恨你？我恨不起来！莉尔多！我的心告诉我，我还爱你！”
“你和那个小白脸分手吧呜呜呜呜，我天天给你烤串吃呜呜呜呜~”
夏夏：“……”
黑猫兽人一边静静潜伏，一边听着这段爱恨情仇，暗暗的想：这群蛇兽人可真是有猫饼。
又等了许久，那位守着烤串点的兽人战士，终于在挫败爱情的加持下将自己灌睡着了。
胸口起伏大且平稳，鼾声震天，梦里都在挽留那位叫莉尔多的雌兽人。
夏夏伺机而动，刚才他就观察过周围了，蛇兽人们看来这次是真的大丰收，只是庆祝的日子，都在这个篝火场地上设置了好多个烤熊肉的定点，每个点分别由一个兽人战士进行守护。
夏夏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他选的这个点偏角落些，附近人少，同时剩下的熊肉还多，都堆在垒起来的石头边上。
现在这个兽人战士还脑子错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实在是合适不过的行窃时机！
如果能把那块肉偷回去，至少够丧彪和族里其他猫兽人们一周不用挨饿。
迈着轻盈的脚步，夏夏从黑暗中踱步而出，几个跳跃就蹿到肉边上，用嘴叼住那硕大的肉轻轻甩到自己的背上，肉很多，落在背上的刹那，夏夏的腿控制不住地往下弯曲，跌倒了下去！
太重了。
和丧彪一样，夏夏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但他表面从来不显，在丧彪和其他猫兽人面前，都和没事猫一样，一副依然矫健轻盈的模样，实际上也早就饿得不剩多少力气。
然而，不过片刻，夏夏又重新弓着背，努力将腿给撑直了。
甚至他还嫌这块肉不够重，只恨自己力气小。
再多一点就好了，再重一点就好了。
撑住！
得把这块肉背回去，大家都在等着他。
旁边的蛇兽人战士还在沉睡，感谢他发出的巨大鼾声，夏夏刚才跌倒又爬起来的动静没被发现。
不敢再迟疑下去，黑猫兽人背着身上的肉，重新隐藏到黑暗之中。
背着那么大一块肉，回程的路对于夏夏来说，比来的时候艰难，尤其在村落西部的地带，附近是没有用于掩藏的灌木树丛的，奔驰在一览无余的黄色土地上，他只能快点，再快点。
赶紧带着战利品回去，和丧彪他们汇合。
可是，
“那里，是不是有东西在动啊？”
蛇兽人们也真不是花架子，很快就有兽人发现不对，他们第一时间没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黑猫兽人，只是看到居然有一块肉在空中迅速划过。
守望的蛇兽人磕磕巴巴地汇报：“报，报告！我发现有块肉长腿，自己，自己飞走了！”
旁边一直冷冰冰的格斯，今晚心绪本就复杂且低落，听到手下的话后，脸上表情更寒了。
夺过那个守望者的瞭望镜，格斯冰冷的金色瞳孔注视着那快速移动的物体，片刻后，将瞭望镜重新丢给守望者，吐下两句话后就亲自下场抓人了。
“有猫来偷肉了。”
以及，
“明天训练，你背着100公斤的熊肉，跑50圈，让大家都看看长腿的肉是什么样的。”
守望兽人接过瞭望镜站定：“……是！”
格斯走后，旁边的其他兽人实在是憋不住笑，把守望兽人刚才的汇报又重复了一遍：“有块长腿的肉，自己飞走了？”
“兄弟，你可真浪漫，或许你该和人类一样去写那诗什么的。”
守望兽人红着脸，狠狠给了阴阳怪气的兄弟一个肩推：“少废话。”
片刻后他又低落下来，面上充斥着对明天训练的恐惧：“背着那么多熊肉跑50圈，老大怎么不累死我？”
守望兽人问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老大今天是不是比以前狠多了？而且还很莫名其妙。”
“刚才也是，本来明明在下面忙的，突然就跑上我们瞭望塔这边，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兄弟没这感觉：“老大不一直都是冷飕飕惯的样子吗？还失恋？老大什么时候开始过？”
兄弟把原因归回守望兽人身上：“刚才我听到肉长腿跑了，都要被你的才华折服了，老大听到肯定感触更深。”
他下结论道：“罚你这么多是应该的，受着吧。”
守望者痛苦不已，闭眼唉声叹气的悲伤道：“唉，也是。我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腿吧，今晚就去找莉尔多，让她先给我准备一些治疗腿脚酸痛的土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