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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戚檐一恍惚,摇摇晃晃站起又因失力跌了下去,摔倒在地的瞬间,那皮箱子也随之砸落。

第54章

戚檐一恍惚,摇摇晃晃站起又因失力跌了下去,摔倒在地的瞬间,那皮箱子也随之砸落。
这么一摔将箱子里的暗层摔坏了,里头掉出个牛皮薄。

文侪眼疾手快,一手搀起戚檐,一只脚踩住那簿子,嚓的一声便将那东西甩进了沙发底下。

戚檐这会清醒大半,视线所及虽仍旧模糊,却不忘装出个悲痛模样伏身瓷砖,趁机伸手到沙发下头掏了本子,一瞬便收入了黑袍的口袋里。

董枝颇显忧伤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绕了一圈,在喉腔中吞吐数回的东西,最终还是被他呼出,作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小戚,哥啊……本来决计不会那样做的,哥是没办法才……哥没撑下去,没骨气,哥对不起你!”

董枝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只还用皮包骨的手扶住了将倒的木桌。他浑身打颤,好若遭了沁骨寒,好容易不抖了,却蜷缩起身子,将那条硕大蛇尾藏到了身后。

被那人蛇含进口中的信子再一次吐出来,是在他瞧见戚檐起身要走时,随着嘶嘶的声响往外冒的是血淋淋的分叉长条,他泪流满面,却再不能冲戚檐说出一句话。

“嗯。”戚檐站起身,神情冷漠,并不在乎面前董枝是如何的可怜,“忏悔一辈子吧。”

文侪明白钱柏那负面情绪显然又对戚檐待人的态度产生了影响,便忍不住安慰了董枝一句。

他说:“董哥,您回去吧,都会没事的啊。”

上挑的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慰与哄骗色彩,意识到这一点的文侪也不由觉着心有些发酸。

董枝却是哑着声同他笑道:“阿侪啊,哥撑不下去了,小戚不会放弃你,以后就拜托你替哥照顾好小戚啊……”

须臾之间,剔骨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以极快的频率闪动,往昔一幕幕刺痛着他的神经,他觉得腿部发疼,挽起裤腿时看见一道长疤歪歪扭扭地爬上了他的腿。

他盯着那眼神闪烁的董枝,忽而有种即视感。

救下钱柏的,真是钱柏他虚无缥缈的理想么?

理想当真能救人么?

***

文侪快步赶回屋子,也顾不得九条尾巴被长廊上的积水沾得湿漉漉,他猛然推开房门时,却见屋中一片昏暗。

戚檐没有开灯,以至于有那么一刹他怀疑过戚檐是否在屋内。

他习惯了戚檐的聒噪,这静得出奇的屋子竟将他唬住了。

“戚檐……”

一只大手忽地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文侪眉一拧便要挣扎,可戚檐已然将脑袋恹恹地垂在了他的肩头。他一言未发,只使劲将文侪往怀里摁。

察觉到戚檐在发抖后,文侪没再挣扎,就那么任由他抱在怀里,宽厚的胸膛烫得他脊背发热。

“钱柏又影响你了么?”

戚檐不回答。

文侪原以为将那小子静置一会便能清醒过来,没成想那人忽地仰起脑袋,又像狗似的贴在他脖颈间嗅了起来。

天天这闻闻,那嗅嗅,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什么物种。

他这天天被他逮着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文侪开口冲戚檐骂了好些句脏的,要他清醒些,奈何戚檐就不像是听得进话的模样。文侪无可奈何,狐狸耳朵动了动,自个也抬手嗅了嗅手臂——除了沐浴露的清香再无其他。

那狗东西没洗过澡么,这有啥好闻的?真喜欢,他干脆到淋浴间里拿沐浴露怼到鼻子前边好了。

文侪想得很是郁闷,却到底没付诸行动。

因那戚檐将脑袋窝在了文侪右肩,文侪只能将脑袋往左偏,偏得久了竟生了要落枕酸痛感。

“喂——蠢货,你大哥脖子要断了。”

听了那话,那戚檐登时从文侪身上弹起来,文侪心底高兴,想着终于能继续刷进度了,没成想,手腕忽地一紧,回过神来已经被人带着倒在了床上。

文侪深吸了一口气,以罕见的耐心劝戚檐三思而后行,那戚檐却是跪着将他压住了。

“自个多大块头没点数吗?!快起来——你要压死我么?”

文侪正骂着,见戚檐口袋里那牛皮本子露出个边,想着冲那发昏的人讲道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把那簿子读了,给点时间叫戚檐自个缓缓。

谁料他单单伸长了手去够那本子,手指不慎擦过那人的腰,身上的天登时塌了下来。

黑压压的大块头差些倒在他身上,一举把他给吓老实了。

“大哥,我、不拿了,你冷静些……”

“文侪……”戚檐含糊念了声。

“我在。”

戚檐强撑起身子,泛红的瞳珠倒映着文侪,柔软的发丝因重力下垂,轻轻扫过文侪的脸。

文侪讨好地笑:“不然我先插一嘴问问,你现在有多清醒?”

他没等到回答。

“又不理人。”文侪无可奈何,索性也死鱼似的瘫着。

半晌无言后,他又补一句:“你累不累?累的话咱们先解题?”

“文侪。”

他听得戚檐又喊了他一声,那闷沉的声音叫他想到了高中的雨,想到了模糊不清的校园与村里,想到了好似始终蒙着层灰布的,他的中学生活。

“怎么了?”

文侪难得软下语气,他对上戚檐那双含情脉脉的,好似酝酿着什么的双目,在咂摸出好些不明的情愫时,文侪垂了垂上眼睑。

温热的气息喷薄着,烫得文侪的面与颈也跟着发红。

戚檐在下一刻俯下他始终扬起的头,欲要将薄唇贴过去。文侪却仅仅一言不发地偏开脑袋,躲过了他意味不明的越界之举。

戚檐的目光暗了暗,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盯在文侪面上。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好似并不理解自己这一举动的含义,只知自己那强有力的手一直蠢蠢欲动,若非他竭力遏制,那只手很快便要锢住文侪的身子某处,或是腿脚,或是腰腹,亦或是手腕……

他觉得唇舌发干,喉头滚了滚,却解不了燥。

僵持又一会,那狐狸先开了口。

“戚大哥,救命啊!!!那钱柏太猛了,我遭不住了,你啥时候回来啊??!”

戚檐见那狐狸的耳朵正精神抖擞地竖着,一副只要他再碰一下,文侪准要皮球似的弹起来亦或气球那般炸开的模样。

戚檐用指腹轻轻擦了擦他紧蹙的眉心,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走了?”

“哦……清醒了?”

文侪僵直的脊背终于放松地塌了下去,他利落地抽了戚檐怀里笔记本,先气冲冲地把簿子卷作棍状冲他脑袋敲了两下,这才侧身把簿子翻来读。

他匆匆扫了几行,见戚檐还撑在他身上,于是诧异瞅他一眼。

“你愣着干嘛呢?要练伏地挺身去别地儿练去,闷死了。”他猛力推了戚檐一把,旋即坐起身来。

见戚檐的脑袋很快拱了回来,他于是指着簿子上一页说:“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

“好长,不想看!”

“长个鬼!!!”文侪瞪他。

戚檐撇撇嘴,这才将目光从文侪的眼鼻嘴上挪到了那些枯燥乏味、干巴巴、讨人厌的文本上。

他这才发现,那里头没有叫他心烦的长篇大论,只有一个古怪的谜语。

【食日天狗不食月】

短也讨厌,不想猜。

——文侪从那开始充愣傻笑的戚檐面上读到了那七个字。

果不其然,戚檐很快又伸伸胳膊,塞棉花似的强硬将手挤入了文侪的脖颈与枕头之间,叫文侪被迫往后仰起脑袋。

“……”

文侪刚准备让那叛逆小子尝尝人世疾苦,谁料戚檐在下一刹缠上了他的身子,在那人一通手脚乱动下,被子很快将文侪裹得蝉蛹似的。

文侪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盯着戚檐的眼睛。

“……”

戚檐怯怯地抱住那团厚被子裹起来的圆球,脑袋也埋在他被绒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腹上,摆明了不让文侪瞧见自个的脸:“不要骂我好不好?我也控制不了钱柏啊……”

他可怜巴巴地将过错都推给了钱柏。

文侪单纯地信了。

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后脑勺,文侪像哄村里偶尔没精气神的狗崽子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我对那谜题有点想法,你若是累就先歇会,醒了咱们就不去祭祀了,去另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戚檐没有困意,仅仅是抱着他而已。

***

文侪站在二楼,抬眼眺了远处兴致昂然地准备祭祀的诸怪一眼,随即垂头从钥匙串中挑拣出项桐那间房的钥匙。

那钥匙上锈迹斑斑,插入门锁轻松,转动却很不容易,文侪紧握住把柄,奋力旋转,那玩意愣是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戚檐同他背身站着,漠然地环视着周遭,一边提防那些个住店的怪物,一边还要留心那生着双面的红衣服务生是否会再度出现。

只听“咔嚓”一声响,文侪甩了甩发红的五指,将门推开来。

这项桐的房间倒是符合他们预期,又脏又乱,地上布满了泥脚印不说,顶头还倒挂着好些蜘蛛网,叫文侪一时不知这是店家的错,还是项桐的错。

红褂子乱扔在地,若要避开泥巴和脏衣,要寻一处落脚的地儿真真是难。好在屋子里出奇的没甚异味,细细嗅来还有股清新的幽香,至少没叫他们连鼻子也遭殃。

文侪落眼于项桐床头柜上的一小相框,里头裱着张俩小孩并排坐着的老照片。其中一个与项桐今儿的模样差别不大,另外一个他左看右看觉着眼熟,后来一拍脑袋——哦,戚檐!

【项桐与钱柏互为儿时玩伴。】

他将那很小的信息也记在了本上,这信息其实他们很早就知道了,当初在去祭祀的路上,项桐说他们仨从小学就认识了,只是那时他不甚留意。这会线索又着重强调了番,他当然得仔细记下来。

文侪在屋里绕了一圈,末了在窗台找着一盆黄鸢尾。

他将那盆花搬起来瞧,见盆沿刻着细细一行小楷——项桐1999年赠钱柏。

文侪琢磨着,说:“我在花店干过一阵的活,这黄鸢尾花语可不错,是友谊永固呢……不过,怎么都写着赠钱柏了,这花却还在项桐手里呢?”

戚檐愣一愣,鬼使神差地将指尖点上那鹅黄旗瓣,上头隆起的花脉忽而像是灌满浓墨一般迅速变作浓黑。

那惹了祸的戚檐只是缓缓吞咽唾沫,一脸轻松地笑起来:“哎呀,变作黑色了……花语可变了么?”

“变了,变得不大好了。”文侪说。

“变作什么了?”

“绝望的爱。”文侪平静地说,“这花暗里藏了这般消极低沉的感情……1999年这年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竟能叫项桐对钱柏这般的失望……如若仅是对于机械化加深与否的意见出现分歧,值当他们闹掰成这个模样么?”

“人和人之间大不一样啊,你不能把你的想法看作普世性看法,在将稻草往上搭时,谁能知道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文侪听着那死不正经的人这会儿正经地念大道理,总算明白为何当年由班长自行组织班会时,独那戚檐主讲的三班能上满整整四十分钟。

只怕让他把乌鸦说成白的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天生的神棍苗子!

文侪一声不吭地翻着东西,在项桐那些个磨牙棒子下头扯出一张发黄老报。上头的文本排布得很密,需得凑近看。可是文侪这会儿赶时间,只用目光匆匆扫过那些文章的顶头标题。

99年的报纸的彩图清晰度还不算高,色彩呈现出一种过曝的滤色。虽有点复古滋味,但由于色彩相融相吞得厉害,有时辨别图上东西很是费劲。

文侪的指尖在上头打转,不过花了8秒便将报纸翻了个面。偏就是他在看到报纸第三面那张拍得诡异的食人魔拘捕照时,身后那戚檐微俯下身子,将脑袋抵上他的肩头,含着笑念出那醒目的红色大标题。

——“《惊!精神病吃人不犯法?!》”

戚檐念罢,又用柔软的发丝蹭了蹭文侪的颈间,道:

“嗳,当时那记者怎么干事的,怎能把我拍成那样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