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只猫
房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咳，”魏泯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到嘴边的笑声咽了下去，“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啊。”
小橘猫从粉嫩嫩的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像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开口：“喵。”问吧。
“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复杂，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吗？”
魏泯大概发育得有些晚，现在声音还带着点变声期独有的公鸭嗓质感，这是小橘猫的第一反应。
然后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它浑身的毛都控制不住地炸了开来：“喵！”你tm说什么！
然而魏泯这次却没被它吓到，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说，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吗？我不懂什么商业联姻，我也不懂为什么大人这么喜欢结婚又离婚，我只知道，即便只是作为一个短暂的旁观者，我也能清楚地看出——”
“你们彼此喜欢的这个事实。”
“所以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的心呢？”
*
自从那天开始，小橘猫就有意无意地躲着魏泯，比如现在：
“滴——”
“我回来了。”
原本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小橘猫一听到这个动静，立刻飞起几步蹿上了旁边的猫爬架，一鼓作气在魏泯走过来之前爬上了猫爬架的最顶端。
坐在沙发上的陆之眠看着小橘猫的动作，又回头看了看刚从玄关换完鞋走到客厅处的魏泯，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魏泯，你们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陆之眠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跟我来一下。”
紧紧扒拉着最顶端柚木的小橘猫听到这句话，虽然有些胆战心惊，却还是强忍不适地往足以让猫头晕目眩的底下看了一眼，成功地用自己堪比望远镜的视力看清了小兔崽子脸上的错愕和惊慌。
哼，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该做的，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看，被找家长了吧，该！
小橘猫神清气爽地缩回头，在宽阔到可以容纳它连着两个后空翻的猫爬架架子上躺了下来，脑补着魏泯被陆之眠教训的情景，惬意地舔了舔爪子，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瞌睡。
……
餐厅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里。
魏泯实际上还是有些怕陆之眠的，尤其是他还带着“被老师打电话”的buff，他磨磨唧唧地走过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咳，那个，老师说什么了？”
他最近都没逃课，上次月考也没交白卷啊……老师还有啥不满意的？魏泯有些发愁。
“哦，老师说你最近表现挺好的，让我多鼓励鼓励你，”陆之眠从窗边转过身，“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郁斐之间发生什么了吧？”
魏泯：“……”
原来是为了这个……早说嘛，差点没把他吓死！
“也没发生什么，”魏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是我跟他说，让他不要自欺欺人，认清你们两互相喜欢的现实，以及不要老是在我这个未成年的面前秀恩爱……大概就是这样。”
说完，魏泯还摊了摊手，一副“他简直无理取闹”的样子。
“……你说，”听完他的话，陆之眠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我们互相喜欢？”
怎么可能呢？
郁斐怎么可能喜欢他？
要是喜欢又怎么可能提出离婚？
魏泯：“……”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看出来吧？
……现在的大人都这么纯情的？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他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你该不会需要我把对他说的话再给你重复一遍吧？”
陆之眠没有接他的话，平时总是沉稳、气定神闲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空洞的表情，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我？”
后面这四个字即使只在嘴里萦绕一遍都似乎有无尽的甜。
但是陆之眠清楚，这只是他幻想中的甜蜜。
苦涩的“他不会喜欢我”才是现实。
魏泯简直被这两位大龄“问题儿童”给打败了，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世界上只是两件事是藏不住的，那就是咳嗽和喜欢。”
“他喜欢你就和你喜欢他一样一目了然。”
“还为什么？喜欢这种事也能讲为什么吗？那你为什么喜欢他你说得清楚？”
少年沙哑又略微刺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响起，落到陆之眠的耳中就成了震彻心扉的轰鸣。
这世上只有两件事藏不住，那就是咳嗽和喜欢。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你说得清楚？
陆之眠张了张嘴，他想说，我说得清楚……但是话到嘴边才发现，他其实是说不清楚的。
他喜欢郁斐的外貌。
他也喜欢郁斐的性格。
他喜欢郁斐站在人群中永远耀眼的样子。
他也喜欢郁斐独处时安静乖巧的样子。
他喜欢那个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的伤痛却还愿意坦诚地拥抱这个世界的温柔青年。
他也喜欢那个面对暴行依然无畏站出来挡在他身前的勇敢少年……
他喜欢郁斐太多太多，多到自己也说不清楚。
陆之眠也在这一刻明白，喜欢这件事之所以无法说清，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想说的太多。
虽然这样，但陆之眠依然对少年的话保持怀疑：“我确实喜欢他，也可以说，我很爱他……但是他喜欢我应该只是你的错觉，因为离婚是由他提出来的。”
魏泯第一次体会到了老师的难处，就是那种怎么教都教不会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说服他们”这个难度级别爆表的想法，开始随口胡扯：“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的什么行为让他误会你出轨了，你好好反思反思。”
陆之眠：“……”
*
魏泯不会知道自己随口胡扯的一句话竟然成了陆之眠的行动方针。
“把这三年来我参加过的应酬相关资料都调出来。”陆之眠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神情严肃得仿佛在宣布陆氏集团下一年的发展计划。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自己未来一周的加班计划，周蕊如遭雷殛，拿着文件夹的手，微微颤抖，她问道：“陆总，您突然要查这三年的应酬……是出了什么事吗？”
话刚说出口，周蕊才意识到自己作为秘书的问这样偏私人性质的话属实有些僭越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总是大刀阔斧做决策从来懒得跟下属解释的陆总居然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可能某一场的应酬……让他误会了。”
周蕊：“……”
虽然这回答得还不如不回答。
他是谁？误会啥？
八卦女孩简直想扒着他让他把话说清楚……
但是毕竟八卦没有饭碗重要，周秘书含泪点头：“好的，我明白了，陆总。”
陆之眠微微点头，对自己秘书的理解能力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又提点了几句：“重点筛选那种有年轻人的应酬。”
周蕊默默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来，顺口又问了一句：“年轻男性还是女性？”
“……不限。”
根据小橘猫的种种表现，陆之眠现在不敢低估它的脑洞，甚至如果不是想早点得到结果的话，他连那个“年轻”的定性词都不想加上去。
周蕊：“……”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陆总的口味真是博爱，啧。
既然把交代的事情说完了，秘书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陆之眠转过身一边走向办公桌，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出去吧。”
“好的，陆总。”
直到周蕊走到门口，才想起一件事：“陆总，有件事我想应该和您说一声。”
“什么？”
“榕安的厉君先生曾在几天前找过我，想要您的私人行程。”
周蕊必须得提前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他们陆总，不然如果之后厉君真的通过什么不正当的途径知道了陆总的私人行程，那她这个和厉君私下有来往的秘书就说不清了。
翻开文件的手一顿，一抹冰冷的笑意浮现在陆之眠的唇角：“好，我知道了。”
想必那对无耻父子的相残大戏很快就要登场了吧？
所有属于郁斐的东西，他都要帮他夺回来。
*
距离四十九天的时间越近，小橘猫越能发现自己灵魂和猫身的不融合感，也越能感受到与躺在二楼房间里的自己身体的心神联系。
它这几天食物愈发不振，时常睡醒之后就从三楼陆之眠的卧室走到自己房间去，然后和自己的身体躺在一块儿。
陆之眠对此很担心，不止一次地跟魏泯确认：“这真的没问题吗？”
反复说了n遍，嘴唇都快磨破皮的魏泯忍无可忍……却还是在这位煞气比厉鬼还重的大哥面前忍了下来，继续他第八十二次的解释：“真的没有问题，念回魂咒就是会有这样的过程。”
说到这里，魏泯又忍不住吐槽了起来：“还不是怪王少那二愣子，闲着做什么不好非得手欠地把枕头下的符拿出来，下次碰到我非得骂他一顿不可！”
平白无故增加他的工作量……想着就来气！
陆之眠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就别怪他了，我，咳，他也对现在这个情况很抱歉，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我们往前看吧。”
语气十分诚恳，十分……不像陆之眠。
魏泯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不是一直看王少不顺眼吗？怎么今天帮他说起话来了？”
陆之眠微微一笑：“毕竟按照我和他父亲现在这样的合作关系，王少起码得喊我一声世叔。”
“当叔叔的对自己智商情商都不高的傻侄子宽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魏泯：“……”
别当我听不出来你在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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