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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亲房(二更)

第54章 亲房(二更)
白氏狐仙,其祖上也是上古创世众神之一,后来不知为何自降神格,甘为妖仙,带领族众长居东海之滨临天群岛之上。
他们鲜少出世参与乱局,倒也算安乐一方。
至今,其族实力至今不减当年。
在白迎笑的诘问中,山野翠绿烂漫,云天鲜艳。
林间小道各类精灵腾飞好不热闹,三只毛绒绒的小狐狸奔走追赶于灌木之间,追赶出一片欢快笑声。
玩累了便齐头靠着在树冠下乘凉,灵光闪过之后幻出三个小童,中间那个小姑娘乐呵呵地搂着自己的弟弟,讲不了几个笑话就“咯咯咯”地笑做一片。
孩童时光总是纯净如此,本该这般一直顺遂安乐下去。
“姐姐,为什么父神总不让我们出去?我们难道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些岛上吗?”
“唔。”被问到这个问题,白迎笑十分苦恼,她也很想出去外面看看烟火纷纭的人间啊,可她还是要用长姐的身份说,“或许大人们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吧。”
一个双髻小童兴冲冲地坐起来,从眉眼来瞧,不难认出他便是幼时的白迎瑕。
“山顶书阁中不是有许多古老典籍吗,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偷偷溜出去人间玩呀!”
另一个单髻小童眉眼要生得更为圆润些,瞧起来软乎乎的,当即也拍着手叫好。
白迎笑被两个弟弟夹在中间,心中虽然觉得这般擅闯不太好,但瞧弟弟们欣喜期待的模样,再加上自己也很想看看人间,也同意了。
只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声些,被发现可就要被骂了!
两个弟弟也答应得干脆,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当晚三个小狐狸就溜进了书阁,东翻翻西找找,可那些古籍仙册实在太过晦涩,他们既瞧不懂又找不到乐处,很快便失了耐心,连注意力都被那些精致器具吸引了去。
不料白迎瑕一脚踏空,险些往高台上滚下去,白迎笑急匆匆去拉他,就此误开了机关,石门轰响之后,露出一扇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密室。
里面奇珍异宝无数,琳琅满目,白迎瑕的视线很快被一个木匣吸引,他费力地踩着架子爬上去,见上面花纹繁复不知是哪处洞府的风格,正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忽听姐姐叫他,说有个把翠竹白玉扇特别适合他这个小正经。
他开心之余先把那个匣子交给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白迎笑瞧着二弟往自己这边过来,正要招呼小幺也一起过来,不料见他打开了木匣,之后便是泼天悍力炸开,把他们三个一齐冲到一边狠狠地砸上墙。
再醒来,族中长辈不知何时来的,围站一处,说着什么入魔之语,白迎笑头痛欲裂,但也记得那处地方是小幺站的地方,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却见原本白玉一般可爱白皙的弟弟,脸上爬满了狰狞黑痕,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悬在半空中,手中握着一枚玉扳指,像是有灵一般源源不断地吸着弟弟的生命。
“这是上古魔族的玉扳指。”父亲深沉地问,“你们怎么拿到的。”
“我不知道……父亲,小幺他。”白迎笑慌张地转头,看见了地上有个被打开的木匣,灰黑丑陋地在地上。
父神脸色阴郁在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举剑刺穿了小幺的心脏!
“不要!”
齐齐地两声凄喊炸开在密室中,是白迎笑和他的母亲。
白迎笑拼尽全力地扑身上去,保住了父亲的手臂,却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她怀里抱着小幺不再挣扎的身体,另一只手不知所措地触上那柄夺走弟弟生命的灵剑。
父亲松开了手转身离去,白迎笑却看见他眼角划过水痕一抹。
一片死寂中,石室的另一端炸开声惨叫。
白迎瑕睁开眼就瞧见姐姐握着剑,剑头蘸血冰凉。
父神从那之后就闭关不出,白迎瑕也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一天,母亲把白迎笑叫了过去。
“迎笑,这件事不怪你,怪母亲和父亲没好好收住那危险之物,你莫要……你莫要用此责备自己。”
母亲温柔又不舍地把她瞧了一遍又一遍,约莫说了千万遍“莫要自责”。
她应该也是很想让女儿听话的,可身为母亲的她,却带着自责死在了那一天。
被发现时,曾经杀死了弟弟的那把剑,贯穿了母亲的胸口。
丧礼办了许多天,白迎笑都是茫然地坐在母亲神位前,心里空落落的,却一滴泪都没流。
她也见到了白迎瑕。
“你害死了小幺,也害死了母亲。”
这话掷地有声,彻底碎了当年的孩童美好。
“你至今都没告诉他,当年真相为何?”谢逢野转头问白迎笑,“自己憋这么多年委屈,还让他出来犯傻。”
白迎笑闻言,低头去看被安置在软垫上的白迎瑕,雪色狐狸闭目沉睡,不知外边如何。
她叹叹气,又故作轻松地耸肩说:“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呀,悲伤就在那里,一个人能抗下,就不要让两个人痛苦了吧。”
毕竟,她亲自见识过自责当真会取人性命。
谢逢野对她这番说辞不作表态,只是默默记下了白氏中有魔族扳指。
转头瞧见俞思化正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雪白狐狸,谢逢野立时警觉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俞思化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轻轻摆了摆头,“我在看众生皆苦。”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悲悯,叫谢逢野忍不住想起那不世天尽头孤寂冰凉的浮念台。
“众生皆苦。”谢逢野声音温和,“但所有人都在学着苦中做乐。”
俞思化隐隐觉得冥王这是在安慰自己,遂朝他感谢一笑:“嗯。”
“姑娘上次跟我说,见你弟弟最后一面,打断了他的双手……”俞思争想起自己曾经同这姑娘问过如何与弟弟相处。
当时她还聊得头头是道……
“没办法嘛,我也试过跟他好好说话,他非要死要活地用会丧命的禁术去找人。”白迎笑那些悲伤似乎也跟着诘问画面一同消散了,转眼又成了那无拘无束的模样,“我怕他死了,就把他手打断了。”
谢逢野、俞思化:“……”
俞思争不赞同道:“不能这么教弟弟。”
白迎笑剜了他一眼:“难道你很会?”
“那是自然。”
俞思争话音未歇,他的诘问就来了。
原来这个看似冷若冰霜且不近人情的大将军,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小时候也和其他人一样肉嘟嘟的嘛。
“哥,我们偷偷去后院看看吧,祖母收养了个弟弟,每天都有说有笑的。”俞思明刚换了牙,说话还漏着风,不依不饶地追了大哥一下午。
“要去你自己去。”俞思争一遍遍地挥着手中的木剑,目光坚毅,“父亲说过不许我们去打扰祖母。”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我不好奇。”
少年俞思争如此说,但还是在给旁边贪凉多吃了几碗冰糕之后就睡死过去的俞思明盖上外衣,然后蹑手蹑脚地往祖母院里去了。
祖母近来精神不大好,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可待他小心翼翼地翻上院墙,却瞧见祖母正慈爱地让一个小孩把脑袋搭在膝盖上。
祖母声音温柔沉静,她正在给那个小弟弟讲故事。
他们说了多久,俞思争就趴在墙头听了多久。
直到后背上被人戳了几下,他吓得手滑,咕噜噜从墙头跌落下来!
却没掉到地上,反而被父亲抱住了。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进去,哪有自家人听墙角的。”
俞思争面上一红,挣扎着不要父亲抱,先自己站到地上,再规规矩矩地向父亲行了礼,才说:“儿子想要祖母健康长乐,可是儿子不会说话,怕祖母觉得闷,如今见祖母开心儿子也开心。”
俞仁见他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没别的了?”
“唔……”俞思争稍做迟疑,“那个新来的孩子头上缠着布巾,可是伤着了?”
俞仁笑开了,又顾及院中长辈,不由收了音。
“张口闭口就说孩子,难道你自己不是?”
俞思争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是长子,自该照顾弟弟,凡事爱护 ,凡事教育。”
“还教育。”俞仁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这个儿子留,“阿明他写不完先生的课业,你可没少帮他。”
俞思争却有理有据:“阿明资质聪慧,看书识字都是过目不忘,自然不用一遍遍做抄写,他的聪明应该用在保家卫国上面。”
俞仁笑得合不拢嘴:“我可没见着他有什么保家卫国的念头,全用去半夜偷吃甜饼上了。”
俞思争:“这不是我教的。”
“如今又来了个弟弟,你可会……”俞仁收了声音,一面觉得大儿子不会做那小心眼,可另一面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此老成实在不该。
俞思争却说:“那么我就有了两个弟弟。”
俞仁欣慰道:“那就要记得,教导弟弟的时候,不要惯着他们的坏毛病,要让他们勤奋些。”
俞思争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之后他就开始鲜少和两个弟弟说话——圣人云少说少错。
那么他少错就足以做两个弟弟表率。
所以多年下来,他武艺越发精湛,脸也越发地冷。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须臾数年过去,俞思明时常被大哥困在家里看书,苦不堪言,忽地有天急匆匆寻上大哥。
“出事了呀哥!我看见小幺他……”
俞思争长剑脱手,难得大声问:“怎么了?”
俞思明带他悄悄去看,俞思化正蹲在池塘边对着一池锦鲤闲聊。
“好吧好吧,可是我剩的米粒不多了,我怕我从厨房拿多了父亲和哥哥会生气。”
“那你们谁跳得高,我就给谁吃,我们都公平一点吧。”
他声音还稍带稚气,却不料池中真的跃出一尾赤鳞,生生把水花砸进了两个偷看的哥哥心里。
那天下午,花池越了数尾锦鲤,每一条都砸进了两个哥哥心里——小幺能同别物说话,非常人能做之事。
世间看来,这个叫做异类……
两人沉着脸回了前院。
俞思明才摇着头说:“不成,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他们会讨厌小幺的,哥,以后咱俩看见,也得当做没看见!小幺要是知道我俩发现了他的秘密,指定要讨厌我们!”
俞思争无言点头,此后就想尽办法地去和弟弟多说话。
俞思化在树下看书,日头太毒,俞思争怕他晒着,过去说:“在这看书干什么?屋子里是没你一个凳子吗?”
俞思化在默声低头吃饭,猫一样吃不了太多,俞思争见他瘦得不行,很是想让他多吃些,于是筷子一搁:“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这么小口吃饭的!”
直到俞思争正式参军出发那一天,特地去找了小幺,想说些告别的话:“我这就走了,你在家里安分些,少做危险的事。”
他交代完,仍觉得不够,又寻来俞思明商量:“你照顾好父亲,若是小幺愿意主动来讲他那些本事,你就听,若他不主动,就别提。”
俞思明不耐烦地点点头:“这还要你教?”他想了想又问,“可是,大哥,我过几年也要进京赶考,届时若做官离家,小幺可怎么办?”
“行军入仕都太累,小幺当年才入我们家,也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手都被打断了。”俞思争已出落得英姿郎朗,可提及自己最小的弟弟时,还是会垂眉轻声,“就让他无忧无虑地做个小公子吧。”
“若有喜欢的人,娶进来或入赘进来抢进来,都行。”
毕竟家祖也是入赘进来的,俞家向来不刻意非要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俞思明点头:“我会看着办的。”
俞思争不说话了,肩膀起起伏伏,半晌,艰难地问:“这个……这个是每个人都要来一遍吗,下个人的……是什么时候?”
一片寂静中,白迎笑率先开口,且叹为观止:“你我,都是半斤八两吧?而且,兄台,如果不会说话,你真可以不说的。”
饮风征雪的大将军有些无措地问:“有……那么过分吗?”
白迎笑难以置信道:“我要是你弟弟,心病都要被逼出来了,你觉得呢?”
却听身后有人“噗嗤”地笑出了声,像是抹无端划进来的春风,轻轻浅浅,熨帖人心。
俞思化笑着摆头:“原来是这样。”
俞思争回头来问:“难道……你一直以为家中父兄不喜欢你?”
俞思化笑得停不下来,心里却满是开心:“从前如何都不重要了。”
有些爱之深,埋得也很深,稍微误会了些,就要被当做恶意。还好,有些心病尚且能医。
家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亲情,是行将万里阅尽千帆之后,回头去看,它永远都在原地等你。
俞思争想要解释些什么,谢逢野退开身子,给他们让位置,看面前几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垂下睫毛去想了些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姐姐也好,哥哥也罢,都是这样的吗?
实在想不明白,他又插不上话,甩着手走到一脸苦像且格格不入的让尘身边,冷不丁地问:“怎么?羡慕啊?”
让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