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卫铭
卫修诚洗漱回来,卫铭已经进屋泡上了茶,甚至还将早饭提了回来。
无事献殷勤,卫修诚坐下拿起一个馒头,“说吧,要我做什么?”
“师傅,我想往师娘的疗养院里塞个人。”师娘的疗养院比较特殊,外人不好进去,但管理、设施都很好。
卫修诚:“你干嘛不自己跟她说?”
卫铭:“…”
天不怕地不怕的卫铭,就是怵他师娘,那实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脑子还活,卫铭小时候犯浑师傅都管不住,师娘一管一个准。
师娘比师傅小整整15岁,又美又能干,至于卫修诚为什么能娶到这样的“小”夫人,那就说来话长了。
遥想当年,师娘刚满18岁的时候,跟着家里的长辈来五朝观,长辈喝茶说事,她自顾自在后院逛,一眼就看到了练功的卫修诚。
卫修诚那时候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被定为五朝观下一任接班人,他一心扑在修行上,没什么别的心思。师娘年纪又小,卫修诚只当她是来玩的晚辈,礼貌地打过招呼就算了。
然而师娘直愣愣地盯着他,跟着他在庙里转了大半天,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庙里的日常事务,又看他耐心帮信客排忧解难,与练功时的飒爽刚烈比起来,又是另外一番稳重风采。
等晚上卫修诚终于有空坐下歇口气,师娘开口就是,“同志,结婚吗?”
卫修诚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这是卫修诚师傅故交的孙女,差着辈分不说,最关键才18岁!
虽然已经没了流氓罪,但是卫修诚已经想得到自己再跟她多说两句,就被师傅打断腿的惨况,他连连摆手,结结巴巴拒绝后躲了出去。
名叫宿飞绿的小姑娘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从那天开始,她天天往五朝观跑。
连着三天,卫修诚已经考虑连夜收拾东西躲到山上的时候,宿飞绿的父亲来了。
这位宿先生比卫修诚也大不了几岁,他与卫修诚面对面坐着,才喝了一口茶,张嘴就是:“贤婿啊,你跟飞绿的事,我们家是同意的。”
卫修诚:“???”
你们一家,莫不是都有些大病?!
老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宿飞绿长得好、家世好,性格虽然古灵精怪些,但在那个年代,实在是个极有个性与主见,又不受世俗教条束缚的奇女子。
热烈张扬又有鲜活气,只要她往那一站,周围人似乎都黯淡了起来,这样的女子实在让人很难移得开眼。
至少性子虽闷,但看人看事都有自己一套原则的卫修诚不能移开眼。
卫修诚连三个月都没撑到,就当了新郎。
而结了婚又是三个月没到,宿飞绿收拾行囊,践行自己从小的梦想,当兵去了。
宿飞绿是个医学生,去做了医疗兵,退伍后去军区医院做医生。
那时心理医生少见,许多战友精神状态不好,而精神层面的问题比身体上的问题难治得多,宿飞绿将这些人的困境都看在眼里。
宿飞绿永远是愿意折腾的,自费出国学习,回来后开了一家疗养院,她的家世能支撑她折腾,所以这疗养院也不图挣钱。
宿飞绿联系上当年的恩师,与他们达成合作,疗养院不对外开放,专为退役战友服务,尤其是出过特殊任务,不能公开露面的战友。
这么些年下来,疗养院规模不大,但客户确实没少过。然而就是因为疗养院的特殊性,卫铭想要往里塞人,多少有些不好张口。
而卫修诚听明白卫铭想托付的是方炎的妈妈,心里有数,这“亲家母”的事,说什么也得帮。
他避开卫铭打了电话,“飞绿,卫铭这小子追媳妇,得要你帮忙。”
那边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人能让他看在眼里?疗养院这边不好过来,你约一下,晚上到你观里,我见见。”
至于安排人进疗养院问题其实也不大。
人活着就逃不开人情世故,因此疗养院有个外院,跟核心区域隔离开来,就是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连卫修诚的师傅当年都去住过一段时间。
得了师傅的准话,卫铭又掏出早年师娘留在这里的疗养院资料研究半天,等天光大亮才给方炎去了电话:“方炎,你现在方便吗?”
旁边的卫修诚简直想踹他,早上蹲自己门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方不方便。
“我师娘在伍市有一个疗养院,条件很好,今天晚上我去接你跟阿姨来五朝观,跟我师娘见见,你们也看看疗养院资料。”
“至于费用,”知道方炎最担心什么,卫铭看着资料上刚刚圈出来的重点,耐心道:“她那疗养院本身是有慈善单位补助的,需要自己付的部分不算很多,你还是个学生,符合条件的话,签个合同等你毕业工作了再付这笔钱也行。”
已经连轴转好多天,严重缺少睡眠,脑子有些懵的方炎听到卫铭的话,先是有些呆,疗养院,好陌生的词汇…等彻底明白卫铭的话,眼眶不由有些发热。
万事自己扛,再难再累咬牙挺过去就好,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有人关心,有人帮忙…竟还委屈起来了,矫情。
“好。”方炎按捺住鼻酸,“谢谢你,卫铭。”
“那就晚上见?”卫铭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
“嗯,晚上见。”
今天还约好了去郁家老宅,卫铭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吃两口就往回赶。
到了郊区别墅,正在厨房忙活的梅修永连忙迎出来:“卫师,出什么事了吗?”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凌晨的时候,梅修永跟余姜听到车发动的声音都醒了过来,看到卫铭留言说“回五朝观一趟,中午前回来”的信息才又躺下。
但连夜赶回去,梅修永不免担心是不是五朝观出了什么事。
卫铭虽然熬了个大夜,但脚步轻松,“恩,观里有点事,”见余姜也抬头看过来,他摇摇头,“没关系,不是坏事。”
“那就好,下午才去郁家,卫师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等吃饭再叫你。”梅修永整了整身上穿着的围裙,“熬夜胃口不好,我煮点清淡的。”
熬个夜不算什么,但想到晚上还要去接方炎,太困开车不安全,卫铭脚步一转,“行。”
难得有在心上人面前展示厨艺的机会,梅修永凭一己之力将原本空荡荡的厨房填满了。
从菜式搭配到菜品选购,一个菜单增增减减好久才定型,只有三个人吃饭,他硬生生做了六个热菜两个冷盘还有一份炖汤。
看着在厨房忙活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梅师兄,余姜叹了口气,给师傅发信息,“师兄没什么过激行为,但是他真的好投入啊…”
那头师傅回他,“要是情绪还正常,你过段时间就回来吧,也不能一直陪着他。”
师徒两在这说小话,梅修永将菜都放在温锅里,自己跑去洗澡换了身衣服,将自己打理得香喷喷的才走到卫铭房间门口敲门:“卫师,吃午饭了。”
卫铭出来得很快,一边低头给方炎发信息问他吃饭没一边往外走,路过梅修永,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好香啊,用的是什么?”
梅修永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打开购物记录给他看,“喏,这款【旷野】,这家的香水很不错,虽然有点小贵,但是持香久…”
卫铭点点头记下名字,师娘下班的时候是喜欢用这些的,回头去买一瓶带给师娘,请她多照应照应方炎妈妈。
梅修永的手艺实在不错,一顿饭吃得卫铭跟余姜肚皮滚圆,余姜赞不绝口不说,连卫铭都真心实意道:“手艺真好,去开店都能养活你们青禾观。”
梅修永嘴角都快按不住了,他趁热打铁,“卫师,我们住得近,你要是吃得惯,以后经常过来,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
余姜:???
合着我不是人呗?
卫铭没搭腔,梅修永也不气馁,“我们该出发了,我开车,卫师你可以在车上再休息一会。”
说着他还递了一个眼罩过来,“新的,戴着比较好睡。”
忙了一早上,中午为了保持形象没吃多少,这会还主动要开车,饶是卫铭今天没把心思放在这,也忍不住问道:“你不累吗?”
余姜叹了口气,“我开车吧,”见梅修永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收不住,他违心助攻:“我开车不习惯有人坐副驾驶,梅师兄你也坐后面去。”
梅修永顿时收回脚步,“那辛苦你了,余师弟。”
到了车上,梅修永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卫铭说话,卫铭昏昏欲睡的时候,梅修永突然道:“还要共事好一段时间,卫师叫着生分,我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再说都是同辈,强求别人称呼自己卫师,未免过于自大。
车内开着暖气,中午吃得太饱,卫铭困得眼睛已经闭了起来,他随口应了一声,“嗯。”
梅修永勾起嘴角,“好…卫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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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老宅,郁华章正给郁博实洗脑,“等会梅天师他们过来,你配合着点,别老跑神。这次换成你弟弟做主祭人,也是为你好,你以后能轻松点,为郁家做了这么久主祭,也算对得起你妈拿命生了你…”
郁博实垂下眼,每次都是这套说辞,要对得起妈妈拿命生了他。
小时候每次奶奶这么说,自己总会诚惶诚恐,是自己害死了妈妈,要不是自己,妈妈也不会难产而死…
要做一个对郁家有用的人,才对得起妈妈那条命,小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这么想的,毕竟被本该最亲的人天天灌输这样的想法,小孩子能懂得什么。
就这样,在爷爷去世后,自己心甘情愿接过这个重担,成为了郁家新的主祭。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渐渐脱离这群人的洗脑。
自从成年,郁博实对所谓的父亲、奶奶已经越来越不耐,不过,英彦的契物还在奶奶手里,还得忍。
他低着头装出愧疚的样子,“爸爸,我知道的。”
看到郁博实耷拉着脑袋的样子,郁华章有些嫌弃地撇开眼,一定是因为他太没用了,最近自己才会这么不顺。
想起股市亏损的数额,郁华章就有些心惊肉跳,虽说家里还有些房产,但….不过只要这次的事顺利完成,郁家这富贵之路就能继续走下去。
幻想着以后的好日子,梅修永来的时候,受到了郁华章的热烈欢迎。
卫铭跟余姜原本跟在梅修永身后,眼看着梅修永被郁华章拉着唾沫横飞地寒暄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郁博实偷偷抬手扶了扶酸软的腰,勉强收拾起情绪,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余姜无聊,仔细看过去总觉得郁博实精神更差了,眼下青黑,脚步虚浮,甚至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卫铭一向不乐意多关注别人,方炎正发信息说他请了假,晚上早点回去等他,一想到今天晚上能看到方炎,卫铭心情就舒坦起来,珍贵的法器就得随身带着才放心!
郁华章还在说个没完,一屋子人各忙各的,余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决定多嘴一句。
他凑到郁博实身边,压低声音,“小郁先生,总手冲对身体负担很重,尤其是您还做着主祭,就算压力大,也要找个健康点的排解方式啊…”
郁博实:“…”
他挤出一丝笑,“谢谢您。”
这就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吗,礼貌是礼貌,冒昧也是真冒昧。
好不容易熬到郁华章说完垃圾话,带众人来到祠堂,一屋子年轻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郁博实更是走到供桌前跪下后,拿起采血针就痛快地给了自己一下。
用力挤出指尖血,涂抹在一块玉石上,“要请我们郁家的家仙,得先在试魂石上留下血迹,验明郁家血脉。”
随着他的话,屋内也很快起了一阵阴风。
郁博实将玉石小心放回原位,那是一个石阵。
看着常年累月被涂抹鲜血,早已经沁入血色的玉石,梅修永和余姜都忍不住沉下脸。
验血脉只用第一次确认主祭的时候就好,哪里需要次次供血,这阵法明显有别的用途,而不管怎么样,以人血世代供养,这实在称不上正道。
卫铭却注意到郁博实的神色,之前听郁华章的说法,郁家的家仙凶戾难沟通,但郁博实动作随意,表情轻松,与站在他身后略带恐惧的郁华章完全相反,一副与家仙关系很好的样子。
但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同意换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