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这一宿过去就直接到了日上三竿。
外景地很早就开工了，满世界人山人海。
好在房车隔音好，停的地方也僻静。
纪强拎着早饭过来叫早，一上车看隔断门还关着，以为席远还没睡醒，就想走过去敲门。
结果刚一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
纪强扒开个门缝往里看。
就见乔野在床边捂着脑袋坐着呢，腰上搭着被角，对着手机默默叨叨，好像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询问什么消炎镇痛可以内用的软膏好。而还在被窝里趴着的席远听着听着好像就特来气，挣扎着撑起上身，也不敢出声，只抡圆了胳膊照乔野背上猛捶。
乔野就默默受着，也不敢说什么。
纪强收回目光，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堪细想的事儿，没出声就赶紧退了出去，琢磨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洗洗眼睛。
而乔野和席远显然是不知道车上已经来过人了。
席远没搭理乔野就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扶着腰往卫生间走。
这一宿不是人过的，席远今天还有两场重头戏要拍呢，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工。
乔野也一直没说话，可能是睡这一觉已然气短半截，也可能是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没必要，就枕着胳膊靠在床头上玩着打火机，还是以前席远送他的那个，一直没换过，现在也不怕席远看见了，借着倾斜的角度端详着浴室里的人。
不过看席远要刷牙的时候还是蹿过去了，撑着门框威胁席远再敢像之前那么作死了刷他就给他屁｀眼干脱肛了。
席远跟看疯子似得看着乔野，完全无法相信乔野嘴里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回头乔野又威胁要他“退圈甭想再当艺人”就更可笑了，席远叼着牙刷嘲讽地上下打量一遍乔野，那意思就好像在说“您有那本事让我退圈么”，一酒店打工的小弟还敢口出这种狂言了，真是吹牛`逼都不用打草稿。
不过再转过头去，席远也还是不敢不听话，毕竟乔野是没本事让他退圈，可那人有本事让他脱肛这个事……就比较惊悚了。
于是席远就在乔野的监视与视奸下乖乖刷完了牙。
挺好，这次吐出来的沫子都是白的，一点血丝都不带。
这期间乔野就站席远身后打量着席远，【xxxx】。
那些画面一直深深地印在乔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他终于又能看到了。
【啊…….没有do】
席远抬起眼睛，扶过乔野的发丝，不高兴地嘟囔道：“你爱我。”
那语气很笃定。
乔野眉头皱着，只说：“…我恨你。”
然后低下头，抱住席远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就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抱作一团。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后来洗完澡，席远终于注意到了乔野背上的伤疤，光线昏暗也看不清楚，刚想伸手凑过去，就被乔野躲到一边利索穿上了衣服。
“不关你的事。”
乔野还是冷冷淡淡的。
那态度气的席远心一横，也懒得再搭理他。
倒是看席远收整完毕准备出发去片场时，乔野又坐在床上问他：“你想好了没有，到底后不后悔。”
席远深深地出了口气，也没说话，就网好裤腿穿好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穿过车厢下了车。
那意思就是对自己所持有的立场根本不被动摇。
乔野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挺莫名其妙。
说不上是好了还是没好，就离了婚却还凑合着在一个屋檐下过的前夫夫似得，只差再扯个复婚证明。可也就是这离“复婚”仅一步之遥的距离，仿佛就怎么也越不过去了。
乔野连着几天都没离开过外景地，之前还会有一天没一天的来回跑，毕竟还有公事要忙。可这几天一直没走，跟席远同吃同睡的，多半是因为席远身上有伤，怕席远照顾不好自己，还再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放心不下。
可面上还和往常一样，倒也没说再装什么冷淡，该说话说话、该玩笑玩笑的，就是没再有过什么亲密举动。
席远也一样，对乔野挺好的，可没再像之前那样天天粘着乔野，也没再提和好的事。大概是经过之前那一宿心里也有了点数吧，他清楚乔野这么多年变化不小，但乔野不是那种精虫上脑就不管不顾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介怀乔野跟他分开时的那点“过去”，他就是难过乔野心里有过别人。
可既然现在做了，也说明乔野心里肯定还有他，但横在俩人之间那点事他就是怎么也没法让步。不是他不能认怂，是他不想说漂亮话骗乔野，物质和感情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就是那么回事，他就不明白他哪错了，一个人连生活都保障不了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精力谈感情，饭都吃不上了还去风花雪月的那是傻子、是二`逼，活该最后要么妻离子散、要么自杀殉情，这年代谁他妈还愿意去当梁山伯。
可那跟他爱不爱乔野没关系。
席远不知道该怎么让乔野明白，爱情和前途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两码事，没办法放一起衡量，他说不清，乔野也听不懂。
于是两个人就卡在这儿了，仿佛一场不是你输就是我赢的较量。
有时候也会再聊起这些话题。
乔野就是觉得俩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感情，那才是决定一场关系的决定性因素。
但席远听了就反驳他，“那你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夫妻没感情了都要在一起过是为什么么？就是因为离婚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除非一方把一方杀了，否则就是不能离。离的了的要么是不在乎那几个字儿，要么就是筹码不够大，根本拴不住。”
乔野不屑地回说：“那种夫妻即使有那一纸证明也是各过各的，早不在一起了谁管谁啊？”
“可就算那样他们始终也是夫妻关系，就是断不了，对么？”
席远特别鉴定地摊着手，“这世上的事就这样，想要维持一段关系最牢靠的方式就是物质，是利益关系，光靠感情，感情没了说玩完就玩完，谁都能头也不回的拉jb倒。可一旦牵扯上利益关系就不一样了，只要有利益的牵绊，谁都得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
乔野仍旧不屑地看着席远，“那咱们俩呢，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是你靠我了还是我靠你了，你打算怎么维持？”
“那就这么说，当初你在我家和我一起住的时候，你再回你自己家，你不憋屈吗？”
乔野想了想，确实，虽然他并没有不习惯，但在席远的大房子里住惯了，回到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的时候，是有过觉得卫生间有点小，地方有点挤……
席远瞥了瞥乔野，往沙发上一缩，小声嘟囔道：“那是我之前还没什么钱呢，就没那么惯着过你呢。等以后我有了钱，好好让你享受享受，到时候你知道钱都能带来什么样的快感了，你自然就离不开我了…”
席远说着还把头扭到一边，扬了扬下巴，觉得自己说的特像那么回事。
而这次乔野听了他的话，竟然难得没摇头，还点头重复着：“是呀，我可不知道钱都能带来什么样的快感，还真不知道…”
“因为你穷惯了嘛，诶别生气，实事求是对吧。”
席远看乔野认同了，还来劲了，就站起来拍怕他肩膀，“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有钱是什么感觉的。”
乔野看着席远那挺得意的样子，也没说不，只淡淡地又说了一遍，“可是我还是觉得人得讲感情，像那种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抛弃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得，又说回去了。
席远无奈往后捋了捋头发，就默默地拿着剧本继续去背台词。
两个人已然是谁都说不服谁了，睡在一起也是背对着背的较劲。
只有一天，席远早上起来主动吻了吻乔野，还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今天的初吻哦。”
给乔野弄的挺纳闷。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天席远要补拍一场吻戏，事后给乔野整的挺来气，整整一宿都没跟席远说过一个字。
乔野是真痛恨席远的工作。
接着又过了几天，乔野又问了席远一次“想好了么”，席远还是那个头不抬眼不睁的样子，那人也没再强求。
隔天傍晚，乔野就跟着送餐的车离开了，而且一走就没再回来过，音讯全无。
席远一时间都以为乔野可能是彻底累了、跟他耗不起了、终于选择放手了，弄得他那几天心里一直跟堵了块儿大石头似得，晚上吃了药勉强进入梦乡，梦里也是一遍一遍地梦到乔野跟别人在一起了、乔野跟别的男人女人睡觉了、乔野结婚了、乔野生儿子摆满月席请他去唱歌……
席远每天都是被哭醒的，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后来终于迎来了彻底杀青的日子，直到从剧组撤走的那天，乔野都没再出现过。
席远一个人站在房车门口，看着收拾东西的纪强和远处的工作人员，除了萧条，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然后就回到了S市，尚臣御景的那个家。
席远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刚被送到731门口，一进院子，远远地又看见自己家门口扔着一支奇怪的花。
就好像专门迎接他归来似得，席远把花捡起来，还是那朵奇怪的花，一看就是新摘的，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仿佛才被留下不久，可除了花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
席远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对着花拍了个照片，本来打算回去查查这是什么花，可进门接了几个电话一打岔就给忘了。
先是他妈让他回去吃饭，是他爸叫的，大概又是在哪找了个可以治疗同性恋的心理医生，他得去。
然后又是暂住酒店的纪强告诉他笔记本充电器被他装跑了，没关系，家里还有，不着急。
再然后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直到最后一个，是李文生通知他三天以后要来S市带他参加一个饭局，让他穿正装，是给他赞助那位赞助商请客，为庆祝杀青，宴请整个班底，地点就是那个逐远旗下的大酒店。
席远想到说不定去了会见到乔野，心里五味杂陈，便又纠结又期待地答应了。
三天后的傍晚，纪强开车，李文生来接。
席远打扮得特精神，又抓头发又挑西装的，抱着万一偶遇那位前男友一定要给他看硬了的心态，弄得那叫一个帅气。
等到一出门，就给车上的人看得一愣。
看那席远，身材高挑、气质脱俗，尤其是那眉眼，眼尾微翘，不似浓眉大眼，却是极其清媚的好看。
纪强瞧着席远就在心里又阿弥陀佛又划十字架，琢磨着还好这大哥是个gay，可给咱需要妹子的老少爷们们留条活路。
就连李文生看了都眼前一亮，心说这人要不是顶级的国民偶像还能是什么，简直男人中的尤物，生来如此，born this way。
三人驱车到了酒店，一下车就专人引路，直接一路前行，被带到了西配楼顶层的西餐厅。
席远还没来过这里，装修的真是极为典雅奢华，从到了33层以后，所见到的招待无论男女清一色老外，弄得人心情没由来都紧张了几分。
今天是清过场的，所在的宾客都是熟人，各个都是西装革履、晚礼翩翩。
大家聊得很热闹，见到席远也都相互打着招呼，尤其是李文生，在这种地方真是如鱼得水，还不到30秒就已经挽着女主角杨亚茹大姐跟好姊妹似得聊天去了。
只是始终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赞助商大佬。
席远拿了杯香槟，问身边的人认不认识今天请客的是谁。
一说这个当然有人就很了解啦，不知道的也得装知道，七嘴八舌就把那些道听途说的杂文往外甩。
“首富，S市的首富。”
“不对，省，据说是省。”
“真的假的？那么厉害呢？”
“不是也快是了，当初投钱的时候我知道，就那产业，不出几年就翻天。”
“那得是什么背景啊？”
“有名，黑的白的都能玩。”
“道上人见着都得叫三爷。”
“可年纪还不大。”
“不大也得叫爷。”
“谁让人家有势呢。”
席远听着都晕乎，心说这什么人啊，吹得也太没边了，怎么比那个何君羡听起来还吓人。
而与此同时，夜幕下的酒店门外，正有门童跑上前去，打开那辆宾利的车门，迎接车上的男人下车。
有保镖随后跟了过来。
男人长的不错，身材挺拔修长，相貌俊朗有加，尤其是那双眉眼，深邃中带着抹温柔，不逼人，但仍旧英气十足。
那是谁见了都不忍移开目光的气质。
可男人的脸上却带着丝与外表不相称的犹豫，拥有如此让人艳羡的一切，怎么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所以他不应该再犹豫了，还是踏着稳健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所到之处，凡是过往的人员全要驻足低头。
也就是在这样的气势下，西餐厅的双开大门终于敞开了。
里面的人早已落了座，听到这边的声响，不约而同地齐齐看过去。
席远也一样，早就对他的赞助商翘首以待。
可是当他隔着摇曳的灯光看清来人是谁，一瞬间就愣在了当场。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以置信，随着那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席远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无论是脑袋还是胸口，连灵魂都震飞出体外了。
为首的刘导站起身来，同来人友好地握着手，接着又向诸位介绍，就是为他们电影投资过的逐远的乔总。
然后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只有席远还呆愣愣地坐在原位，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段时间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乔野那种人怎么会发迹呢，一没文凭二没技术，他能干什么？！
“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啊，服务员，还是厨师？”
等以后老子开大牛来接乔野，一定让他那帮破同事羡慕死。
“以后我补偿你好吗？等我有钱了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能养你。”
一个人连生活都保障不了还能有什么精力谈感情。
“你知道有钱是什么滋味吗？因为你穷惯了嘛，诶别生气，实事求是对吧。”
……
席远窒息般地坐在座位上，胸口一阵阵地发紧。曾经的每个片段此时都像大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扎在他的心上，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浑身又恶寒到发凉。
而坐在他对面的李文生也正单手摸着嘴巴，有些不敢看他。
席远懂了，沉默几秒，突然看着眼前的餐盘笑了出来，也不夸张，只服气地点着头，心里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不断地重复着牛B牛B牛B牛B…
他都不敢想象当他说出那些话时，那人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的。
大概是戏谑吧，就像玩傻子那样戏谑。
牛B，真是太牛B了。
席远深深地舒了口气，抬起目光，直视过去，对上了那位改头换面、西装笔挺的男人的眼睛。
乔野，你牛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