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 曾然已经看过来了。
他怎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遥如意这样想着。街上人流密集,不少人在路过遥如意身侧时忍不住转头看着这人。
“娘,这哥哥好好看!”
“娃儿乖, 等我们娃儿长大也这般英俊可好?”
“好!”
遥如意本不想和这人有太多交集, 但下一秒曾然带着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 眼看着人就要走到了。
他整理整理衣裳, 等着人过来。
人都过来了, 他还能怕了不成?
“这不是我们暗影的十九大人吗?”这么长时间不见, 曾然说话仍是这般语气, 遥如意平静地看着他, 在云寺那件事后,曾然该恨他了。
“有事吗?”
“妈的!”
听他这么说,曾然一股火窜上心头。
他最烦着小白脸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他被他害得这么惨,从禁军副将被降级成京城巡防营的小喽啰!裸着全身当街示众, 现如今他还要在全城百姓面前露脸。
脸色阴沉一片, 门牙咬得死紧, “属下可不敢对十九大人找事。”
不敢?遥如意还以为他就是来找事的。
“看十九大人在此处做事,曾某就带兄弟们来看看十九大人有什么忙要属下帮?”他说着恭维的话,但脸色依旧难看。
他身后的好几个官兵因此变了脸色。
这可是暗影的人,陛下身边的暗卫。
他们怎么得罪得起啊!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惊恐和对曾然的怨恨,他们都知道曾然是得罪了上头的人才被扔到他们营里,但这人一来就颐指气使,他们也不知道要不要听。
即便是宫里不要的人,人脉也比他们宽得多, 同样得罪不起。
“曾大人,咱们还是接着——”话没说完,被曾然一眼瞪回去了。
“十九大人还没说让咱们帮什么忙,你们急什么?”
一副热心肠的模样看得遥如意一脸莫名其妙,但他现在没时间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如今京城局势混乱,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搅混水。
京中书生对皇帝心生不满也全都是被漫天的言论撺掇起来的,遥如意想着蓦地冷脸。
他扫视面前的一群人,一脸不屑又带着调笑意味的曾然,和曾然身后一群被他拉来的官兵。遥如意上前一步,他本身比曾然高,微微俯视也是合情合理,“你既然要来当这个差,本大人也不拦着。”
既然让他当街难堪,他怎么也不会让对方好受。
某只蘑菇在心底念叨,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在外头又被曾然欺负,还不知怎么嘲笑他。
想着皇帝欺负人的模样,遥如意有样学样,半眯着眼睛看向这人,之前禁军的官服被人扒了下来就再也没穿回去,曾然人虽然长得健壮,但虎背熊腰,城中巡防营软趴趴的官服哪有禁军的官服好看。
把腰上的腰牌随手一扯拿在手心,遥如意厉声,“本大人乃陛下暗卫十九,在此办差。”
“巷子里有十四人对陛下出言不逊,对朝廷心怀不满。已被本大人制服,你们把人带去官府,然后派人去宫里找本大人复命。”
曾然一怔,他不是应该在此处擅离职守吗?
遥如意冷笑着对上那人视线,眼里明晃晃说着,本大人一次擅离职守被你撞见,难道还能有第二次?
“就你吧,曾然。”
几个官兵忙应声,“是!大人!”
“大人放心!”
……
不再管一脸呆滞的曾然,那些人快步向遥如意身后的巷子走去,只留下喘着粗气的曾然和遥如意。蘑菇心里痛快,嘴角忍不住扬起,但念着人还在自己对面,他奋力压下去。
“曾然,本大人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你听从本大人的吩咐是分内之事。”他一字一句说,“而不是——帮忙。”
“你!”
“大人,人带出来了!”
曾然气到浑身发抖,但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过了还不到半年,这人怎能牙尖嘴利成这般!
身后的官兵一人押着两三人送巷子里出来,百姓频频往这边侧目,遥如意微微皱眉,“带去官府,别忘了进宫找我……找本大人复命。”
“是!”
曾然站在原地对遥如意怒目圆瞪,但也只能被官兵强硬拉走,一位官兵不住在曾然耳边劝着,“曾大人,消消气!”
嘴上这么说,但他已经在心中对曾然不屑良久。
现在好了,面子里子尽失了吧。
遥如意看着那群人背影没忍住笑意,他抿唇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最后抿着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好像做了一件大事,然转眼间天边的天色已经昏暗下去,遥如意见状连忙加快步子,转身从侧门回宫了。
一路从宫门快步走到御书房,天色昏暗但御书房的烛火分外明亮。遥如意在崔祥祝的示意下推门进去,里面竟是徐仪和兰燕。
两人轻声,“十九大人。”
“兰大人,徐大人。”
几人打完招呼,倒是高位上的皇帝冷笑一声,对着遥如意挑眉,那意思显而易见,当着朕的面装什么装?
蘑菇低头,他可没有。心里想着事坐到一边,听着他们说。
兰燕眉头紧皱,他这几日日日下朝都能瞧见街头巷尾三两书生凑在一起谈论,面容严肃可不像闲谈作诗之派,“陛下,梁复身死后朝廷并未平静。此番之事定是有人在背后从中作梗。”
徐仪点头,“可是箫国?”
“箫国动作不会这么快。”
徐仪闻言沉思一阵,“梁复身死的消息在箫国人眼中应该比不上梁郃身死。”即便梁郃在箫国人眼中威胁不大,但起码是个将军。
试问若是箫国军营中一位将军意外身死,他们会不会欣喜?
徐仪觉得,他是会的。
良久,顾回舟和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两位出身寒门的官员对视一眼,兰燕轻声,“是梁乘风。”
当初李文静先生之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梁乘风。
然当时有梁复在身前帮他盯着,他自己去南边游历一番就此躲过,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手段。
“陛下……”
顾回舟冷笑,“朕还以为他能养精蓄锐一段日子,没想到这么快上来找死。”
梁复在身死之前必然会把梁乘风叫来叮嘱一番,他还以为梁乘风会因为梁复的死收敛一二,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在京城给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兰燕皱眉,“书生苦读诗书这么多年,怎可能因为只言片语就认为朝廷腐败陛下暴政?”
徐仪默默,“都是梁乘风找的人。”
这般就说得通了。
但难免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百姓跟风闹事,京城就此陷入一片混乱。
“陛下何不派人将梁乘风彻底控制住?”
顾回舟摇头,“那有什么意思?”
男人不紧不慢,“朕还想看看朕军中的那些将领,谁能在虎符的引诱下背叛朕。”眸底的冷色让人浑身发颤,看一眼好似如坠冰窟。
兰燕瞳孔紧缩,“陛下的意思是,梁乘风会造反?”
遥如意在一边也愣住了,他早就知道顾回舟的谋算,但没想带来的这么快。也难怪今日集市上会乱成这般……
“嗯,先等着吧。朕让关云山在城外营中备着,且看看梁家这位公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徐仪心下骇然,默默和兰燕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意思都是这般。
他们还以为皇帝来找他二人来是商讨近日京城乱象一事。没想到这一切都在陛下的谋划之中。让他们来不过是让二人早早做好准备。
京中要乱起来了。
梁乘风要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一清二楚。
徐仪敛下眼中惊骇之色,陛下这么做怎也不会是只为了玩乐,那他为了什么?
莫非……梁乘风手中真有另一半的虎符。但光虎符也不该如此。
徐仪一时间想不明白,他和兰燕两人起身行礼,“臣告退。”
“臣告退。”
昏暗的烛火下,御书房后身的小门和云殿内一样,被人轻手推开再关上,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遥如意趴在桌子上看龙椅上的男人,嘴角含笑。
“十九大人这么开心?”
男人问。
遥如意点头,他敛下神色看看自己,“很明显吗?”
男人没说话,但遥如意看得出来。
他在说是。
明显就明显吧,蘑菇想开了也不遮掩,顿时把今日在宫外发生的事跟顾回舟讲了一遍,把自己如何对付曾然的那一段着重讲述,称不上添油加醋,但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十九大人。
说完眼神亮晶晶等着男人称赞。
顾回舟起身,走到遥如意身前的桌子边俯视坐着的人,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早听见崔祥祝来报,有巡防营的官兵来向十九大人复命。”
他们竟然已经来过了?
那还挺快。
遥如意点头,“来过了就好。”
顾回舟弯腰,挡住背后的一片烛光,他深邃的眉眼好似只能看见眼前人,再一低头,在人错愕之际吻上那人额头,“十九大人威武。”
“回去吗?”
“嗯。”
两人一道回了云殿,大太监领着一众小太监在身后跟着。二人牵着手静静往回走,遥如意还以为皇帝今日转性了,但在踏入寝殿后一瞬,房门“啪”的一声被人关上。
一只大手把人扯进怀里,唇角瞬间贴上一抹温热,那人也不堵住遥如意的唇,就在他唇角来回舔舐亲吻,时不时咬一下怀中人的下唇,“躲朕?”
“连朕的御书房都待不住了?”
蘑菇刚刚还被人亲得迷迷糊糊,闻言心虚低头,“我没有。”
“有没有十九大人自己心里清楚。”顾回舟说完,再次把人抱紧,这番唇齿相贴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遥如意被男人带到龙床上躺下,他躺在床上看着男人俯身压下来,挡住大片的光。顾回舟撑在人身上,嘴角含笑。刚刚一通撕咬让男人泄了愤,现在好似心情好了不少,他一下又一下舔着人的下唇。
遥如意被他勾得怎么都不舒服,皱眉想躲开,但又舍不得。他唇上一下又一下的触碰好似一道钩子在撩拨他的心弦。
对上男人视线,遥如意心头一颤,在人再次舔过来时他不躲不闪,在顾回舟惊诧又惊喜的眸色中将人舌尖含住。
用自己的舌尖来回拨动。
“呵。”
瞬间,覆在身上的男人眸色沉了,眼里的复杂让人看了心惊,悔色更深几分,连带着粗重的呼吸。
遥如意心里被勾得发痒的那处舒坦了,但他抬眼对上了皇帝眼中的欲色,心头一颤,“顾回舟……”
……
薄唇在白皙的胸膛前低下,一只大手握着身下人的手晃动。
烛火摇曳,不知何时,小太监送来热水,天光乍亮时传来两道均匀的喘息声。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亮。
一道轻微的被褥声响起,顾回舟一脸的餍足,他瞧着尚在熟睡的某人,眼里的晦暗若隐若现,最后还是轻笑一声,俯身在人嘴角舔了一下,埋头又在白皙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帝王起身,换上干净的袍子收拾好自己,轻声开门,上朝去了。
早朝上的争执吵得人心烦,连一向耐心听着的薛清平都忍不住皱眉,原本追随梁复的官员在没了主心骨之后沉寂几日,随后好似不管不顾一般想在皇帝面前出风头。
老者在心底冷哼,你们还不如让皇帝忘了你们,若这下真被想起来了,可就活不久了。
顾回舟冷眼旁观,他没工夫和这帮人吵。在正事说完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帮人叽叽喳喳站在大殿上,一转眼,“陛下呢?”
“陛下?陛下走了!”
“这!”
百里毅和韩大海同样不发一言,好似在看一帮跳梁小丑杂耍。
看着台下的人面色各异,崔祥祝一声高呼,“下朝——”随后呵呵一笑转头追皇帝去了。
今日的天色昏沉,让人心绪跟着烦闷起来。
宫墙之外,王千山坐在马车上心头的怒火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他深吸几口气之后还是抑制不住,大喝一声,“停下!”
小太监一愣,“先生?”
王千山挥袖下马车,这处长街上现如今人不少,即便早上的晨光还没彻底亮起,这帮人也早早聚集在此。
一人一张嘴说个没完没了,一个个看似是书生的人手里拿着书卷,但说出口话不过脑子,连三岁的幼童都说不出这般话来。
“你刚刚说什么!”
王千山板着脸,本就略显严肃的长相因为生气更吓人,他从马车上怒气冲冲下来站在一众学子面前,把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位青绿色长袍手中拿着诗经的书生拧眉,“你是何人!我们论事和你有何关系?”
王千山冷哼,“论事?论的是什么事?先帝仁政爱民?当今圣上昏聩无能?还是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大臣能当大任?”
“你竟然偷听我们论事,怎是公子所为!”
那人这话一出口,身旁的其他人连忙应声附和,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学子爱穿的袍子,手里拿着书册,但王千山盯着他们的眼睛瞧,怕是有一多半都是寻常百姓,被人拉过来唱戏了罢了!
“你们这帮不知是非的学子,怎配习得孔孟之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你们此番在背后说皇帝的不是,你们又做了什么!百姓不懂,你们也不懂吗!”
那人顿时慌了,手中书册被他握出棱角,他磕磕巴巴,“什么君子什么猪人,我们身为书生还用得到你这个老家伙说三道四!我们都是圣人门下,自有自己的论世之道!”
他身后的几人也连忙上前,“就是!你懂什么,看你穿得这么华贵,怎么能懂我们这帮寒门学子的艰难,百姓的苦难道朝廷就都看得见吗!”
最后这一句话好似点醒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闻言皱眉,不满的视线转向王千山,声音杂乱,“就是,这些大人物只顾得上自己身上舒坦,怎么不想想我们平民百姓?”
“你看看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还有马车可以坐!现在不过是听了两句我们对皇帝的不满就开始对我们喊打喊杀,莫不是皇帝身边的人,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
王千山不敢置信得看过去,他被气得手指发抖,这帮人连孔孟之道都了解不清楚,居然还敢反咬一口,“简直是胡言乱语!”
小太监在马车前想把王先生拉回来,若是再不回宫怕是误了十九大人念书的时辰,且这帮不分是非之人,怎是他们说得通的,“大人……”
王千山不予理会,但下一瞬一个东西直接砸在他脑后,他忙转头。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好些老婆婆,身子佝偻手中提着竹编筐,里边的烂菜叶的味道臭得让人嘴里泛酸水,现在正好几道刮在他肩头,腐烂的酸臭气让王千山说不出话来。
几个老婆婆边扔边说,“什么人啊,都浪费了我的菜。”
而向他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还有手里提着杂物的妇人,以及那帮书生。
尖锐的痛感从肩上传来,王千山下意识接住,竟是刚刚那学子手里的书!
竟然能把书当杂物一般来打人……
王千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身为教书先生怎也不会想到能看到世上能有人扔书……那可是书!
“瞧他那副模样!肯定是皇帝身边的贪官,大家伙可别手软,这种人我们打一个算一个!”
扔书的学子嘴角勾起一瞬得意,转瞬即逝,他看着王千山突然大喊,“这人好生眼熟,可是先帝在位时李先生最后几位学子之一?”
“好像是……叫王千山?”
“是他!”
几个书生把王千山认出来,心中的火更旺盛起来,“李先生的学子竟然还在帮着皇帝说话!”
“李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全是拜皇帝所赐!我们身为先生学子即便不为先生鸣冤也不该帮着皇帝!”
“王千山,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李先生!”
王千山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有人提起他的先生,但也就在瞬息之间。怒火在下一瞬直抵心头,他大喊,“先生学子?先生就是教你们这般道听途说?!”
他整个人气到颤抖,小太监连忙上前把人扶住,“先生,咱们快些走吧!”
王千山也只好被小太监拉着上了马车,身后的百姓还在不停对马车扔烂菜叶,王千山坐在马车里气到整个人颤抖。
他上车前抖掉了身上的烂菜叶和破布条,但手中紧紧攥着那本书,他身为文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书掉在地上。
这是先生教他的。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路,马上要到宫门前了,王千山长呼一口气,心口的憋闷总算通了些许。他眸色复杂,伸手摊开手中书本。
“这——”
书里全都是空白页!
良久,马车停住了。小太监等着马车里的王千山下车,却一时间没有动静。他心下不解,刚刚先生被百姓这般辱骂,莫不是有想不开的事……
心底突然咯噔一下,小太监连忙要上去聊开门帘,却猛地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
“不是书生就好,不是就好!”
王千山心里的阴云一扫而空,现在只要不是书生在京中不分是非污蔑朝廷,他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帮人还能如何。皇帝难道还处理不了这帮刁民?
大跨步出了马车,空书本在他手里晃晃悠悠拎着,王千山昂首挺胸一副得意之色,让小太监错愕。
他朗声道,“走,进宫!”
他还得去给小公子讲书。
云殿,遥如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伸手把手臂放在眼前挡住窗纸挡不住的白光,良久才反应过来。
手心泛红好似在帮他回忆昨夜发生了什么,蘑菇脸又一红。身子也会想起来了那股奇妙的触感,遥如意躬着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
昨夜湿漉漉的眼在此刻变得清澈纯粹,他眼底带笑,即便还在为昨夜的事羞恼,但他依旧欢喜。龙床上熏香的气味和皇帝身上很像,他窝在被子里蓦地又困了。
脑海里不断回想昨夜,隐隐约约——
“十九大人,十九大人?”
小德子在门外悄声喊了两声,要说他怎么还敲皇帝的门。好在现在陛下不在,十九大人对他们又好。
他顶着背后王千山的视线身子僵硬,听着殿内没有声响,转头对王千山笑笑,又唤两声,“十九大人。”
“十九大人。”
房门在下一瞬打开,遥如意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站在门口,头发梳得简单得体,他手里拿着书,“先生。”
小德子忙退下了。
王千山满意点头,“这才有老夫学子的样子!走,今日先生与你讲讲世人所思所想。”
“好。”
二人一讲就是一整日,王千山把今日晨时在街上撞见的刁民与遥如意一一讲述,他手中握着的空书本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遥如意听得认真,昨日他也曾出宫,街上什么样子他清楚得很。
这帮百姓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但书生……
文人风骨让一些书生不为这些蝇头小利所诱惑,但生活穷苦者不计其数。
王千山点头,“那就要看在那人的驱使下,这帮书生能被利用到几时了。”
天色已经渐黑,原本王千山只用和遥如意讲书到午时,却没想到一下子到了傍晚。两人连午膳都不曾用,倒是让小德子上了好几次热茶。
王千山讲得痛快,他越看遥如意越觉得满意,这是他带出的弟子。
“老夫先走了,小公子快去用膳。”
遥如意点头,起身送了送王千山。待人走了,他长呼一口气,扫过桌面上的几本书默默站了一会。
确实饿了,他转身出门。
“啊——”
“砰!”的一声,一道身形从房顶坠下,砸在云殿长廊边的空地上,遥如意见状面容严肃快步上前。
那是……“十四!”
十四一身黑袍,面容皱在一处,他腰腹上不停的冒着鲜血,顿时从体内涌出淌在他身下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