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何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蔡先生和主公好像……吵架了？
　　说是吵架也好像不大对, 在除夕夜那件糟糕的事情后，营寨上下都加强了戒备，那些时日两位时常同进同出, 做的事情也并无不当。可在这之后，何光每每碰到他们两人同在的画面，总觉得那中间无形中隔着一条银河。
　　他本来就性情内敛, 许多的话都藏在心腹中，唯一一次打小报告, 还是在之前说曹岩与张孝昌的事情, 结果这两人还都接连出事了。
　　他生生憋了近一个月。
　　然后总算忍不住，悄悄去问了徐广英。
　　徐广英与何光的关系不错,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
　　徐广英负责着营寨的许多事物, 何光又常在厨房帮厨，每每到深夜, 徐广英就会捂着肚子来厨房觅食, 遇到何光值班的时候, 就会给他煮些吃食。
　　这一来二去，关系还算不错。
　　这夜，徐广英寻来的时候，何光都快睡着了。
　　何光把温着的灶给弄起来，帮徐广英下了碗面条吃。他也饿，于是弄到最后，便是两人捧着个大碗唏哩呼噜地吃着面。
　　“广英……”
　　何光吃到只剩下个汤碗了, 心里又想起最近那个盘旋了许久的念头。
　　这思来想去, 等徐广英吃完，待他忍不住终于提问，又是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蔡先生与主公, 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何光把汤碗放下，缩手缩脑地问道。
　　好端端一个高大的汉子，问起问题时候的瑟缩让徐广英有些无奈，不过他问的问题……
　　徐广英轻声叹了口气。
　　“连你也发现了。”
　　他有些惆怅。
　　主公和蔡先生，确实是吵架了。
　　而且依他观察，此事或许是主公做得不对。
　　毕竟蔡先生是何许人也？
　　他对自家兄弟从来是掏心掏肺，使尽一切力气的。这般的人物倘若置气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扭转回来。如果不是主公当真做了什么，以先生对自家兄弟的疼宠，什么事情会过不去呢？
　　何光听完徐广英的猜测，憨憨地问道。
　　“得是多大的事情呢？”
　　这答案徐广英自己还想知道呢！夜里的温度虽然稍凉些，却仍旧舒服许多。凉风拂来，扫走几多在厨房待久后的躁意。
　　何光在厨房善后收拾的时候，遇到了蔡先生。
　　方才在对话中的人物甫一出现在自己面前，着实让何光有片刻的手忙脚乱。
　　蔡先生看他这般，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来寻些吃食，若是没有也就罢了，怎这般忙乱？”
　　“有，有的，方才还剩下些面条，您吃吗？”何光搓了搓手，低声低气地说道。
　　“吃呀。”
　　蔡绪宁并不挑食，随意在方才徐广英坐过的桌旁坐下，看着何光轻手轻脚地煮起面食。
　　他应当是饿坏了。
　　何光想，那碗面端上来，蔡先生就狼吞虎咽吃了好几口，也不怕烫。
　　其实蔡绪宁是怕烫的。
　　可实在是太饿了，今日连着两次出山忙活，一旦上头就忘记了吃饭，待夜半肚子作乱不满，才猛地想起来他今天几乎滴米未进，只得抱着惨叫不已的胃来厨房试图翻点吃食。
　　得亏遇到何光。
　　毕竟蔡绪宁自己的厨艺可是不咋地。
　　先前在真定过活，那还是蹭着刘秀的手艺。
　　何光坐在蔡绪宁的对面，看着先生吃得尽兴，想起此前他心里的记挂，虽然被徐广英的回答给打击了一番，但是他还是存着些难得的希冀。
　　“先生最近，和主公还，还好吗？”
　　何光磕磕巴巴地问道。
　　蔡绪宁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把汤碗放下。
　　这动作让何光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整个高大的身子往内蜷缩，就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蔡绪宁忍不住笑着摇头。
　　“你这般，旁的不知道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你了。”他道，“之前说是要去外头场地参与锻炼，最后你去了没有？”
　　何光道：“去了，最近常去。”
　　他说起这事的时候，眼睛又亮了些。
　　显然是高兴的。
　　高兴便好。
　　蔡绪宁幽幽想道，毕竟自己不高兴的时候，能看到个高兴单纯的人，也是好的。
　　“我和阿文确实有些争执。”
　　蔡绪宁道，这句话其实他已经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重复了千八百遍了。
　　刘秀那头有多少人去问，蔡绪宁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这边旁敲侧击的人却是不少。如徐广英那等已经算是直接，蔡绪宁也重复了不知多少次这套说辞。
　　有些争执，尚可，没有太大的问题，与营寨无关，是私事……
　　通常进行到这是私事的时候，来问者就会机灵地不说话了。
　　太灵山近来的发展稳扎稳打，送走那支不安分的商队后，一个化雪的春日，营寨迎来另外一支存着侥幸心理试图穿越太灵山的车队。碰上春日化水的时节，山道整个都是湿漉漉的，他们连着摔下去好几个人，还是被哨卡的人给捞起来的。
　　徐长平是负责对外交接的人，都忍不住吐槽这到底是不是天意？
　　这头两单商队都是因着这种可怜的原因不得不入住太灵山，这让他油然升起一种是不是受到诅咒的错觉？
　　虽然开张大吉，可要是每一队都是如此，那来往的商队就要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故意设置了路障，才致使他们多次翻车了。得亏后面那几次还算是正常……尽管徐长平怀疑他们是不是害怕原本太灵山山贼的名头，才迫于淫威不得不住下的。
　　不管如何，营寨都设法用钱财换取了些粮食与种子。
　　金银珠宝堆满了地窖仓库，取些出来置换并不算难。有经验老道之人走遍了整座山，寻到了适合开拓耕种的地方，于是他们就依山开田，取山上的溪水来浇灌。
　　刘秀重新安排了训练的时间，让出一部分的空闲去忙活农事。
　　除夕夜的阴霾渐渐消散，除了后山多出来百多座坟头，偶尔路过，能看到坟前摆着的碎黄小花。
　　但是笼罩在刘秀和蔡绪宁之间的阴霾并没有散去。
　　从那夜不欢而散后，蔡绪宁就再也没有同刘秀私下说过话。
　　【直播间】
　　[ID逍遥家的赵灵儿：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要看主播和他npy的吵架日常]
　　[ID大橙子：就很难和解]
　　[ID暝楼：说真的，我觉得阿秀鬼畜得一逼]
　　[ID大宝天天见：最近的日常好无聊哦]
　　[ID用户86314：可是我好喜欢这种日常哦，勤勤恳恳搞基建什么的最快乐了！]
　　[ID招商引流：看我ID，闷声挣大钱]
　　蔡绪宁无奈摇头。
　　他捧着汤碗踱步去洗，同紧张跟过来试图抢夺的何光说道：“我们明日要下山，你与我们一同出去吧？”
　　何光：？
　　他一愣，就被蔡绪宁轻松抢占先机，快速洗完了碗。
　　“先生是打算让我去做什么？”
　　何光有点紧张地问道。
　　蔡绪宁懒懒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上涌。
　　“明天要下山再探探情况，你的力气大，可以给我们充点气势。”
　　何光道：“可，可我不会打架。”
　　蔡绪宁摆摆手：“要打架也轮不到你上，还没开打前你往那一站，那威严气势就有了。别怕，到时候不要笑就成。”
　　他悠悠说完，一步三晃地出了门。
　　【直播间】
　　[ID大包子：何光满脸绝望]
　　[ID是我是我馒头：强人锁男]
　　[ID花花世界：上了贼船]
　　蔡绪宁揣着手慢吞吞地走，看了弹幕，嗤之以鼻。
　　“我是为了给何光这小子练胆！懂不？不然白瞎了他那体形，反倒是容易受人欺负。”
　　校场的教官倒是告诉过蔡绪宁，说是何光那小子浑身是劲，如果敢拼敢杀，或是一员虎将。但是他性情如此，只能徐徐图之，教一些防御为要的招式。
　　是的，他们山上现在有专门的教官了。
　　蔡绪宁倒不是一定要何光上战场，但是好歹遇到个合眼缘的人，怎么都得把他那懦弱的性格掰过来才是正经。
　　他身上带着些许厨房烟火味，顶着清朗月色，拖长的影子在摇摇的步伐中晃动。
　　刚打开自己的屋门，蔡绪宁就察觉出几分不对。
　　屋里有人。
　　“阿绪，你去厨房了？”
　　屋内并未燃烛，蔡绪宁只能借着外头的月光隐约瞧见那坐在窗边的身影。
　　若非那人是刘秀，蔡绪宁都要打他出去。
　　“……你大半夜不睡，来这里干嘛？”
　　他跨进门，却没有把屋门关上。
　　刘秀站起身来，漫步走到蔡绪宁的面前。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明日，我与你们一同下山。”刘秀平静地说道。
　　蔡绪宁已经连着几日下山了。
　　说来这状态倒正切合了之前张孝昌胡诌的说法——铜马确实派人来了。
　　领队的还有点眼熟，应当是头一回商队里的藏着的人物。
　　哨卡发现了他们在山下徘徊后，蔡绪宁就带人与他们试探着接触了几次，这隐约得出的感觉就是……铜马确实是想招安他们。
　　但是蔡绪宁以为，对比起这山上的千余人，他们更看中的或许是之前山贼是剩余下的财富。铜马军毕竟是起义军，家大业大，且多是农民兄弟，这要养着一大家子可不算容易。
　　现在世道这么乱，粮食的价格见天疯长，从前蔡绪宁能花一百金买下刀者那五十车的粮食，可现在顶多只能够买到一半，甚至还在不断疯长。
　　这让蔡绪宁有些怀疑，那王莽究竟在干啥玩意儿？
　　如果他真的如假历史所说的是个牛逼大王，这他妈怎么各地还是民不聊生啊喂！
　　他最近算账算得头疼，恨不得天降一个计算器。
　　事情忙多了，就少去想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夜何光的提问与刘秀的出现，蔡绪宁都恍惚以为没那档子烂账呢。
　　“营寨需要你坐镇，下山倒是犯险了。”蔡绪宁蹙眉说道。
　　刘秀道：“安静藏在营寨里，就是安全了？”
　　蔡绪宁想起之前的种种事情，选择了闭嘴。
　　刘秀越过蔡绪宁往外走，淡淡的嗓音响起来：“阿绪，你好似有些本末倒置了……我们，并非倚靠这营寨才能活。”
　　他的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门外。
　　蔡绪宁回头去看，已经看不到刘秀的身影。
　　【直播间】
　　[ID乌鱼子：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主播npy是个sjb啊！！]
　　[ID八字没一撇：阿秀怎么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
　　[ID一只花蝴蝶：阿崽那个意思或许是……让小绪子认清楚他的本质？其实很多事他都按照小绪子的意愿去做了]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刘秀原本出现在河北冀州是为了避开知道他位置的那群追杀人，倒也不是为了建设营寨而来。于他而言，这或许是可以舍弃的一部分]
　　[ID榴莲笑笑生：其实我总觉得阿秀一直没变啊，他一直就是那个黑黑的样子]
　　[ID华纳你什么时候能倒闭：1551可是这种男朋友性格好带感哦]
　　蔡绪宁在刘秀离开后也没有燃烛，关上屋门后摸黑坐了下来。
　　他的手指抠住袖口，又一下没一下地扯着。
　　花大佬和蝴蝶的说法是对的，阿秀同学从一开始接下这营寨的人，到现在开始建设……一切的一切，多少都有蔡绪宁的意愿在里头。
　　刘秀是有把蔡绪宁的话听进去的。
　　不过他方才的那句话，却颇有种横加指责的意味，蔡绪宁气得小声叭叭叭。
　　“什么叫做本末倒置？要不是为了你，我他妈赶这里给营寨建设小康社会呢？我躺平做咸鱼岂不是更好？？？”
　　【直播间】
　　[ID丹青笔墨画：？？？？kdlkdl绝美爱情]
　　蔡绪宁：“……”
　　不是，你们这些弹幕咋回事？
　　“我还想问了，你们最近咋回事？弹幕一堆堆说主播男朋友的，阿秀他怎么能算我男朋友？”蔡绪宁小声逼逼，“他顶多……算我崽子！还是个坏透的狗崽子！”
　　做爸爸可还行了！
　　这和直播间的弹幕开玩笑说要吃cp拉cp不一样，最近出现的这些弹幕好像是坚定认为刘秀和他是情侣，那怎一个草字了得？
　　【直播间】
　　[ID高塔奇人：……你最近一直在埋头玩游戏，肯定连手机都没有看。你上了好几次热搜了]
　　蔡绪宁：？？？？？
　　【直播间】
　　[ID一只花蝴蝶：热搜分别是‘令人战栗的人工智能’‘最逼真的游戏’‘主播和他游戏男朋友吵架了’……最后那个至少冲到过热二]
　　蔡绪宁：？？？？？？？？？？？
　　这三个热搜名咋回事？
　　“怎么就没有一个好听点的热搜名？这热搜买上去的吧？”蔡绪宁毫不留情地吐槽。
　　【直播间】
　　[ID挣扎的咸鱼：关注点偏了吧……]
　　[ID千机伞：我知道了，主播没有在否定和男朋友吵架这件事，热搜szd]
　　[ID暖宝：你生气的点好偏哦]
　　[ID要富有先码字：其实你还上过一次，是隔壁那个懒癌主播，他直播间被封的时候发了长微博，一把子冲上了热一，当时其实就有很多人涌进来了]
　　蔡绪宁二丈摸不着头脑。
　　尽管他确实是有想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现这游戏不对劲的人会越来越多。但是这花式上的几个热搜让他深深感觉现代人实在是太闲了。
　　“那刚好，我在此做一个最隆重的澄清。”
　　蔡绪宁扒了一身外裳脱了鞋子，迅速地滚到了床上准备睡觉。
　　“我和阿秀同学不是男男朋友关系，不过要吃cp你们随意。”蔡绪宁躺了下来，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直播间黑了。
　　然后又开了。
　　蔡绪宁探出一颗脑袋，小声逼逼：“最近就算了，我还气着呢！”
　　…
　　“这天气也真是邪乎，去岁怎么都没有雨，现在倒是能滴几滴牛泪了。”
　　座座在暗色里安静站着的营帐里，冒出来一句粗犷老哥的声音。
　　“难道不好吗？春雨贵如油，若是没雨，这米价还得往上翻几番。”
　　有人应了他。
　　于是这安静的营帐就活起来，洗漱刷洗的声音混着含糊的对话，多是成年男性的身影，少有看到几个瘦弱的少年。
　　这是一只动作迅速，经过锤炼的队伍。
　　“都三天了，那眯眯眼什么时候能有个决断？我天天听他说那句‘还是得等主公决断’的话都要听吐了！”还是刚才那个最先说话的大汉，他一把掀开了主帐的门，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那里面坐着三四个人，见他行动如此粗鲁，一个文雅中年人便说道：“东山特岛，你不能因为人家爱笑就说人家眯眯眼，此非正经。”且那蔡先生那眼睛还挺圆的，说是眯眯眼可也不对。
　　东山特岛可懒得与这些文人磨磨唧唧，念得他头疼。
　　“行，行，蔡绪宁可以了吧？我觉得他是在消遣我们，这可是，足足三天！”
　　他不情不愿地跪坐下来，大手一挥，就是三根手指头。
　　“然后呢？人家是聪明人，或许早就发现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理，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弄那些虚的。”
　　“不过上淮主公说过，待他们还是得徐徐图之，莫要太着急了。”
　　“是是是，我等并非土匪。”
　　“加入便是兄弟，别搞得日后难做人……”
　　主帐内的议论并不算大声，毕竟这已经算是他们认定的事实了。
　　那来谈判的蔡先生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是最容易说话的。
　　天明，有鸟雀叽喳，袅袅升起的香烟中，隐约能看到远处逐渐靠近的人马。
　　“他们来人了！”
　　这一句话迅速传到了主帐里头。
　　等那六七个人骑着牛靠近的时候，为首的那人已经出帐相迎。
　　“哈哈哈蔡先生，你可算是来了。”
　　公孙青冲着蔡绪宁拱手笑道。
　　蔡绪宁下了牛，先冲着公孙青笑着颔首，便转过身去等后头那硬朗冷肃的青年。
　　“这位是？”
　　蔡绪宁与他介绍：“这是我们主公。听闻铜马军的人亲自前来，主公心生向往，欲与诸位一会，便亲自前来了。”
　　他面上笑得可可亲亲，弹幕却笑做一团。
　　【直播间】
　　[ID阿鲨要吃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起他刚刚下山前的大声逼逼]
　　[ID写给自己：阿秀，我自听着，巍然不动]
　　[ID呆啵：小绪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ID许愿来生富到流油：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蔡绪宁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视线是虚的，一路过来的时候都能扎穿刘秀的背。
　　这铜马的人虽然看着还算得体，可谁知道会不会突地变脸？虽然每次出行，都要哨兵远远跟在后头盯点以防不测，可毕竟是人在他人营地中，一旦出事就麻烦了。
　　刘秀淡淡颔首，就算是见过礼了。
　　此人性格与蔡绪宁全然不同，公孙青与旁人对了一眼，笑着迎了进去。
　　走在最后的是一位彪形大汉，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走路的时候仿佛地面都要振动起来。他面无表情，看起来眼神极为犀利。
　　公孙青在心里盖了个标，是个高手。
　　高手何光绷着脸在蔡绪宁的后面跪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朝下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堆汗。
　　何光：呜蔡先生我害怕！
　　蔡绪宁悄悄回头看他一眼，笑着冲他竖了根大拇指。
　　何光眨了眨眼，把即将冒出来的恐惧又给塞了回去，挺直了腰板坐在蔡绪宁身后傲视群雄。
　　蔡绪宁仍是那个主要与他们对话谈判的人。
　　刘秀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何光坐在后面，从他们细碎的对话中，勉强辨认出好像是这对面的人打算让主公和先生带着人投奔他们，至于后面那堆看起来多么巍峨高大的目的与未来，何光是听不懂的。
　　他就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蔡绪宁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是有些无奈的。
　　彼此相安无事不就行了？偏爱来做这些事情……他看得出来，以公孙青为首的这批人对推行此事是势在必得。
　　蔡绪宁微眯起眼，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他有些不耐烦了。
　　“若我们不愿呢？”
　　一把清冽的嗓音突地出现，让主帐内双方的人都愣了愣。
　　公孙青看向那个一直无话的青年，捋着胡子笑道：“我辈并非强人所难之徒，只不过此事彼此都是双赢，为何拒绝呢？”
　　“既然尔等并非强人所难之徒，那此事就此作罢。”
　　刘秀起身，顺手把蔡绪宁也给扶了起来。
　　这做主的两人都起身了，那后面坐着的几个随从也安静地起立。唯独何光慢了半拍，得亏营帐里的人都纷纷看着刘秀和蔡绪宁，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公孙青的脸色不算难看，却也算不得好看，他沉声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秀瞥他一眼：“这不是刚才你说的话？”
　　公孙青气结。
　　这是场面话啊！
　　【直播间】
　　[ID想当八爪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
　　[ID用户39874：自己装的逼要如何收回？]
　　[ID肾虚的叶：阿秀太坏了，这本来就是场面话，结果这么一怼，压根无还手的余地]
　　[ID莺时梦：哈哈哈哈哈哈四川变脸没你们我不看！]
　　蔡绪宁也想笑。
　　但他很有职业素养，那勾起的笑意勉强可以当做是和善的笑容：“我们主公说话有些直接，还望诸位海涵。”
　　他打着圆场。
　　“但主公的意愿，便是我们的意愿，诸位莫怪。”
　　蔡绪宁一拱手，眼神一扫，就迅速往门口退去。
　　“慢着！”
　　公孙青叫住了他们。
　　蔡绪宁的手搭在剑柄上，从容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公孙兄有何高教？”
　　公孙青的心里满是犹豫，这要是一下子把他们全都抓住了，就彻底撕破脸皮，或许还得强攻太灵。可若是放他们离开，往后就再没有这么优越的条件了……
　　他犹豫，底下的人却是不犹豫。
　　东山特岛一个箭步窜到蔡绪宁的面前，五指成弓状，闪电般地冲他的面门抓去。蔡绪宁往后疾退，身后一股巨力袭来，轻易带着他暴退数步，人已经出了帐门外。
　　见蔡绪宁受袭，他们带来的人纷纷刀剑出鞘。
　　一个巨汉站在东山特岛的面前，东山特岛本就高大，可这人却生生比他又高出了不少。只见他抬头，清透的眼里含着淡淡的怒气：“你怎么能打人？”
　　东山特岛：？
　　“老子不仅打人，我还打你这头野牛！”
　　东山特岛扑了上去。
　　只一拳。
　　他一拳砸在了东山特岛的身上。
　　就这一下，硬生生把人往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咳咳咳咳——”
　　东山特岛抱着肚子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而这巨汉犀利地望着营帐内的其他人，惊得他们往后连连倒退。
　　公孙青扬声叫道：“让他们去吧！”
　　苍天知道，东山特岛的力气已经算大，平日里仗着与主公同族，又有些混力气，在底下肆意来去，总归是他祸害别人，没有别人给他祸害到的。
　　万没想到今天倒是在这里折了腰。
　　巨汉默不作声地转身出去了。
　　“何光——”
　　那蔡绪宁是这么叫他的。
　　公孙青待牛蹄声渐渐远去，才哑声说道：“赶紧让人来瞧瞧他的伤。”
　　他这么说着，自己却去掀开帐门，遥遥看着那队离去的背影。
　　在那最前头的，自当是蔡绪宁与他拥护的那位主公。
　　他叫什么来着？
　　公孙青阴沉着脸。
　　蔡文？
　　刘秀的不按常理出招算是彻底地掀翻两者的棋盘，山脚下的人马没有退去，山上的人也没有出山的打算。
　　“随他们去。”
　　蔡绪宁平静地说道：“既然主公已经做出了决断，那自该如此。他们能耗，那便让他们耗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随身携带的粮草能有多少？”
　　军队一动，粮草先行。
　　这两军对峙常说的xx万人马，通常得打个对折，或者三折才能勉强听听，盖因里面多数是运粮的民兵，上了战场也是炮灰。
　　蔡绪宁就不信他们能带来多少粮食。
　　徐广英说道：“这倒不是难事，主要他们堵着进山口，已经吓走好几拨人了。”
　　商队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这太灵山安全了，作为最简便的道路，自然成为了首选之途。尽管可能不得不在山上住一宿，但是那买卖也算便宜。
　　生意到哪里都是做，怎么和太灵山就不成？
　　这道理一旦扭过来，太灵山的物资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他们耗不住。”蔡绪宁摇头，“不过可以带点人过去警告一下，免得这刚好起来的声名又毁了。”
　　徐广英抱拳应是。
　　这人刚往外走了两步，他又迟疑地走回来。
　　“先生，你可知道何光出了什么事？”徐广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总感觉他自从上次随着两位出去后，就与以前好似有些不同了。”
　　蔡绪宁闻言，便忍不住笑起来：“他的性子怕是从小养起来的，太过内敛瑟缩，总以为旁人能欺负了他。那日下山有人试图袭击我，何光一时情急把人一拳给揍翻了，估计是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了。”
　　徐广英大笑：“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好事。”
　　他退了出去。
　　蔡绪宁却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与商队人交换，甚至做生意并不是坏事，可如此就容易暴露出一个问题。
　　蔡绪宁蹙眉，思虑再三，开始起身出了门。
　　他去找刘秀。
　　只不过刘秀并没有在自己的屋子里，蔡绪宁找了一圈，居然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倒是在路过校场的时候，听到了欢呼的动静。
　　蔡绪宁驻足望去，刚好瞧见刘秀把何光扫倒在地。
　　等等！
　　蔡绪宁揉了揉眼。
　　确实是刘秀和何光没错。
　　何光摔倒后，刘秀伸手把他拖了起来，手指点在他的胳膊上几处，像是在教导他要如何发力动作。
　　怪不得校场的人围了那么多，怕是都给刘秀给吸引过来。
　　蔡绪宁迈步走了过去，正听到刘秀最后的一句话。
　　“出招的时候不用收着，你年龄大了些，再练武跟脚没有那些打小练习的人扎实。用劲的时候就要彻底，以彻底打倒对手为第一要务。徐鹤全，你上来。”
　　被点名的人立刻出列。
　　蔡绪宁观察了一会，发现这叫做徐鹤全的人身法轻灵，动作敏捷。与何光的对练中，往往是他能打中几下何光，而何光却是空挥手，无法拳拳到位。
　　不过徐鹤全动作轻灵，侧面反映出他的力气并不大，那几下砸在何光身上，也有点像是在挠痒痒。
　　【直播间】
　　[ID事事如意：一下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在玩游戏]
　　[ID榴莲笑笑生：何光好憨憨哦]
　　[ID二一添作五：这不就是精灵和牛头人？]
　　[ID用户21437：精灵是射箭的远程啦！]
　　弹幕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蔡绪宁站在边上看了许久，也没吱声。
　　刘秀很有凝聚力，尽管他并不多话，平日也显得有些严峻。可他下场的时候，却是欢呼声最多的时刻，跃跃欲试想与他比试的人很多，对他心服口服者更甚。
　　有些人生来就合适那个位置。
　　蔡绪宁轻笑着摇头。
　　他退出包围圈，冲着注意到他的人指了指嘴，示意安静。既然阿秀同学今日难得想挥洒汗水，那些繁杂的事情就稍后再说罢。
　　蔡绪宁对他生气归生气，那种无处安放的慈父心还是在的。
　　【直播间】
　　[ID想当八爪鱼：小绪子还在生刘秀的气吗？]
　　[ID西方烤鸭：这都明摆着]
　　[ID猛男捡树枝：看了很久的直播，其实主播知道刘秀的方方面面许多事情，可刘秀所知他的事情却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果不当做游戏，那天主播被这件事刺伤，又会不会是那种全知的地位被推翻才难过呢？毕竟刘秀脱离了他的掌控]
　　[ID核桃壳：阿秀也不敢来惹小绪子了最近]
　　[ID漂亮大宝贝：其实那天的弹幕，虽然很多人都说得很有道理，刘秀也确实是没必要为小绪子的情感负责啦。但是伤心这件事，就是伤心本身啊，人总是会因为其他人的行为而伤心齿冷，也很正常呀]
　　[ID漫威滚出：啊这……我觉得也没必要预设立场吧？就简简单单被朋友的话刺伤不行吗？]
　　蔡绪宁倒是没想到弹幕居然因为一个月前的事情开始在直播间里吵架。
　　蔡绪宁：吃鲸.jpg
　　其实到现在，蔡绪宁也不知道他还在气什么，就是有点无力。
　　他清楚刘秀多疑的毛病，倒也没想过要让他全身心相信他，但是连他都算计就未免有些过分了。可那日的心声……
　　蔡绪宁停下脚步。
　　心声与刘秀所说的话近乎是同步的，那当时刘秀所说，的确是他内心所想。
　　刘秀希望蔡绪宁永远站在他的一方？
　　可他已经这么做了。
　　刘秀这到底是……
　　“阿绪。”
　　说曹操曹操到，身后叫住他的声音极为熟悉。
　　蔡绪宁回头，刘秀正在朝他走来。
　　怕是因为要去校场，他今日穿着一件便于活动的衣裳，肩上正搭着一条巾子擦汗。许是因为剧烈运动，刘秀看起来面色带粉，这人都显得健气青春起来。
　　蔡绪宁：“……”
　　算了算了，他速速把刚才心里的形容词删掉。
　　青春活泼什么的还是和阿秀同学完全不搭！
　　“阿绪刚才寻我有事？”刘秀迈步走来，与蔡绪宁并肩。
　　蔡绪宁下意识就跟着他迈开步伐，心里骂了一句不知是哪个机灵鬼通风报信。
　　一边面上正经地说道：“我是想寻你说一说行商交换的事情。虽然在太灵山直接交换不是不行，但是也很容易让人得知我们确实是藏有重金，那些虽都是山贼的不义之财，我们取之用之，倒也无妨。可要是引来觊觎的视线，以这区区千人，怕是守不住。”
　　这就跟小孩握有重宝却招摇过市，是一般的道理。
　　“阿绪说得对。”刘秀淡淡地说道，“所以我打算去新博看看。”
　　据来往商队透出来的消息，新博现在处在一种诡异的平静，颇有三足鼎立的感觉。
　　“你是要……”
　　想换地盘还是换交换地点？
　　蔡绪宁的话还未说完，刘秀就停下步伐，偏头看他。
　　“阿绪还在生我的气吗？”
　　刘秀安静地说道。
　　蔡绪宁：“……”
　　他还生、生不生气，妈的你还不知道啊！
　　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还生生让人品尝出可怜巴巴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绪宁心里的小火苗突地炸开，一下子气成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