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鲜血沿着雪白的剑刃滑落, 啪嗒砸在屋顶漆黑的瓦片上。
沈隋玉脑中轰然作响。
他离对方还有一段距离,却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到,手中剑柄松开, 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这人疯了。
他竟带着他的手去杀他!
梁剑霆目不转睛盯着他,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纳入眼底, 无声笑了出来。
不再把剑尖往胸腔里带,梁剑霆反手拔出,扔到一边,然后飞速上前揽向这人的腰身——手掌非常取巧地钻进斗篷, 仅隔着单衣收拢,桎梏。
流着血的胸口火辣疼痛,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到掌心这截细腰之上。
“先生!”
与此同时, 沈隋玉被另一股力道从后牵制。年轻人清冽微磁的嗓音瞬息间靠近, 染上几分紧张,另一只手从身前拢住他,堪堪和梁剑霆的挨在了一起。
一时间斗篷之内, 那截窄腰上竟缠了两条习武之人坚实的胳膊, 肌肉贲张互相较劲。前后两道男性的胸膛皆似矗立的山石, 巍然不动, 固执又霸道。
沈隋玉看不见,但二人的呼吸都缭绕在他耳,一左一右,将他柔顺的发丝拂起,牵扯着神经。
黑云掠过高悬的明月, 银白色月华不偏不倚将这一幕照亮,松鹤掌门瞪大双眼,胡须颤抖,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熟识了多年名震江湖的那对养父子。
脚下逐渐有弟子靠拢过来,已经隐隐有叫出二人姓名的声音出现。
“沈兄将我重伤至此,不打算负责吗?”梁剑霆知道和逆子对话无用,冷笑一声贴上身前之人耳廓,“你若不跟我走,我今日情愿流血致死。”
沈隋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梁剑霆握过剑刃的手掌扣在他后腰,血液隔着衣料渗透进去,愈发滚热。
“徒儿!”
松鹤掌门怒喝出声,“你在做什么?要叫旁人看笑话吗?!”
此话一出周溯行不待反应,沈隋玉先一怔。他飞快扯下揽在腰腹前的少年的手,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抬掌将他震开。
周溯行身形僵住。
眼睁睁望着养父将这人彻底搂进怀中,鹰眸凶狠又挑衅地盯着他,施展轻功疾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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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剑霆把人带回了龙吟山庄,刚进屋就失血过多一阵头晕,单膝跪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这人白色踏云靴在地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转去了药柜的方向。
他再次伏下身子低笑了出来。
帮迪照例蹲在旁边,看着沈隋玉手法娴熟地给梁剑霆包扎,摇摇猫脑袋:“宿主太心软了。刚才直接杀了他,说不定任务就提前完成了。”
沈隋玉沉默,半晌后才道:“我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人是他杀的。”
帮迪:“这还需要证据?剧情都明摆着告诉你的了。”
“剧情不是没有走偏过。在彻底宣判死刑之前,都是嫌疑人。”沈隋玉嗓音低缓,“身为医生,救一下无妨。”
帮迪便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从宿主明明能刺中心脏却避开了要害的那一剑看,它就猜到会这样了。
只能希望宿主的心软不要被不轨之人利用。
梁剑霆身体素质极好,止住了血再加以调息,竟比耗费了一晚上心神的沈隋玉恢复得更快一些。
等到第二次沈隋玉给他换药之时,此人已十分精神,手脚也逐渐不规矩起来。
“沈兄真是好本事。”梁剑霆赤着上身坐在塌上,眸子紧紧盯着长发半挽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男子,阴阳怪气道:
“我和我那养子相处多年也算父慈子孝,你来了还不过半月,竟就叫他做出如此畜生的行为。”
沈隋玉语气冷冷:“你的伤是我捅的,和梁少侠有什么关系?”
“哈。那被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徒也配称少侠?此事若传出去,足以让这个孽障为天下人唾弃,再无容身之地!”
沈隋玉被他这个大反派满口仁义道德讲得很烦,听他如此说那人更觉得不爽,反手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闭嘴。”
梁剑霆:“……”
房间沉默了许久,只剩下沈隋玉拉扯纱布的动静。
再然后便是梁剑霆精壮的胳膊直接捞了过来,圈住沈隋玉的腰将他按坐在了腿上。
“放开。”
沈隋玉自知在力气上和这人争斗毫无意义,只低喝道。
“不放。”梁剑霆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愠怒的表情,另一只手挪走他掌心剩余的纱布,扔到一边,“沈兄,你刺了我一剑,又扇了我一巴掌,对此难道没有解释么?”
沈隋玉垂下手,冷静依旧:“你想要什么解释。”
“当然是解释……”梁剑霆两条胳膊圈紧他,靠近嗅闻他身上的药草香,“沈兄对我的心意是何时明了的?我梁剑霆可没仁慈到这种地步,随便什么人都能对我蹬鼻子上脸。”
难怪前些日子对他如此冷淡呢,害他心如刀绞了那么久。
沈隋玉沉默不语。
梁剑霆的嗓音哑了哑,高挺鼻梁贴在他锁骨处快速低语:“你与我那逆子到什么地步了?可曾与他欢好过?他一乳臭未干不谙世事的臭小子,能伺候得好你么?”
“那混账我看着他长大,有几斤几两老子全都知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
沈隋玉不愿二人之间被污名化,勉强解释了一句:“少侠只是为我疗伤。”
这却刚好戳到了梁剑霆痛处,他恶狠狠咬牙:“他也就这点用处罢了。”
沈隋玉冷淡抿唇:“比你有用。”
梁剑霆瞬间被激怒,反手将人摁倒在床榻上,翻身捏着他的肩牢牢制住:
“你再说一遍?!”
“比你有用。”沈隋玉才不吃他这威胁,别过头慢条斯理重复,“你年纪太大了,我不喜欢老的,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梁剑霆跪坐在床上,双眼猩红,给他气得心口疼,刚包扎好的胸膛又渗出一片血。
“你休想。”
俯身亲吻他修长优美的脖颈,梁剑霆剧烈喘息着,“我给过你机会。你那日没杀了我就注定逃不出我的手心了,这辈子都别想!”
“我会亲手治好你的病,然后一口一口吃了你。”
他言语似恐吓,张嘴咬住了这人颈间的皮肉,口中的皮肤轻薄透明,像雪要融化在唇齿间。梁剑霆听到了他的忍痛声,松开轻轻吹了吹,忽然又笑了。
“喜欢那种毛头小子是你没尝过好的,俗话都说宝刀未老——”他略微拖长嗓音,意有所指,“何况我的刀为了你还不曾出过鞘呢。”
“……”沈隋玉微仰起身,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巴掌,“恶心。”
“随你打随你骂,年纪大了脸皮自然厚,就怕你打得手疼。”
梁剑霆亲了口他的手心,将人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抱去了自己的院落,重新放在榻上。
“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住着。我这龙吟山庄空了这么多年,也该迎来真正的主人了。”
梁剑霆坐在床沿,欣赏着这人长发披散倒在自己卧榻上的模样,心底的爽快胜过毕生所有时刻。
“那小子犯下大过,在凌霄宗起码关个几年才能出来。”他略微俯身,笑意无比恶劣:
“到时一定让他喊你一声娘。”
……
沈隋玉需要卧床静养,住在梁剑霆房中其实和自己的院落差别不大,就是有点难以对小思解释。
他索性让小姑娘不必过来陪他,反正梁剑霆身边不缺人手,有什么杂事指使他本人去做也一样。
那日小思来给沈隋玉送东西,正好瞧见梁大庄主把捣好的药端过去给她家先生检查。先生歪在榻上,倾身纡尊降贵地闻了闻,皱眉:
“倒了重来。”
“又重来?”梁剑霆的嗓音拔高,被先生扭头一“瞥”瞬间弱了下去,“哪儿不对你且先说清楚啊,你说清楚我一定改,可否?”
先生起初似不想搭理他,忍无可忍了才开口:“我让你用药杵捣,你是不是用了内力?投机取巧把药材搞得粉碎,根本没法煎。”
漂亮的唇瓣缓慢开合,嗓音似冬日里融化的雪水,“梁兄,你当真很没用。”
小思瞪大了眼睛。
天呢。第一次听到先生讲话如此刻薄!
相比之下先生对自己这个弟子真是太好了……肯定是因为她很聪明,比这个梁庄主聪明多了!
英武过人的梁大庄主捧着药钵站在原地无能狂怒了半晌,气势汹汹地转身,重新按照方子抓药捣药去了。
“吱吱吱,叽叽叽,啾啾啾……”
某日午时,沈隋玉正独自在榻上睡觉,忽然听到窗外古怪的几声“鸟叫”。
“谁?”
帮迪:“俞慕寒。”
“……”沈隋玉缓慢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你怎么来了?”
俞慕寒喜道:“这样您都能知道是我?医仙哥哥,您是不是想我了?”
沈隋玉:“……”
“没什么事儿,我听说你被梁剑霆软禁了,给你送点小玩意解闷。”俞慕寒从怀里掏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哗啦啦洒在窗台上,随后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我瞧你气色还可以,姓梁的可有欺负你?”
沈隋玉淡声回答:“他不敢。”
梁剑霆确实不敢。
他每日厚着脸皮与他同塌而眠,却连他袖子都不敢碰。沈隋玉觉浅,万一梁剑霆把他弄醒了必定会倒霉。
梁剑霆倒不怕被抽什么的,问题是这人抽了他反倒会把自己折腾得苍白无力口吐鲜血,就像一尊轻易不可碰的琉璃水晶雕像,非得摆起来好好供着才行。
当然,沈隋玉不乏自保的手段,只是暂且没必要使用。
俞慕寒亲眼见到他也放心了许多,“医仙哥哥你忍忍,我哥最近练武练到最后关头了,等他出关一定会来救你。”
俞青裁……
沈隋玉眉头动了动,问:“他最近可有毒发的情况?”
“什么毒发?我哥中毒了?”俞慕寒惊道。他上次还以为沈医仙是看他哥体寒帮忙治疗呢!
“没……”沈隋玉迅速改口,想来这种事情也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
“你,你可清楚梁少侠处境如何?”
“哦,那家伙这次可惨咯!”俞慕寒显然调查过,“这是松鹤掌门第一次严厉处罚他,以凌霄宗的手段,怕是得脱几层皮。”
觉察到沈隋玉忧虑的神色,俞慕寒语气一转:“您不用太担心,松鹤掌门明显是偏爱他的,爱之深责之切嘛!他老人家为了保住爱徒的名声废了好一番功夫——现在江湖上都以为凌霄宗首徒因失手放走了贼人被罚,还称颂他大义呢!”
俞慕寒冷冷一笑:“不过怎么也比不过梁剑霆虚伪,背地里将您软禁,表面上还借那一剑和您撇清了关系,真是令人作呕。”
沈隋玉对此没什么意见。
武林大会将近,梁剑霆必须保住名声,才能圆称霸武林的抱负。
而他在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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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就在龙吟山庄及附近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比武台。
最近沈隋玉常常能听到林中有不同的兵器挥舞切磋之声,想来是各地武林人士陆续赶来了此地。
梁剑霆这几日明显忙碌起来,整日里不见人影,但至少会来看他一两次。
直到武林大会正式召开当天,从这日起梁剑霆连续三日都会在外比武观赛,几乎不会踏入内院半步。
沈隋玉用技能点兑换了短时效的视力,用上次置换的梁剑霆那块贴身玉佩打开了他床榻之下的密道。
“能看见东西的感觉真好。”沈隋玉手里挑着一盏俞慕寒带给他的莲花灯,感慨着四周打量,“可惜时效只有一个小时。”
“抓紧吧宿主,我瞧见进门的地下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可能是提醒反派有人进来了的机关。”
“有道理。”
沈隋玉依言加快了步伐。
这座密道以平整的青石块堆砌而成,内里森寒阴暗,坚固平整。起初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直到他拐了几个弯,进入一间堆砌了许多竹简书籍密室。
这个世界纸张应用范围已经很广了,留在竹简上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从前前前朝流传下来的,比如家传武功秘籍一类的。
沈隋玉把莲花灯挂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翻阅了起来。
帮迪蹲在旁边负责帮他检查有没有机关——它是系统管家,不会受伤。
“这是……”沈隋玉在打开一张羊皮纸的时候愣了一下,“石窟迷阵的设计图纸?”
帮迪叫道:“快用技能点复制一份!铁打的罪证!”
“技能点剩的不多了,留给那本武功秘籍吧。”沈隋玉摇头,把图纸仔细纵览一遍后叠好放回了原位。
没看过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沈隋玉目光在石桌上搜寻了一圈,落在了一个模样精巧的盒子上。
“宿主,我来帮你开。”帮迪跳了过去,两只小爪子搭在木盒上,扒拉好几次,可算扒拉开了那道卡扣。
沈隋玉提着灯在旁边静候,眼前忽的一花,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东西从盒内飘散出来,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鼻息。
“啪。”
沈隋玉使用内力飞快关上木盒,速度快得留下了残影,连盒内物品具体的形状都没看清。
“……什么东西?”帮迪吓坏了。
它好像看到了一朵色泽很诡异很艳丽的花。
沈隋玉按着自己的脉搏摇了摇头,没觉察身体有什么异状,转去翻阅最后的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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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密道内出来差不多刚好过了半个时辰,沈隋玉把床榻上一切恢复原样,玉佩仔细藏好,正要喊人打水洗个澡……
脚下一软。
他扶着床边的柱子站稳身体,一种蚂蚁啃咬般密密麻麻的痒意顺着骨头蔓延,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往不该涌的地方涌了去。
“怎么回事……”
沈隋玉头晕脑胀地坐下,手指不由自主攀扯严实的衣领,仰倒在了床榻之上,大口喘息。
这种感觉……
好像是……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