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齐子晗看向谭凌纾的那一刻,俞臣宇和莫逸海都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面向谭凌纾，眼神警觉,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把人拿下的架势。
霍千宸起身后，听到齐子晗的话，也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地看向谭凌纾。
祝云琦见大家都看着谭凌纾,也向谭凌纾投去了探究的视线。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的军雄都聚焦于谭凌纾，神情微妙,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有什么问题。
谭凌纾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地走到齐子晗对面坐下。
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逃。
他的大部分破事莫逸海都知道。
他忠于帝国,更忠于元帅。
他为帝国研发了那么多药剂,也曾上过战场，立过功，为帝国洒过热血。
他不信他有什么过错能抵消他这辈子所有的功勋。
可是……
谭凌纾坐下后,迟疑片刻，还是不安地问了一句：“齐子晗大人，如果我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了什么严重的罪行,还有解释的机会吗？不会立刻执行死刑吧？”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俞臣宇直接把枪掏了出来,子弹上镗。
齐子晗连忙伸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冷静。”
俞臣宇很冷静。
他很冷静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所以，即便听到了齐子晗的话,他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枪。
甚至，莫逸海和祝云琦也把枪掏了出来。
霍千宸迟疑了一下。
他觉得谭凌纾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最终还是跟着掏枪以融入其中。
被这么多把枪指着，谭凌纾被迫举手投降，脸上的表情很委屈：“不是，我就以防万一问一下，我没有认罪啊，你们干嘛啊？”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只有心虚的人才会问出刚才那样的问题。”齐子晗不客气地指出来，但紧接着又说，“别担心，我只负责搜集情报，不负责给你定罪判刑，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你有充足的机会向我解释，只要你不伤害我，我至少能保证你活到我离开你精神世界的那一刻。”
谭凌纾心情复杂地看着齐子晗，深刻地意识到了此时此刻，会把他推下悬崖的人是齐子晗，但能救他的人也只有齐子晗。
除了相信齐子晗，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可选。
“来，现在，把你的手放下，搁到桌上。”
听到齐子晗的这句话，谭凌纾几乎是本能地放下自己投降的双手，交叠着搁到了桌上。
他其中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显示着此刻的紧张。
“放松，我开始了。”齐子晗说着，不等谭凌纾回应就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然而，跟房间里另外三位上将不同，谭凌纾并没有为他敞开自己的精神屏障。
不知道是因为不想敞开，还是因为太紧张而无法敞开。
总之，齐子晗的精神体一头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摸索了半天都没能找到进入的口。
谭凌纾感受到齐子晗精神体的触碰，精神屏障越发坚固，本能地抗拒着他的入侵。
齐子晗为了给S级军雄做精神安抚，没少入侵他们的精神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目前为止，他对谭凌纾的印象其实还好。
虽然这个上将没经历过雌尊雄卑社会的毒打，对雌虫没有丝毫发自内心的敬意。
但他在乎自己的部下，并会尊敬对自己有恩的雌虫个体，整体上还是个比较正直的人。
如果可以，齐子晗真的不想怀疑他，但他现在的表现让齐子晗没法不怀疑。
“让我进去。”齐子晗的声音因怀疑而变得冰冷，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一旁的俞臣宇，手中的枪几乎要抵上谭凌纾的脑门。
谭凌纾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抿着唇继续抵挡着齐子晗的入侵。
齐子晗没有耐心陪他耗下去，果断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强行突破谭凌纾的精神屏障，霸道地入侵了他的精神世界！
谭凌纾S级的精神屏障根本无法阻挡双S级精神力的强行突破。
齐子晗强大的精神力对他来说就像汹涌的海水，将他的船体撕裂出一道缝隙，疯狂地灌入。
承受不住的可怕压力迫使谭凌纾发出了一声闷哼。
周围的军雄都是为了保护齐子晗才举枪的。
谁能想到，两人的精神力的确发生了冲突，结果却是齐子晗气定神闲，而谭凌纾痛苦地弯下腰，蜷缩起了身子。
齐子晗强行突破谭凌纾的精神屏障后，非常顺利地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这是一个相当怪诞的世界。
同样是区别于现实的想象世界，莫逸海的精神世界奇幻得像是童话里才有的场景，而谭凌纾的精神世界，给齐子晗的第一印象是怪诞，第二印象是诡异。
这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然后在这片并不影响呼吸的星空里，漂浮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煮着奇怪液体，不明材质的黑锅。
有不同三角形组成的，不明用途的雕塑。
有会改变形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生命的不明物质。
视野所及，皆是不可名状。
齐子晗不由愣了下神。
但他很快想到谭凌纾的精神体并不受他银日之辉的影响，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刺出掌心的尖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属于谭凌纾的精神体便穿过一扇悬浮在星空中的门，出现在齐子晗的视野里。
【出去！】
谭凌纾的精神体一上来就表达出了对入侵者的敌意。
齐子晗将他从头到脚，快速地打量了一遍。
谭凌纾的精神体基本还维持着人形，只是四肢的颜色有点不对，越靠近手掌和脚掌的地方，颜色越鲜艳，是蓝紫色的，反射出金属一样的光泽，给人一种很坚硬的错觉。
也可能不是错觉。
他背后有一对膜翅，和齐子晗银白的膜翅相反，是黑色的，此刻并没有扇动，能看到黑色半透明的膜翅上清晰的深黑色纹路。
他整个人比起飞在空中，更像悬浮在空中。
【出去！】
【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谭凌纾一边嘶吼着，一边将双手合到一起，掌心之中有微弱的光在酝酿。
齐子晗意识到他有特殊能力，但不清楚他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不像是莫逸海那样瞬发的能力。
既然如此，最好在他使用能力之前制服他！
这样想着，齐子晗果断扇动背后的膜翅，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谭凌纾，将手中的尖刺对准他的胸口。
不管会不会伤到他，先制服他再说！
【不要过来！】
谭凌纾觉察到齐子晗的迅速逼近，本能地扇动膜翅往后倒飞，试图跟齐子晗拉开距离。
然而别说倒飞了，他正飞的速度都远远不及齐子晗。
现实里打，如果他不放水，如果齐子晗不使用精神力，那么他有绝对的信心将齐子晗掀翻在地，毕竟他的身体能力达到了S级，身为雌虫的齐子晗只有A级。
可是精神世界里，精神力等级只有S级的他，面对SS级的齐子晗，几乎可以用“毫无招架之力”来形容。
齐子晗以一个比他快了至少两倍的速度追上他，刺向他胸口的尖针一转，狠狠刺入他的肩膀！
谭凌纾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攻击的方向，所以抬起的胳膊挡了个空。
但是尖针刺入肩膀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谭凌纾愣了一下，还在困惑为什么不痛，熟悉的麻痹感就像一团撒入水中的盐一样迅速化开，席卷全身。
麻醉剂……
齐子晗的麻醉剂，他是见识过的。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是那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根本没把面前的雌虫放在眼里。
他对他有好奇，甚至有好感，但更多是觉得麻烦，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他丢回安全区。
结果却是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
栽在雌虫手里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以这种方式栽在雌虫手里，谭凌纾嘴上说着服了，心里全是不服。
他轻敌了，也放水了，虽然承认齐子晗身手不错，用精神体绕后偷袭的战术也不错，但他总觉得，他是能赢的。
他总不会在同一个雌虫手里栽两次吧？
然后，此时此刻。
第二次被银日之辉女王蜂的蜂针刺中。
第二次被注入麻醉剂，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第二次栽在同一个雌虫手里，连栽的方式都极其相似。
谭凌纾心情复杂地看着身前的齐子晗，任由他用银色的锁链将自己层层紧缚。
将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全部勒得支离破碎。
“你输了。”
这个战胜自己的人如此宣告。
【我没有！】
自己的精神体仍然不服。
可这一次能找什么借口呢？
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输给了一个已经在别的军雄身上消耗了大量精神力，强行入侵进来的雌虫。
“我不喜欢输不起的人。”
浩瀚的星空中，齐子晗一只手抓着缠绕在谭凌纾胸口上的锁链，像拎一件道具那样拎着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神冰冷之中带着不屑。
他不会看不起比自己弱的人，相反，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温柔和耐心。
但他真的会看不起那些不承认自己弱的人，尤其是在被自己战胜之后。
不服输，跟不认输，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服输，是承认自己的弱之后努力变得更强。
不认输，只是弱者的自我逃避罢了。
齐子晗还记得他第二次入侵俞臣宇的精神世界时，跟俞臣宇打了一架。
他赢了，但根本没觉得自己赢了，因为他有特殊能力，俞臣宇没有，他用特殊能力击败俞臣宇，就像在游戏里开挂战胜对手一样，赢得很作弊，很没有实感。
但是俞臣宇并不这么觉得，输了就是输了，他下跪认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服。
而谭凌纾，他在不受银日之辉力量影响的情况下，输得这么彻底，却依然不肯认输。
高下立判。
然而，就在齐子晗说完这句话后，谭凌纾的脸色变了，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
【不……我没有输不起。】
【我输了，不要不喜欢我……】
齐子晗：？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的记忆，不要看我的秘密。】
【求求你……】
【我不想给你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齐子晗有点困惑。
这……又一个喜欢上自己的？
可是他对宿星鸣有救命之恩，宿星鸣喜欢上他很正常。
谭凌纾喜欢他什么啊？
喜欢他够野，打得他够疼吗？
话说，既然喜欢他，还不对他敞开精神屏障，还试图攻击他，这样的喜欢还真够肤浅的啊。
这样想着，齐子晗没去探究谭凌纾为什么喜欢自己，而是直接问起了自己想问的：“你知道精神诱导剂吗？”
【什么？】谭凌纾的精神体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齐子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任何画面的出现。
这下轮到他困惑了：“哈？你没问题的话，你在紧张些什么啊？”
被他入侵之前，一副爆狼的样子，结果并不是狼？
谭凌纾的思绪因为齐子晗的这句话而被勾了起来，一些画面出现在齐子晗眼前。
【不！不要看！】
他惊恐地呼喊着，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齐子晗面前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第一个画面里，谭凌纾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输入着什么，是一串又一串齐子晗看不懂的代码。
虽然看不懂，但是在精神世界里，传递给他的不只有画面，还有情绪，还有一些零碎的念头。
齐子晗意识到谭凌纾正试图恢复什么资料。
是不被允许恢复和查看的一些隐秘资料。
谭凌纾输完代码，过了一会儿，他视野里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框，传递着警告之类的意思。
他果断关掉电子屏幕，然后“啧”了一声：“这都恢复不了，什么资料啊到底。”
没多久，他收到了来自帝国元帅莫逸海的消息。
莫逸海：刚才我的权限被窃取了，你能追踪到窃取者吗？
谭凌纾：我去！真的假的？什么人这么大胆，连元帅大人的权限都敢窃取！
莫逸海：不知道，虽然被窃取的权限是假的，但这件事不方便让信息部接手，你私下帮我查一下吧。
谭凌纾：是！
“假的啊，难怪。”谭凌纾的语气里透着失望。
齐子晗：“……”
你……难评。
第二个画面里，依旧是有着复杂代码的电子屏幕，但是这一次，谭凌纾输完代码后，入侵成功了。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些监控画面，画面里，身穿黑中带红的杀戮军军装，疑似祝云琦的人一闪而过。
“这个月第九次了，这两人密谋啥呢？”
谭凌纾非常好奇。
他口中的“两人”，是祝云琦和帝国元帅莫逸海。
他发现最近元帅大人总把祝云琦叫去他的办公室，然后祝云琦总会在里面待很久才出来。
谭凌纾想知道两人在密谋些什么，于是偷偷地在莫逸海的办公室里装了窃听器。
然后……
知道秘密的他，又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偷偷地把窃听器拆了，假装无事发生。
齐子晗：“……”
你……你……难评。
第三个画面里，终于不是输满代码的屏幕了。
画面里到处都是玻璃容器，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谭凌纾似乎正用这些液体制作着什么药剂。
他一番忙碌之后，把试管里粉色透明的液体倒到一个小瓶子里，偷偷塞给一个军雄：“喏，只要往他的食物里滴上一滴，包他爱你爱到不行，恨不能在你身上待个七天七夜，到时候你随便哄哄他，还怕他不给你做精神安抚？”
“谢谢上将！您救了我的命！”
“这个药剂只许自己用，不许给别人啊，也别说是我做的，不然我被判故意伤害雌虫罪，你也得给我陪葬。”
“是！”
看到这里，齐子晗猛地转头看向谭凌纾：“这是什么药剂？”
谭凌纾现在很绝望，仿佛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不过，知道自己必死之后，他反倒没了反抗的心思，问什么答什么。
【这是我……私自研发的药剂，我还没给它命名，它的作用是提升姓欲，目前只给我那个部下用过，他的妻主不肯给他做精神安抚，他快要死了，我想救他……】
“会影响人的意识吗？”
【不会，我自己也用过，只是单纯地提升姓欲，让自己变得更持久而已。】
“……”齐子晗强忍住想要吐槽的冲动，继续问，“你研发过会影响甚至控制人的意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药剂吗？”
【没有，感觉可以试试……】
“不，你还想活着的话，给我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齐子晗说着，第一次意识到了聪明的人有多可怕。
倒不是聪明本身可怕，而是一个人足够聪明，足够有能力的话，可以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
然后这些人干起坏事来，也会更让人头疼。
谭凌纾很聪明。
他有着很高的智商，能编写复杂的代码，入侵别人入侵不了的系统，研发别人研发不出的药剂。
但他对自己的约束力不够，总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不知何时就会一脚踏进深渊，万劫不复。
【你说我还想活着的话……我还能活着吗？】谭凌纾绝望地问。
“哦，你也知道自己犯罪了？”齐子晗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非法入侵系统罪，非法窃听罪，窃取帝国机密罪，故意伤害雌虫罪……我知道我犯了很多罪，但我从没想过背叛帝国，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我救不了你。”
虽然这些情报并不是齐子晗这次入侵的目标，但既然得到了，他肯定是要上报给帝国元帅的。
更不用说帝国元帅还是谭凌纾很多罪行的受害者，他有权知道这一切。
其实齐子晗并不清楚帝国的法律，也就不知道这些罪行会怎么判，但他不介意吓唬一下谭凌纾：“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听到这句话，谭凌纾当场就哭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犯了，我保证，我不想死，呜哇——】
齐子晗：？
你……你……算了，难评，各方面都很难评。
【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求求你！】
【只要你愿意替我隐瞒，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齐子晗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伤害过的人里不包括我，所以你就算要求，也不该求我，你去求元帅，去求祝云琦，去求你部下的妻主，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
【祝云琦会杀了我的！绝对会杀了我的！】
“那也是你活该，关我什么事？”
谭凌纾每哀嚎一句，齐子晗对他的评价就降低一分。
其实谭凌纾犯的罪，性质很恶劣，但结果都不算太坏，如果他虚心悔改，那么也不是完全没救。
但他苦苦哀求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我欣赏聪明的人，也欣赏有能力的人，但我真的很不喜欢连承认自己的过错都不敢，只会一味逃避的人。”
一句话，让谭凌纾止住了声。
谭凌纾心情复杂地和齐子晗对视了一会儿后，发出一声苦笑。
【这样吗，我知道了……】
【我会为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齐子晗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话，为什么会让他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他没在意，紧接着问了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你那个部下叫什么名字？”
【叶栖元。】
另一个问题：“他现在在哪儿？”
【因为濒临失控，已申请退役，现在不在基地，应该回家了吧。】
“好。”齐子晗对谭凌纾的配合感到满意，但并不会因此放过他，“你还犯过什么罪，一口气全交代了吧，省得我再进来一次。”
【……】
一段时间后，没能获取跟精神诱导剂有关的任何情报，但手握谭凌纾一堆罪状的齐子晗，收回自己的精神力，离开了谭凌纾的精神世界。
他睁眼后，先为谭凌纾澄清了一句，免得他被当场射杀：“也不是他。”
然后，在所有人松懈下来准备收枪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但他犯了别的罪，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总之先抓起来吧。”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