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互联网没有记忆。
当华国考古研究所对外公布了东海墓的情形, 以及研究所在里面的发现时，前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李宜年传》剧组的舆论风波，很快便看不见了。
【？？战神改建的墓, 衍哀帝和李相各自留了一封手书在里面, 这是代表什么含义】
【东海墓彻底锤了战神与李相交好啊，结合“我不讨厌卫将军”和他为战神搞衣冠冢，感觉李宜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我以前最讨厌李宜年了，比讨厌哀帝更讨厌的那种, 没想到最近反而越来越好感李宜年了（当然, 战神才是yyds！！！）】
【话说，总感觉改别人的墓很不道德, 结果当时的人竟然经常做这种事吗？先是李宜年, 没想到大衍战神居然也……】
【战神这个改墓跟李宜年的改墓, 性质根本不一样好吧！这个墓根本还没建完就被改了。咋地, 还有人同情昏庸残暴的封建统治者吗】
【没想到又看见有人见缝插针地来黑战神, 笑死, 战神的功绩是你几句话就能黑得了的吗】
【一直都不知道试图抹黑战神的是什么神奇物种】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那些竹简上面吗？数千份保存完好的竹简, 全都是关于九雄以及九雄之前的记录, 这是一次性补全了多少历史啊】
【这绝对算得上千禧年以来最大的考古发现了】
【N市人震惊了！没想到家乡竟然有这么一座古墓！好奇考古学家是怎么发现它的】
【这座东海墓也否了关于哀帝的事情啊！前几年还有不少人认为哀帝会忌惮战神，要不是战神正好战死在最后一战，说不定会出现君臣反戈的局面呢】
【“愿与卫将军君臣相伴，直至大限所至”——莫名觉得衍哀帝留的那句话有点宠溺】
【觉得宠溺 1, 对自己的护国将军当然要宠着啦】
【真的好好嗑，我又想到了之前的“情侣剑”, 杨冰冰有先见之明啊（嘿嘿）】
【腐女恶不恶心, 又随地大小便, 滚】
【哀帝不配碰瓷】
【抱走战神, 不约】
【有一说一，单凭这个竹简也不能推翻之前的说法吧？哀帝在战神改建的墓里留了手书，他又不能保证战神会不会偷偷去看，当然会捡好听的话说，来安抚自己的大将军】
【根据史学界的说法，这应该是战神第一次打下东海国时改建的墓。我反正觉得，如果不是君臣感情好，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
消息公布的当天晚上，相关话题便登上了热搜，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这个话题一直没有从热搜上掉下去。
网友们关注的重点，也在不断地变化。
话题中心从东海墓、李宜年、竹简、大衍战神、华国考古……最后渐渐变成了衍哀帝。
顾泓煊究竟应不应该被冠以哀帝的谥号，这个问题，第一次被搬到了台面上来。
在过去的年月，无论学术界也好，民间也罢，或许偶尔有出现反对的声音，但其他人根本不会把这种反对声当回事，只会认为他们是在标新立异，哗众取宠。
而现在，随着一次次新的发现，李宜年被平反也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这个明明开创了大衍王朝，死后却被一代明君、也是他的亲弟弟衍明帝定下哀帝谥号，被后世公认为被昏庸的帝王。有关于他的争论，第一次得到了正视。
然而，支持衍哀帝的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甚至都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较量，双方的力量差距依旧悬殊。
是夜，卫渡拍完一天的戏后，躺在公寓的床榻上。
他安静地刷着微博，慢慢看着网友们的那些争论。
支持衍哀帝的人，无论如何分辩，对他们来说，衍明帝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
如果想要推翻关于哀帝的定论，就需要先论证：衍明帝是出于某种目的，在违背客观事实的情况下，私自给顾鸿煊定下了哀帝的谥号。
然而，衍明帝是哀帝的亲弟弟，他的皇位也继承于哀帝。如果他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说明衍明帝德行有亏。
一个是开创了百年盛世的明君，一个是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求仙访道的荒诞之人，任谁也能轻而易举地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而对于卫渡来说，衍明帝同样是一座翻越不过的大山。
他有多么难以接受君上被定为哀帝，就有多么难以接受，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在兄长去世之后，变成了一个恶意抹黑兄长的君王。
卫渡感到了烦闷。他熄掉床头的灯，放下手机，开始睡觉。
身体已经有了倦意，但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依然没能睡着。
他又摸出手机，继续刷起了微博。
一条条网友评论看下来，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一名用户的发言赫然入目。
“＃衍哀帝＃姐妹们，别跟着他们的节奏走呀，咱们就只管专心科普君上的功绩就好了。＃王将超话＃”
应该是个女生。
点进她的微博，能看见许多更新于几分钟前的发言。
【＃衍哀帝＃君上可是大衍王朝的开国皇帝，第一个统一华国的皇帝，却被定为哀帝，这不是很荒唐吗#王将超话#】
【＃衍哀帝＃将军能安心在外作战，没有君王的鼎力支持怎么可能呢？xx，xxx也是很厉害的武将，结果就败给了帝王的猜疑呀】
【＃衍哀帝＃望月湖那一次，也能看出来顾鸿煊很强，是很有能力的皇子】
【＃衍哀帝＃大衍的历史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明帝给兄长定下哀帝两个字，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呢＃王将超话＃】
……
其中一部分是纯粹在“衍哀帝”话题下的陈述，另一部分则还同时发表在了“王将”超话里。
王将超话？
卫渡心道：这应该是说自己与顾鸿煊君臣和睦吧？
他一直非常不明白，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认为：君上忌惮自己，如果自己攻下凉国后活着回到兰陵，就很可能会被设计伏杀。
卫渡点开了“王将”超话。
果然，里面有相当多的言论，都是在论证自己与君上是多么和睦，绝对与鸟尽弓藏这种词没有半点关系。
与此同时，超话里的人也都在找出种种证据，做出种种长篇大论的分析，来论证：顾鸿煊不但不该被定为哀帝，反而应该作为开国明君，重新列入史书。
尽管卫渡知道，外面绝大多数的人，仍然认为君上应得哀帝二字。
学术界想要平反，更是有很远的路需要走。
可是在浏览“王将”超话，看到里面统一的声音时，他还是感到心情舒畅不少。
于是不由自主地多逛了一会儿。
这时，一个视频出现在卫渡的视野当中。
视频封面的就是自己，是自己在《大衍商路》里的形象。
该视频点赞数已达数十万，转发与评论也很多，在这个“王将”超话里算是最高的一批。
卫渡自然而然点开了它。
他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粉丝剪辑的，自己与顾修明的同人视频。
两人在视频里分别饰演将军与帝王。
自己的造型显然正是《大衍商路》这部电视剧里的，而顾修明的造型则来源于之前对方演过的那一次衍哀帝。
卫渡一时怔然。
真的好像。
就像前世的他与君上。
画面一帧帧过去。
不得不说，刨开顾修明在场下的孟浪感，穿上龙袍、面目严肃的他，真的与记忆中的君上别无二致。
如果顾修明确实是转世后失去记忆的君上的话，这个视频还真的是……
卫渡正想给它点个赞，即将点下去时又想起金敏的叮嘱，于是先退出去注册了一个小号，起名为“王将粉”。
结果显示：名字已重复。
卫渡连着加了几个字符，几个数字，没想到都显示名字已重复。
他想了想，重新起名为“王将粉161013wxcc”。
161013是身份证号的后六位，英文缩写则是前世与君上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这回总算是通过了。
卫渡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坐到桌边，打开了电脑。
他看得出来，“王将”超话里的粉丝，确实对君上很是喜欢，花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来四处澄清。
但不得不说，这些粉丝绝大部分的发言，不管是根据史书确凿记载而进行的科普，还是根据记载而衍生出的推论，一眼看上去便很业余。
卫渡决定今晚不睡了。
以前打仗的时候，三日不休不眠都有过多次，现在一日不睡自然不算什么。
这件事早就该开始做了。
他要对照现有确凿的历史，把可以用作科普的东西，和根据科普合理分析出来的东西，全都分别完整地写出来，以便于君上的支持者可以更好地为君上辩驳。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空中泛起鱼肚白时，卫渡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他是写在一个文档里的。
微博有字数方面的限制，而且也不能作图——如果是单纯的文字，太多会让人看得烦。
卫渡把它们分别截图，然后一次性发布在“王将”超话里。
此时此刻，醒着的“王将”超话粉们，很快就被一名叫做“王将粉161013wxcc”新用户的发言给震住了。
【艹感觉好专业】
【看看他写的东西，再看看我写的，突然脚趾抓地】
【牛逼啊姐妹，只会彩虹屁的跪在这里】
【例子多文字多就算了，还图文结合，让人不会看得眼晕，感觉好厉害】
【这逻辑的缜密，引证的详细，难道是哪个学术界大佬下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