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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变回去

第56章 变回去
一辆货拉拉面包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稳,后备厢启开,郎澈抖抖清爽飘香的毛发,轻盈地跳下车。

单元楼有门禁,郎澈等了一会儿,跟在几名住户身后悄悄混进去。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试图找出那个“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狗”的第二条狗进行谴责,但最后也不确定这狗到底是谁的。

郎澈等这一波的人搭电梯走了,才抬起一只前爪,按了一下电梯按钮。

不一会儿电梯来了,轿厢里只有一位从地库上来的孤家寡人,目不转睛地玩着手机。

郎澈拱鼻嗅嗅,这个人并不怕狗,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进电梯,靠边站好。

那人终于从余光中瞄见一个低矮的黑背,惊讶地从手机中分出神,环顾左右不见狗主人踪迹,呃了一声,有些欠欠地逗它:“小狗,一个人坐电梯啊。”

郎澈骄傲地昂着头颅,他一个狗干的事可多了,但转念又想到之前有佘初白陪的时候,立刻又趴下耳朵蔫了。

“你住几楼啊,要我帮你按吗。”那人开玩笑地说。

郎澈望向头顶上方的楼层按钮,唯一亮着的是九层,而他如果要表述十一,眼下最佳的办法就是连叫十一声。

有些费嗓子,而且傻乎乎的。他要是站起来自己按,好像也不太合适。

转眼九层就到了,那人走出电梯,回过头不放心地看着它。

郎澈当机立断从电梯里跑出来,撞开楼梯间的门,呼哧呼哧往上爬了两层。

甩甩毛发,整理仪容,站在熟悉的门前,优雅地汪了一声。

没人来开门,但郎澈能闻见佘初白就在里面,又站起来扒拉门把手,更加响亮地汪汪两声。

屋内静了一瞬,啪嗒,啪嗒,拖鞋声靠近了。

佘初白打开门,视线之内没有人,一低头,看见狗。没什么表情地让出路,郎澈懂事地蹭着他的腿钻进屋。

佘初白关上门,走回沙发。

郎澈蹲在玄关,没有贸然往里进,而是短促地汪了一声。

佘初白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郎澈叼起鞋架上的湿巾盒提醒,佘初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起身过来。

蹲下依次把四只狗爪抹干净。

擦完狗,佘初白洗了个手,重新回到沙发上,喝着自己调制的大都会。

郎澈咬着舌头面带微笑,虽不似萨摩耶那般甜美可人,但也一脸的热情洋溢,极力传达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佘初白瞥了一眼,只觉得那个大黑毛脸很诡异和吓人。

茶几上有一些水果,是应季时间被硬生生篡改到冬天的草莓。

佘初白拿起一颗草莓,吃掉红彤彤的部分,剩下的白色的草莓屁股,就随手往前一抛。郎澈立刻扑过去衔住,早年养成的条件反射。

郎澈嚼了两下,发觉味道有些涩,原来佘初白连叶子都没有摘,勉强咂咂舌咽下去。

佘初白举手投足的姿态不像是在喂狗,而是把他当成什么自动回收湿垃圾处理器。

郎澈敢怒不敢言,一连吃了十几个草莓屁股。末了,还假装有滋有味地伸长舌头,舔舔鼻头。

窗外下起淅沥沥的小雨,佘初白去阳台把衣服收下来。一件灰色卫衣上沾满了细绒黑毛。

佘初白找出闲置许久的滚筒粘毛器,将卫衣平摊在床上,怎么粘都粘不完,越滚越来气,一抬手将滚筒扔过去,直直命中狗面门。

“你再敢掉一根毛试试看。”

遭受投掷攻击的郎澈本可以躲开,但难得脑子比身体更灵活地使用了一下,选择吃下小惩以免大诫。

毕竟只是个粘毛器,痛不到哪去。

郎澈耷拉尾巴,呜了一声。翻译成人话是:但凡长毛的,哪有不掉毛的。

佘初白自不理会他的申辩,去浴室前冷冷撂下一句:“给我弄干净。”

……真是一点理也不讲了。

郎澈低头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爪爪,只有四只脚趾,抻再长也不足五公分,无论如何也握不住粘毛器的塑料柄。

转而,用嘴咬住握柄,跳到床上。

一条狗干着驴的活,吭哧吭哧,像那个牛拉着那个犁,一趟来一趟回,一边掉毛一边除毛,事倍功半不知疲倦。

一面胶带纸粘满了毛,没有黏性了,想通过狗爪和狗嘴撕下旧的换一张新的,难于上青天。

毫无疑问,只有人的五根手指才配做这么精细的活。

噗——

郎澈变回人的瞬间,佘初白正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猝不及防撞上这一幕。

赤身裸体的郎澈局促地拉过被子遮了遮。

被子!他的被子!这条狗怎么敢玷污他唯一的被子!

眼睛像被针扎般刺痛,怒不可遏的佘初白攥紧毛巾一头,在空气中狠狠抽了一下,发出飒的一声。

郎澈嗅到腥风血雨的气味,慌不择路,整个人更紧紧躲进被子里,将头蒙住。

“不是你让我给你弄干净的吗!”

死到临头,郎澈反而激发出异常的勇气,死之前起码要把冤申了。

佘初白太阳穴抽了抽,刚刚只是一面,现在他的羽绒被是里里外外都被污染完了。

他不可能有一颗慈悲的心,因此更不会手软。

隔着薄薄的防护层,郎澈挨着拳拳到肉的锤击,呜呜咽咽嚎着。

“变回去。”练够拳击,佘初白发号施令。

静静等了五秒,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屹立不动。

佘初白漠然地开始倒计时:“五,四,三……”

持续性密闭缺氧的环境使郎澈大脑反应迟钝,动作也随之停滞。假设此刻脑细胞只够思考一件事,那也绝对不是屈服于佘初白的暴政。

“二,一。”

郎澈一把掀掉被子,大口喘气,脸红得像个鼓胀的新鲜番茄。

与此同时,蓬松茂密的头发与被套陡然摩擦产生静电,像个海胆炸开一大片。

奇幻又好笑的一出场面。

“变回狗。”佘初白板着脸艰难忍笑,指令清晰且无歧义。

不知怎么,在这个相持不下的关头,郎澈突然找回丢失已久的自我,掷地有声:

“狼。”

佘初白不屑嗤笑,走向他的几步犹如阎王索命。

郎澈急忙改口,机智地弃卒保车:“我可以变回狗!”

距离半米,佘初白停下了。

“只是……”郎澈吞吞唾沫,闪闪烁烁地说,“变来变去这里会难受,”抬起一只手按在结实的胸膛上,“好像在一点点碎掉,像那些拼图一样。”

那应该去查个心电图。

这种不管面临何种荒谬的场面都下意识用理性做判断的能力,大概是遗传。

佘初白看着郎澈骨节分明的右手,按在紧邻的胸口上,没有犹豫又是一记盖帽。

“人的心脏长在左边。”

这个谎撒得并不高明。

这回郎澈没有闪避,而是眼疾手快地捉住佘初白的手腕,将他带到身前。

咚,咚,咚。心跳缓慢而微弱。

佘初白措手不及撞进郎澈怀里,侧耳倾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一时间突然分不清究竟哪边是左,哪边是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