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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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成君彦感觉身体很轻,但是肚子上有点沉。
睁开眼,躺在柔软的床上,向下一瞥,这是什么?
肚子上趴着一摊软掉的水球,这不是最关键的!成君彦撑起身体,伸手过去戳了一下,水球被他戳得凹进去,很快就恢复原状,还有咕噜咕噜的响声。
手感颇好,但怎么会……看起来是有表情的啊,成君彦歪头看它睡得很香,揉揉眼,“见鬼了又。”
门响,他转过头,见是周敬霄,“你……”想问你怎么样了,张嘴话却梗在喉咙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敬霄错开眼不和他对视,对着床,语气不怎么好:“起来。”
成君彦愣了愣,“哦……好。”
“没说你。”周敬霄语调低一些,睨他坐起来的动作,“别动。”
成君彦就着半坐起的姿势不动,见周敬霄走到床前,从他脚边拎起一条断开的脚铐,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语气和缓了些,“自己打开的?”
“不是。”成君彦怔怔地看着脚铐,他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脸,“你锁我?”
“那就是它打开的。”周敬霄没理会成君彦的质问,语气又变差,把趴在成君彦肚子上睡觉的球拎起来,成君彦注意到,“等等,你也能碰到他?不是我的幻觉?”
周敬霄把球像拎小狗一样拎到眼前,皱着眉打量它毫无气质可言的睡颜,“是一个实体的信息素球。”他顿了顿,语气古怪:“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只有你、我和周清颐能见到。”
他把球随手一丢,掉在沙发上变成一滩水一样的东西。
“好好休息。”周敬霄过来把脚铐重新铐上,成君彦屈腿躲,被周敬霄抓住脚腕,“成君彦,现在只是锁一根。”
成君彦眉毛耷下去,看着他的眼睛很伤心,“你要一直锁着我?”他垂下眼:“其实没必要这样,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配合。”
“配合?”周敬霄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所谓的配合。”他顿了顿:“说的是趁我失控,趁我不清醒的时候一死了之吗?”
“你知道我醒了之后看到你满身血,刀却在我手里的时候,我什么感受吗?”他的心跳得很快,余光看到自己的右手还在抖,往身后躲了躲,“你不能这么自私。”
成君彦垂着脑袋,头发遮住眼睛:“对不起。”手指紧紧攥着,“我以后不会了。”
“是你救的我。”他露出苦笑:“我没有资格自己选择,我知道。”
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假如有一天,你需要这半个腺体,我也绝无二话。”
“如果没有腺体你会死呢?”周敬霄打断他,成君彦愣了下,盯着自己的手,摩挲那错综的掌纹,语气平静,“我本来也早就该死了。”
“好。”周敬霄要笑不笑的,甚至抬手鼓了两下掌,点头,“好,真无私。”
他抓住成君彦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就像你说的,你的命是我给的,只有我才能决定你活着还是死。”他咬牙,“我说让你死,你才能死,明白吗?”
“明白。”成君彦没有任何的犹豫,“都听你的。”
周敬霄看他良久,点点头,用气声说出一个好,然后转身就走,走到半截,扶了一下墙,但是没有停顿,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成君彦保持着微微抬脸的姿势,他想他们两个人从爱人变恩人,又好像在一瞬间从恩人变成了仇人。
“呜……呜……”房间里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成君彦睁大眼睛,找寻声源,“谁?”
哭声变大了些,竟然是从沙发传过来的,成君彦疑惑地看着那团水球一震一震的,“是你……在哭吗?”
“哇——”不说还好,他一说话,那球哭得更大声,幽幽飘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悬在他的面前。
它像是成君彦小时候看过的科幻书里的水精灵,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波动着粉色的水纹,成君彦觉察出它肯定没有恶意,但还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他慢吞吞把手抬起来,那球立刻把自己的身体坠在成君彦掌心。
“你到底是怎么来的?”成君彦小声问,心情不似刚才那么沉重,肿着眼皮轻轻地摸它。
“说出来你都不信,是哭出来的。”一道清脆男声响起,周清颐正倚着门框,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球见到周清颐,眼睛不再那么圆,压成半圆,看起来奶凶。
“哟,这是,瞪我呢。”周清颐长腿迈进来,“我揭它老底,还不愿意。”
“君彦,你真把我们都吓坏了。”他站在床边,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你还让他亲手拿刀,你不如直接杀了他。”
“他哭得好惨,因为他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周清颐不忍开口:“没有呼吸了。”
成君彦低下头,半晌又说:“对不起。”
周清颐一哂:“结果不知怎的,信息素显化,和他眼泪混在一起,最后就出来一这个……”
他歪头打量,手指摩挲下巴,“有点丑的东西。”
信息素球咕嘟咕嘟,眼睛变得更小,对着周清颐龇牙咧嘴。
周清颐是故意逗它,对成君彦说:“不过多亏它,有腺体的修复功效,你才能醒过来。我进去的时候,它就伏在你的脖子上,帮你愈合伤口。”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君彦。”他温和地说:“当你不知道周敬霄在想什么的时候,不如,你就看看它。”
他伸手想要逗球,球咻一下躲到了成君彦背后,周清颐收回手,“还挺害羞。”周清颐这笑面虎表面笑眯眯,实际对它释放出信息素。
球肉眼可见地炸了毛,成君彦马上摸摸安抚。
周清颐走后,球温顺下来,贴着成君彦的手心,哼哼唧唧的。
成君彦掂一掂它,捧到眼前,轻声说:“你救了我?”
信息素球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害羞又甜,成君彦捏它的脸,想到周清颐最后的话,有些失神:“所以刚才不是你在哭,是他在哭吗?”
……
成君彦被关在周家过了一个平淡的年。
老妈来看他的时候,周敬霄会放开他,等老太太去睡个午觉的工夫,周敬霄都会把他锁起来。
“真不用这样。”成君彦解释了一百遍:“我真不会自杀,也不会跑。”
周敬霄弯腰在他枕头下摸,又掀开被子,成君彦纳闷:“你找什么?”
“刀呢?”周敬霄又去摸枕头,在此之前他已经摸了无数遍。
成君彦有些奇怪:“蝴蝶刀不是一直在你那里吗?”
“是吗。”周敬霄语气淡淡的,但是手还在一寸寸压过被褥,试图找到他没有发现的刀。
“真的没有。”成君彦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点癔症了。”
他看周敬霄脸色很差,“你又不舒服了吗?”犹豫片刻,他慢慢将手从他手腕上滑下去,轻轻交握住他的手指,“有好点吗?”
他坐着,周敬霄站着,周敬霄看两人的手,剧烈的头痛果真得到了缓解,但另只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去摸,他盯着床头,想待会儿要把它割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刀之类的。
“你真的没有刀。”他强调,“对吧。”
成君彦摇头,“真的没有。小哭可以作证。”
周敬霄顿了顿,皱眉道:“小哭是谁?”
“它。”成君彦摊开手,胖乎乎的信息素球便嘟嘟嘟地弹了过来,周敬霄表情十分不爽,指着它:“它一直在这儿?”
“嗯。”成君彦领它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来的时候它就躲起来,它不想看到你。”
周敬霄眯眼,“一会儿就扔出去。”
小哭听懂,紧紧地扒在成君彦的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周敬霄上手去抓它,它还知道躲,从成君彦敞开的衣领里钻进去,成君彦被它逗得笑,“还挺会找地方。”
周敬霄的手指蜷起,看了眼成君彦敞开的衣服,没有继续捉拿小哭。
小哭钻进去就不哭了,叽里咕噜的,周敬霄拇指摩挲着成君彦的指头,“成君彦,它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吧。”成君彦眼睛瞟别处,“嗯。”
周敬霄睨他,没有拆穿。
他们安静地牵着手,偶尔响起小哭咕噜的声音,成君彦没话找话,“它在这里好像我怀了它一样。”
“不像。”周敬霄语气平淡:“你又不可能怀孕,我也不会有小孩。”
成君彦讪讪:“我就随口一说。”
周敬霄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便放开了,成君彦收回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我什么时候能走?”
“走?”周敬霄俯视他,眼睫压下去:“去哪儿?”
“不是。”成君彦连忙说:“不是离开这儿,就是能随便走……走动。”
周敬霄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成君彦了然,“行,没事儿。”
结果,咔哒一声,脚铐解开,周敬霄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打量个遍:“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知道。”成君彦回望他,“我没忘。”
新年就这样过去,成君彦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可以随意走动,一开始,他拿书柜中的书啊,玩摆着的模型啊什么的,都会先问一句:“周敬霄,我能看吗?”
“周敬霄,我能玩吗?”
“周敬霄,我拼不回去了,要不你?”
“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看,可以动,拼不回去就放着。”周敬霄三两下把机器人的胳膊安回去,看他:“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成君彦忙点头:“谢谢老板。”
周敬霄不曾后悔过人生中的任何一件事,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但如果能够时光倒流,他绝不会说这句话。
小哭在一边,左飘一下,右飘一下,时不时贴着成君彦,周敬霄早看它不顺眼,对它说:“但你不行,这是我家,出去。”
成君彦在小哭开哭之前,一把抱住它,没有章法地乱揉一气,“它又不吃饭,也不吵不闹的,太凶了你。”
小哭在他怀里抖啊抖,周敬霄看着它,对它放信息素,没想到,它竟然吸收了信息素,变得更大些,敦实地窝在成君彦的怀里求安慰。
成君彦看看小哭,又看看脸色不好的周敬霄,张张嘴,又闭上,又张开,最后实在没有忍住,开口说道:“那个,本是同根生,那个……是吧。”
周敬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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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胎已出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