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道这《沉星剑法》是何人所留?意欲为何?都无从知晓。苏若言倒并不管顾,只调息疗伤过后便开始揣摩地上招式来。
我望着洞内灯火幢幢,倚着石壁便迷迷瞪瞪打起瞌睡。
——阎王高坐案台之上,正执朱笔批字,鬼差手拿陈情仗,威风凛凛,使人敬怕。
我跪于堂下,被两个鬼差押着,只得低下头去。
“哐啷——”一声,一块木板丢到眼前,我眯眼一瞧,上头红彤彤一排大字:
“得放手时须放手,眼前无路早回头。”
我猛地惊醒,伸手一摸满头大汗。怎么回事?这梦频繁蹊跷,到底是凑巧还是如何……
我定眼望着不远处也已睡下的苏若言,心下莫名一阵不安,脑中咣啷一下,猛然想起乔白来!
我急急忙忙爬起,本预备叫醒苏若言,但一想,他现身上有伤,连练沉星剑法也只敢学招式不敢动内功,眼下这般,定不能同我原路折返救人了。
不过我一个人倒也方便,现伤势已调理得差不多,如果遇见紧急情况化回原形应该不难。
想着,我捡了块石子在地上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
我策马原路飞奔,终在那交战之处停了下来。此时这地方已下了大雾,迷迷茫茫中看不真切,只晓得地上一滩滩血迹蜿蜒,零散躺着交战之后留下的尸首。
我试探地轻声唤了一声乔白的名字,茫茫大雾里,风声萧索,并没有回答。我不信,想他如果脱身,此刻也应当追上我们或折返原地。
我又唤了一声,还是没人答我,于是只得下马查看。半响之后,依然无果,我想此地不宜久留,便欲翻身上马离去——
哪知此刻耳边突然一阵微风,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呻吟。我一惊,翻下马背,立即寻那声音而去——
他躺在一片树丛里头,此时人身蛇尾,上头十来发长箭,周身零零星星几缕残光黯然而去。我慌忙将他扶起,怀中人半睁着眼,气若游丝。我望着他这光景心中犹如刀刺:“你怎么样?”
他意识模糊,看了半响才晓得是我,这一刻他竟抬起沾满血迹的手要来碰我的脸。我一怔,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侧:“你怎么这么傻?”
他张开嘴呜呀呀半天,里头冒出鲜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我颤抖地拉着他的手,鼻子酸得不得了:“你别说话,你现在有伤,别说话。”
他睫毛颤了一颤,抬眼凝视我,里头渐渐浮起一层雾水,一副要哭要笑的模样。我抬手去托他脑袋,想将人抱起,这时,他突然脱口唤了一句:“沈渊……”
我摇头,说你别说话,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他眼角落下一道泪,张嘴竟生生非要扯出话来:“我要说……我偏要说……”他言语间泪水直往地下淌:“我道你爱苏公子,咳咳……哪晓得你爱的是温亦之……我想你找了他几百年也该厌了……我就有机会……还想着我也等你好多年了,再说我命又长……”
他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渐渐合上眼不动了。
我听见自己在颤抖:“乔白……?”
他静静躺着,微风过,只有发丝在动。
我突觉心头一震,不禁猛烈摇晃他的身子:“醒一醒!乔白!你醒一醒!”
他不动,我睁着眼,只觉鼻头酸的不行。
伸手一擦,湿的。
不行,别死,你别死!我擦干眼泪,勉强镇定心神,下一刻便将灵力聚于手心,伸手便将他身上箭身一一拔下。
我满脸是血,几乎要将体内所留全部灵力都渡与他。半天不见有丝毫好转,我想不行,看来光渡灵力不行,他肉身上十来发箭伤,虽用灵力封住,但里头依然渗血,若不找个地方好好处理,后果不堪设想。银光缓缓敛去,我赶紧脱下外袍盖住他身形,一把将他托上马背,策马直直直往瞿阳城内去——
找了间客栈将人安定好,期间因乔白半身原形差点露馅,幸亏我袍子裹得紧。医馆里请了个大夫过来,只扒了乔白肩上的伤给他看,老头子摸着胡须一笑,伸手写了张方子给我。我去抓药,叮嘱着小二要多拿几个火盆伺候。
喂药、包扎、取暖,一套搞完还是不见人醒。心急如焚,老子到底还剩几多灵力可以用?!但也无可奈何,于是缓缓催动灵枢化出灵力推入他身体。
终于等到半夜三更,几近耗光身上灵力后,床上的人动了一动,我大喜过望过去查看,哪晓得他此时正冷得发抖,我转头端了火盆来。不够,再要小二哥加几个。小二哥立在门前脑袋直往里头探:“客官,这位公子怕是不行了……咱们这儿也是做小本生意的,要不您……挪个地儿吧?”
我一愣,转头骂道:“去你娘的狗腿子!是你们掌柜的要你来同我说这些话的?!那你叫他来!”我抽出床下佩刀怒道:“他要敢来,我就让他领教爷爷我马刀的厉害!”
小二哥屁滚尿流爬出去,我回身,正好撞上乔白缓缓睁开的眼,大喜,捞起人道:“你醒了?!”
乔白咳嗽两声,低眼望了望身上被包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我,而后居然沉默起来。
“怎么了?”我疑惑:“哪里不舒服?”
他无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伤着了脑子,哪知下一刻他便突然开了口:“是你……救的我么?”
我点头,这不明摆着的么?
他转头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搞的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清早,我起来发现旁边没人,爬起来一看,乔白正坐在院子的靠背椅上晒太阳,半眯着眼。他此时下半身已恢复凡人模样,披着我的外袍,露出一双白`皙的脚。我眯眼,看见周身泛着一道隐约的淡黄光芒,可能是在运灵力疗伤。
我过去,正要跟他打招呼,哪晓得他把面一背,转过身去。
我愣了一下,对着他的背跟他对话:“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又道:“这太阳大了点,晒得我有些累。”
“那回屋便是。”
他不答,只沉默着,半响后突然转过来凝视着我,开口道:“屋子里躺着你,我睡不着。”
我眯眼:“我怎么惹着你了?”
“没。”
“没?那为什么不想见我?我还救你,”我顿了顿,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道:“你说我该不该救你?”
他眼睛猛然一睁,怔怔半响,之后突然道了句:“是我自作多情了。”
啧。
我缓下口气,拖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好,有些事还是要揭开了讲:“过去的事情咱们先不提,就现在,你只管好好养伤,别的七的八的都是屁。你要跟着我就跟着,我也没说要赶你走,但是你提的那个条件不行。我跟你,只能是朋友。你要我搞朋友,那对不起,办不到。”
他冷冷看着我,我被盯得挂不住,只得又讲:“你要是心情不好就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想开,什么都顺趟了。”
“顺趟?”他把眼一睁:“什么是顺趟?人生得意叫顺躺,得道成仙那也叫顺躺!你告诉我睡一觉就能顺趟?可我在龙潭里头睡了这么多年!人呢?命中注定呢?!”说着,他气喘喘咳嗽起来。
我赶忙顺他的背,他却一把拐开我:“就想着怎么你就来了我云霄山,我道是自己枯木逢春,却没成想是别人的春天……”他转眼看着我冷笑道:“这一回是阎王爷不收我,若收了,倒也干净!”
“你放屁!”我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救过来,你跟我说死?!”
他顿了一顿,冷笑不说话。
我放下人,心里烦躁的很,甩袖子想离开,后又担心他现在拿自己肉身开玩笑。我说:“你吃饭了没?”
他别过头。
此时此刻,老子端着饭碗给他喂饭,他先是抿着嘴,拒绝之,到后来终于开口,从我手中接过碗,自己吃起来。
我知道,这回的事一搞,他阎王府里走了一遭,受了刺激,现在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
下午的时候我带他去镇上溜达,想给他散散心,等他心情好了也好跟着我一起去跟苏若言会合。可惜这人根本不理我,同之前的那个乔白判若两人。之前的那个成天笑盈盈的模样,这个……
我生拉硬拽把人搞上街,他一副兴趣缺缺。我正使尽浑身解术哄他说话,结果没留神差点被个拉板车的撞上,冷不防改了道儿,绕另一条街去了。
这条街上有个有名的戏楼,说是前朝亲王方定督建的,我早就想看看。到得戏楼,抬头一望,牌匾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昙花阁。又往旁边一看,立着几个小字:话戏间事,品茶中香。
拖着乔白钻进去找了条凳子,耳边咿呀唱腔传入,小二上了两碗茶,我塞了银子打发人走。眼角突然掐到一丝熟悉人影打眼角飘过隐没于后门,没多想,四周一望,这楼已满座,正是戏到一半的关键时刻,我随手拉了旁边一位老爷子询问今儿唱的哪一出。老爷子掂着胡须朝我们投来神秘目光,告诉我,我们赶上稀奇了,今儿本是要唱那瞿阳王当年拜天求雨所写《龙王传》的第三折 ,结果那班子的生角不知怎的病倒了,如今说是换了班子,请了另位先生手里的现成本子,是叫……哦对,《化龙记》,也是些志异传奇,你听了就知道了。
“……连棹宿天涯,望三千珠翠,八十思乡……”
我憋着笑哦哦点头,转身向乔白道:“你看你看,没来错吧,虽讲的不是蛟,却是渡劫之后的蛟,你不听听?”
他哼哼两声:“都是些旁门外道之说,凡人能写出个什么真切的来?多半是胡言乱语,博个噱头罢了。”说完朝台子上瞟了一眼,嘴角竟然偷偷勾了一下。
老子见状心里大石头落地,靠,终于给我笑了!
我收回目光,这才投向台子那边,场子闹哄得狠,有喝彩的,有想架秧子的,台上的那人唱的入神,却也不去管他这些,哼哼哈哈,似能随着那竹丝锣鼓唱出五音十二律来。
起耳一听,只道:
腾云来雾。
真身无定处,云霄烟渚。
乍暖石树。何人归心劫同赴?
那生角身段繁杂,唱功也算不错,只见他又唱又做在台子上踱了个圈,接着道:
天河未渡水悠悠,谷水留连霁水流。
西边雨挂玉帘钩,又是黄昏我远游。
到得云霄山城已半过三秋,思我这蛟形物身不可留,便话作那凡间模样来,唇点莹,目嵌星,只管把那风流载尽也!
这时堂幕里掀出个人来,似也是个小生,把相一亮:“晚霞斑斓,日落西山,白眉师傅嘱我采药去,如今两手空空回,怎生的好?”
言罢,这边方才那生角作远望状,道:“咦咦!哈哈哈!哪里来了个背囊山童,待我去讨他说话!”
我转头向乔白:“这戏有意思哈,怎地两个生角都来,是要对唱不是?”
他没搭理我,只直愣愣盯着台上,居然听得出神。
我心里暗笑,还是见的世面少,早上恨不得要跟我打架,眼下看场戏就好了。
耳边又传来一段,我对看戏外行,只把个耳朵挂这里,迷迷瞪瞪睡了一段,再睁眼时这折已然快要唱完,只见那台上人物几个利落的身段,琴鼓起:
犹记当年龙潭岸,拆招趣语,笑把蛟鳞做赌注?
谁可料,药童乃属白眉筑?
望处,望处,
凡间苦,道仙曾把机语诉,你怎可错将灵物作凡夫?枉那人儿真心尽误!
今只叹,
百里山谷,故人早已尘归土,几时能把生死渡?
这句刚完,旁边“噌——”地一声窜起个人,带动桌椅哗啦直响,老子愣着眼看着乔白笔直的身影,赶紧转头跟边上坐客赔不是,然后把人拽下来:“你做什么?!当这是你家么?看戏就好好看,搞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他此时面色煞白,胸口起伏,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般。我一看不对,急道:“你哪里不舒服?”
他怔怔盯着那台面不答,我低头,看见他袖口在抖。
怎么了这是?
我想不行,起身拉起人来,直往外走。
迎面撞上个来人差摔倒,定神一看,竟是先前给我们看相的道士!
老道士见我龇牙一笑:“小兄弟最近可还常做梦?”
我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笑道:“却是来给此处送些戏本的。”
我点点头,他望着我定了一定,弯了弯嘴角,便拱手告辞了。
我将乔白送回客栈,他一路魂不守舍,回到客栈之后便昏睡起来。到了三更,我燃油灯看见他满额细汗,伸手一摸,竟烫的厉害。快天亮的时候他醒了一次,迷迷瞪瞪拉着我的手说些胡话,什么渡劫不渡劫的,什么拆招的,之后猛然一睁眼,便又睡过去。
后来大夫来看,说他热退了,在好转。不好才怪咧,老子的灵力都给他渡光了。
他这几日怏怏靠在床头,出神半日,发呆半日。心情像是不大好。
一天半夜,他突然醒过来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端来饭菜果然狼吞虎咽,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从此便慢慢恢复了以前模样。
我留言跟苏若言约在出城的官道上碰头。在客栈老板颤抖的目光中离开了客栈,一路打马而去。
路上依稀看见来来往往行人中有不少江湖打扮的人士,乔白一路叽叽喳喳,我叫他抱紧我别跌下马了,他一愣,伸手一把扒上了马鞍。
晚霞降临的时候我们在出城的道上等着。按照约定苏若言大概马上就会到。等了半天,陆陆续续有不少江湖人士打这儿过,一个个目露凶光地盯着我们。
苏若言怎么还没来?
大约是夜色来临,东边渐渐出现了一支骑马的队伍,我以为是官兵,准备让道儿,哪晓得那打头阵的一个认得我,把手一伸:“沈少侠!”
我不禁一愣,这不就是那天救我们的右护法么?
我上前拱手:“前辈。”
他未翻身下马,只伸手往后头一指。一人打马缓缓而至,我见那人,这才笑道:“原说你怎么这么晚,原来是跟他们碰头去了。”
苏若言坐在马背上只点了个头,斜眼瞟过我身后的乔白,挑眉道:“看来沈少侠这一路也十分辛苦,身子还吃得消么?”
我没搞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于是只能应道:“吃得消吃得消,怎么吃不消?”
他屁话都没说就掉头走了。
老子讪讪,任由右护法领我跟随。
原是离武林大会开始还只剩十来天了,我们在半路扎帐篷歇脚。半夜里乔白睡去,我给他拉被子,转头撞见苏若言刚好掀帘子进来。
“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笑道:“怎么不是时候?”
“怎么都不是时候。”说着便转身要走。
我拦住:“走什么,进来说会话。”
他道:“说什么话,不是有乔公子陪你说话么,哪里又轮得到我来陪你?”
哦~~搞懂了,我说:“我不要别人陪我说话,就要你陪。”
他笑了,挑眉道:“原是一个温柔怀不够,要两个。”
“我还要三个呢!”
他突然一斜眼:“你还想要三个?”
“不是,兄弟你是不是傻?我跟你开个玩笑……”
“什么玩笑?”他一挑眉:“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话?”
“说说说!”
他突然把我一拉,一路连扯带拽直奔溪边。
溪水潺潺,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映着他后颈一处蜿蜒由领口而出的赤色脉络。正待疑惑,便到了溪边。
刚一站定,他突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我愣了一下,开口道:“怎么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啧啧,这个苏若言呐,情话高手,哪个敢跟他比?
我笑道:“那我们不是隔了十二个秋?”
他抱得更紧:“别说话,让我这样好好抱抱你。”
唔……好吧……
“你是怎么跟右护法他们会合的?”此时此刻,我跟苏若言对着溪,借着月光。
“我们本有暗号,沿路做好暗号便可以寻到踪迹。”
“那你的暗号是什么?”
他抬眉:“你想知道?”
必须啊!“当然。”我看着他。
“那你把手拿出来,我写给你。”
我伸出手,他接过,在上头画了个什么。我抽手想看一看,结果突然发觉被攥住了。
我看他。
他在笑,我说:“放开。”
“不放。”
我只觉手被越攥越紧,脑袋开始渐渐发热:“快点!”
“就不放。”
他手指白`皙修长,一点点,缓缓的,同我的手指慢慢扣在一起。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心里一颤,不禁抬头看他,他正冲我笑,月光洒在他眼里头,此刻,亮晶晶的。
他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够主动,够劲,我就喜欢这点,送上门来。
老子一把搂住他脖子,卯足劲一啃,柔软的唇,温热的鼻息,唇齿交缠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之后竟然,竟然把我推开了。
我没反应过来:“怎么个意思?”
他也懵了,顿住,摇头:“先把话讲明白……”
我说什么?
他梗着脖子,有点难以开口,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终于扣着我的手凝视我道:“沈渊,我真的很中意你,跟了我好么?”说这话的时候他靠的特别近,热气都吐到我脸上。
我愣了一下:“跟?怎么跟?在这里跟?”
他反应过来脸腾一下子变个西红柿:“我可没那么说……”
“那扯这些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拍拍衣服起身。
他猛地一抬眼。
我转身准备走,结果他站在我背后说:“沈渊,我真的、真的很中意你,我现在不论到哪里都想着你,你呢?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把这个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说什么?想着就想着,我几时不让你想着了?什么喜不喜欢的,你我都这样了,还用谈?”我承认自己卑鄙,不肯给他一句痛快话,只跟着感觉走,动了心思。
对,我承认,我动了心思。
那我这算不算是喜欢他?
不晓得。
我以前也总想着温亦之,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最深刻的是那双镶着明明暗暗金线的靴子,再就是他在油灯底下教我写字的脸。
这也是我到如今,哪怕现在也不能对他释怀的原因。
是一种执念,鬼差兄弟跟我说。
他也曾问过我,你到底对温亦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答不上来。
那我现在问自己,对苏若言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突然想起《沉星剑法》的事情,于是把话扯开:“我走之后,你练得怎么样了?”
他闻言猛地一怔,而后开口:“还好……”
这个反映让我很疑惑,他怔个什么?
“我想出了个好法子,你若非要练,这里现成就有把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我看着他:“走火入魔,可不是好玩的,还是要把灵剑相助比较好。”
他又愣住,直直看向我,半响才道:“若我不能驾驭你,也是会走火入魔的。”
我说没关系,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我转身催动灵枢,银光散去后斜斜靠在树边。
我开口:“你一会子若觉得不对,就立马停下。”
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半响,点头。
他一步一步走向这边,伸手,将我拿起。
当我的剑身同他的内力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霎时好似被打通全部经脉一般。一把剑,居然也有了人的感觉……
是那种我从未有过的,十分顺畅的感觉,以至于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将灵力发挥到极致。
这一定是错觉……
就连当初在温亦之的身上,也从未有过……
两股不同的内力在他体内流窜,我能探得到。
其中那股至寒内力大约是来自映雪宫,那另一股呢?
正是这股内力让我觉得同苏若言人剑相协无比顺畅。
这到底……
一套剑招下来,他敛下内力。
我化回人形站在原地,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想试试而已,怎么可能……
“怎么样?”
我回过神:“什么怎么样……?”
他皱眉:“你怎么了?不适么?”
“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不适……”
“那你怎么一副……”他顿了顿:“茫然的模样?”
就是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这才奇怪!
我脑中不断跳出他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搜索一切可能的解释。
他体内为何会有两股内力流窜?其中一股是映雪宫的没错,那另一股同我十分契合的呢……
脑中灵光一闪,我猛地抬头:“你之前说过,你曾经被前玄剑山庄的人救过性命是不是?!”
他皱眉:“怎么了?”
“那个人还传给了你内功是么?”
“不错。”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他:“那个人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没有?”
“没说,他道自己已退出江湖了,不愿告知名讳。怎么了?”
武林中相传,前玄剑山庄弟子严明阳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他的内功路数乃是基于玄剑山庄的独门心法演化而来,精奇深厚。坊间曾有传言,或者是受这位武学奇才自身内力的影响,所以灵剑同他的契合程度也非同一般。当初他曾借助碧水灵剑悟出《沉星剑法》最后一层,“剑仙”一词实至名归,只可惜,此人在几十年前经过一场武林中骇人听闻的正邪之战后虽声名大噪,却也从此退出江湖,消失了踪迹。
我虽未曾见过这位武林奇侠,但事到如今,也隐隐觉得苏若言同我如此契合,有可能是因为受了他口中曾救过自己那个前辈所传的内力所致,所以,那个人,很有可能跟这个严明阳脱不了干系,或者,就是他本人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