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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看到身后的人,于小远后退一步。

第57章

看到身后的人,于小远后退一步。
这一推脊背撞在了墙上,挂在墙上的相框被撞得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于小远下意识的去看,那张摔在地上的相框,里面的照片也是他。

这张照片更久远一些,照片上的他面容青涩,一副少年模样,头戴生日帽,背景无比熟悉,毕竟他在那里住了六年。

是他在福利院时候的照片。

死死盯着那张照片,于小远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冷的如同在冰窖一般。

段崇走过来,弯腰捡起相框,他在于小远的视线里,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相框,换好,重新把照片挂了上去。

“这是你14岁生日那年的照片。”段崇缓缓摸着相框,眼神似是怀念。

“那天蛋糕你没吃,都分给了别人。”

14岁,福利院……

那是他第一次过生日,所以记忆尤为深刻。

原本于小远是不过生日的,他是孤儿,之前没有人告诉他的生日是什么日子,自然也不会过生日。

后面来了福利院,也没有人过生日。

前两年福利院环境很差,别说给孩子们过生日,能让福利院的孩子们吃饱穿暖就已经捉襟见肘。

后面还是福利院收到一名好心人的大笔捐款,不管重新翻修了房子,改善了伙食,他们这群福利院的孩子也有了过生日的权利。

当时院长问过他的生日,于小远不知道,院长让他自己定一个,于小远很慎重的选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定成了自己生日。

冬天,是他和段崇相遇的日子,只不过他记不住具体的时间,只能选了个差不多。

那次生日过的很热闹,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他,满桌子都是好吃的,院长和老师带头给他唱了生日歌,还拍了照片,最后老师催促着让他许一个生日愿望。

——许愿虫虫哥哥身体健康,两人早日相遇。

这是他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愿望是有机会实现的。

往后每年,他的愿望都是如此,希望段崇一切顺利,希望他可以早日找到段崇。

“……所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在那里?”

于小远面色惨白,嘴唇发抖,因为这件事情对他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一句话问得断断续续。

“嗯,你14岁那年,我找到的你。”段崇没有任何隐瞒,承认的很干脆。

“14岁……”

视线扫过墙上的那些照片,于小远强迫自己仔仔细细看清楚那些照片的内容。

那里不光有他在福利院的,还有他出福利院打的第一份工,租住的第一间房……

越往后,照片越多,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密密麻麻记录下他14岁到22岁的岁月,记录着他的喜怒哀乐,生活琐碎,这些照片背景从春到夏,从秋到冬。

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忘记了,可这些照片全部都留存了下来。

“这些年你都知道?除了我在福利院……还有后面……我在其他地方……你,你也都知道?”于小远几乎机械地问出这些话。

“知道。”顿了下,段崇又说:“除了你后面来北城这两年。”

“所以……你知道我在找你?”

“嗯。”

“哈……”于小远不知道想到什么般笑了一声,低声重复了道:“你知道我在找你……”

他的状态实在不正常,隐隐超出了段崇的预料,不由上前一步,段崇皱眉握住于小远的手腕。

“怎么抖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回应他的是于小远猛然推开的动作。

“别碰我!”

段崇站在于小远面前,拧眉看着紧贴着墙壁的于小远,对方似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整个人克制不住的上下牙齿打着战。

从未见过于小远如此,段崇心下一沉:“小远?”

于小远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上前挥拳的冲动,他死死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人:“段崇,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

段崇愣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为什么这么想?”

“……是不是很可笑?”于小远像是没有听到段崇的回答一般又笑了两声,自己回答道:“可是我觉得挺可笑的。”

太可笑了啊。

他二十四岁的人生里,一大半时间都在因为心中的执念寻找段崇。

没找到对方之前,他也曾设想过各种可能:想过对方忘记了自己,或者不认自己,不管怎么样他都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早就先他一步找到了他,却选择了避而不见。

想起他刚找到段崇时,自己傻傻的兴奋,对方各种回避的姿态,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就是一个笑话。

至于这墙上的一张张照片,于小远只要一想到过往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段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关注着他,就觉得难以抑制一股恐惧将他从头到脚吞噬,就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他曾经最重要的哥哥,一个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过段崇。

嶙峋的脊背抵在墙上,于小远膝盖不受控地打着颤,当初知道对方订婚也只是伤心,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恐惧、悲戚、怨恨……所有负面的情绪都糅杂在了一起,压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于小远想要缓解这种几近窒息的不适。

一旁段崇见状,心中微微下沉,他想去触碰于小远,不出预料地又被人抗拒地挥开。

手背被打的生疼,段崇不并在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于小远,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只能又解释了一遍:“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可笑。”

又想起昨天心理医生的建议,段崇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本来不想给你看到,只是他们建议我,应该让你看到我对你的在意。”

“没有谁会比你重要,你是我唯一的小狗。”

于小远听不下去了,他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酸苦,胃里的疼痛让他弯下了腰。

他痛苦地干呕了起来,又因为胃里没有东西,呕不出任何东西,只有不断顶上来的作呕欲。

眼泪涌了出来,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耳畔尖锐的耳鸣声里,缓慢地切断了他最后那根绷紧的神经,于小远缩着身子几乎是在抽搐。

仅剩的一点理智拉扯着他,他要离开,他什么都不要了,他要离开这里。

脚下迈了一步,于小远脑袋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小远!”

耳边响起男人急切的声音,于小远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意识到那是谁之后,他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松开……我不要……我不要你了……”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的挣扎也变得无济于事,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头顶的光晃成一片光圈,于小远渐渐失去了意识。

于小远进了医院。

能做的检查做了一遍,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遭受刺激,情绪起伏过大,并委婉地建议之后让段崇带于小远去心理科看看。

VIP病房里,于小远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过来,段崇坐在床边,视线落在于小远放在外面的手腕上。

手腕苍白瘦弱,上面扎着滞留针,透明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一点点流入于小远血管里。

床单雪白,比床单还白的是床上人的脸,段崇伸手摩挲了下于小远的脸颊,还在睡梦中的人发出一两声呓语,眉头拧着,像是梦里也睡不安稳。

段崇的眉峰压着化不开的阴翳。

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且越来越失控。

于小远不告而别的那半个月,他也未曾体验过这般无力感,那时即便明越说他在大海捞针,但他也笃定自己一定能找到对方。

现在人找到了,安静地躺在他的手边,可段崇心中总觉得他抓不住于小远,甚至有一种对方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的感觉。

小狗不应该永远忠于主人吗?

不免想起10年前,他站在福利院外,看着于小远随便对着一个人笑着喊哥的模样。

是不是这次他抓不住于小远,对方转头又会如此?

这个念头只要一起冒出来,就让段崇心中横生戾气。

他不准许。

他向来善于审视自己,段崇开始寻找事情变成这样的源头。

而造成这样后果的原因显而易见。

他订婚了。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于小远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婚姻于他而言,就像是另一种项目合作,投入一个明面上无关紧要的身份,换取另一种利益。

和忠诚、背叛无关。

他试图说服于小远,但对方并不接受。

他并不是舍不下那些利益,更多是心理医生的建议。

他自小与旁人有些不同,天生的缺少了一些情感。对于这个社会的认同感不强,能遵循社会上的秩序只是因为从小所受到教育如此。

从七岁开始,他每年都需要固定的去看心理医生,来来去去这么多年,事情似乎在变好。

心理医生告诉他,婚姻或许能成为他情感世界中的一块重要拼图,帮助他更好地建立与社会的联系。

尽管他对此持保留意见,但他尝试去理解。

正常,才不会失控。

可如果为此会失去于小远,他可以试着让步。

手下的人动了下,段崇收回思绪,看着于小远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方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眼神呆愣地看着天花板愣怔了几秒。

“小远。”段崇转而摸了摸于小远的额头:“好些没有?”

于小远瞳孔微微颤动,随即侧首,目光触及段崇的瞬间,双眼猛地睁圆。

下一秒,床上的人不管不顾的坐起身,踉跄着下了床。

病床因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动作而倾斜,输液瓶晃得叮当作响,置留针拔了出来,雪白的床单上溅上了几滴鲜红的血。

于小远如同应激一般,在段崇试图伸手的时候,抄起一旁的保温盒往段崇身上砸去。

“滚!”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门口的保镖听到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荒诞画面:他们向来矜贵冷峻的老板半边身子淋着粥渍,而造成这一切的人,靠在墙角,被冷汗浸透的额发下,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段总,需要……”

“出去。”

段崇的声音冷极,他目光掠过于小远正在渗血的手背,鲜红血珠连成细线坠向地面,在于小远浅蓝条纹病号服上晕开大团暗红。

眉心狠狠一动,段崇几步走到于小远面前,拉过对方的手腕,想要查看伤口情况。

温热掌心触及腕骨的瞬间,手下的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道。

“别碰我!”

他疯了一般挣扎,床头的铁皮柜被踹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段崇不得不从背后将人整个禁锢在怀中。

“小远,是我。”他放轻声音,试图安抚怀里的人:“小远别动,别动……”

于小远似是听不到,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成声嘶吼:“假的…都是假的…”

挣扎几下过后,于小远突然弓起脊背,嘴里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医生很快赶到,因为于小远反应太过激烈而不得不注射了镇静剂。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等处理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于小远重新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安静睡着,护士把他手背上的伤口包扎好,又不得不换了另一只手重新给于小远输液。

站在一旁的段崇一脸冷意,问医生:“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医生心里发苦,一番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找不到一个委婉的说法。

“……病人近期遭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最好不要让他接触或者……嗯……见到刺激的源头……”

见段崇脸色黑的吓人,医生思考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就听段崇问。

“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这要看病人情况。”顿了下,本着医生的职责,医生又说:“他现在需要静养。”

良久的沉默过后,医生才听到这位段总开口。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