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七
姜焕一开始只想嘴上过把瘾,没想到宣昶与武新月对视一眼,竟都有几分认可。
狐族化人,普遍生得美貌,虽然有傲气在,不靠美貌过日子,但也不愿埋没好长相。哪怕是心月狐这样辈分极高,子孙无数的,至多也就是维持二十七八岁长相,绝不肯超过三十,又哪会象宣昶以四十岁的外表示人。
五分钟後,宣昶和心月狐进了书房,姜焕千方百计想跟进去,却被这容貌出众的一男一女微笑地拦在外面,只能抓心挠肝在外等待,让武新月和宣昶法不传六耳,密授机宜。
他在外面等得就差挠门了,恨不得变出原形,一条粗长黑蛇,从长廊盘到书房,脑袋从窗里钻进去。
半小时后,门打开,姜焕一弹起身,“怎麽样怎麽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产房外的准爸爸。
武新月轻捋鬓发,温柔中带妩媚,“我已经教给寿阳王暂时化出九尾狐形的方法,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熟悉。”
宣昶在书房内,姜焕想要敲门,手却停住,不能打扰。明明人在咫尺,却见不得碰不得,尤如隔着万水千山,区区一道门都成了天堑。
他等过吃午饭的时间,又等到红日西斜,脚下磨盘似的转,还守不到宣昶出来。
这一世被宣昶找上以后,他大多数时候和宣昶一起。老婆猛地不可望不可亲了,他就在书房外面站成望妻石。
望到漆黑天幕上,小小的月亮升高,望妻石才突然想起,以往要他在院子里没空调站上十分钟,他都得跟宣昶抱怨。今天站了十个小时,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却没人可抱怨。
这感觉,就象宣昶又闭关了。
姜焕拖着脚步去洗澡,开足空调往床上躺。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这床不行,睡着不舒服。
他在这张床上做过不少美滋滋的梦,这晚抱住枕头左翻右翻,就是有哪不对。折腾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做梦还是个宣昶闭关的梦。
这麽长一个梦里,他有余裕回忆宣昶每次闭关。
姜焕最初几十年和宣昶没勾搭上,还隐隐有点不对付。他本性难驯,听小敷山同门说,宣昶要闭关,就摸着下巴琢磨,你闭关好啊,等我找到你在哪闭关,跑到你闭关的地方外面放鞭炮,再流氓点撒泡尿,让你出来的时候踩到。
这事当然没实行,他根本懒得到宣昶闭关之地转悠。一条蛇在外面广结酒肉朋友,占山为王,小敷山谢师姐对他要做独角大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年里姜焕日子过得潇洒极了。
可到大约是宣昶第二还是第三次闭关,姜焕就每隔几个月,莫明其妙跑到宣昶闭关地点外面,也不知要做什麽,就一圈一圈转圈子。
他记得那是一个人间的春天,他把早春茸茸的新草踩得乱七八糟,心里也象被踩的草,细细萌生乱七八糟的嫩芽,再被江南蒙胧的春雨一浇——他先是想,春天到了,我这麽奇怪,是不是该交尾了?直到见到来踏青的凡人,听见她们说笑谈话,姜焕才察觉,我怎麽好象……有点想他?
之后就分别一次比一次难,可分别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妖大王是早就不做了的,姜焕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入世化成人,混迹在凡人之中。
这些年里,跟过胡商的商队,见过龟兹的歌舞,在敦煌住过。
分别最苦,苦在明知会重聚,可重聚後又必将分离。
身为妖怪,他喜欢凡人,甚至收了两个凡人徒弟。
滚滚红尘,是一剂镇痛解苦的良药。
他在红尘里浮沉了一百多年,才知道原来他分别时想起宣昶的心情叫相思。
好在姜焕毕竟皮厚,化成人脸皮也厚,对谁都能理直气壮承认,宣昶闭关的时候,他就是想宣昶。用他的话说,“我自己的老婆,我不想,让别人想?”
他想宣昶想了大半晚上,照理说,第二天十点之前是不可能醒的。
但日光稍微照进床帐,卧室里空调很不环保,开在十七度,姜焕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半睡半醒里,他感觉有人拉起薄被一角,抖开了要往他身上盖。
短短一晚,姜焕醒来好几次,都是以为宣昶出来了,次次睁眼一场空。
他本来不当真,可似梦非梦里想,万一这次是真的……真是宣昶,就拼命把自己弄醒,睁开眼看。
第一眼他就象被迎面打了一拳,堪比一辆高铁朝着他撞来。
他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宣昶,站在床边俯身看他。
修道者可以任意改变形貌,有人愿如白发老翁,有人愿如垂发孩童,谢师姐仍保持二十五六的模样。宣昶千年如一日,以他近四十时的容貌示人,因为他心态早已不是二十岁,也不必留二十岁时的外表。
在这次之前,姜焕也从没要求过他变年轻。
这时睁眼一看,三魂七魄都飞了。他干咽两口,打滚跳下床,鞋也不穿,拉着宣昶冲到院子里,在阳光下看,越看越眼馋。
宣昶见他不穿鞋,也没说什麽,被他光脚拉出去,任他看个清楚。
虽然不敢放到明面上说,暗地里谁都认同这说法:宣昶是位佳人。
佳人是不会嫌老的,四十岁的佳人仍是佳人。宣昶的好看,是一片山一片水的好看,你几时看到山水老过?就算佳人迟暮,江山迟暮,也是另一番好景色。
但姜焕没想到他年轻时这麽动人,他贴着宣昶抱,身体贴合,被迷得神魂颠倒,得寸进尺,“你昨天不是在学变狐狸吗?能不能就这样,到床上,变一个?”
宣昶态度十分温柔,“好。”
姜焕一时间分不清要先流口水还是先流鼻血,赶紧把宣昶往床上带。
武新月传了他一道心月狐的狐气,还赠他一搓狐狸毛。宣昶被推上床,配合地拈诀,倾刻间,身后冒出几条雪白的狐尾。
姜焕脑子里轰一声,只剩要变回原形,黑蛇把这只狐狸缠起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直到宣昶这样这样,他再那样那样……身体比头脑更快,早就抓住宣昶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腿间,让宣昶感受他一大早的热情和迫切。
“老婆……行不行?”
宣昶主动倾身向他,一条狐尾缠住他的腰,另一条在他大腿上轻搔,那只假狐狸精温文尔雅,笑意微微,幽深狭长的眼睛像深潭,看他一眼都要被吸走精气。
“行。”
姜焕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只觉不妙,四肢不知什麽时候,都被狐尾束缚。
宣昶对他笑,“上次是你,这次应该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