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他妈做什么梦, 故意玩我们呢……”
三长老本来紧绷的心神被这一打岔,一口气差点噎在那里。
“你还想让宗主帮你?可笑,你一个入魔之人竟然寻求正道的帮助,怕不是压根没有所谓的证据, 只是想借机拖延或者让我们帮你证明——”
他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却听谢镜泊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我做什么。”
三长老一句话又噎在了喉间, 险些没呛死自己。
他眼眸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忍不住撸起袖子就要直接上前:“不可能, 谁允许你——”
对面地上坐着的两人压根没有理他。
燕纾似乎力气还是有些不济, 不过是微微偏头的一个动作,几乎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白着脸抵在谢镜泊怀里微微喘息着。
三长老便眼睁睁看着,自家宗主自然地低下头将耳朵凑到那人身前, 一侧肩膀也顺势低下去几分,好让人能靠的舒服些。
三长老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心说今日自己也做一回棒打鸳鸯,下一秒却忽然感觉面前一花。
“三长老还请留步。”姜衍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方才他只说需要师弟的帮助,似乎并未提到您。”
姜衍抬手横在当间,不紧不慢抬起头, 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此,也就不麻烦三长老助力了。”
“谁要帮他,你是不是疯了,我去帮一个邪魔——”三长老神情一阵扭曲, 瞬间脱口而出。
下一秒,面前一阵破空声传来,三长老被吓了一跳,神情一慌, 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看着姜衍手举折扇,神情微冷地望着他。
“那三长老就更不必上前了,否则,便是有故意破坏证据的嫌疑。”
姜衍手臂聚灵,微微垂眼,不卑不亢地又颔了下首。
“不过还是多谢三长老仗义相助。”
“你——”三长老气结。
另一边,燕纾终于聚集起了几分力气,微微抬起半寸手臂,在谢镜泊手腕间轻轻点了点。
“你的微尘里……能否借我一用?”
他话音刚落,便看周围几人神情不约而同微微一变。
连姜衍都微微蹙眉,忍不住转过头:“你……”
但面前两人神情却没有太大变化。
燕纾坦然地仰着头,仿佛说的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语。
谢镜泊仿佛想到了什么般,微微顿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垂下眼,神情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他手掌一翻,一柄通柄雪白的长剑凭空在他掌心浮现。
谢镜泊将人扶起来了些,刚准备将微尘里递过,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姜衍蓦然开口:“等一下——”
“微尘里威力有些过大了,控不易控制,若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不如我来配合?”姜衍上前一步,低声开口。
微尘里是谢镜泊的本命之器。
本命之器极其难寻,但一旦结契便会认主,基本是从来不可能外借的。
若违背器皿意愿,强行解除或夺取,轻则重伤。
除非两人……有血精之融。
燕纾如今伤重昏沉也就罢了,姜衍不懂谢镜泊怎么也没想到这点。
他忍不住上前想拦,下一秒却看一只素白的手忽然抬起,已先一步轻轻搭上了那冰凉的剑柄。
姜衍眼眸蓦然紧缩,折扇一翻,下意识便想掐一个结界出来。
但周围一片安静,那微尘里安安静静躺在燕纾掌心,没有半分烦躁的灵力波动之感。
燕纾握着微尘里抬起头,望着姜衍紧绷的神情,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怎么了?”
姜衍脸色一片惨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他蓦然抬起眼,声音因为紧绷而微微发颤:“你怎么……”
谢镜泊蹙了蹙眉,燕纾是真的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从前便没事喜欢拿谢镜泊的微尘里拿来把玩。
微尘里认主,用起来其实颇为不趁手,总喜欢和他反着干,但奈何越反抗,燕纾越……兴奋。
【小师弟,听说过人间一句话,叫“霸王硬上弓”吗?】
他话音刚落,便看榻旁捧着一本书的人脸瞬间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哦,抱歉,那我委婉一点,“强制爱”?】燕纾笑嘻嘻抬起头,指尖在冰凉的剑锋上轻轻掸了一下。
【你这微尘里总与我闹脾气,我多磨一磨,总有一日能让他听我的话。】
【本命之器是认主的,就算你再……胡闹,也不可能改变。】谢镜泊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的八万春不从来连碰都不让我碰。】
【那是它性子刚烈,我也没办法。】燕纾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躺着随手将手中的长剑挽了个剑花。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改变?】
他忽然想起什么,头往后一仰,琉璃色的眼眸间一瞬盛满了笑意:【我不都让你变得不讨厌我了吗?】
谢镜泊话语一顿,神情间闪过一丝微妙。
【我本来……】
他迟疑了一瞬,下一秒却看燕纾已经自顾自抬起脖子,又去逗弄微尘里去了。
谢镜泊顿了顿,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头,半晌,到底慢慢垂下眼。
——那是我本来就,喜欢你。
·
燕纾见姜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也没在意,转了转手腕适应了一下剑身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谢镜泊的手臂,示意他扶着自己站起来。
谢镜泊听话地慢慢撑着燕纾腰部。
他动作已极其小心,一手扶着他腰间,一手托着他后颈,时刻注意着燕纾的情况。
但燕纾刚才在洞穴间消耗了太多灵力,即便再过缓慢,重心变换的一瞬,脑海中还是立刻控制不住地一阵昏沉。
他感觉自己似乎失去意识了一瞬,头颅倏然垂落,连握着长剑的手指也无力地一点点松开。
但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将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托起,一股暖意顺着脉门注入经络。
燕纾低低地哼了一声,勉强清醒了半分,对上谢镜泊有些担忧的神情,下意识笑了一下。
“……我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聚起心神,抬手将微尘里横在胸前,瞬息掐了一个诀。
这微尘里似乎用起来确实比从前要顺手许多,也不反抗他的意念,甚至他脑海中想的什么,下一秒剑身已随之而动。
——仿佛完全顺他心意。
燕纾完全不需动用任何灵力,借着剑身本身的灵气瞬息在空中凝了一个阵,又忽然一抬手,指尖在齿边一抹,几抹血珠瞬间滴落。
他本就气血不济,此时心头血再一损耗,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指尖的鲜血滴滴答答不停落下,燕纾手臂抬了几次,都未能将指尖的鲜血聚灵掸出,反而眼眸逐渐涣散起来。
下一秒,一股蓬勃的灵力顺着他手臂传来,“叮”的一声轻响,谢镜泊轻缓地托着他的手腕,握住那满手鲜血,精准地将那一滴血珠弹至阵法中央。
燕纾急急地喘了一口气,灵台清明一瞬,有些恍惚地勾了下唇:“多谢。”
谢镜泊看着他明显昏沉的意识,拧眉不答。
同一刻,一道冰冷的苍老人声从对面响起。
“你还要做到如何?宗主。”
大长老目光沉沉地望着对面两人。
“这到底是这位公子的证言,还是宗主你的?”
“你将本命之剑借出,看在他重伤之下或情有可原,但你传他灵力、助他凝神……如此这许多本不该你插手的事——”
大长老一字一顿吐出话语。
“销春尽身为四宗之首,宗主却在事实未定之前一再干预,公然帮一个身有魔气之人——”
“宗主可是要,借机包庇?”
他话音刚落,忽然看谢镜泊冲着他蓦然抬手。
一道灵力瞬间袭来,大长老神情一敛,倏然侧过身,惊怒间转头想要说什么,忽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法力交缠的轰鸣声。
“抱歉,他气血不济,不能再度放血,阵法中央的心头血已要吸食殆尽,需要尽快开启。”
谢镜泊慢慢放下手,沉声开口。
“至于长老方才所言——”
“阵是他所画,血是他所注,我也只是提供一点灵力,供他驱使。”
“是非对错,自有公证。”
谢镜泊冷着脸抬起头:“我并非包庇,只是求得一个公平。若长老连这一点都无法坦然,才当愧一宗之长。”
身后的阵法轰鸣声已隐隐扩大,地上暗红色的血迹仿佛在一点点聚拢。
大长老脸色铁青,倏然别过头,再未说什么。
旁边的三长老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大长老难看的神色,凑上前小心开口。
“尊者,您别急,被魔气侵蚀之人魂魄都是散了的,不能入轮回,三魂七魄完全无处可寻,就算他现在从鬼府抓个鬼差上来也无济于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谁说他们没有魂魄了?”
三长老脸色一瞬阴沉起来。
他蓦然转过头,目光落到眼前的景象上,瞳孔蓦然皱缩。
地上原本暗沉杂乱的痕迹不知何时被一点点凝聚在一起,血色蔓延,仿佛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血色漩涡陡然刺出千百道光缕,那些被魔气贯穿的残魂如抽丝的茧般剥离猩红法阵。半透明的魂魄悬停在离地三尺处,足尖坠着未干的血珠,破碎的魂魄被燕纾燃尽的符纸灰烬一点点缀补完整。
血祭生魂,亡者开言。
燕纾方才用尽全部灵力,将他们的魂魄保了下来,得以重入轮回转世。
三长老脸色惨白。
那些亡魂是活人生生裂魂而亡,此时重新聚拢,生前音容都未曾变幻,望向燕纾的一瞬,立刻七嘴八舌般模糊地响起一道道声音。
【是他,他真的保下了我们。】
【他是个好人,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谢谢大哥哥,你还难受吗?我方才见你吐了好多血。】
不远处,垂头跪坐在地的危阑忽然感觉有一缕清风拂过脸颊,下一秒,却听到他娘亲的声音从耳畔温和响起。
【阑儿,好孩子。】
危阑的眼眶一瞬通红,他蓦然抬起眼:“娘——”
耳畔母亲和煦的声音与父亲威严的话语同时响起,危阑咬牙不停地点着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燕纾身上。
一袭血色白衣的人静静靠在玄衣人怀里,周围围满了透明的亡魂。
有垂垂老者,也有青嫩稚童,自然而亲切地凑到燕纾身边。
他们的语气或惊讶或感激,燕纾的灵力让他们在临死前最后一刻终于脱离魔气的侵蚀,周身的痛楚瞬息消失,原本应汇聚的无尽怨念也一朝减轻了不少。
明明燕纾已经孱弱到完全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垂落额前的长发浸着冷汗,仿佛勉强拼合的薄胎瓷般,透骨生寒。
但那一刻危阑却蓦然意识到。
这个骨瘦形销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
燕纾收回目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这便是……我的证据。”
他靠在谢镜泊怀里,神情平静地抬起头,望向对面神情莫测的两人。
“二位……长老,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大长老沉着脸望着他不语,三长老倏然回过神,望着被亡魂瞬间塞满的洞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能,能有什么想说的,你就是无辜的,但也与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什么偏偏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便要去拉燕纾的手腕:“对,你得跟我们回销春尽,这件事需要好好彻查——”
下一秒,三长老手腕处忽然一凉。
他一瞬再也动弹不得,惊怒交加地抬起头,却看着燕纾轻轻捏着他手腕两处重穴,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三长老若无话说,我可要说了。”
“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的——怕是您吧?”
他话音刚落,便看三长老眼眸间控制不住闪过一丝惊恐。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清清白白,与这件事又有何干——”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试图挣扎逃开,但下一秒,忽然感觉燕纾松开了他的手。
三长老后退的趋势一下子没能止住。
他一屁股瞬间坐在了地上,“扑通”一声直接跌进了那片亡魂里。
下一秒,他听着亡魂间瞬间传来一片惊呼。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才你偷袭这个仙人,想要阻止他救我们!】
【对,对,方才就是这个矮胖子,突然从石壁间出现,就要去袭击这个仙人。】
【那个大哥哥被他打的吐了好多血,他还不肯停手——】
三长老神情间的惊恐再也遮掩不住,连滚带爬地不住后退:“不,不,不是我,你们胡说,你们这是污蔑——”
“三长老在说什么?他们怎么可能认错与他们枉死相关的人呢。”燕纾轻声开口。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明夷轻轻“啊”了一声:“难怪两位长老,身上方才,那般臭,全是魔息。”
他裹着黑布条的眼眸微偏,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原来真是——为非作歹去了啊。”
三长老怨毒地转过头,又顾不得许多,慌乱别过眼,望向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大长老:“尊者,您救救我,我没有……”
燕纾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抬起头。
有几个亡魂也跟着转过视线,瞬间又叫了起来,【对,对,方才还有他——】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对面须发皆白的长者蓦然抬眼,目光直直地落向他眸底。
那亡魂话语倏然一停。
他凝聚的魂魄仿佛都模糊了一瞬,下一秒又蓦然呆呆改口:【不,不对,没有他,只有那一人……】
燕纾微微蹙眉。
方才那洞穴间其实是有三人。
他能模糊地辨认出前面两个是大长老与三长老的身影,他在传讯符中断的最后刹那,让樾为之强行刺激他的身体将最后的护魂阵完成,但最后在背后偷袭他的那人,他却实在是……未能看清。
而如今,那些亡魂很明显也未看到最后那人,甚至大长老不知用了什么混淆术,竟然将他自己也一并抹去了。
燕纾心知大长老这是选择明哲保身,直接将三长老推出去顶罪。
大长老修为高深莫测,燕纾也知不可操之过急。
他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轻笑着抬起眼:“这般……三长老为非作歹之事已成定局,大长老准备如何处置呢?”
石洞间一片寂静,大长老垂下眼,望着跪趴在地上形容狼狈的人,沉默几秒,缓缓开口。
“销春尽,长老殿三长老,品行不端,似与魔族勾结,危害凡人,滥杀无辜。”
“按规——当押解回宗,剔除仙骨,永坠无间。”
三长老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倏然意识到什么,连滚带爬地撑起身便想要往外跑,下一秒却感觉两侧肩胛处蓦然一痛,紧接着无尽的血污瞬息喷洒在他衣领脖颈间。
大长老袖中不知何时甩出一记锁魂链,一瞬贯穿他两侧琵琶骨,直接破了他百年修为。
——自断一臂,也至少比全然深陷囹圄要好。
燕纾被谢镜泊揽着后退一步,避开溅出来的血污。
他静静抬起眼,看着大长老手一挥,直接将瘫软在地的一摊人身收回储物袋,沉沉抬眼:“这般,可满意?”
燕纾眼眸闪了闪,低低笑了一声:“长老真是果决。”
大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边也浮现出一抹笑意:“不敢,不如公子这般手段高明。”
他忽然一抬手,一道灵力瞬息向他面前拂去。
——那是破障眼的术法。
谢镜泊神情瞬间一凝,抬手便想拦,但那道灵力已逼到近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纾的面容一瞬隐匿其间。
大长老神情间浮现出一抹得意,下一秒,神情却忽然一凝。
“你怎么——”
燕纾依旧顶着原来的那张脸,神情平静地站在原地。
大长老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下一秒,他眼前蓦然一花。
谢镜泊闪身挡到燕纾身前,神情愠怒地望过去:“大长老这是何意?”
被谢镜泊挡在身后那人微微探出头,似笑非笑地也望过来。
大长老脸色沉了沉,过了几秒,终于轻吸一口气。
“抱歉,这位公子的行事作风仿佛格外熟悉,让我误以为……是故人。”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燕纾一眼,先一步转身往外走去。
“公子手段确实高明,当要藏好这些伎俩,别下次露出端倪,被我发现。”
·
周围的亡魂在逐渐一一消散,化作点点萤火,在幽暗洞穴中缓缓升腾。每一缕魂魄都裹着淡淡的金芒,如同晨曦穿透薄雾,在空气中划出蜿蜒的光痕。
那是那些亡者,魂魄重入世间轮回。
随着最后一声轻叹消散在风中,洞穴重归寂静。
谢镜泊运气将燕纾体内的魔印终于拔除,燕纾却坚决拒绝姜衍的探脉,只说自己暂时无事,此地凶险,当尽早离去,有什么事回宗再说。
谢镜泊无奈,只得扶着燕纾先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与姜衍他们一起再检查一遍是否有未尽的魔气遗漏。
不远处的危阑吸了吸鼻子,红着眼一点点转过身,望着不远处静坐在原地的燕纾,咬了咬牙,低声开口:“燕公子。”
面前捧着剑百无聊赖坐在石头上的人闻声回过头。
下一秒,却听“扑通”一声响,燕纾眼眸蓦然睁大,危阑竟直直跪了下去。
“燕公子,我想恳求您,收我为徒,让我入销春尽学习仙术。”
燕纾似乎没有预料到般,神情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定定地盯着面前小孩微卷的发旋,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销春尽是个很好的地方,会有其他人愿意收你为徒,传道受业,好好地照顾你。”
危阑额头抵在地面上,听着燕纾和缓的声音传来。
温凉的触感从头顶传来,危阑有些怔怔地抬起头,看着燕纾摸了摸他的发旋。
“但那个人,不能是我。”
“为什么不能?”危阑执拗地抬起头。
他扔红着眼跪在原地,听着燕纾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危阑咬咬牙,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您救了我的命,又救了我爹娘,我只想认您做师父。”
“是我哪里不够好?还是我天资太差,会拖累您?但我会努力学习,足够勤奋——”
“你——”燕纾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总不能直接跟这个小孩说他要死了吧。
燕纾叹了口气,开口想再说什么,下一秒,神情却忽然一变。
“当啷”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微尘里忽然伧然落地。
危阑眼眸蓦然睁大。
他看着对面那人身形微晃,紧接着仿佛蓦然失去了力气,直直地一瞬便向前倒去。
危阑眼眸瞬间睁大:“燕公子——”
下一秒,面前一阵疾风传来。
一袭白衣的人被稳稳地打横抱起,谢镜泊蹙眉将他揽在怀里,旁边的姜衍沉着脸快步上前,不由分说迅速搭上他脉搏。
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没事……只是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些脱力……你让我缓一下……”
“闭嘴。”姜衍咬牙,往他嘴里迅速塞了一枚药丸。
面前的人却仿佛真的没事般,面上甚至隐隐浮现出一抹红润。
他好似没有听到姜衍说话,自顾自地仰头望向谢镜泊,仍旧说了下去。
“九渊,我好冷……你怎么不把我抱紧些?”
燕纾一边说,一边努力抬起手想去勾谢镜泊的手腕,手臂却控制不住一阵阵抖着。
他皱了皱眉,似乎颇为不解般,倔强地盯了两秒,忽然一把按住自己的手腕,“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谢镜泊手臂上。
谢镜泊眉心一跳,看着怀里的人餍足般眯起了眼,忽然却意识到什么,眉头微皱,直接按在了谢镜泊脉门间。
“你修为提升了?”
燕纾敛眉抬头,不满抬起眼:“你做了什么?”
谢镜泊顿了一瞬,静静垂眼:“你把自己一人留在洞穴?”
燕纾一句话噎在喉间。
他此时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感觉周身倦懒异常,胸腔乏力的无力抬起,连呼吸都是疲累的,几乎想要放弃。
燕纾一时思索不出好的狡辩对策,无声地张了张口,最终讨好般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
“九渊修为提升了是好事,我自然很高兴——”
“嗯。”谢镜泊垂下眼,也微微扯了下唇角。
“你的账……我们之后再算。”
燕纾:……??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和他预想的发展不太一样。
但这个念头很快便一闪而过,他脑中昏沉,眼眸微微阖上,几乎就要睡过去。
下一秒,灵台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姜衍焦急的声音从耳畔模糊响起:“别让他睡。”
燕纾皱了皱眉,被迫勉强睁开眼,对上谢镜泊的脸,蓦然又扬起一抹笑意。
“九渊,方才……我是不是很厉害?”
燕纾有些恍惚地勾了下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
“我……提前,燃了个符,加了一层障眼法,即便他把你的那层消了也没事。”
他笑眯眯抬起头,谢镜泊却清晰地看到,他眼眸都是散的。
他皱了皱眉,也意识到不对,抬头望向姜衍:“他怎么了?”
姜衍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脸色僵硬了几分,抬手忽然又在燕纾几个大穴间瞬息落下一排银针,咬牙吐出几个字:“回光返照。”
“那魔印你明明拔掉了,但此时却仍有魔气,在侵蚀他的生机。”
谢镜泊的神情立刻变了。
同一刻,几乎是应验般,怀里的人忽然闷哼一声,胸腔一挺,倒气般剧烈痉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