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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借我点钱

第57章 借我点钱
  “你为什么怕蛇?”

  他们挤在并不宽绰的浴缸里,相对而坐。闻名大概极想抽烟又不愿离开温柔乡去取,只好叼了根牙线棒止痒,看起来更痞了。

  纪然轻轻掬起一捧葡萄柚香味的泡泡,朝他吹去,“不想说。”

  闻名将手臂搭在浴缸沿,嘴里的牙线棒从左挪到右,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杀过。我把我的隐私告诉你了,你也得告诉我。”

  纪然抖了一下,蜷曲双腿,低头玩着膝盖上的泡泡,如果不是因为热气氤氲,蒸得两颊绯红,他早就吓白了脸。

  谁TM能想到,闻名真的说出来了。他的本意不是这个啊,也不想知道这些啊,只是想让闻名别再刨根问底。就好比两个人赌气,一个开玩笑说,你砍自己一刀,我就也砍自己一刀,你敢吗?然后另一个真的给自己来了一刀。

  “喂,说啊。”闻名猛然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纪然惊得弹起向后仰,后脑磕在墙上,眼前一黑,光荣地晕了过去。

  暖色调的光撕裂了眼前的黑暗,双眸对焦后,一张写满关切的帅脸近在咫尺,几乎贴着自己的鼻尖。纪然轻轻推开这张脸,侧身躺着。

  闻名也侧躺,与他视线平行,“然然,我好像高估你的承受能力了。”

  “我早就猜到了。”

  “多了我不能说,但那是个非死即活的局面。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要不我才不会爱上你呢。”纪然合上双眼,“让我缓缓。”

  十五分钟后,纪然接受了这个事实,重焕生机。他取来一支雪糕,对靠在窗边抽烟的闻名苦笑一下,“你好奇的那件事,目前全世界,只有我和我姥爷知道,连我弟都不知道。”

  “那真是个大秘密。”

  “我上小学前,和家里去乡下玩了一次。就是野营啊,钓鱼啊这些,好像和你讲过。”

  “我记得,你还用尿和泥。”

  纪然腼腆地笑笑,“本来,我是一点也不怕蛇的。你想象不到,我小时候胆特别大,完全不是现在这幅胆小怕事的样子……”

  那天,虫鸣伴着夏夜,聒噪中自有一种怡然。一家人在湖边野营,6岁的纪然找到一根长长的Y型树枝,提着LED手提灯,在齐颈的野草中探险。

  拨开眼前细密的茎叶,他眼尖地瞥见一条五彩斑斓的物什,正欲逃窜。人怕蛇,其实蛇更怕人。他用树叉随意一叉,竟然真的困住了它,正好卡住七寸。

  他蹲下捏住蛇头,它那小擀面杖粗细的身子便缠到手腕和小臂上来,倒像几环漂亮的手镯。纪然志得意满,就这样走到正在烤羊排的姥姥面前,举起手说:“把它也烤了吧!”

  姥姥大惊失色,抓下那条蛇狠狠甩飞,却被咬伤手腕。羊排还没烤好,姥姥的半边身子就已经麻痹了。

  赶往医院的路上,她起先还在对纪然说,没关系的然然,姥姥没事。但她很快就说不出话来,本就有心脏病,先是呼吸衰竭,进而心力衰竭,后来……纪然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葬礼。

  纪然舔着雪糕棍,低垂的长睫颤抖,“我差点被我爸打死,多亏我姥爷拦着。他从没责备过我,只要我一哭,就反复安慰我说,不是你的错。

  有好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有时候觉得葬礼时天气晴朗,有时又想起似乎是下了雨的。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因为姥爷说了好多遍……唉,如果不抓它就好了。一说如果,心都要碎了,如果就是失去的另一种读法吧。”

  纪然叼着雪糕棍,用掌心捂住双眼,想压下这股酸涩。嘴里一空,雪糕棍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片温热干燥的唇,和薄荷味的舌尖。

  闻名只是浅尝辄止,并没加深这个吻,“我们好好珍藏彼此不愿回忆的过去吧,然后让生活重新开始。”

  ——————

  从这天起,纪然开始盼望盛夏快点过去,恨不能时间可以多倍速快进,直接来到闻名辞职之后。

  父亲节时,纪然本来邀他一起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但他恰好出差,回来后说了好几次“可惜,等明年吧”。

  一切似乎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从前,纪然看自己的生活,是一条望不到头的公路,上面有些坑坑洼洼,两旁是早已厌倦的旷野。而现在,他像在慢慢地爬一座秀丽奇峻的山,几步一景,待到顶峰,还有绝好的风景在等着他去俯瞰。

  纪叙放暑假后,纪然开始忙着物色新学校。

  期末的家长会和成绩单,让他彻底放弃幻想。开学就三年级了,再混下去恐怕真成混混了。纪然真怕弟弟和闻名像传火炬一样,前者刚退出江湖后者就迎头而上,他可不想一直做黑帮人员的家属。

  如果物价像纪叙的成绩一样,降个不停该多好。弟弟和他一样头脑平庸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思进取。上次纪然对全家发飙后,纪叙只装模作样学了不到一周就原形毕露,甚至还没乐乐的减肥计划持续得久。

  从家长会回来,纪然一怒之下把电脑里的二维三维动作片全删了,惹得纪叙和他大吵:“我那些……自然纪录片呢?”

  “删了!”

  纪叙悲痛地怒吼:“上回你给它们改名换姓,我忍了。这回直接全部销毁,你还有没有人性!人家灭霸好歹还留一半——”

  “开学就高三了,你能不能长点心!我给你报了补习班,”纪然把一张课表拍在纪叙脸上,“不用打工了,去给我学习,每节课下课发定位给我,我工作之余也会去抽查的。”

  纪叙气恼地揉搓着课表,随后对在露台浇花的洪福喊:“姥爷!我哥把你喜欢的那几部也给销毁了。”

  洪福拎着喷壶冲过来,呲了纪叙满脸,“喊啥喊,说清楚!我那是BBC纪录片和舞蹈教学!”

  纪然看中的新学校是所私立高中,离家不远、升学率尚可且管理严格,招生办公室的老师讲得很明白,择校费三万。纪然刚卸下一口气,觉得可以承受,又听对方讲:“校建费五万,校园建设费。”

  三万五万的,这TM打麻将呢?!校园建设费是什么鬼,弟弟来上学又不会损毁公物。

  纪然又开车跑了数所学校,都不尽如人意,要么不收烂学校的转校生,要么更黑,还不如明码标价的私立学校。他当前的经济实力,大概只能负担择校费中的83%,加上校建费,还差六万五。

  万万万……8月初,下了为纪叙转学的决心后,纪然满脑子都是麻将牌。

  窗边似乎有只蛐蛐,即使隔着窗,也能听见它的鸣叫。就着蛐蛐的伴奏,一番深入交流后,床上纠缠的身影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纪然自诩独立自强,依旧不太擅长撒娇,只是抱着闻名的胳膊在床上滚,有种原始质朴、不加修饰的可爱。

  “名哥,我做的奶茶好不好喝?”

  “好喝,香滑又不腻。”闻名舔舔嘴唇,不知是在回味晚餐后奶茶的滋味,还是方才的欢情。

  “里面的焦糖,是我用砂糖烤的。你知道为什么奶茶加了冰,味道也不会淡吗?”

  闻名微笑摇头。

  “因为冰块是由奶茶冻成的哦……那番茄肉酱意面和杏仁炸鸡呢?芝士松饼呢?”

  “好吃好吃都好吃,你真是个居家小能手,”闻名爱怜地揉揉纪然的头,“有事直说。”

  纪然羞赧地笑笑,声音低了下去,“我想给我弟换所学校,借我点钱。”

  “多少?”

  “六万五。”

  “怎么还有个零头?正好月初刚发了工资,给你凑个整吧。”闻名搂过他的头,在额角落下一吻,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把整整五千说成是零头,纪然轻轻翻了个白眼。大概两分钟后,手机收到短信,提示银行卡到账十万。

  纪然心情复杂地叹气,“唉,多了呀。”

  “你平时都不肯开口向我要东西,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我当然要抓住机会表现一下。”

  纪然消化着这句话,满腹的甜蜜。

  “珍惜吧,以后我可就没这么高的工资了,搞不好还要失业一阵子呢。”听起来像是抱怨,闻名的眼角眉梢唇角却全是欢喜和期待。

  纪然略带扭捏地说:“从这个月开始,你不用给我伙食费了,算是我分期还你钱。”

  闻名温柔地凝视他,“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话是这么说,毕竟……”毕竟还没结婚呢。

  “以后咱家你管钱,我呢,每个月有点零花钱买烟就够了。”闻名规划着、憧憬着,似乎恨不得马上成为妻管严,但这又和他平日里的大男子主义作风并不冲突,总之就是……很传统,很直男。

  纪然忍不住说:“名哥,如果我是个女孩,你肯定是个钢筋一样的直男。”

  “你真是头脑敏捷,这么久才反应过来。”